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是一个夸父。
没有什麽不一样,我是一个普通的夸父。有明显的优点,更有明显的缺点,有过出彩,但终归还是沉寂普通并不起眼的一类。
只是他们都说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总是固执地想这样对篮子是很不公平的,因为篮子会觉得你不相信它,即使它的确是不值得相信,我还是固执得近乎偏执地坚持。
所谓完美主义,不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内心真的足够强大,还是因为我没有受到真正失去的折磨,我还抱持着这一份纯粹,坚持着自己的完美。
我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我比悲观主义者更不得不悲观。
认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其结果往往是独执偏见,一意孤行。不是说认真不好,只是它往往的确是很可怕而已。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
生活是什麽?就是把活动力有效化,而使它意味深长。之于我,与其说是在追求什麽,不如说是一直在等待什麽。
直到我看到了它。那样的明媚动人,如此的温润如玉,头顶宝幢,明珠其上。让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到它。只是所谓遥不可及,就是无论我怎么伸尽手臂,都也无法接近于它。
于是我迈开大步,向它追去。只是我追它,它也一直在跑,我越追越远,越追越远……
抛弃所有,披星戴月,地狱人间,却仍是可望而不可即。我也怀疑过我的坚持我的追求,到底会不会有意义能不能有答案。但在怀疑的时候我的脚步没有停下,在怀疑之后我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追求需要意义和答案吗?我只需要得之于自己的怀抱足矣。
而且,有一次,在前面的路上我看到它掉下了一样东西。每一件有关于它的事物,对我而言都珍贵无比,它的“弃之如敝履”,于我而言就是“敝帚自珍”。
那掉下来的,是“一片叶子”。说是作为一种慰藉、一种肯定也好,只是因为多了一个陪伴的事物也罢,都让我觉得我的追求并不是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那就继续向前追吧。从此,我追逐的路上多了一个伴:“一片叶子”。
我巨大的脚掌践踏鲜花美景,我雄壮的步伐跨越山川河岳,我奔腾的速度拉扯风云变色。
风景?
即使再美好的风景又怎及得上它的背影!
我没有怜悯悲戚,我没有驻足流连,我没有在意缘由。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我只能一直在它背后望尘莫及,却也一直都没有放弃。
“一片叶子”问我,为什麽?
我答,因为它。
“一片叶子”说,你很苦,你很累,它不知道。
我仍旧凝视我一直凝视的它的背影说,苦或甜,累与乐,只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于我,不在于它。而且,也许,它也有它的世界,有它的追求,有它的痛苦,我能做的只是这样。
而后我问“一片叶子”,你又是为什麽?
“一片叶子”答,因为紫霞。
我不解。“一片叶子”道:“紫霞是佛祖油灯里的灯芯,而我是佛祖拈花微笑所拈之花花茎上的那片叶子。青灯古佛,声声木鱼。那时的日子其实挺好。只是,此生空门,不意释迦。紫霞走了,去找能拔出紫青宝剑的盖世人物了,所以我也走了。不过我终究不是孙悟空,所以我只能跟着它,在它的方向里我能够看得到紫霞的身影。”
“一片叶子”走了,世间万物终有竟时。“一片叶子”对于紫霞,只是需要“看到”而已,并不奢求“得到”。就此一生,也得解脱。
我仍旧在坚持我的追求,不问缘由,不求结果,只是在追求。过了好久,终于,有一次,它停下来了。
也许是它跑累了,也许它是觉得太孤单了,也许它是想到了什麽伤心的事,又也许,它是听到了我在它背后的呼喊?还也许,它只是单纯地想休息休息慢一点地走走而已。
不管如何,我终于追上它了。这般的独一无二,果然是举世无双。只是我终究还是触摸不到它,看上去触手可及,却永远都只是可望而不可即。
它也终于看到了我。我是一个无趣的人,但所幸,它也不喜欢热闹。我禁不住地欢呼雀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不明白作为一个夸父,而且是在夸父中都十分沉默寡言不动声色的我为何会如此。就像一只顽皮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啰哩啰嗦,烦扰得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
而常常在这样的时刻恬静澹泊的它会淡淡地偶尔看一下我,然后我知道了即使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为了这一眼我还是会去做的。因为那会让我忘记整个世界,包括我自己。
想起以前读的《诗经》,于是我送了它一株蔓草,赠它“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之意。
它收下后充满喜悦地对我展颜一笑,那真可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那一刻,我感到生命突然苏醒。
我是它。无关信仰。
它的目光深远,它的脚步不停,都只坚定地向前。我跟在它的后面,感觉整个世界都只有眼前的它,其他一切都是浮云,我并不是在奔跑追逐,我只是在飞翔。这是一幅唯美的画面,于我而言也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终于有一天,我和它来到了一条河边。“弱水三千,片羽不浮”,之所以不浮,是因为这河水里含有剧毒。而这河也好长啊,它要绕过去是要费不少功夫的,所以它皱了一下眉头。
当晚,在它没有注意的时候,我把整条弱水给喝光了。
所谓剧毒,从看到它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一直都在饮鸩止渴,毒又如何?又有何毒?我只是想——它,别皱眉。
第二天醒来的它自然发现了这件事,看向我的眼神有了些许异样。我知道,它其实是不需要我的,只是我偷偷地强迫了它需要我而已。
终于,走到了一座大山前。它说,我要走了,你追不上我的,回去吧。然后它转身离开。
要见一面,千万里只是一瞬间;要离开,一步也很遥远。心端阵痛,我以为那痛是一夜大雪铺地后清晨仍倔强坚韧地冲破厚重坚硬大地而不可遏制地钻裂出来的一株野草,却没想到会是那白皑皑充斥茫茫所有天地的遮天大雪,冰寒刺骨透心将我淹没,天地之大再无我容身之所。
我知道,山的那边就是它的世界了。
我知道,我是永远都追不上它的,却把它的偶一驻足天真地去幻想未来甚至一生。
我知道,我无时无刻地在饮鸩止渴所喝的鸩毒是它,而解药也只是它而已。
我知道,我是一个夸父,而它的名字,叫做太阳。
五内俱焚肝肠寸断,我颓然倒地。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了它作为鸩毒的解药还是因为弱水之河的毒性发作,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飞速流逝,却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更没有后悔,心中一片平静。
原来,所谓夸父逐日,只不过是飞蛾扑火的另一个诠释。
没有什麽不一样,我是一个普通的夸父。有明显的优点,更有明显的缺点,有过出彩,但终归还是沉寂普通并不起眼的一类。
只是他们都说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总是固执地想这样对篮子是很不公平的,因为篮子会觉得你不相信它,即使它的确是不值得相信,我还是固执得近乎偏执地坚持。
所谓完美主义,不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内心真的足够强大,还是因为我没有受到真正失去的折磨,我还抱持着这一份纯粹,坚持着自己的完美。
我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我比悲观主义者更不得不悲观。
认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其结果往往是独执偏见,一意孤行。不是说认真不好,只是它往往的确是很可怕而已。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
生活是什麽?就是把活动力有效化,而使它意味深长。之于我,与其说是在追求什麽,不如说是一直在等待什麽。
直到我看到了它。那样的明媚动人,如此的温润如玉,头顶宝幢,明珠其上。让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到它。只是所谓遥不可及,就是无论我怎么伸尽手臂,都也无法接近于它。
于是我迈开大步,向它追去。只是我追它,它也一直在跑,我越追越远,越追越远……
抛弃所有,披星戴月,地狱人间,却仍是可望而不可即。我也怀疑过我的坚持我的追求,到底会不会有意义能不能有答案。但在怀疑的时候我的脚步没有停下,在怀疑之后我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追求需要意义和答案吗?我只需要得之于自己的怀抱足矣。
而且,有一次,在前面的路上我看到它掉下了一样东西。每一件有关于它的事物,对我而言都珍贵无比,它的“弃之如敝履”,于我而言就是“敝帚自珍”。
那掉下来的,是“一片叶子”。说是作为一种慰藉、一种肯定也好,只是因为多了一个陪伴的事物也罢,都让我觉得我的追求并不是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那就继续向前追吧。从此,我追逐的路上多了一个伴:“一片叶子”。
我巨大的脚掌践踏鲜花美景,我雄壮的步伐跨越山川河岳,我奔腾的速度拉扯风云变色。
风景?
即使再美好的风景又怎及得上它的背影!
我没有怜悯悲戚,我没有驻足流连,我没有在意缘由。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我只能一直在它背后望尘莫及,却也一直都没有放弃。
“一片叶子”问我,为什麽?
我答,因为它。
“一片叶子”说,你很苦,你很累,它不知道。
我仍旧凝视我一直凝视的它的背影说,苦或甜,累与乐,只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于我,不在于它。而且,也许,它也有它的世界,有它的追求,有它的痛苦,我能做的只是这样。
而后我问“一片叶子”,你又是为什麽?
“一片叶子”答,因为紫霞。
我不解。“一片叶子”道:“紫霞是佛祖油灯里的灯芯,而我是佛祖拈花微笑所拈之花花茎上的那片叶子。青灯古佛,声声木鱼。那时的日子其实挺好。只是,此生空门,不意释迦。紫霞走了,去找能拔出紫青宝剑的盖世人物了,所以我也走了。不过我终究不是孙悟空,所以我只能跟着它,在它的方向里我能够看得到紫霞的身影。”
“一片叶子”走了,世间万物终有竟时。“一片叶子”对于紫霞,只是需要“看到”而已,并不奢求“得到”。就此一生,也得解脱。
我仍旧在坚持我的追求,不问缘由,不求结果,只是在追求。过了好久,终于,有一次,它停下来了。
也许是它跑累了,也许它是觉得太孤单了,也许它是想到了什麽伤心的事,又也许,它是听到了我在它背后的呼喊?还也许,它只是单纯地想休息休息慢一点地走走而已。
不管如何,我终于追上它了。这般的独一无二,果然是举世无双。只是我终究还是触摸不到它,看上去触手可及,却永远都只是可望而不可即。
它也终于看到了我。我是一个无趣的人,但所幸,它也不喜欢热闹。我禁不住地欢呼雀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不明白作为一个夸父,而且是在夸父中都十分沉默寡言不动声色的我为何会如此。就像一只顽皮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啰哩啰嗦,烦扰得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
而常常在这样的时刻恬静澹泊的它会淡淡地偶尔看一下我,然后我知道了即使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为了这一眼我还是会去做的。因为那会让我忘记整个世界,包括我自己。
想起以前读的《诗经》,于是我送了它一株蔓草,赠它“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之意。
它收下后充满喜悦地对我展颜一笑,那真可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那一刻,我感到生命突然苏醒。
我是它。无关信仰。
它的目光深远,它的脚步不停,都只坚定地向前。我跟在它的后面,感觉整个世界都只有眼前的它,其他一切都是浮云,我并不是在奔跑追逐,我只是在飞翔。这是一幅唯美的画面,于我而言也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终于有一天,我和它来到了一条河边。“弱水三千,片羽不浮”,之所以不浮,是因为这河水里含有剧毒。而这河也好长啊,它要绕过去是要费不少功夫的,所以它皱了一下眉头。
当晚,在它没有注意的时候,我把整条弱水给喝光了。
所谓剧毒,从看到它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一直都在饮鸩止渴,毒又如何?又有何毒?我只是想——它,别皱眉。
第二天醒来的它自然发现了这件事,看向我的眼神有了些许异样。我知道,它其实是不需要我的,只是我偷偷地强迫了它需要我而已。
终于,走到了一座大山前。它说,我要走了,你追不上我的,回去吧。然后它转身离开。
要见一面,千万里只是一瞬间;要离开,一步也很遥远。心端阵痛,我以为那痛是一夜大雪铺地后清晨仍倔强坚韧地冲破厚重坚硬大地而不可遏制地钻裂出来的一株野草,却没想到会是那白皑皑充斥茫茫所有天地的遮天大雪,冰寒刺骨透心将我淹没,天地之大再无我容身之所。
我知道,山的那边就是它的世界了。
我知道,我是永远都追不上它的,却把它的偶一驻足天真地去幻想未来甚至一生。
我知道,我无时无刻地在饮鸩止渴所喝的鸩毒是它,而解药也只是它而已。
我知道,我是一个夸父,而它的名字,叫做太阳。
五内俱焚肝肠寸断,我颓然倒地。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了它作为鸩毒的解药还是因为弱水之河的毒性发作,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飞速流逝,却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更没有后悔,心中一片平静。
原来,所谓夸父逐日,只不过是飞蛾扑火的另一个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