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小说】隐剑踪

第七章 小村风雨
村庄还是儿时模样，距离上一次回来，几乎没什么变动。
只是养父的头发更花白，人也佝偻了。
“告诉你多少次了，买什么东西，”他背着手责备着，“就知道乱花钱。”
白马的马背上，各种礼品果盒挂的满满的。叶斌笑着说，不都是给您买的，还有我娘的镯子和新衣呢。
六七十的老太太了，给她买镯子，还当她是小姑娘臭美呢？养父嘀咕着，去摸一个皮制的酒囊：这是啥？
胡人喝的龙膏酒，让您尝尝鲜。
嗨，上次买的那个什么波斯酒我根本就喝不惯，现在还剩着呢。这世上的酒，最好喝的还是西市腔。
您哪里是喝不惯，是舍不得喝吧？
养父笑起来，又问，这马看上去真神气，平时吃的多么？
吃的跟猪一样。叶斌扶着养父的胳膊肘撺掇着，您上去坐坐，这可是里飞沙，村里财主都坐不起的。
他半跪下来，双手搭桥放在膝盖上，让养父踩着他的手用力托起来。养父慢慢爬上马背，叶斌就将他的脚塞进马镫里，等养父攥紧马鞍上的环扣，他就在前面牵着马走。
“这两把剑叫什么来的？”养父看着他的后背，“今年又落在你手里了？”
“是凤鸣剑和灵犀剑，”叶斌很高兴，“我蝉联了庄内的文曲武魁比赛，最后由师尊亲自交到我手里的。”
老头没说什么话，但是满脸的骄傲。
小村里，还有一些妯娌叔公认得叶斌，纷纷喊着，麟哥回来来？麟哥又长高了，娶妻了没？等着喝你的喜酒呢。又买一堆东西，过两天乔老又要吃撑了满街炫耀了。
还有一些年长的老人笑话养父：“都来看看乔老头儿，骑着大白马，挺胸昂头的，这得意的劲头，跟考了状元游街一样。”
“状元？”养父大笑起来，“错了，藏剑山庄的状元在前头给我牵马呢！能不得意么！”
于是大家齐声艳羡，说麟哥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回到茅屋，从篱笆墙外就嗅到了蒸榆钱的味道。养母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急匆匆推开门迎了出来。
“麟哥回来了？”她又是惊喜又是懊恼，“我肉都没来得及买！”
“要不把那只老母鸡杀了？”养父问，“反正老了，不下蛋了。”
“你敢！”养母几乎蹦起来，“我也老了不下崽了，不如把我也杀了炖肉好了！”她吼着，“这老母鸡是咱们家的功臣，没有他，麟哥和乔哥能长这么高么？我告诉你，老了，我给它送终。”
“等它死了，你再给它买口棺材，立个碑。”
“跟我埋在一块儿！”养母跳着脚。
“都打住，”叶斌急忙劝架，“离开驿站的时候我还买了食盒，都是扬州名菜，再不吃可就冷了。”
在篱笆墙外拴好马，一家三口进了院子。叶斌从水缸里捞出葫芦瓢，舀了半瓢井水喝下肚。养母在屋里大声喊着叶斌，食盒里的东西都取出来了，但是哪样是冷的，哪样需要热一热，她看不出来。
叶斌进了屋一一指明了，想找个器皿把饭菜装起来，但是翻箱倒柜的总是碍着养母取油盐。他挽起袖子去灶里填柴，身上的剑又磕到锅灶。
“去去，不够添乱的。”养母撵人，“去帮你爹把屋子上的洞补补，老骨头了，我怕他摔着。”
叶斌伸手从锅里偷了一张榆钱饼，嘴里叼着往外走。
养父准备好了修补用的木头和茅草，但是没有梯子，还得去邻居家借。
叶斌说不用，抱着茅草木头，一个扶摇直上直接跃上屋顶，矫如飞燕。
养父喝了一声彩，喊着我儿好功夫！又冲屋里喊着，老太婆快看看，一个旱地拔葱就跳上去了，一点响都没踩出来，这轻功绝了！
麟哥可是藏剑山庄的武状元，那功夫还能有假？养母在屋里回应。
还是文状元呢！养父喊着，麟哥今年又拿了第一，双状元。你看我们骑大马回来时，村头的那群小老头小老太太的表情，啧啧，眼都嫉妒红了！
你这老头就知道炫耀！
叶斌一边修补着屋顶，一边听着养父养母拌嘴。他想着，回家真好。
屋顶刚修完，天阴沉起来，落了大雨。外面阴雨靡靡，屋内热气腾腾。饭桌上酒过三巡，养父喝得红光满面，又开始讲他和养母的过去。
他们两个是同一个村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养母的亲娘死得早，等她出落成人了，后母就将她许给村头的乡绅。养父为此大闹了一场，气愤之下就外出经商。
过了三年，略有些积蓄，就得意洋洋的锦衣还乡，没想到商船翻在半路，全部积蓄都泡了水，又成了一个穷小子。
垂头丧气的回到村里一看，养母和乡绅成亲三年没能生育，被乡绅休了。
他二话不说，上门提亲，终于和养母喜结连理。
“你猜怎么的？”养父大笑起来，“第二年她就生了乔哥，大胖小子！原来是那个乡绅自己没有种！乔哥满月的时候，我特意烧了爆竹，羞得那老不死的乡绅不敢出门！”
养母面上有些得意：“想当年，我可是村里一枝花，求婚的排到扬州城里去，可是命中注定跟你爸是喜乐缘分的！是他的，就算别人抢走了，老天爷也会还给他。”
“说到这儿，咱么村里小一辈的一枝花，孩子都满地跑了。”养父问，“记得刚回来时碰见的，背着孩子拾柴的么？那个就是艳梅，嫁给王屠户了。她小时候暗恋你，捏个泥娃娃当做麟哥，天天抱着他，发誓非你不嫁呢。”
“啊？”叶斌一阵惊悚，“她不是刚十六么？”
“村里丫头成亲早，”养母说，“而且村里的土鸡，配不上麟哥的。我上次去扬州卖炭的时候留心过，藏剑山庄的小姐，各个赛过天仙，依咱们麟哥的眼光，错不了。”
“有中意的么？”养父问。
“暂时没有……”
“依咱们麟哥的条件，只有他看不上的，没有看不上他的！”养母叹口气，“我倒是为你乔哥着急，老大不小的了，天策府又是狼多肉少，就那么几个巾帼红颜，好几十号人盯着，简直急红眼打破头。乔哥又是个混小子，哪个姑娘能看上他！”
“不能用老眼光看乔哥。”养父说，“人家也是立过功勋的。”
当初乔哥去天策府投军的时候，养父气急败坏，说像他这样的混小子，简直丢他们全村的脸，人家天策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太宗开创的，多少将门世家以此为荣，条件稍微次的都不见得收，哪里看得上乔哥。
没想到天策府真的收了乔哥。乔哥从了军，居然越来越懂事，从一个耍混的半大孩子脱胎换骨，成了铁打的汉子了。这几年戍守边关，还立了几次战功，被提拔成百夫长了。
前几日寄来家信，说要回家探亲。养父说了，乔哥是有朝廷官职的，他回来的时候，衙门里的老爷都要出迎，到时候，村里人见了面就得恭称一声将军。
一个武状元，一个将军。养父养母一胳膊挽着一个，能美上天去。
“乔老？乔老？”
门外突然有人挺焦急的喊着，在雨声里听得不是很分明。叶斌留神倾听，似乎有二三十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人敲着锣，听上去有些渗人。
“怎么了？发洪水了？”
养父急忙放下酒杯走了出去。叶斌跟在身后，看见篱笆墙外围了许多人，各个拿着农具铁棍。
“乔老，乡里出了恶贼了，”有人挺着急，“听说杀了很多人了，码头那里都是尸体。”
“乡勇衙役呢？”
“也死了不少，剩下的都跑了。”村民又惊又怒，“但是那恶贼冲着咱们这边来了，咱们不能由着他祸害自己家的老人婆娘，咱们跟他拼了吧。”
“王叔，他们有多少人？”叶斌问。
“听说…只有一个。”村民急红了脸，“但是这个家伙是高手，不好惹的。”
“你们留下，我去。”
既然是高手，就不能让村民去送死了。
叶斌取了凤鸣灵犀，飞身骑上里飞沙，马踏飞燕奔驰如风。
他冒雨沿着小路像码头渡口奔驰，一路上看见许多奔逃的人。还有一个满脸是血的渔夫发疯一样跑着。
他追过去，问凶手在哪儿？
没想到渔夫一看他藏剑弟子的装束，更害怕了，惨叫着连滚带爬的跑了。更多的人躲着叶斌跑，他想找个人问问都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
叶斌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兆。
他听见一个村头的矮墙后响起惨叫声，更多的血人跑了出来。他拔剑从马背上跃起，轻功浮萍万里翻墙过院，径直跳到血腥味最浓的地方。
那是一个双目赤色，神智不清的藏剑弟子。
外表看上去很年轻，似乎是扬州别院的进修弟子。叶斌不认识他，但是他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重剑。
黑色铁剑。
他心中一沉。
“把剑放下。”他厉声警告，但是对方充耳不闻。反而面目狰狞的挥剑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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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铭心。
胡小云已经在马背上坐立不安了。他的同伴也是如此。
叶忠已经能够猜到叶铭心去做什么了。
胡小云的揽月断了，因为偷拿叶忠的流荧，叶忠对待叶铭心的态度有些严厉，所以，叶铭心跑出去给胡小云买剑去了。
他闭目，思索着。
既然不在城内，叶铭心还能去哪儿呢？
“去城外！挨个驿站问！”叶忠说。
天空一个雷电闪过，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密令传达时，二庄主正要启程前往扬州抚恤那些遇害村民的遗孤。发生了这么大的惨事，藏剑山庄最好有个主事的人物亲自前去安抚。二庄主实在苦于分身乏术，所以只能将浩气盟的密令传达给叶铮，由他操办此事。
叶铮接到任务后，就召集了其他几脉的大弟子，让他们不要声张此事，暗中通知几个精英弟子晚上到天泽楼汇聚。
他特意交代，因为这项任务十分危险，所以全凭自愿。
任务分派下去之后，叶铮就回自己的屋舍去。
已经是下午了，叶斌依旧倒在床上休息。叶铮知道叶斌和养父养母的感情深厚，发生这样的变故，他已经接连三日没法入睡了。
最好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这样闷着，也不是个办法。
“乔老夫妇的后事照料好了么？”叶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
叶斌果然没有睡着，背对着他嗯了一声。
“乔老夫妇生活清苦，应该没有烦人的亲戚为了遗产的事纠缠你吧？”
“嗯。”
过了一会儿，叶斌说：“我每月寄给他们的月钱，他们一个铜板都没花，都攒着藏在床下的瓦罐里。”他说，“养母临终前告诉我，这是他们为我成亲时备下的红包。”
“天下的父母，都这样么……”叶斌轻声问，“他们连肉都舍不得吃，却要……”
叶斌的声音哽咽起来。
“这世上为人父母的，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叶铮说，“有时间回家探望一下叶伯父吧，他也老了。”
叶斌没有立刻回复。
不过叶铮知道他动容了。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再大的隔阂，在生离死别面前都显得淡薄了。
“今晚天泽楼的聚会，你会去么？”叶铮说了浩气盟密令的事情。
“我很累了，”叶斌没有太多反应，“不打算去。”
也好，师弟正在消沉低落，这个心态也不大适合驾驭穷途——实际上，叶铮不希望任何一个正阳弟子被选上。很多师弟都是他亲手挖过来的，是他种在自己地里的栋梁之才，是宝贝，让谁去死，他都舍不得。
最好没一个合适的，毁掉穷途，让浩气盟另想他法。
夜幕降临。
今晚月光暗淡，星辰稀少，所见之处都是黑绰绰的轮廓和影子。
天泽楼静悄悄的，叶铮走上了上面的平台，向下望去。
黑压压一片，静坐一地藏剑弟子，几乎没有空地。
不仅各脉精英弟子来了，还有一些护院弟子和进修弟子，甚至连长安洛阳驻地的弟子都赶来了。
“怎么回事！”叶铮有些恼怒，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太多，就有走漏消息的危险。
“这事要问你！”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长生一脉的大师姐，因为这脉大多都是女弟子，所以今晚的聚会并没有告诉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出来的。眼下她口气很冲，明显怒了，“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们，是不是欺负我们六小姐不在，打算把我们长生一脉从藏剑山庄除名了？”
“诸位师姐师妹，这件事情凶险得狠，我们担心你们…”残雪弟子试图安抚一下，但是长生师姐立刻反驳回去了。
“原来只有诸位师兄师弟是英雄好汉，我们长生女弟子就是文弱女流了？”她一把抡出重剑，狠狠的砸在地上，“你看看我手中的剑，像绣花针么？”
“有什么好吵的，反正最后是我们碎星出人。你们手里的剑都是我们碎星造的，还有人比我们碎星弟子更懂剑的么？”因为碎星大师兄跟随二庄主去了扬州抚恤村民，眼下主事的是他们的二弟子，那是个嘴碎的愣头青。
“这话我不爱听，”老四郑琪果然蹦了起来，“你们碎星铸剑再怎么厉害，凤鸣灵犀还不是落在我们正阳手里？”
“你们正阳挖墙脚抢人还抢出骄傲来了？”流风大弟子冷笑一声，指着老三，“陈子洛，你原本是要进我们流风一脉的，是不是？我们流风弟子可不会怂恿你去庄主面前跳大神！”
“还真是痴心啊，”老四挡住老三，冲着流风那边喊道，“多谢挂念，不过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他进了正阳的地，这辈子就是正阳的人！”
“够了！”叶铮没耐心听这些废话浪费时间，“各脉大弟子，出来讲话！”
几名大弟子一起跨出人群，走到天泽楼外的高台上各抒己见，谁也不服谁。
正在吵着，叶铮的余光扫到一名御神弟子，从月门进来，一路急匆匆冲进天泽楼，在场内寻觅一会儿，然后来到平台下冲着御神大弟子慌慌张张喊着：
“正阳弟子叶斌违背命令，私闯剑冢密室。”
叶铮脸都绿了。
问他的时候，他说并不想参与天泽楼的聚会，原来是为了这个！
“如果他被穷途所控，”有人非常紧张的问了一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叶铮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是他不肯松手，”流风大弟子问，“要砍他的手么？”
“放屁！有我在，谁敢动他！”叶铮直接爆了粗口，“这里是藏剑山庄，有的是绳索罗网和流星拐子，你要是没本事制住他，就别添乱！”他扭头冲着碎星弟子喊着，“去准备一些绳索拐子，还有迷药之类的，有多少取多少，要是没有就去拿香炉灰！正阳弟子和其他六脉大弟子全都跟我走，剩下的人原地待命，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哪个长舌的也不许告诉师父！”
交代完毕，他便领着师兄弟赶到剑冢。
留守剑冢的御神弟子全都受了伤，看得出来，叶斌并没有下重手，所以他们还有力气追到密室门口议论着要不要进去。
这密室里面机关密布，以他们有伤在身动作迟缓的情况来看，如果硬闯，只能是送死的。
叶铮走到门口，看着黑洞洞的密室甬道，说道：“布下依山观澜剑阵，等他出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叶铮咬了咬牙，说：“万一事态失控，制不住他，诸位莫要留手。”
然后他拔出剑，走在最前列，焦虑的等着密室里的动静。
这是漫长的一夜。
星月移转，天空破晓，高处的山崖已经被朝阳挑染出了红褐色。
天已经亮了。
安静的密室里，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所有人全神戒备。
一身白衣的叶斌终于走出来了，伸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扫视着门外蓄势待发的剑阵和人群。
他笑了。
虽然满脸疲倦，但是他露出了胜者的自信笑意。
迎着夺目的朝阳，他把穷途往地上一插，淡淡的说：“它很听话，依我看，诸位师兄弟已经没必要争了。”
这就是他不去天泽楼聚会的原因。
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
叶铮第一次，气得暴跳如雷。
“混账东西！”他冲上去挥拳就打，“你是你们家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