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嗯……告诉您倒是无妨的吧,”老板娘略一迟疑,说:“我和死去的老公并没有子嗣,所以十年前的冬季,家父忌日的时候,我去山里祭拜,并求他老人家赐给我们一个孩子。我还记得那天风雪大得很,我刚摆上贡品,父亲的墓碑后面就冒出了一个人,那孩子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活像个夜叉,他说‘我快要饿死了,那个馒头,让我吃一个行吗?’……”
“……”高杉胸口发紧,明明四周暖和的不得了,他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会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难道山中的鬼?复活了?
“我给了那孩子馒头,他几口便吃掉了五六个,活像个恶鬼似的。”老板娘带着怀念的神情笑了,“之后,他说啊:‘这真是救了我的命呐,您想要个儿子吧,不嫌弃的话,我来给您养老吧。’”
原来是这样。高杉脑袋嗡的一声。
“我当时高兴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呢,您说,这可不是天赐的吗?这样的事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呢!只可惜,这孩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娶妻生子,大概老天对我家的照顾,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难怪那么熟悉。高杉顾不上礼节,推开喋喋不休的妇人,几步冲进了对面的房间。这刀,高杉有些颤抖的抚摸着那反光的刀鞘,轻柔的拿在了手里,两指一扣,闪着寒光的白刃便出现在了眼前。嗡嗡的金铁之声像是诉说思念的絮语,萦然落于耳畔,轻颤的刀刃有如离家的游子,终于踏进了家园。高杉闭上眼睛,一招舞过,刀风还未及收回,“糖分”二字便从中间整齐的裂成了两半,砰然落在地上。这就是我的刀,高杉对自己说,他紧紧地握在手里反复看着,指节都泛起了青白。刀鞘上有他亲手打的绳结,刀刃一侧镌着四个小字:高杉晋助。
糖分,糖分。难怪这字体似曾相识,十年前,那人就是用这种糟糕的字体若无其事的写了信,还加了句:“PS.我带了你的刀,因为我的卷刃了,谢谢。”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没有死。
“……坂田银时啊。”高杉长叹,他闭上眼睛,仿佛一瞬间卸下了半生的重担。
“高杉大人也知道我儿子的名字?”老板娘已经跟了进来,她看着高杉不同意以往的模样,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高杉睁开眼睛,回身看着老板娘,脸上浮现出令人心醉的微笑,“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是吗……”老板娘看着这样的高杉,竟有一刹那的失神。自从这位少爷五天前来到这里,何曾露出过一点儿笑意。他只是带着病态的苍白没日没夜的瞭望着空无一人的雪山,看上去那么疲惫,那么悲伤。而现在,他竟然笑了,这笑就像是雪晴的第一个早上纯净的曙光,破开了沉重的阴云,给宽广辽阔的天空染上了蔚蓝的颜色。
“高杉大人想要见见他吗?他今晚就会回来的。”老板娘被这笑容蛊惑,也安然的笑了。
“是啊。”高杉放下刀,回房披上一件大氅,旁若无人的走出旅馆,站在了大门前。
雪依然在下,空气却不再冰冷了,高杉伸出手,任凭白雪一片片融化在他的手心。他仰头看着空中盘旋的雪片,心尖上泛起甜蜜的疼痛。十年过去了,那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竟然住到了他房间的对面,就像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似的,白痴一样的等着,年复一年的保养着他的刀,记着他喜欢的烟花,希冀着没有约定的归来……一如高杉自己,在远方漂泊不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