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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菜出土】五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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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写这文的时候,写到自己差点精分。无论如何,是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之一。贴出来,一道看。


IP属地:山东1楼2014-05-17 23:30回复
    十二
    闹腾了半晌,总算是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也算我跟大花命不该绝。掉下来的地方已经是这一片丛林的外围,赶巧遇上带着花姑娘进山打猎的六九。早些年在边境当哨兵的六九,退伍后也没地可去,干脆就在这林子边上搭了房子过去原始生活。至于花姑娘,是他前年冬里进山打猎时瞧见的,刚满月的狼崽子,差点冻成了狼冰棍。用他的话讲,当年瞧着花姑娘都救了,何况两个活生生的人。费了些功夫把我们两个驼回林边的小屋后,我就睡死过去。
      至于大花,就那么吊着最后一口气,死也不是,活也不是。
      虽然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儿还是救命的大恩。可想着我睡,不,是我昏迷的这三天里大花不知道被六九轻薄了多少次,我就忍不住想提脚。涌泉在脚底哎,所以说,涌泉相报什么的,拿脚来踹也不为过不是?
      大约也瞧出我脸色不好了,六九倒是很善解人意地开了口。
      “我说这位爷,咱好歹也算您二位的救命恩人不是?报报自家名号不为过吧?”
      感情又是一武侠小说看多了的二货。
      “我五六,他大花。”
      “哟,原来咱俩是一家,您那位跟咱家花姑娘有一腿呢。”
      我真想拿刀子捅死这丫挺的。
      “得,不逗您了。瞧您那小眼神,都快抵得上一炸弹了。我这不也是着急吗?都三天了,你不醒,他也不醒,回头再一块死我这屋里,多晦气不是?”
      要不是手头没刀,我真能捅死他。
      六九咧嘴笑得贱,手也没闲着,指着桌上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就开始督促起来。
      “好啦好啦,开玩笑呢。见你脸色难看,这不才想着逗你开心下。人还没死,不过情况也不好。你抓紧吃些东西补充点体力,咱们得想办法把他送出山。要不然再等下去,真能把人给耽搁了。”
      瞧着那一坨,以及委委屈屈?缩在桌子下偷偷拿眼看的白眼狼花姑娘,我坚定地选择挪到大花身边坐定。
      “你这朋友伤得虽然厉害点,不过之前我检查过了,大都是些擦伤,最厉害的一处骨折也只是伤在胳膊上,不碍事。要命的,是他体内的那些毒。”
      我没搭腔,只是很专注地看着我们家半死不活的大花。
      “我之前检查时瞧见他脖子附近有个针眼,约莫之前被人注射了什么东西。你们掉在林子里,说明之前逗留过的地方应该也不远。这儿离国境线统共不过几十里,偶尔也会有不要命的想着从这里摸过去越境贩卖毒品之类的。前后这么一琢磨,大约也就知道你这朋友被注射什么东西了。也算他命大,遇上我,否则,就光凭那一针,就能要了你朋友的命。”
      六九那嘴就跟机关枪样,我不答话也照样能突突突突突突个不停。虽然不想搭理他,但不妨碍那些个话一字不落进了耳。听到最后时,我还跟着愣了一下。
      一瞧我状似思考了,六九更来劲了。
      “夹竹桃知道不?那玩意的果实有毒,而且是能毒死人的毒,偏偏叶子就是一解毒的良药。在这儿情况其实也差不多。他们那些个炼毒的,会到深山里摘一种这儿方言叫集集棵的茎叶来提炼出些粉末好增加毒品的致幻性,偏生那玩意长出的果子也能解毒。偶尔有人误食叶子了,就摘俩颗果子嚼,保管一个钟头后活蹦乱跳。我就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开始听着还挺靠谱,后来就成扯淡了。我皱眉,到底从哪蹦出这么个极品聒噪主来?
      “所以你就嚼了一坨果泥趴他身上嘴对嘴?”
      六九居然一脸委屈。
      “要是一小姑娘我还挺乐意,谁闲着没事要跟个老爷们嘴对嘴?喂,你试过喝醉酒吐出胆汁时不小心又打个喷嚏让胆汁灌进鼻子里没?”
      “…”
      我还真没有…不过光是想那滋味,啧啧,还能活吧?
      “你当我乐意嚼啊?那玩意吃起来跟干嚼泡酸了的苦胆一个味!”
      六九还真就委屈上了。
      “要不是为了救他我死都不想去嚼…等等,你自打睁开眼就脸色难看,说他要死时难看,说他还吊着口气时还难看,刚刚说嘴对嘴这仨字时还有点咬牙切齿。你梦里一直喊花啊花。你说他叫大花…”
      六九瞅瞅我,再瞅瞅大花,一脸大便样。
      “你们俩,是一对?”
      所以说,这熊孩子其实也蛮机灵。
      见我没反驳也没搭腔的,六九嘴张了张,最终一个字没说默默转身跟着钻进桌子下一把抱住了花姑娘再没出来过。
      良久,才有句闷闷不乐的话从桌子下闷闷不乐地飘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是多歧视同性恋。”
      我扭头,第一次特真诚地对六九露出了笑脸。
      “嗯,我也不歧视你们异性恋。”
      “…”
      “…”
      天黑了。
      草草吃了些东西后六九就一头扎进了床里。大概这几日真把他累坏了,头刚挨上枕头得就睡成了一头猪。花姑娘又跟着夹了尾巴躺在了枕头旁,那一脸享受样真是贱到了极点。
      一头狼能活成这德行,也算奇葩了。
      我哪都不去,就老老实实坐在大花旁边,往死里瞪着他。死大花他就是不醒死活不醒,整个人都睡出了一团死气。借着那点油灯的光亮,硬是把一挺帅的小伙照成了贞子他爹。所以说,童话故事什么的其实就是骗人的,睡美人什么的也是拿来哄小孩的。我们家玉树临风的花才睡了三天都成贞子爹了,一睡了十六年的姑娘能成什么熊样得?
      我就不信哪个王子能狠下心来亲个母夜叉。
      但是,我不是王子。
      所以,我能心安理得地亲我们家大花。
      “花,你都睡了三天了,快赶上我了。醒醒,别睡了。”
      大花没搭腔,倒是睡得迷糊的六九嘟嘟囔囔翻了个身,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最后,我就那么靠着大花坐了一宿,差点用眼刀把他身上戳穿了洞。
      天蒙蒙亮时,六九醒了。咋巴咂吧嘴,话没说的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五六你可真是神了,要不就死睡,要不就精神得跟个猴样。你那朵花光用眼瞪是醒不来的,摔傻了吗你?”
      我送他一记眼刀,然后很认真地考虑,手刃恩人什么的会不会遭天谴。
      “之前碍着你也不醒,我没法带他出山。现在你没事了,咱们也别耽搁了,抓紧抬着他下山吧。光靠那几枚果子救不了人,得送他进医院。”
      难得六九说了回人话。我一琢磨也是那么回事,也就懒得去反驳他了,意思着点点头就准备张罗着出门。
      只是,没等我们收拾妥当的,六九家那扇快要掉下来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跟着进来两个提着箱子戴口罩的主。
      我心里咯噔一声,想着,坏了。


    IP属地:山东15楼2014-06-12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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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我这边还没想出对策的,那边闯进来的两人扫了一眼屋内后就自作主张到了大花床前,一个还扭回头来特低沉地开了尊口。
        “你们出去,不要留在这儿妨碍治疗。”
        我跟六九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情况?
        正愣神着,先前开口的主不耐烦了,上来就推搡着我们两个往外走。六九还没反应过来,被推到门口时打了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喂,你们是打哪冒出来的?!”
        房门当着六九的鼻子就碰地一声关上了。
        六九来了脾气,作势就要冲进去的光景,门居然又开了,那人长手一抛的,花姑娘就在半空里画了个非常不雅观的抛物线后扑进了六九怀里。
        这下六九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怀里还多只爪子搭在眼上瑟瑟发抖的狼?
        所以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特鄙视那条花姑娘。尼玛,还狼呢,耗子来的吧?
        “五六,你跟我说,这是做梦来的吧?”
        六九扭了脸来看我,一人一狼难得如出一辙地楚楚可怜?着。
        我没搭腔,只是扭了头去看远方层层叠叠的林帐。
        做梦?
        嗯,我也想是做梦。
        问题是,老人家经常会讲,想好事?
        做梦去吧。
        嗯,以上。
        所以,在等待的时间里,我决定还是出去走走比较好。算起来,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全所谓六九的地盘。搭建在密林边缘的茅草房,虽然简陋了点,但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倒还真逼出点大隐隐于市的仙风道骨来。
        门前不远就是一片浅滩,已经是冬季了,水也干了不少,好歹没冻住,还能维持着半死不活的涌动。都说河畔风景独好,也都说凡事要抓住根源。于是,原地考虑一分钟后,我再度决定,还是沿着浅滩往源头上走。
        走了十分钟,瞧见了那万恶之源。
        明明已经到了冬天,双手插口袋仰了脑袋看山的那货居然硬是站出了春意盎然的味。瞧那架势,下一刻开口就吟诗颂对什么的我一点也不惊讶。
        结果那货开口竟然是先微微一叹。
        “这里,倒真是个归隐的好去处呢。”
        嗯,也适合来个暗杀什么的。我猛翻白眼。
        “五六,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那时转了身过来,笑得一脸真诚。
        瞧着他那张十分欠扁的脸,我开始很认真地考虑,是上去给他一拳还是给他一拳。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就算有一千个要杀了他的心,可理由,没有一个够得上充足的。
        是了。
        死里逃生后,我用了一晚的时间来梳理来龙去脉。花娘听到了风声,捏造了佛像的事来支走大花。她不会害大花,但大花去仰光的事,还是被别人听了去,并且提前一步到了仰光设下了圈套。大花出事,那时是我求来的助手。如果他一开始就想大花死,也不会再走这趟浑水让我进来掺乎一脚。后来飞机失事,那时赶来,看这架势应该是两人他都要救,而不是罔顾大花的死活。
        所以,得出的结论,那时不会是这一系列坑爹设计的主谋,顶多算是个从犯。
        可就算是从犯,还是恨得我牙痒。
        “你没有冲上来给我一拳,说明已经猜到罪魁祸首不是我,是吗?”
        那时微微笑着往这边走,一步一个脚印走得那叫一踏实。
        我磨了磨牙,没搭腔。
        “五六,你一直都是这么聪明的孩子,真让我开心。”
        那时笑得就跟瞑目了样。
        “你,怎么找来的?”
        其实就是属狗的一路闻着爬来的吧?
        “之前不方便出现在机场,又担心这一路上会出什么事端,所以提前放了信号器在你这边。”
        那时的话还没说完的,我就猛地低头看。身上还穿着当时的军装,虽然破烂了点,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在我低头打量了半晌后,总算知道了那该死的信号器塞进了哪里。
        肩头上的星,不见了。
        再抬头时,居然就差点撞到了那时的鼻子。尼玛,悄无声息地站到别人面前是什么意思?尼玛要站不会站远点?非得站到脸贴脸的地步?
        “没错,放在你肩头的挂星里。三天前追踪器突然显示你的位置留在了边境上再没移动过,我就知道出了事。其实前天我已经过来了,一直在林子里搜寻,后来,找到了这个。”
        那时摊开手,掌心里一枚耳钉大小的圆片怎么看怎么刺眼。
        我突然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做点什么才是。
        所以,我出手了。
        一拳砸上那时的脸,说实话,手虽然疼了点,可瞧着那时瞬间红肿起来的颧骨,不得不说,我还是爽了不少。
        “本来应该给你两拳,看在你专程跑来救大花的份上,那一拳就免了。”
        “我来救的是你,他是捎带。”
        于是,我也捎带着把漏下的第二拳补给了他。
        活该!
        那时脸上终于挂了彩。
        正暗爽着,冷不丁瞧进他的眼,只瞧见不知何时生出的一层黑,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我一愣,接着就觉大事不妙。靠得这么近,他要还手了,我上哪逃?
        那时你千万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啊,一定不是。
        尼玛,才怪!
        还没反应过来的,那时一个拐腿就让我成功趴下去。虽然顺带着压着他一块倒了地,可马上我就知道那混蛋其实是故意的!他坐地上,我趴他身上,他双手一箍住我的腰,我就成一翻了个的王八再没法逃出生天。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尼玛,我活了将近三十年啊啊啊,尼玛谁打过我屁股啊啊啊!
        啪!
        啪!
        啪!
        一连三巴掌,那时可是一点没含糊。我愣了半晌,一半是吓傻了,到他扶我坐起来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尼玛,真疼。
        那时没说话,头一低过来就啃上我的嘴。那滑不拉叽的口条就跟泥鳅样一拱一拱的顶过啦,接着就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跟着被推了过来。
        我咋巴咂吧嘴,甜的?
        尼玛,打完再给颗糖?真当我是小屁孩?
        “我用了二十年来等待把糖还给你的机会。如今来看,是我太纵容你。五六,给你一个月,新年夜,来见我。”
        说完,那时推开我站起来,自顾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了。


      IP属地:山东17楼2014-06-16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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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大花说睡就睡,一点没含糊。瞧着外面艳阳高照,我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掀他被子。现在他是病号,病号嘛,总该享受点特权才是。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六九才刚刚进山没多久,花姑娘也不在,小茅屋里安安静静的,能憋死人了。原地考虑一分钟后,我决定,出门。
          那时虽然从第一天冒了个头后就走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可我知道他一定还留在这儿等最后确认我没事。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这么想了,出门后的目的地就变成了那时的逗留地。
          虽然不知道他们会留在哪儿,可我就是知道能知道。
          我知道,什么都知道。
          于是,出门后沿着浅滩往上源走,前前后后走了二里地后,瞧见了那架停在空地上的直升机。那时就在那儿,安安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细细看,好看的眉拧成一个川。
          从小我就觉得工作中的男人很性感,比如我老爹。当然,做饭时的男人也很性感,比如大花。现在,我也不怕说,认真起来的那时,其实也很性感。
          不过,我才不会对那时说。
          我说,那时,你个混蛋。
          那时抬了头,远远地看回来时,没开口,倒是先咧嘴笑了。阳光下,一口白牙能闪瞎了我的眼。
          我冲上去扑到他身上,想好的那一拳到底没舍得再出,只是往死里掐他。那时忍着没动,还好脾气地回抱了我顺便贡献出热乎乎的脖子让我啃。
          我自然好人做到底,一口啃上他脖子,死咬。
          “五六这是怎么了,属狗的吗。”那时低声笑,喉结一动一动的。
          我松了口,乖乖趴在他怀里,闷了很久才出了声。
          “哥哥。”
          那时不笑了,只是环抱又紧了一分。
          “想起我了?”
          我嗯了声,再没搭腔。曾经以为亲人都死绝了,用了很久才释然。后来有了花娘跟大花,想着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也不错。怎么也不会想到,还能再遇见那时。也怎么都没想到,那时居然就是在我遗忘的那段过往中曾经很耀眼的存在。
          想通了,高兴了三分钟,忽地想起那时自出现后前前后后做的这些事,怒气又噌地一下冒了头。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是不是?”
          那时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我…我掐死你!
          “哎哟,疼呢。五六你这是要掐死哥哥?”
          那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哪里有点吃痛样?
          “装着陌生人接近我,看我前后出了这么多糗事,你开心了是吧?”我恨得牙痒。“听我说我叫仲文时,你心里笑到暗伤是不是?”
          “对着陌生人留点警戒,是好事。你做得很好。”那时敛了笑,低了头很专注地盯着我。“你是五六,时机成熟前,你只能做五六。”
          我使劲往他怀里缩了缩。
          “哥哥你喜欢我是不是。”
          “嗯。从当年你肯陪着我等太阳落山时就已经开始喜欢了。”
          “有多喜欢?”
          “等你到我怀中,已经等了二十年。”
          “那,哥哥你也见不得我不开心是不?”
          那时松开了紧箍多时的怀抱,还顺带着后退一步。笑意还在,只是没了先前那么浓烈。
          我也站直了身看回去,笑得一成不变。
          “你来,不仅仅为了喊这一声哥哥。”
          我笑,心里倒是长长叹了一声。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美人计什么的果然还是行不通。会找来这里,当然有根本目的,认亲什么的,是顺带。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讲出来,我又不是傻子,说了,指不定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哥哥,我也喜欢你。”装不下去了也得咬牙坚持着装。
          那时没吭声,眯了眼看,看得我背上发毛。
          “可是,大花照顾了我这么久,他也像亲人一样,不对,已经是我的亲人了。所以,他不能有事。哥哥,你得帮我治好他,他不能有事的。”
          “他已经没事了。”那时的脸色多少有了些缓和。“我带来的都是业内顶尖的医师,治疗一直很有效果,他不会有事。”
          “可是他现在站不起来了,腰以下像是被人拆了。”我挤眼,努力装得更楚楚可怜些。“早上,他还失禁了。”
          大花原谅我把你形象毁了。
          那时古古怪怪地笑了一下。
          “你怀疑是我指使他们暗中做了手脚弄残你的花?”
          “没…”
          好吧,我承认,其实真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只是为了夺回你,他就是完好无缺也不会赢得过我。你回去吧,我有事要忙,不能再陪你了。”
          那时生气了。
          “哥哥…”
          你还没答应要确保大花没事!
          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要弄出两滴泪来好让那时心软时,背对我站定的那时幽幽开了口。
          “如果这次在飞机上的是我与花非花,你,要救哪个?”


        IP属地:山东20楼2014-06-16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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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时的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爬山什么的,也没了意义。默不作声往山下走时,我眼里憋了两泡泪。
            才不是什么伤心难过无奈云云的泪,是疼的,亲。虽然那会上演了干柴烈火,野合到底没机会出场。可就这样,我还是在满身乱颤时一激动踩上根光秃秃的树桠,要人命的疼。赌气着一直没看伤到的脚踝,不过一路走来鞋子里都湿乎乎的,约莫也流了不少的血。
            这会倒是庆幸,幸亏没让那野合也成真,否则照这种发展趋势,做到最后我还不得直接废了。
            “五六。”
            “干嘛?”
            开了口又没了下文,这是要闹哪出?
            那时却没再搭腔,急走两步到我身旁,二话没说的蹲下去就一把抬起了我的腿。我啊一嗓子仰倒回树上,差点摔个底朝天。
            尼玛你够了!
            那时不鸟我,自动抬了我的腿到他膝上利索着脱了我的鞋。乖乖,果然流了不少血,袜子都成红的了,估计能拧出不少存货来。等到那时再把裤腿卷上去,我咧咧嘴,疼得更想哭了。
            那么那么长的一道口子啊,就那么张牙舞爪地留在我腿上了。尼玛,从小到大,我身上连芝麻大的疤都没留过,这回好了,毁容了,啊不对,毁身了。
            那时脸色也不好,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似的。一瞧他那黑着的脸,我又怒了。尼玛伤在我腿上,你生得哪门子的气?
            那时又跟瞧见我心里的咆哮样,阴恻恻地瞥了我一眼,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我忽地就觉着委屈到不行了。
            “也不是故意划伤的啊…”那么疼,谁乐意没事给自己来一下?
            那时阴恻恻地看了我第二眼,脸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四个大字。
            给我闭嘴。
            于是我就乖乖闭嘴了。
            之后那时就跟拎小鸡样径直把我提了起来。我吓一跳,以为他要把我扔了,下意识就闭死了眼作势惨叫。结果后知后觉里才发现,他是把我扔自个儿背上了。
            我乐了。嘿,本来还愁着怎么回去,这下好了,有免费的搬运工,不对,有人免费驮,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所以嘛,我也就意思着挣扎两下后就安安稳稳趴在了他背上。
            下山的路,嗯,很安静。
            那时变身闷油瓶,周遭又安静,连个鸟叫都听不见。偶尔擦着树枝过去时,能听见一两声噼啪响,听在耳里就跟摇篮曲样。一来二去的,困意就冒了头。
            想着被人背着还睡觉,多少也有点说不过去不是?我就使劲晃晃脑袋争取清醒那么一眯眯。
            “哥哥,其实小时候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喜欢你呢,要不也不会把我最爱的兔子手套送给你了。可惜那时候不知道你是那家的人,后来又这么多年没见过,否则拍卖会那会瞧见你时,我一准先扑你怀里亲一口。”
            “嗯。”
            谢天谢地,那时总算不再做闷油瓶了。
            再接再厉。
            “我知道你疼我。而且论起来,咱们祖上还是一家呢。所以,哥哥你就像我亲人一样。”
            “嗯。”
            “可是,哥哥,我已经有大花了。他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我不能抛下他不管。哥哥,以后你就做我哥哥行不行?我把你当亲哥哥。”
            那时的回答,是骤然低了三十度的低气压。
            我…
            尼玛,人生难得几回的撒娇,大花一见就能软了腿,怎么到那时这儿就次次死无葬身之地?
            我闭嘴,行不行?
            于是,剩下的一节路里,我睡得天翻地覆。
            迷迷糊糊里,总觉得腿上一阵凉一阵热的,还有点疼。嗯哼两声勉强睁了眼,先瞧见自个儿的腿包得像木乃伊样。我眼角一抽。尼玛,不就是划道口子吗?至于包成九级伤残样吗?
            再扭头一瞧,原来已经下了山回到直升机停靠的地方。屁股下是块光秃秃的大石,旁边站着个脸色还是臭的那时。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儿开始也不要再来了,出来这些天,已经耽误了不少事,今晚我们就回去。医生已经帮你的花做了最后的检查,能不能站起来是他自己的问题,别人帮不了。以后要选哪条路,你自己做决定。”
            机关枪样叽哩哇啦说了一堆,那时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转了身就钻进直升机。
            然后,大铁翅子划拉两下,轰轰隆隆上了天。
            我被气流卷得差点断了气。就算这样,还是努力抬了头去看那慢慢腾空的大鸟。那时生气了,我知道,而且还是那种非常非常的非常生气。大花生气了,我能想法子哄他开心。
            可那时?
            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能确定了,就算我再脱光了站他面前,他还是照样生气,没折扣。
            我又忧郁了。
            垂头丧气地回去时,六九已经回来了,正蹲门口剥兔子皮,花姑娘蹲一旁,哈喇子流了一地。见我一瘸一拐地回来,六九咧咧嘴,笑得贱。
            “哟,野哪去了这是,还整成一伤残人士。”
            我翻个白眼,继续一瘸一拐地挪进了房。大花已经醒了,扭着头看回来时,眼里一闪一闪的。
            啧啧,瞧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被甩了正委屈着呢。
            “你睡觉不理我,我无聊,就爬山去了,结果下山时不留神摔了一下。已经处理好伤口了,不碍事。”
            看我多好,还主动解释,免得再惹那大病号伤心。
            “五六,你平时连墙都懒得爬,山就比墙有吸引力了?”大花幽幽开了口。
            我一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尼玛,别的不记,就光记我的锉了是吧?
            “摔一跤,怎么会把嘴摔肿了?还破道口。林子地会咬人吗?”
            大花不算完了。
            “你够了啊!”我火大。“你摔地时不咬嘴咬舌头?”
            大花翻个身,半晌才闷闷回了话。
            “我亲你时,从来不舍得咬破你的嘴唇。”


          IP属地:山东22楼2014-06-16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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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天黑了,鸡都上宿了。
              六九拿刀逼我睡去大花的床,用他的话讲,死都不要跟同性恋睡一个被窝,这让我实实在在地生了一口恶气。
              尼玛,同性恋怎么了?又不是病毒。
              可也不能睡地上不是?气了半晌,最后还是咬着牙睡到了大花床上。我可没忘现在我们两人还在闹别扭,所以一张挤死人的双人床硬是被我闪出一条车马道来。
              哼,小爷我也是有骨气的,低声下气去讨好什么的,打死就一次。
              大花也能耐,愣是跟我划清界限一整晚没动一动。到了后半夜,我不行了。尼玛,跟挺尸样横在床上也就罢了,为了避免有什么毁心情的肢体接触,好几个钟头里我硬是把身子绷成一条线,尼玛当年被花娘特训时也没这么累过。
              我认输。
              “花,你别气了。你也知道我打不过他不是?他那是霸王硬上弓,你看我受了那么大委屈,又被咬肿了嘴,还连带着挣扎过度摔下山,已经够凄惨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对不住了,那时,为了我的身家幸福,您继续扮黑脸好了。
              大花没吭声。
              德性。
              “花~~~”
              大花没吭声。
              “花花~~~”
              大花没吭声。
              “亲亲花花~~~”
              大花死活就是不吭声。
              我还就不信了。
              “花,你快点应一声。只要你应了,等你好了,咱们就来一次骑乘。”
              大花已经死了。
              倒是半空里嗖的一下飞来一不明物体擦着我头皮戳进了墙上,借着窗外惨兮兮的月光,一点都没错过那玩意泛着的银光。
              尼玛,居然是六九的小刀。
              “你疯了!”我扭头去看那睡得一脸茫然的死六九。“射偏了一刀戳进我脑门怎么办!”
              六九打个呵欠,硬是把人模人样的一张脸挤成了菊花残。
              “不好意思,手滑,射偏了。”
              我…尼玛。
              “大半夜不睡觉讨论少儿十八禁,什么人哪。再废话,下次一定保证不手滑。”
              这才真正是什么人哪!
              倒是因着这一出,本来挺尸样的大花不着痕迹动了一下。哼,就知道他是在装睡。
              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那,花,你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要不六九真该成杀人犯了。”
              死大花又得瑟着不开口了。
              “你转过脸来,我看着你睡,要不我睡不着。乖,转过脸来。”
              徐徐善诱什么的,其实我一直做得很好。
              结果死大花居然还跟我杠上了。不搭腔不回头,除了那会六九刀子过来后诈尸样挺了一下,一直到现在都跟条死鱼样点动作没有。
              “花非花!”
              我怒了,两手一字儿拍上他的脸。不回头是吧?掰我也得给掰过来。
              可是,手心底下,好像摸到了一团湿。
              口水什么的,总不该流到眼角上。意识到自个儿摸到的是什么后,我惊悚了。
              大花居然哭了?
              眼前这个当年为了能争取晚上可以干我而不惜被花娘打断腿却一滴泪都没流过的大花,他居然哭了?
              天要塌了吗这是?
              讪讪着收回手来,这下轮到我不知所措了。
              “五六。”
              得,轮大花开口了。
              “要是我真的站不起来了,你去找那个人吧,我不拦你。”
              个死没良心的。
              “你其实是伺候我伺候到自己烦了这才变着法的撵我走呢吧?花非花我还真告诉你,小爷我不吃那一套。”
              尼玛真想剁死你。
              “花非花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哪怕你残废了不举了从此吃喝拉撒都离不开这床了也别指望着撵走我。”
              要是早知道说了那话的后果是大花真就卯足了劲躺在床上两年,我真是死都不开口。
              可问题是,有钱难买早知道不是?
              “这是你自己说的,五六,我没逼你。”
              尼玛。
              第二个那时吗这是?


            IP属地:山东24楼2014-06-16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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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后来还是模模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然后,我又做梦了。
                别怪我这么大惊小怪。做梦这档子事,换成别人大概就跟磨牙放屁样简单自如,于我,发生的概率可是跟彗星撞地球样。如今可好,短短几天里居然生了两场梦,再照这个概率发展下去,大概地球真要完蛋了。
                扯远了,回来。
                其实,正经来讲,我不做梦这事,大概跟童年里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很大关系。所以,某些程度来讲,做梦等于回忆童年,实在不是什么好经历。
                可惜我又不是神,就算在梦里知道自己是做梦是回忆了,可就醒不了。别跟我扯什么觉着不好了就醒之类的废话。有本事你自个儿在梦里觉着难受时醒一个给我瞧瞧。
                所以说,我只能继续做着那该死的梦。
                总算这次的梦不是多么糟糕。说起来,人的脑子真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小孩子能有多大记性?就是神童他也不能神到把自个儿穿开裆裤时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一丝不落。神奇的是那种叫潜意识的玩意,一旦经历了,哪怕是你没长牙时的事就能存盘留档。回头有机会读取了,绝对就是看电影。
                好吧,权当这次的梦是一场电影回放。
                我好像又在说废话了哦?
                言归正传。
                梦里,是在一幢房子里,围了一圈的人,还有女人的尖叫声。低头看看自个儿,小兔子手套还乖乖戴在手上,窗外也没飘着雪,不过树枝都成秃的了就是。视线收回来时,还瞧见我那健在的雅痞老爹拿着把小刀削苹果,刀子耍得跟花样。
                我“啊”一声反应过来,感情是梦到小婶生孩子那天了。
                本来以为只是自己发了声感慨的,没想老爹居然抬了头瞅过来,眼里笑嘻嘻的,脸上还非要摆出那种嫌弃样,也不怕抽了筋。
                “臭小子,能更馋点吗?其实你是吃货托生的吧?给你削个皮都等不及?流那满下巴的口水!”
                老爹,这么笑话我,其实我不是你亲生的吧?
                不过笑归笑,老爹还是乖乖把苹果塞给了我,一手玩着小刀还不忘转了脸去跟旁边一直原地踏步的男人打趣。
                “老二,你也出息点,生个孩子而已,又不是天塌了,急什么?感情你把地板踩出窟窿了你儿子就自动蹦出来喊爹?”
                老爹,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那个男人,哦,应该是我二叔,后来据说碎成了一滩肉,不过眼下还好好的。他估计也被我爹给气急了,脖子一梗就呲牙。
                “有本事你进去生一个?”
                哈,都忘了原来我二叔也是个毒舌的主。
                “爹,你说妈在生我时疼死了。”
                我好死不死插了一句话。
                于是,二叔脸色变了,老爹脸色也变了。老爹表示很火大,结局就是抢走我啃了两口的苹果自己吃得爽顺便当作我多舌的惩罚。
                我扁扁嘴,想哭。
                还是二叔好,抓紧过来把我抱怀里,一边小声陪我骂爹一边好生安慰我。
                “修砚乖,不跟你臭爹爹一般见识。再过一会小婶就能给你生个弟弟出来了。以后,除了你的仲文哥哥,还会再多一个修礼弟弟陪我们修砚玩,开不开心?”
                然后,我抛出了那个自毁形象很多年甚至至今我都忍不住怀疑那是导致我们兄弟反目的祸根话。
                “二叔,弟弟可以让我咬一口尝尝吗?”
                二叔很纠结地看了我半天,最终还是一脸怪异地把我塞回了老爹怀里。老爹也很配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我时像在看一件失败品。
                “儿子,你爹我要是破了产,估计得卖肾才能养得起你这吃货吧?”
                就算过了二十年,我还是恨你,爹。
                不过多少因为我这一出,二叔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二婶也没疼死,弟弟还安全落地。老爹挺高兴,都舍得把自个儿随身带了三十多年的小刀送给弟弟做礼物。
                可是我不高兴。
                二叔好像真怕我会咬弟弟一口样,抱着弟弟让我看时举得老高,我踮脚都够不着,只勉强看见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不过耳垂很厚实,还是粉红色的。
                怎么看,都像是草莓味的棉花糖。
                没能咬上那一口,大概是我这辈子挺大一遗憾,否则也不会在二十多年后还能梦一回弟弟出生时的场景。
                再之后,我是笑醒的。
                天还没亮,月亮都挂在当空,照得屋里明晃晃一片。大花睡得挺安稳,六九也没多少动静。我决定,还是继续抱着大花睡个回笼觉比较划算。然后,翻身的时候就瞅见了之前六九手滑扔过来的飞刀,稳稳当当插在墙上。
                几乎是下意识就抬了身子去拔刀,还废了我不少力气才拔出来。挺精致的一把小刀,刀身清冷,刀柄上还有阴刻的花纹。是把有些年头的小刀,看来平时被六九保养得挺好。
                但问题是,那不是白日六九剥皮用的刀。
                还有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刀柄上的花纹,摸起来,其实蛮像一个小篆字。
                那字,我认识,是叶。


              IP属地:山东25楼2014-06-16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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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后悔没有随身带上匕首。瞧瞧机舱里,能做凶器的,有…
                  腰带可以算吗?
                  开个玩笑,别介意。
                  实际上,在那时挂掉电话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躺下来闭眼睡大觉。逃跑什么的,在半空上也就是想想,真要动起手来解决掉那俩人,我也得跟着完蛋。
                  没办法,我又不是神,总不能无师自通了开着直升机回去吧?
                  所以说,在之后的几个钟头里,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也不知道我们家花睡醒了没有?
                  该是想我了。
                  后来,我是憋醒的。
                  没错,就是憋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瞧见一只欠剁的爪子捏在我鼻子上得瑟。一巴掌挥开了,不期然瞧见那时那张更欠扁的脸。
                  嗯,笑得一脸贱样。
                  “小猪,还敢更能睡点吗?一路抱你回来都不睁个眼,到底是多久没沾过床了?”
                  这才反应过来,我不光是回了四九城,还有幸入住那家大宅,啧啧,长面子了。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起来吧?”那时继续眯眯笑。
                  不看你,死都不看你。
                  我看房间。
                  嗯,挺宽敞一房间,暖色系的风格,不扎眼。就是摆设少了点,空荡荡的。不过床挺软,比较适合赖床。
                  那就接着睡嘛,我这人一向好说话。
                  那时哭笑不得。
                  “小猪,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路上颠簸一天了,乖,起来吃点东西。今儿可是平安夜,我给你准备了很多东西呢。”
                  哼,谁知道你的那个睡是名词还是动词?吃?气都气饱了,你给我个胃去吃?
                  拉过被子,蒙头死睡!
                  那时好像叹了口气。
                  “砚宝,别气了,是我的错。不该强行拉你回来,不该抱你进房,更不该捏你的鼻子。别气哥哥了。”
                  不说还好,他一张口,我的火气也跟点着了样呼啦一下窜上来,呼啦一下冲开了被子。
                  呼啦一下炸了营。
                  “错?你错什么了你哪里都没错我只是想下山去换点青菜瓜果你居然就把我劫来我们家大花还躺在床上也没人给他端茶倒水陪他说话解闷他早饭都没吃现在午饭晚饭都没得吃我回不去了晚上没人给他暖床了花姑娘肯定不知道怎么让他高兴我想我们家花那时你混蛋!”
                  嚎着嚎着,我哇一下又哭了。
                  “砚宝是我老爹才能叫的名凭什么让你喊混蛋呜混蛋!”
                  可好,里子面子一下全丢光了。
                  我也豁出去了,非哭得地动山摇声嘶力竭不行。尼玛,居然敢这么对我,我哭给你看我哭死你!
                  “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便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
                  哭到一半来个急刹车,差点岔了气。我没幻听吧?他是说要送我回去没错吧?
                  “你要送我回去?回到我们家大花身边?”
                  “是。”
                  那时很标准地点了点头,连笑都看着顺眼了不少。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过平安夜,你不愿意,那自然是要送你回去的。”
                  我被结结实实感动了,结果导致脑子一热呼啦一下就扑上去给那时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啵儿,顺便蹭他一脸鼻涕泪水。
                  “我会等,等到你心甘情愿回来的那一天为止。”
                  默默缩回被窝,我开始四下里打量能不能找把刀来,先切了他的嘴,再切掉长在我脸上的居然跑去亲他的这张该死的嘴!
                  “我不跟你好。”
                  死开。
                  后来,挣扎无效的前提下我还是被他强行抱下楼去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晚饭。晚上睡觉时他倒挺君子,乖乖跑去别的房间不来做坏事。至于我?悲催了,又失眠了。
                  嘶,漫漫长夜啊,一宿没回家,大花该是担心死了,可怎么办啊,心疼死人了都。
                  不过总算感谢上帝,良心发现的那时居然真就乖乖守着诺隔日一早就送我上了直升机,还好心塞了大包小包进来。理智在说君子死都不受嗟来之食,情感却一不小心占了上风。乖乖,都是些好吃好喝好用的东西哎,能让我们花舒服好久呢。
                  所以嘛,勉强当做这次被劫持事件的精神补偿好了。
                  漫漫回家路,长啊长。
                  过晌时,我回家了。这次便车,不对,该叫便机坐得挺舒服,一路好睡不说,还直接把我送到了家门口,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一下飞机我是大包小包怀里再揣着往家跑,路上还差点摔俩跟头,短短几步路都走得跟千山万水样。好不容易回了家,门都是拿脚踹的,结果,一看,我又傻了眼。
                  空荡荡的房子空荡荡的床,哪里还有我们家大花跟花姑娘的影?


                IP属地:山东30楼2014-07-0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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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带着满肚子的不解往回走,走到半路,我废了。
                    没办法,之前就跟打了鸡血样兴奋,直接导致完全忽略了自个儿的体力问题。这次倒好,没睡没吃还往返走了五个钟头的山路顺带被六九吓了老大一跳,没一头摔地上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看眼下半倚在石头前废了两条腿的自个儿,啧,还不如干脆昏死过去听天安排来得舒坦些。
                    天黑了。
                    嗓子干得要冒了烟,肚子山响,腿还抖得像筛糠。一想还有三个钟头的山路要走,还是在黑漆漆不见五指的林子里钻,就觉着立刻死了飘回去更现实了点。
                    东想西想的,意识就模糊起来。明知道不能睡,结果睡死得速度又破了纪录。模模糊糊里总觉着一条带着腥臭的舌头起劲地舔着我的脸,连带着还有熟悉的狗腿样低嚎声。
                    应该,可能,是花姑娘吧?这是来找我了?
                    问题是,就它那废样,怎么可能把我驮回去?
                    想着想着,彻底睡死过去。
                    后来,我是饿醒的。也不知道死睡了多久,外面天都亮得要闪瞎了人眼。花姑娘一直趴在床头上咧着嘴淌哈喇子,见我醒了犹豫着就像凑过来。
                    我一记眼刀过去,它老老实实夹了尾巴缩回去再没敢动弹一下。
                    现在的情形,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昨晚明明记得自个儿差点报废在林子里,结果一觉醒来居然会了家,还是躺在大花的床上醒了来。那时早已经走了,林子里也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所以说,我其实是被非人生物扛回来的吧?
                    这想法一点都不好笑。
                    起身下床出门,很轻松就瞧见了躺藤椅上晒太阳的大花,微眯着眼看着远方,相当的慵懒。
                    假如不是在他躺了两年后,假如不是在这深山里,那副美男日光浴的画其实还是挺惹眼的。
                    问题是,哪里来的假如?
                    听到动静,大花也没起身没回头的,只是动了动手指,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
                    “醒了?”
                    “嗯。”
                    我居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敢走过去。天晓得我怎么就不敢过去了,又不是犯了什么错。
                    可我还是不敢过去,不敢对着他的脸说话。
                    最后还是乖乖蹲门槛上,手揣怀里,跟上刑样。
                    “没什么要问我的?”大花自个儿先开了口。
                    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真没有要问的,对天发誓。后来一想我在他后面,摇头他也看不见,这才低声开了口。
                    “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可别小瞧我,现在我那下厨的手艺,啧啧,倍儿棒。
                    “不用忙了,我们说会话。”
                    “哦。”
                    结果,大花又不开口了。
                    “花?”你倒是说话啊。
                    “五六,你恨不恨我?”
                    “啊?”
                    “其实,我可以走路。两年前那个平安夜我已经发现自个儿可以下床了。那些来治病的医生说的没错,恢复是早晚的事。那次你被带回去,我是自己走进树林的,在那里等了你两天。本来以为你不会再回来的,可是你回来了。然后,便觉得,如果能把你拴在身边,其实一辈子装瘫子也没问题。”
                    “那个,上次他们带来的腊肉还没动过,我给你做道山笋酸肉?再来道野菌汤?”
                    “五六,为什么不跟他走。”
                    “啊,对了,糯米粉还剩不少,再炸点年糕怎么样?”
                    “你们在树林里脱衣服时,我在十米开外。”
                    我…
                    自作孽,不可活。
                    “我们…没做。”
                    未遂唉,不用判死刑的吧?
                    “我看到你在哭,却不是难过的哭。就好像忍了很久的委屈在瞧见亲密的人时全部发泄出来样。我们在一起时,你从来不哭。就算第一次疼得要死过去了,你也只是红着眼眶狠狠咬着唇。我抱你时,你只是懒得挣扎。他抱你时,你却会紧紧抓着他的手。五六,我很难过。”
                    我活该被千刀万剐。
                    大花终于舍得起身了。他走到我跟前蹲下来,桃花眼里漾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连带着映出个畏畏缩缩的我。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儿时的变故才让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爱人,也不懂挑剔。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你的心在很久前,在我还没有插足你的生活时,就给了别人。五六,我很难过。我爱你,你爱他。可是,我难过的不是你爱他,难过的是你明明爱他,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跟我在一起?”
                    我咧咧嘴,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花,你说得好像跟绕口令样。”
                    “我已经自私地拴了你两年了,连带着之前的二十年,够了。去找他吧,别再难为自个儿。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难过。”
                    “我哪都不去。”
                    “哪都不去你让我拿什么护照存折的?”
                    凉凉一声笑嗓从大花背后传了来,然后,跟着冒出了六九那张一向笑得欠扁的脸。
                    “哟,二位,好久不见那。”


                  IP属地:山东38楼2014-07-07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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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们常会说,天命不可违。那是一种模糊的认命,却不是我的归宿。
                      事实证明,年少轻狂招致的,势必是迎头棒喝。
                      我犯了错,并且因此付出了二十年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私心着想要把那个孩子据为己有,机关算尽,终于将挡在我们之间的所有障碍清除了,却招惹来更多的麻烦。
                      我要他从此只剩一人可以依附,而那人,势必是我。
                      为了这个目的,我开始了长久地算计。一步步接近侍卫赫家,巧舌如簧竭尽所能地挑拨起赫家人意欲反逆的心。一点点蚕食着叶家人的防备博取信任,顺便搜集叶家所有的情报。像是行走在双刃剑上,随时会有万劫不覆的凄惨。
                      不是没有过动摇的。可看着那个孩子日渐精致的眉眼与愈发无保留的亲昵,想要拥有他的欲望超过了一切。
                      哪怕手上染满鲜血,也要得到他。
                      父亲察觉到我的算计,终究没有猜出我的真正意图。他知道我在玩火,但这一场火燃烧殆尽后,那家会有更多的收益。
                      于是,他默许了,他乐见其成。
                      而他的下场,是在我的棋局中,最终与叶家一道殒身火海。
                      要得到那个孩子,除去叶家的障碍,还有我的父亲。
                      为了得到他,我不会介意自己的手上同时沾满血亲的猩红。
                      而在策划许久后,那一场为了得到他而起的谋杀,在他的生日晚宴上拉开了序幕。我打开了叶家的后门,然后站在暗处,看偌大的叶家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看我的父亲为深表大义冲进火海救出叶家的嫡出。
                      我能做的,是在背后送给了父亲一颗正中心脏的子弹。
                      计划,本来非常完美。
                      赫家要权,我要人。那个孩子的母亲,早已被授意提前救走了他,而我,将在大火熄灭时以救道者的身份从天而降,以那家新任当家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带走我的孩子。
                      老天却再次与我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那个女人救错了人。她救走的,是个毫无关系的废物,而我的孩子,却被留在了那场滔天大火中。我不信,疯了样去找他。那个孩子,注定是要与我在一起的,他的命运不会是被一场滑稽的大火吞噬。
                      七天,整整七天,如同世界末日样的七天。天可怜见,终究在赫家的一个打手那边得到了我要的答案。那个孩子没有死,不过是被人活活埋进了地下。
                      呵,我的孩子,被人埋进了地下,七天。
                      所以,当我从地下挖出那个潮湿的箱子时,世界坍塌了一半。他没有死,却被一堆腐烂的血肉与蛆虫包围着,眼里茫然没了焦距。
                      重新将他抱回怀里时,我有了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补偿我所犯下的罪孽?
                      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因为我的莽撞,那个孩子在失去所有亲人后却不能如愿留在我身边,他的生命有了更大的威胁。虽然早已知道贪婪如赫家不会甘愿与我平分天下,却不曾想那反扑竟会来得如此迅速。
                      我开始变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而那个孩子,经历过梦靥一般的过往后,变成了玻璃娃娃,一触即碎。
                      我不能再冒险。
                      选了很多个安全的地方,最终选定了那家遥远的孤儿院。默默无闻的孤儿院,是个躲避的好地方。那个孩子,在离开我怀抱时,没有焦距的眼里滑下一滴泪。
                      那滴泪变成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戳烂了我的心脏。
                      我告诉自己,很快,很快就能把他接回来。
                      很快变成了一年。一年,不敢去见他不敢走漏任何风声,拼了全力来与赫家周旋,想尽办法让叶家留下的产业一分为二两家均摊。
                      可是,希望却依旧遥远地没了尽头。
                      第二年,我做了这辈子最困难也是后悔一生的决定,那个孩子,被我送回了他母亲身边。我以为,只要他安全了,自己便有了足够的精力去应付周遭的一切。
                      可我又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为了扳倒赫家,我用去了二十年时间。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父亲以死为代价救出的嫡出叶家血脉,恐怕用尽一生也没法彻底毁掉赫家。
                      二十年里,当我坚持不住时,偶尔会偷偷靠近他,远远地看着他。看他上窜下跳的生活,看他倚在路边的围栏上懒懒看天,看他坐在咖啡屋里打发时间。
                      二十年里,我一点一点收回了赫家吞掉的叶家所有产业,一寸一寸地扼住赫家的命脉,费劲气力扫平了最后障碍,却惊恐地发觉,障碍,早已在那过去的二十年里重新滋生。
                      被那个女人带走的他,换了身份换了心,他的生命里不再只有我一个人的存在,不,是他已经彻底抹杀了我的存在。他开始有了新的人生,甚至甘愿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
                      当我想要靠近他时,我不能,只能想象着他的样子制造出他的替身来安抚自己备受煎熬的心。而当我终于可以靠近他时,却再也不能。
                      本来该属于我的孩子,变成了别人的。
                      老天用他特有的方式狠狠报复了我。
                      但是,二十年后的我,已经强大到可以对抗命运。我要的,没有人可以夺走。
                      那个孩子,是我的。
                      可是,我总也不会想到,事态再度脱离了我的控制。他回来了,却是用结束自己生命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惩罚我。
                      我怎么能允许。
                      我要留住他,不计一切,如同当年为了得到他而不计一切样。
                      直到,他的生命迹象再度从我手中的监视器上消失。
                      我的孩子,被人再度埋进了深渊。


                    IP属地:山东53楼2014-07-09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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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伤只一处,肋骨断了两根,没有伤及内脏,静养几天就行。至于外伤,应该是他自己抓挠出来的,打过抗生素了,也没什么大碍。不过,十个指甲都断掉,过些日子大概会一一脱落,也不用太担心。要担心的是…”
                        那个无良恶医苏泽坏笑着推推根本没滑落的眼镜,满脸遮不住的看戏味。
                        “那爷,你这小宠从前是不是受过什么打击留过心理阴影?啧啧,瞧他把自个儿抓得那残样,全身上下就没块全乎地儿,要再狠点,准能成筛子了。”
                        我皱皱眉,不想多废话。
                        苏泽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理,意思着耍两句嘴皮子就收住。
                        “没事我就先走了,留给你几支镇定剂,回头制不住他了就来一针,免得大伙都跟着遭罪。”
                        “账单寄过来就行。”
                        “谢谢那爷。”
                        等人走了,我才进了房间。满满一屋子的药味,刺鼻得很。我的孩子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纱布缠到了颈子下,十根手指上都还有血渍隐约渗出来。因为镇定剂的缘故睡着,眼珠却跳得异常不安。
                        就是在梦里,也在惊恐着。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伤成这样。幼时被那些软体虫子缠身的经历太过刻骨,乃至再度坠入黑暗时,潜意识里便有了重温当年惊悚的错觉。
                        被埋进地里的那十多个钟头,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恐惧,我想象得出来,却体会不到。
                        针没有扎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要提感同身受这种废话。
                        “砚宝。”
                        将他的手小心贴在自个儿脸上,我总觉眼睛干涩得让人崩溃。
                        你一定要撑过来。
                        那一针让他勉强又艰难地睡了十个钟头。我知道他怕黑,也知道醒来后会有更艰难的一段恢复期要度过。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甚至让整座房子都亮如白炽。当年我可以让他从梦靥中走出来,如今更可以。
                        可是,我错了。
                        总也不会想到,这次的打击对他而言竟如灭顶之灾。
                        当他睁开眼的瞬间,无焦距的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歇斯底里样的挣扎。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样,绷紧了身子狰狞了容颜。
                        那是我的孩子,精致到如同娃娃的脸上可以有妩媚有性感有阳光有任性又烟视媚行有睥睨天下的神情,独独不该有惊恐到绝望的狰狞。
                        可是,那最不该出现的表情,现在出现了。如果不是没法说话,那一刻我甚至确定,他会声嘶力竭地嘶喊着直至彻底毁掉。
                        我能做什么?
                        我只能勉强按住他的身子手指抵在他的牙关下避免他活活咬断自己的舌头,我只能伏在他身边徒劳无功地说些无用话。
                        我说,砚宝,砚宝,哥哥在旁边,不要怕,不要怕。
                        没有用,废话。现在的他,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因为灭顶的恐惧而将自己禁锢在无边的黑暗中,任凭那臆想中的惊恐将自己活活逼疯。
                        最终,帮助他安静下来的是苏泽留下的镇定剂。明知道短时间内注射大量的镇定剂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我没有办法。比起被自己活活吓死的结局,我宁愿让他昏睡下去。
                        那一针很快就见到了效果。收回手时,指节上有血珠冒出来,麻木地疼着。我只是麻木地看着,心里却没了着落。
                        蔑视命运的自己,第一次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命运的玩弄。
                        但是,我会扭转这一切。
                        因为我是那时。
                        之后的日子里,大部分时间我都让他在沉睡中度过。虽然有营养液日夜输到他体内,却还是无法挡住他的消瘦。每日里帮他擦洗身子时,摸着日渐清晰的肋骨,还是会忍不住心疼着。可我不能冒险,至少现在,不能再次冒险让他醒过来。我的孩子是不会被这点黑暗打败,但在他准备好之前,不能冒险。
                        不过,我还是有解决的办法。因为长久地昏睡,他的身体机能变得薄弱,反应也迟钝了很多。每一次镇定剂效力消退的时候,他会慢慢恢复意识,却不会清醒到完全调动每一处细胞神经与肌肉。这个时候,便是我努力与他交流的机会。在那点可怜又有限的时间里,我会说很多的话,说着他小时候的趣事,说着未来的希望,说些逗他发笑的小笑话,说说最近又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来品尝。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着话,然后等到他彻底清醒过来的瞬间,再推一针镇定剂进去。次数多了,他的身体也出现了抗药性。不再像从前样很快陷入昏睡,却也渐渐减少了挣扎的次数,眼神也没有了曾经的茫然亦或者灭顶的惶恐。
                        甚至有一次,他完全放弃了挣扎,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那对我而言,无异于希望。
                        我知道,很快的,我的孩子,我的砚宝,就要回来了。


                      IP属地:山东55楼2014-07-09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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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简单的问题,到了这儿就成了问题。
                          就此走了,留修砚一个人在家,安全是有了保障,只是待会醒来后寻不着我,大概又得闹脾气。而我这一去,只怕当夜是回不来的。
                          他会害怕。
                          可如果就这么连人一道领去,又怕中途会生什么想不到的乱子,威胁到他的安全。更何况,我很确定,这一晚绝不会是什么平安夜。
                          犹豫着,犯了难。
                          手下人在门外也跟着急,来回地踱步,实在撑不住了,还有胆大地悄声开了口提醒。
                          “爷,该走了,时间紧得很。”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
                          最终还是狠狠心,帮修砚压好被角后起了身。还是留他在家罢,没有他在身边,我也能打足了精神对上那一群快要成精的老古董们。
                          却没想,修砚竟就跟有了感应样倏地睁开了眼,一只手也隔空伸了来紧攥了我衣角。
                          那双清澄眸子里摆明在讲,不许抛下他。
                          “爷,三点一刻了,真得该走了。”
                          修砚依旧不肯松手,努力睁圆的眸子里还有水汽隐约浮现出来。
                          就好似一松手便再也没法相见样。
                          而我,心软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偶尔想起那日修砚的反应,总觉那孩子注定是为了拯救我而来到这个世上。拯救我的人,拯救我的心,连带着灵魂都藉以得了赦免。实际上,那一日,如果没有带上修砚,我,那时,当真会在几个钟头后变成那时。
                          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地带上车后,剩下的一路上,他都缩在我怀里睡得安逸。或许还做了个好梦,唇角总带着点微微笑。我看着他的睡颜,看了一路。
                          却总觉不够,想要看一辈子。
                          亏得手下开车技术好,三个钟头的路程硬是被他挤成了两个半。六点差五分,到了埠口,在那儿稳稳泊了艘游轮。
                          或者该说,是纠结了二十多年的宿命终点。
                          抱着修砚上船时,不是没瞧见旁人诧异的眼光。瞧见了又如何,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也没有人敢。修砚也在这时醒了来,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只拿一双骨碌乱转的眼四下里打量。瞧着众人意义不明的视线时,大约是觉着不好意思了,挣扎着就要下来。拗不过他,也只能松了手。只是不愿让他离得太远,就一直牵了手,紧紧箍着他。
                          修砚大概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耍性子,乖乖让我牵着进了舱。
                          游轮很快就离了岸。到公海还有几个钟头的时间,该露面的人也悉数藏在各自房间。本来担心着修砚没有睡足,想着带他回房再睡一会,他却兀自坚持着上甲板。想了想,还是随了他去。
                          闷在家里太久,还从没有带他出来过,这次上船,看看海景也不错。只是冬末的海上还是风大得很,温度也低,在甲板上站久了就怕他再受了凉。
                          想得多了,倒是在心里先无奈笑了下。活了近四十年,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个合格的老妈子。
                          修砚可不管我心里想什么,上了甲板后就跟脱了缰的马驹样撒着欢儿地跑,这边到那边,那边到这边,跑够了就趴围栏上往下看,倒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后来大概觉着无聊了,跑回我身边就往怀里钻。我忙不迭解开风衣扣子把他裹怀里,一摸额头,居然也能跑出一层细汗来。
                          “累了?回房吧?”
                          头却摇得跟拨浪鼓样,费力扭着脖子就往茫茫夜色里瞅,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其实,我知道。
                          从小修砚就喜欢海。住在深宅里,平日里能瞧见得也不过是人造的山山水水,那时候偶尔有机会带他出海玩时,来得就是这外埠。那会儿,我记得清楚,他就是这样在甲板上疯跑着,累了就躺在甲板上看天听海,一脸的满足。
                          他喜欢海,因为海大得让他感觉没了束缚彻底自由。
                          而我,不喜欢。因为海安静地能让我愈发彻底理清思路算计别人的生死。
                          “过些日子,等哥哥手边事情全部忙完了,我们来海边度假好不好?之前置下的那套海景房也空得够久了,就等着我们砚宝去给攒些人气呢。”
                          修砚扬起头来,眸子亮晶晶地,却还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倒是好奇了。
                          “不是很喜欢看海的吗?”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很久,才伸了手来戳在我脸颊旁,二度摇了摇头。
                          风终归是大了些,也冷得厉害。能觉出他的指尖冷冰冰的,我却只觉心疼得像是要裂开。
                          我的孩子,从小就看进我灵魂中的孩子,看穿了我所有的伪装看透了我的骨。而现在,他看穿了我为了讨他开心而刻意堆出的笑。
                          他看出了我违背自己意愿而刻意要求到海边。
                          他看出了我的不适。
                          我的孩子,我的至爱,我的全部。
                          我能做什么?
                          只能抱他狠狠拥在怀中,想要,疯狂地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想要霸占着他。


                        IP属地:山东62楼2014-07-09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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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是一个适合宣判的时刻。
                            几个钟头前还静悄悄的游轮,好似眨眼的光景里就被各种嘴脸充斥到满溢。七个行将就木的所谓长老,族中延续百年的腐朽族规的维护者,散发着难以遮掩的腐败。
                            如同虚设的族规,如同虚设的长老。
                            一如这如同虚设的审判。
                            庭下跪了些许五花大绑的人。不用看也知道,不过是象征着赫家落败的替罪羔羊,流落在此,帮早已下了阴曹地府的赫家当家们听个判决带个口信。
                            只是,我奇怪的是如此简单的过场,何以隆重到需要跑到公海上来?
                            在这片可以肆无忌惮的海域上,隐约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恶臭。
                            亦是第一次瞧见这种场面的修砚,整个人缩在椅中紧紧挨着我,被我握住的手冷得像块冰。
                            而我,众目睽睽下亲了亲他的额头,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调说不怕。
                            五花八门的嘴脸,五花八门的神情。
                            实在滑稽。
                            “咳,海之啊。”
                            到底有人开了口。
                            七人之首,族中辈份最高亦是活得最久的人,我该称呼一声四叔的,总也死不了的老头子,慢吞吞地拨了一下茶渣开了口。
                            “族里的事,不好叫个外人听了去。”
                            呵,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下马威,没了别的能耐。
                            “他是我的孩子,是冠了我名号活在这世上的。”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个老古董看不透,也没那个机会再看透了。只是,海之啊,你毕竟是一家之主,这些个年了却没留个一子半孙的,将来偌大产业要谁来支撑?”
                            “四叔教训的是。海之是办事不力了些,否则也不会叫叔叔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千里奔波跑来这公海上做些苦力事。”
                            老头子眼角一抖,低了头去继续拨弄茶渣,倒是不再开口找不自在了。剩下的六位各自交换了下眼色,才像突然发现庭下还跪着人样重新开了口。
                            这次来的,是七叔。
                            “海之啊,二十多年前叶伢子一家葬身火海,这些年多亏了你帮忙查找清算,才总归替他们一家找出了凶手。赫家这一闹,着实可恨了些。你说,剩下的这些个人,该怎么处置?”
                            “海之只是略尽绵力帮忙找出了元凶。毕竟都是一家人,该怎么处置,还是看叔叔们决断吧。”
                            几个老朽们再度交换了眼色,却似放下重担样同时舒了口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按族规处置罢。把他们押下去。”
                            话方落,一边候着的手下们便三两着上来驱赶一众赫家人。大约还有些血性未泯的,被推搡出大厅前狠狠看回来,眸子猩红。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胜者为王,亘古不变的理。
                            这会,修砚已经倦得很了,整个人都倚在我肩上,一点声响都没有。瞧他难受的样,我也跟着不舒坦,只想着快些结束这无聊的族会好带着修砚回房睡觉。
                            只是没想,宴会厅的门会被二度推开。
                            当六九,不,该说是叶修礼走进来时,我其实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不是惊讶着他敢自动现身并且摆明是将筹码压在了那七个废物身上,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他明知道自己会满盘皆输了却还有胆量再度回到我的视线中。
                            当真是愚蠢致死。
                            老头子咳了一声。
                            “前些日子,他找到了我们。也就是在那会,我们才知道,原来当年叶家还有偏房的人活下来。海之,他可是真的叶修礼?”
                            “嗯,没错。”
                            我保持微笑,彬彬有礼,给他们所有人需要的答案。
                            “那,修礼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是你救他出了火海并且送他去赫家?”
                            叶修礼远远站着,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那视线却像蛇信样嘶嘶作响地缠在修砚身上。
                            “当初情势危急,为了保住叶家最后的血脉,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的回答让老头子甚是满意。
                            “海之,你做得很好。叶家虽然败了,产业却没损耗多少。这些年也多亏你出力才能保住那些个产业不败。如今赫家没了主心骨,名下产业也该有人管才是。不过,若是三家事务都压在你身上,你也累得狠。既然叶家还有子嗣,我们几个老骨头商量了一下,觉着还是就让修礼去管他们叶家的事务,也好帮你分担一些,你看如何?”
                            不动声色里扶持了他,与我分庭抗礼吗?
                            呵,可笑。
                            “叔叔们对修礼寄予厚望,修礼自然会拼尽全力去复兴叶家。不足的地方,日后还要海之哥哥多扶持才是呢。”
                            叶修礼当真说得彬彬有礼。
                            我也笑,顺势将修砚整个搂进怀中好让他偷得小会安逸。
                            “要做叶家的当家,不难。叶家的产业,我也会尽数归还。只是,在那之前,我只说一句,那家的家规,永远对叶家当主臣服,而叶家当主,是要拥了花名册来号令诸家的。”
                            “话是没错。”老头子眉头皱了皱。“只是当年一场火将叶宅烧得丝毫不剩,那花名册又怎么能留存?”
                            “四叔,您也知道,族规如此订下,而我们那家向来是族规的拥蹙,所以说,凡事还是照着族规来走得好。”
                            几个老头子面面相觑,至于叶修礼,笑得意味不明。
                            而我的修砚,这会在怀中似乎终于放下心来熟睡过去。尽量小心着抱他起身,我还是尽职尽责地提了最后一点建议。
                            “据我所知,那花名册还存在世上。不仅如此,花名册真正该被继承的人,也尚存于世。海之不才,恰好查到了那人的名讳,叔叔们如果觉得妥当了,就差了修礼去将他请回来执政吧。”
                            想了想,我做恍然大悟状。
                            “对了,那人名唤花非花。”


                          IP属地:山东66楼2014-07-10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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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几个钟头里,修砚一直在睡着。可是,我却觉察出他的不安。那种感觉其实很奇妙,纵使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个体,某些瞬间里却会有心意相通的感觉。
                              一如现在。
                              我知道他的不安来自哪里。是的,我知道。纵使我的孩子现在已经痴傻,但当某些刻入骨中的东西再度浮现时,他脑海中那道为了自保而设置的机关还是会被触发。
                              而现在,触发他的不安的,是一个人名。
                              一个,没错。
                              先前在宴会厅里,我只说了一个名字,花非花,那个与他肌肤相亲二十二年的男人。而那名,却不是能触动他的名号。
                              是了,我很确定,我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包括他自己。如今,除我之外,唯一能触动到他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是叶景墨,他那死了二十二年的爹。
                              他的不安,他的恐惧,竟然是来自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我想笑,笑不出来。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开灯,但是借着窗外的月光,视线倒没有多少阻碍。怀里的人一直睡得深沉,呼吸均匀,可在我低下头时,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即便在梦中也不安地跳动着的眸子。
                              我知道他不安,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安。可是,我不知道的是他为了什么不安。
                              我更无法解了他的不安。
                              那时,原来你也不是万能的救世主。
                              这个时候,苏泽的话却突然回放了起来。
                              “你要想好,到底什么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我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对一个或疯或傻的人,什么样的下场会最好?就让他那么疯傻下去?或者干脆慈悲地解决掉他的性命?
                              我选择了前者。
                              可是,在我的欲盖弥彰背后,还有第三个选择。
                              让叶修砚,活着的完整的叶修砚,回来。
                              “修砚,这次,你来告诉哥哥好不好?你想要就这么快乐无忧地活下去,还是,做回你叶家当家的身份从此挣扎一生?”
                              我小声地问着,并不指望他给我回答,却没想他居然就在这时睁开了眼。
                              修砚醒了,小幅度地抬了头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贴在自个儿的胸口,脸上带着茫然,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不舒服?”
                              他犹豫着点头,又茫然着摇头。
                              他的茫然与无措,却似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心里。这次,我的修砚却没有犹豫地抬了手来按上我的眉心,用力地压着,带了些说不出口的焦躁。
                              那一瞬间,我忽地有了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豁然。
                              为什么要纠结太多?为什么要瞻前顾后?为什么,要痛苦?我在俗世里挣扎了近四十载,双手染满血腥,为的只是让我的修砚能如孩子样轻松地活在这世上。
                              如今,他真正纯洁如孩子,在我的臂弯里安然度日。这些,都是我要的。
                              我怎么能再让这一切烟消云散?
                              想通了,眉间的褶皱也瞬间消失得干净。修砚大约还没反应过来,只保持着姿势不变。我笑,拉过他的手到唇边细细地吻,倒是换来了他消失多会的无声笑。
                              “砚宝,就这样跟哥哥过一辈子好不好?什么都不管,日日夜夜留在哥哥身边,做哥哥的宝贝,让哥哥可以疼你爱你一辈子。”
                              修砚,我知道的,你会答应。
                              出乎意料,修砚却没有像往日样笑眯了眉眼快快点头,反倒是一直安静地看回来,眼里晶亮一片。
                              “砚宝?”
                              许久之后,我听到了一声颤抖着模糊着不成章却让我瞬间失了控的话。
                              我的修砚,在用自己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他说,爱,好。
                              人在遭遇了极大的情感波动时,其实是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的。无论惊恐到极致或是欣喜到癫狂,全身血液在瞬间涌到脑部,过去了便是地狱或天堂,哪里会有电影桥段里的歇斯底里?
                              我也是。
                              呆滞了很长时间后,修砚悉悉索索地凑近了来亲我的眼周。温热的唇,还有渐渐清晰了的湿润。这个时候,我才发觉,竟是落了泪。
                              这是修砚自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往日里发声器一直戴在他的颈子上,却永远不会变成他表达的工具。他会笑会任性会佯怒会撒娇,独独不会开口说出自己的心。
                              今夜,在我最无措的时候,他给了我这个世上最有力的依靠。
                              我能做什么?
                              只能把他拥进怀里,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夜样,死死拥进怀里,虔诚地感谢着上苍,给了我这样的珍宝。
                              修砚,如果这世上有救赎,那么,是你。


                            IP属地:山东67楼2014-07-10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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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我们一直留在深山里,五六也被迫慢慢变成个护工并且愈发熟练起来。闲下来时,他会小心翼翼地跟我解释着留在山中过活将会是多么率性又舒坦。
                                他不知道的是,只要能与他在一起,纵是炼狱我也甘之如饴。
                                而我知道的是,如今,与他在一起每多一日都像是偷来的幸福。因着那倒计时一般的幸福而惶恐着的我,不言不语中被他误认为无处宣泄的愤恨,于是愈发小心翼翼地待我。
                                他也不知道,二十多年里第一次被他如此珍视着,我是有多么地开心幸福。而为了多求一点,哪怕心里已经幸福到无法无天,面上也强装着悲伤。
                                我知道自己卑鄙,更知道,我还能更加卑鄙。
                                平安夜,他一人跑去了山外为我找些补养品,一走,却没了踪影。两天三夜,我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保持着看着门外的姿势一动不动,陪在身边的是叶修礼留下的狼。
                                应该设想他是遇到什么意外回不来,却连那点去设想的欲望都没有。有什么可设想的呢?深处在这禁闭的深山中,虽然离四九城十万八千里,可那时既然敢放心留他在这儿,就说明这里安全到连只兽都不敢伤了五六分毫。
                                他不回来,无非是被那时领回了家,而已。
                                不过是两天三夜,却像一个世纪样。我以为自己能忍受得了,却发现,以为终究只是以为。剥皮挖骨样的疼,能让人活生疯了。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盼什么。
                                可是,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后来,五六还是回来了,带着大包小包,还带着一身的痕迹。他笨拙地掩饰着自己无故消失两日的影踪,浑然不觉颈子上一个个鲜明的红印是有多么的嘲讽。他以为我是在生气。
                                其实,他哪里能看穿我的悲哀?
                                事实上,当那时出现在我们中间的那一刻起,从前冷静又善于洞察人心的五六已经消失不见了。不想承认,却又可悲地承认着,眼前这个突然间找回了七情六欲的五六,是那时的叶修砚。
                                我不说,不动,冷眼旁观。
                                想尽一切办法逗我开心的五六,破天荒里脱净了衣服爬到我身上试图勾出我一点点的喜悦。却谁都没有料到,在他白净的身上,从来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突兀出现的一朵蔷薇无声地宣布了烙印人的所有权。
                                那时在用这种举动告诉我,时候到了。
                                五六也发现了,脸瞬间白成了纸。
                                哈,多么可笑,从前总想着看五六的脸上能除了没表情外多一点表情,现在,每多见一点表情,我的心就被剜一刀。
                                那时不过动动手指,我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那一晚,五六坐在床边的地上,哑着嗓说了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的话。
                                他说,只要我不问,他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五六,此生不渝,任取任求。
                                我说过,我可以更卑鄙的。所以,我不光不问,甚至还做得更彻底。
                                装瘫,哪怕瘫一辈子,只要能拴住他,一辈子不走路,没关系。
                                我成功了。
                                两年,整整两年,五六乖乖留在我身边,伺候我陪伴我,十足过够了深山隐居的瘾。当然,如果刨去那时每月定时投来的煞风景的包裹不提,我会说这种藏在山里安稳度日的时光,很痛快。
                                却也只有两年。
                                两年后的隆冬月,那时再度出现。过惯了平淡日子,我怎么能忍受那时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理智全失的我,离开了躺足两年的床榻追进了林中,然后,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情景。
                                我的五六,哭着扑进别人的怀抱索吻,衣衫尽退,却在激情后异常安心地躲在别人的怀抱中,像是泄净了多年的委屈。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一直都不在。我爱他,可如果那爱是以葬送他的幸福为前提,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我知道,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那时,赢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的发展再度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直到五六只身回四九城前,他都没有放弃留在我身边的可能。最混的,是我。一直像个怨妇样自怨自艾着,却忘记了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他的感受。
                                善良如他,聪慧如他,恐怕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护他周全。他能做的,除了把自己给我,还能做什么?
                                我却昏了头,只将自己的满腔怨恨强加给了他。
                                直到时隔两年后叶修礼再度登门,分别的时候,到了。
                                站在门外听他跟叶修礼讨价还价,不是不感动的。他能为我做到这一步,我,自然也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他有他的计划,我有我的。
                                但是,我不会告诉他。
                                在他私下里为我付出如此之多后,我能做的,居然也不过丝毫。
                                哈,我叶仲文何德何能,竟是让他为我牺牲如斯?
                                分别前,我最后一次抱了他。知道是告别,所以悲伤味席卷了全身。他大抵也料到日后不会再有机会在一起,竟也湿了眼角。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忍不住要告诉他,回到那时身边去,不要再回来。
                                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不知道,花娘在那时那边,完全不会有任何闪失。这次放他回四九城,不过是在跟那时挑明,我决定放手,成全他们。
                                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却终究没有想到,那一次,会是我与五六的最后一次见面。


                              IP属地:山东81楼2014-07-10 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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