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请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有些青涩的影子，晃晃悠悠的耷拉在眼前。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那是光，年轻的影子。
请你闭上眼睛感知这个世界，某种生硬的笔记，兜兜转转的浮现在心底。然而，你大概不认识了，那是我，是我的字体。
至今为止还是很坚持，醉一场，忘一场。哪怕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也义无反顾。这么大大咧咧的你，都没注意到我，哪怕我跟着你走了多少年，一路上起起跌跌。
我背着这包袱多少年。
一路上起起跌跌。

一、
李晟敏一直知道的，曺圭贤喝酒。他知道曺圭贤喝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和轩尼诗。这些酒，他闻着味道就能指点出来，但其实自己一滴都没有尝过。
曺圭贤和李晟敏是同学，从初中开始到大学，一路走过来，不急不缓。李晟敏沉默寡言的性子，塑就了曺圭贤越发难以闲下的嘴皮子。
晟敏哎。曺圭贤每次都这样叫他。似乎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名字后面总是加上什么语气词，不然从曺圭贤嘴里喊出来的名字，仅限于他的名字，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这种感觉于李晟敏来说，太陌生了。
关于他喝酒这件事情，李晟敏不是没有阻止过。李晟敏的话曺圭贤多多少少会听的。喝完酒，必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宿醉。李晟敏每每看着曺圭贤昏睡在床上，脸色蜡白的像白纸，惨淡的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他心里就一阵一阵泛起什么感觉，不是滋味。可是次数一多，随他去了。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情，看着曺圭贤闷在心里和谁都不提起，更不是滋味。
可不是酗酒。只有曺圭贤难过了才沾酒。他一个人喝，一个人醉。他不会嚎啕大哭，更不会肆意的发泄脾气。一遇到这种令人郁闷的事儿啊，平时那个活泼欢快，围在晟敏身边总是能让他微微扬起嘴角的曺圭贤不见了。一个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李晟敏是总有办法找到他的。超过晚上十二点他还不回宿舍，李晟敏就要穿戴好衣服出去找了。酒吧，小树林，草丛，教室，图书馆……总能找到的。
只因为，他叫李晟敏而已。只因为，他找的人叫曺圭贤。
李晟敏日常的记事本，记得东西不多，很杂。其中记着有关曺圭贤的事情占了大半。
4月20日，晚，曺圭贤在学校东边的小树林边缘，伏特加，三瓶。程度：抬回来的时候轻飘飘的。
5月2日，晚，曺圭贤在图书馆大门口的石凳上，威士忌，三瓶。程度：睡着了，抬回来略沉，最近瘦了。
原因：失恋。
……
如此往复，几年。曺圭贤醉几次，李晟敏抬几次，记几次。每记一次，他要坐好久，才不让自己头脑里的想法乱成一团。原因：失恋，失恋，失恋。
有时候李晟敏真想甩曺圭贤几巴掌，吼他一两句你怎么又失恋。是啊，他恋一次，自己窝心一次。他分一次，自己陪他痛一次。李晟敏恨自己，不走心，却又放不下。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奈何他是哥，他是弟。
“晟敏啊，我今天交了个女朋友。”
“嗯。”
“哥，对不起，我们分了，我喝多了。”
“嗯，下次少喝点。”
“头好痛…”
“乖乖睡觉，今天我帮你去上课。”
“哥真好……”
床上的人头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晟敏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好？哎，他到底哪里好。经常听圭贤说的，哥，你真好。
我好么？我对你是挺好的吧。
我好希望我自己，对我好一点。

二、
这是曺圭贤的第几个女朋友呢，李晟敏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曺圭贤恋爱的时间超不过两个月的，他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的呢。不过，已经五个月过去了。距离上次抬他回宿舍已经五个月了。这五个月里曺圭贤异常的乖，醉一场？半场未有。
李晟敏慌了。虽然舍友和往常一样很准时的回来睡觉，也依然爱和他磨嘴皮子，甚至跟他开乱七八糟的玩笑，让自己在晟敏面前显得莫名其妙。时光依旧慢慢的走，缓缓的淌，细如往日。
可这样的曺圭贤，李晟敏不认识，每每和他待在一起，他告诉自己，他有女朋友啊，他们在一起五个月了。
五个月了。
这四个字像咒文，印刻在李晟敏脑海里。
这样下去他们会结婚吧，也许很快就会了。那他们的婚礼圭贤会不会邀请我去呢，一定会的吧。他们以后会有孩子，会有家，而且还会………
李晟敏愣愣的站在原地，结婚么。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不行，脑袋太沉重，让他抬不起头来。他在呐喊，在尖叫，可这些只能放在心里。外人看见的只是一个低头沉思的李晟敏而已！
差点剧烈的颤抖起来，握紧了拳头。指甲狠命的掐着掌心，一点都不疼。真的，李晟敏没有骗自己，疼痛感全部灰飞烟灭了。只是平复了情绪，摊开手掌，才看明白那些半月形的斑驳痕迹。
如果醉一场的话。
醉一场的话。
我……
他瞥了一眼酒柜，果断的拿了一瓶伏特加。在宿舍喝？不要，他不想让圭贤看到他这个样子。可是，那去哪里啊。漫无目的的走，直到走到了学校西边的小树林。这里够远了，这是整个学校最偏远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来呢，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呢。放心大胆的醉吧，李晟敏对自己这样说，他什么都不想管了。明天要面对天堂还是地狱，谁在乎。谁爱在乎谁就去在乎好了！
看到纯净的酒水在杯子里微微的荡漾，已经很晚了，风吹动着竹林簌簌的响。夜莺都倦了，麻雀都睡了，我在林子里走，也不知道为什么。
风吹着身上寒，心更寒。火辣辣的烈酒往喉咙里灌，呛的晟敏咳嗽停不下来。喉咙灼烧着火焰，被血液扑灭。伏特加的味道他好熟悉，只不过终于真正的品尝过了。品尝？算了，这样灌下去，也许应该拿白兰地的。李晟敏喝下的酒，他觉得好苦，也好甜。
烈酒哪会甜。
他只是不想屈就自己的心罢了。
好苦，好苦。
几点了？不知道，他没带手表出来。哈，你今晚可别喝酒啊！你醉了，这次就没人去找你回来了！你找不到我吧，或者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来找我吧！我好开心啊，我真的好高兴啊，我为什么那么想笑啊。也许这晚过去了，我就能把你全部忘掉了啊。
这是干嘛？想到你今晚会不会喝醉，是想让你分手么？我没有这么贱，也没这么自私。但只要你幸福这种话我也说不出来！我会好好的这种事情我也做不到！
曺圭贤啊。
李晟敏跌坐下来，地上的青草柔柔的骚弄小腿的皮肤。心里有很多话，一直没有说出来。因为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也不喜欢表达。是不是一定要等到绝境才能逼他声嘶力竭的把自己弄的糟粕。这答案李晟敏心里清楚的，即使绝境他也不会说，不会声嘶力竭，不会像曺圭贤一样傻傻的发酒疯。他努力的保持清醒，但好困啊，想闭上眼睛了呢。李晟敏虽然不想睡，但醉了之后哪里控制的住自己，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着什么，眼睛缓缓的闭上了。
——啪嗒。
手里的酒瓶，踩着清脆的步点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傻瓜……”

三、
曺圭贤回宿舍不见李晟敏，心生疑惑。已经十一点了，李晟敏从来不会在他之后回宿舍，怎么今天居然不在呢。是有什么事情？四下环顾，不见字条之类的东西。
他认识的李晟敏可是个一等一的好学生，大众情人，各种小女生…甚至小男生？完美的暗恋对象。平时随他淡淡的性格，对那些人爱理不理，形影单只。他是在未开发的土地上，驻唱诗人歌曲的人。
他以为李晟敏遇到什么着急的跑出去，拿起手机打电话，谁料忙音过后，铃声从晟敏的床上传来。
曺圭贤瞥了一眼，就那么瞥见晟敏给他的署名。他第一次觉得李晟敏也不是那么淡然正经的人了，因为他只看到两个字：呆圭。
……
要不要把手机里的备注改成呆敏呢，他真的有很认真的考虑啊。
都这么晚了，呆敏去哪儿了呢。放下开玩笑的心思，曺圭贤刚才发现酒柜里少了一瓶伏特加。必然是李晟敏匆忙中拿出去的，聪明如他，若是不想让自己发现，那么明显的空荡还不知道用酒瓶遮挡一下么。
一定要出去找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如河水秋涨，寂寥的飘去了远方。
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夜深了，很冷。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曺圭贤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自己以前在哪里醉过他自己从来就不知道。亲身经历以后才知道李晟敏有多么伟大，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被他找到的。一定是找遍了四处不寻踪迹，再一遍一遍的找过来吧。心里苦闷，鼻子酸酸的只觉得内疚。从来都没觉得找人那么辛苦，一直以为只要随意的四下转悠，轻松的很。
说曺圭贤呆圭，一点都不为过。
李晟敏，你到底在哪里。
风吹，叶响，云散，孤单。
曺圭贤一个人在路上走，心里想着李晟敏的不容易。他不知道李晟敏的记事本上曾经千百次出现过他的名字，其中有一点记述，详细又透明。
“这是第几次把他抬回宿舍了？记不清。今天我找了很久，一个小时多大半，最后在东边的小树林里找到他。他好像很喜欢那里，上大学以后，经常在那里醉啊。夜里很冷，好像出去找的时候太着急，衣服穿少了，所以感冒。不过没关系，我如果不早点找到他，那么他会感冒的。这几天我少说点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了。说起这次喝醉啊，我都不知道他什么理由，莫名其妙呢。最近他没有恋爱啊。哦，可能有吧，只是没告诉我罢了。我是他的谁啊。”
把你像佛一样在心里供着的人是我，何哉，何求。
曺圭贤干着急，瞎转悠。整个校园都找了，西边的树林，是最后去的。因为那片林子太大，可是也只剩那里了。
“晟敏啊，在么？”极小声问候着旷野。
问候黑夜。
我在，我不在。李晟敏自然不回答。
……
当曺圭贤看见李晟敏的时候，他已不想再叙述了。那个人只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睡着了，以至于根本没意识到曺圭贤走近。不过，怎么办呢。
“小傻瓜，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啊……”曺圭贤闻到了酒精的味道，也知道他硬是灌了一整瓶伏特加。明知道他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可是遇到什么让他崩溃的事了，他都承受不住了，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坐在他面前的人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一动不动。曺圭贤真佩服李晟敏啊，据晟敏交代，他说圭贤很有撒酒疯的天赋。
所以，无论怎样的你都如此的淡然，都不会大起大落，哪怕喝醉了也只是安静的睡么？你叫我怎么面对你，在你面前，我只能装作对什么都粗心大意，毫不上心，还要小心翼翼不让你对我的心思太多猜忌。藏着的那些事情，一点都没有安心。就是因为那满树繁华开的淡雅，太清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呆敏，跟我回去吧…”
依旧没人回答，李晟敏听不见。
“真是的，给我起那么蠢萌的名字呢，呆圭…我很呆么？”
“说起来你听不见呢…”虽然听不见，但是还傻愣愣的跟你说话，也许我是很呆很傻吧，反正说了也跟没说一样。坐在他面前，他发着光像月亮，而他黯然不如星辰能伴他左右。
如果醉了的话…圭贤想着自己以前一醉到天亮不省人事，对外界一概没有感知。那么如果抱一下，应该没人会知道吧。
轻轻的碰了碰李晟敏，曺圭贤极快速的把人搂进怀里，小心翼翼的像手捧稀世珍宝。就算没人知道，也不敢逾越界限，既不敢用力，也不想放手。夜幕遮挡了月光阑珊，黑暗是可怕的，可它现在正在被融化。
意料之外的，李晟敏动了动手指，在风衣外表摩挲了两下，很快的又停止了动作。吓得曺圭贤赶紧放开他，可他又不动了。那实在是个巧合吧。不能这样了，想着再搂一会儿，就一会儿，到天亮还是舍不得放开。那个温度太适合他了，好想拥有一辈子。但这种想法不切实际，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今天晚上仅仅是个拥抱，他会铭刻一辈子。哪怕，这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有些事情，说出来，会毁了整个世界。
脱下风衣给他披上，夜里明明那么冷，可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胳膊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拔凉。
夜莺倦了，它睡了。无人的校园我们在路上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云霾堆积，黑暗渐深。为什么让我独在门外等候。曺圭贤不住地凝望天空，最天边不宁的风，直吹到心里来了。
呵，爱，你为何让我独在门外等候。
——吉檀迦利

度娘抽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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