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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工——————

【第六章】
记得城中日月
蝉鸣后又初雪
屋檐细雨停在初见季节
用最平淡话语
藏住旧日誓约
春风绿过柳叶
你曾笑得无邪
——河图《风起天阑》
下弦月弯弯，将窈窕身影投落在平静的河面上，美得有些不真实。项少羽手中的石子掠过河面，那弯月影便支离破碎，只剩一团模糊。“你这些年还好吗？”他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问。
我怔愣了一下，不知做何回答。好？还是不好？母亲去世后，燕大叔将我视如己出，倒也温馨。只是，这些年来，我总觉得我的生活少了点什么，少了的东西让我心里空空的，很不好受。
于是，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蹙眉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是好还是不好啊？”我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回答：“这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以后过得好就行了！”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里闪着光，咧嘴笑起来：“说的对！关键是以后！”他还是那么好看。无论是皱着眉发愁还是舒开眉笑。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我指着他一头短发问。“害我没认出来你！”
他抹了一把短发，冲我得意地笑：“好看吧？我也觉得！”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好像根本没有在回答我的问题嘛！或者说，他在转移我的问题。
他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懒懒伸了个腰，缓缓说道：“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命硬，克父克母，要我蓄发积福。现在……”他轻轻笑起来，却比哭还伤感，“我连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了，连爷爷也……三千烦恼丝，剪了个干净！”
我在他旁边坐下，一时无话。他这样轻松地说着令人伤感的话，并不是不伤心，而是……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沉默良久，他又问我：“你怎么会在明月楼唱戏啊？你母亲呢？”我思绪飘得有些远，脑海里闪过八年来的种种，“也许，我跟你一样命硬，克父克母……那年日本人突袭，母亲为了救我，已经去世了。”
他叹息了一声，把我的肩膀揽过去跟他挨着。柔声安慰道：“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现在回来了，以后我会像大哥一样照顾你的。天明小弟。”
听着像是宣誓，我噗嗤一声笑起来，撇撇嘴道：“谁要你做大哥？你才是我小弟！”
他眯着眼睛，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抬起我的下巴，笑道：“长得越来越娇美，还想当大哥？”这个项少羽，这么大还不忘编排我小时候的事！我又羞又恼，抬手在他胸膛上捶了一拳。他见我羞恼的样子，仰着头大笑起来。
他一向面色冷清，这样大笑还真是难得，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大笑起来 。

马上到了过年的日子，大叔关了明月楼的生意，置办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平时不常上桌的鸡鸭鱼肉成了今晚的主角，馋得大家直咽口水。早上项少羽邀我今晚陪他过年，我不想拒绝他，又觉得燕大叔千辛万苦准备了这么一桌子菜，我不在太不礼貌。所以，我干脆请了项少羽今晚到明月楼跟大家一起过年！
燕大叔听说项少羽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十分高兴。阿雪他们也万分欣喜，直说我们明月楼有了靠山。我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啊？我才不想跟项少羽之间扯上什么利益关系！他能把我当做纯粹的朋友，甚至是他口中的小弟，我就很满足了！
项少羽准时到，手里拎着给大家的礼物，一出场便“俘获”了众人的心。我突然觉得，邀请他来明月楼过年真是个错误！看着大叔他们一口一个“少主”“少将军”，完全把我这半个“东道主”抛于脑后，我欲哭无泪……
吃饭时，他坐在我旁边，笑着和众人插科打诨，惹得在座各位笑声连连，完全没有将军的做派。才一会儿功夫小高小跖他们就同他打得火热，少主少将军什么的都化作浮云，直接喊着他少羽。
相比他的妙语连珠，我就显得木讷许多，低头扒着饭，时不时抬头跟他笑说两句。
月儿拣了只肥大的鸡腿放进我碗里，笑说：“天明，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我还没道谢，就听到阿雪“咕咕”地笑起来，边笑边朝月儿挤眼睛，月儿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
我正纳闷着，转头想询问项少羽，却看到他一脸深沉，神色郁郁，看着我的眸子淡了淡，眨眼间又笑起来，只剩一丝郁色留在眉间。
我更纳闷了。

——————今日完工——————

——————开工——————

【第七章】
是口是心非
是爱过他是看不透的他
——河图【烬】
早上醒来，看到我与项少羽相对而眠，彼此呼吸可闻，距离近得有些暧昧。他还未醒，我往外缩了缩，抬眼打量着他。
小跖总说我长了副好皮囊，现在看来，我却自觉不如眼前人。他面貌如玉，却似斧砍刀削般冷峭，一对剑眉浓而不烈，此时正微微蹙着，不知他睡觉还在担忧些什么。我的目光向下，看到他两片薄薄的唇红润紧抿，时不时轻轻砸两下。
我看得有些痴傻，他怎么能这么好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我看着他的薄唇，心想咬下去一定很好吃！也许是昨晚的酒还在作祟，也许是晨光太好迷人心神，也许是我还没睡醒……总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那样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吻了他。唇瓣轻触，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柔软，我脑子一片迷糊，居然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我的身体开始有些奇怪的反应……
我如遭雷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忙坐起来离他好远。
天……天……天啊！
我做了什么？！！
我居然趁项少羽睡着的时候偷亲了他？！！！
我摸着自己的唇，头脑一片空白。偷偷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他，我又彻底凌乱了！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居然会有那样的反应和感觉？难道我不正常？我从小就觉得项少羽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莫非是因为我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刚才亲他时身体的反应……我竟不察自己对他的心思已经龌龊到了这个地步！！！！
我被自己的想法彻底震惊，望着项少羽竟如同洪水猛兽，只想着离他远着，手忙脚乱间竟翻下了床。

一番动静惊醒了项少羽，他揉了揉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他看到我坐在地上，有些讶异：“你干嘛？怎么坐地上了？”
我的心跳得异常，脸也涨得滚烫，我又不能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好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干笑一声说：“没没有，我要去喝水，结果起床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呵呵。”然后，我扑到桌前端起冷茶一饮而尽，抬手在脸上扇风降温。
他见我反应奇怪，从床上下来走到我旁边，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半天。我身上又不可控制地发起热来，抬眼看他，竟看到他的纨衣领口微松，有力的胸膛若隐若现，看得我头昏眼花。“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烫？”他皱眉问我，手依然放在我额上。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一些，笑得更干：“没有，可能是昨晚喝了些酒，酒劲儿还没过去呢！”
他不置可否地将我望着，笑道：“你昨晚喝的酒还没我的一半呢！”我哑口无言，只好继续干笑。他挑了眉打量了好一会儿，见我面色潮红，手足无措，忽然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笑得有些诡异，凑到我耳边说：“大家都是男人嘛……我懂，早上起床都会……不用不好意思！”
这下，我的脖子也红了个干净！
被他这么一搅和，我暂时忘记了早上的事，只是眼睛有意无意地老往他身上瞟。梳洗了一番，他说要去给燕大叔拜个年，我便随他一块儿去了。

月儿和阿雪穿了新衣服，已经在院子里晒太阳了，见我和项少羽出来，跟我们欢快地打着招呼：“天明，少羽，新年好！”接着又说：“快来晒太阳！”
项少羽冲她们招招手，回道：“一会儿就来！”他转头看了看我，笑着对月儿说：“月姑娘今天穿了新衣真漂亮！”又问我：“是不是？天明小弟。”
阳光刺眼，他那笑好看得比阳光还刺眼。我忙点了点头。
月儿娇羞地朝我望了一眼，小声问：“真的吗？天明。”我胡乱点了一下头，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项少羽身上看。他淡淡一笑，刚才还刺眼的笑容转得暗淡，对我说：“走吧，我们去给燕老板拜年。”我跟在他身后，没反应过来他这一系列的表情转化。
走出去不远，忽然听到阿雪夸张的大笑。我回头，看到月儿红着脸嗔了阿雪好几眼，转过头看到我，忙把目光移开。
我转回来看项少羽，他一副冷清的样子，如同有人欠了钱的模样。这人是……会变脸啊？

——————完工——————

——————开工——————

【第九章】
两情投 杯中酒
用半生去赌这难料的以后
有些话止于你那颗轻皱的眉头
见你欲言还休
他也藏起那般深爱你的理由
——《又见阿郎》
春节过后，明月楼又恢复了高朋满座。
项少羽每天什么也不做，吃了午饭就到明月楼听戏，看他对我们唱的戏并不感兴趣，但他就是天天必到。
那天的事时不时会浮上我脑海，有时会让我不安，甚至……我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过了一久，我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便放心了许多，暗暗安慰自己，那天我是喝醉了没醒，我对他……觉不可能存了那样的心思！对于他每日必到明月楼的做法，我甚疑惑。
我以为，身为国军的少将军，他应该是政务繁忙，连听戏也应是百忙之中抽一空。我不解道：“你不是将军么？看起来怎么这么清闲？”他抬眼看着我，冷笑一声道：“什么将军？不过是光杆司令罢了！”我更加不解。听他的口气，好像并不稀罕当这个将军嘛！不过他从小就有大抱负，这也没什么。
阿雪在一旁打趣道：“少羽，你成天来明月楼听戏，又不干活又不工作，怎么赚钱娶老婆哟？”
这……
我偷偷抬眼看他。他悠悠地喝着茶，轻笑了一声，说：“还不是你们明月楼的戏太好听了，害得我茶饭不思，只能跑来听戏！这娶妻之事，当然还是你们明月楼负责了！”
我正想说他太会耍赖了，却见阿雪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问道：“你看上了我们明月楼的人？”还没等他回答，她又惊疑道：“你不会喜欢月儿吧？”
我和项少羽同时愣了愣。我们明月楼只有两个女孩子，阿雪一年前就嫁给了小高，只有月儿待字闺中，且与项少羽年纪相当。月儿聪明伶俐，又温柔可爱，要说项少羽喜欢上她，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我心里竟涌起几分失落，我却不知这失落感从何处来。项少羽愣完之后，抬头瞟了我一眼，见我神色郁郁，他眸中颜色深了深，淡淡回阿雪道：“这倒不是。项某不喜夺人所爱。”
听他这么说，我和阿雪都松了口气。我是因为刚才突生的失落一下不见了而松下来，而阿雪……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屋内不止项少羽一个，还有一个长发及腰的秀丽佳人！我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会儿丢人丢大了！项少羽愣了片刻，翘起嘴角极不厚道的笑起来。那位佳人眨巴一下眼睛，也随着项少羽笑起来。等他们笑够了，项少羽才招招手让我过去，“我说天明小弟，才几天不见你就这么想大哥我啦？进门都不带个喘气就迫不及待地跟大哥打招呼？呵呵，大哥实在是……受宠若惊！”
我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转头看向那个女子。她一身白色旗袍，上有红梅点点，娇而不媚，及腰的长发又黑又直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一双杏眼在灯火下带着微微笑意，也在看我。这是个标志的美人！
项少羽这么多天没来明月楼，难道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我胸口似堵了什么东西，闷闷的很难受，心里涌起一种酸酸的滋味，那滋味辗转到口中，又消失不见了。
我轻轻哼了一声，说话的语气不受控制的冷漠：“大哥许久不来明月楼，小弟以为大哥出了什么事呢！”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美人，“原来是有佳人相伴啊！”说完后，我惊讶自己冷漠的语气。
项少羽先是一阵错愕，反应过来后居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不知所踪。那美人倒是落落大方，看向笑得欢乐的项少羽，问道：“项少将军，不介绍一下你的小弟么？”
项少羽停下大笑，目光却炯炯生辉，看着我向她介绍道：“这是荆天明，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他是我的……小弟。”又指着她对我说：“这位是从南京过来的特派员，石兰小姐。”
石兰伸出一双细白的手，对我微微一笑：“你好，荆先生。”
我也伸过去跟她握了握，“石兰小姐，你好。”
项少羽看了我一会儿，转头对石兰说：“石特派员，你看今天都这么晚了，要不有事我们明天再谈？”
石兰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项少将军，我刚才说的话，希望你好好考虑。今天我就不打扰了，我改日再登门拜访。”说完，朝我点头示意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项少羽冷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

——————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