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Say something, I amgiving up on you. ---黄美英
手里握着盛满暗红液体的高脚杯,黄美英想,李顺圭应该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关于她的。虽然两人从相识到现在已快接近六年。同吃同住,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整整六年。
这六年中,黄美英花了很大一部分时间,偷偷地爱慕着李顺圭。只是偷偷的,因为她和李顺圭都不是普罗大众。她们是活在聚光灯下的偶像,是时时刻刻被密切关注的明星。所以她们不能任性自由,不能随心所欲,不得不妥协,不得不牺牲。黄美英早在因为要进入公司当练习生而和故乡的男友分手后就做好了准备。准备着,为了事业和梦想而牺牲爱情。
后来当她发觉住进自己心里的人竟然是同队队友时,黄美英相比惊讶,更觉得庆幸。本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恋爱,至少现在她可以借着队友的名义随意亲近那人也不会被任何人怀疑。走路的时候可以牵着她的手,不用太紧,微微摇晃。练习累了的时候,可以靠着她并不宽大的肩膀,轻轻地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暖香。吃到喜欢的食物时,而恰巧她也喜欢,就可以自然的把手里剩下的喂进她嘴里。渴了也可以随时抢过她手里的饮料,含着吸管,看她无奈而宠溺的笑。舞台上魅力无限的她,刚睡醒呆萌可爱的她,捧着游戏聚精会神的她,甚至是低落迷茫而变得冷漠遥远的她,无需费力,站在不远处的自己便可见到,便可将其悄悄留在心里。
就像一个安静的画家,用自己的眼睛,记录下一副副心动的图案。
所以,黄美英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幸运的了,相比于太多人来说。可为什么会贪心呢?为什么看着她,陪伴着她,渐渐地已不能再满足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幻想。她饱满的双唇会有着怎样的味道,她白嫩的肌肤会有着怎样的柔软。那时的黄美英不止一次咒骂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不知羞耻,居然会在梦里满足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欲望。明明自己对李顺圭的感情是纯洁的,为何会对她的身体有着无法言明的渴求。
后来黄美英才明白,情到深处已成痴。试问有哪个人会不想和自己深爱的人肌肤相亲,水濡相容。
黄美英对自己说,上帝还是眷顾着我的吧。
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在一场艰难重重的暗恋中修成正果呢?而自己居然就是这极少极少幸运儿中的一员。还有什么不该满足的呢?
作为站在顶点的女子组合,缺乏的永远只有休息时间而已。虽已是凌晨两点半,摄影棚里却依然如火朝天的工作着,邹亮的高灯把白底的背景照得反光。还没到冬天,可深秋的寒意还是肆无忌惮的穿梭在没有暖气供应的摄影棚里。只穿着背心的黄美英搓搓手,哈了口气,试图让有些僵硬的手恢复它原本应有的温度。
「冷也不知道披件衣服么?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呢!」
黄美英微笑着等背后的人给自己披上衣服,应该是那人刚穿着的外衣,还带着她体温的余热。
「这不是马上就要拍摄了嘛,我要适应着冷的感觉才不会在镜头前显露出来啊。」黄美英带着些许撒娇的解释道,待李顺圭站到她面前时才皱眉道,「你怎么也只穿了见背心啊,我还以为你有多套件外衫呢。」说着就要把外衣还给李顺圭穿。
李顺圭摇摇头,「我排在小贤后面呢,还要等好几个。我回休息室拿件外套就好了。」说着又拢了拢黄美英披着的衣服,「我只是来看看某个笨蛋是不是不记得穿衣服。」
黄美英轻轻揉了揉李顺圭膝盖,「摄影间湿冷得很,你膝盖没关系吧?还在痛么?」前几天天气变化,李顺圭的膝盖就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虽然李顺圭从不抱怨,可每次看见她皱着眉揉膝盖的样子黄美英心里就忍不住闷闷地疼,哪怕是自己疼也好过看她难受。「等会……」
「Fany可以开始了,摄影准备好了。」被工作人员打断的黄美英只好捏了捏李顺圭的小手,脱掉外衣,「那我去了啊,你快回休息室吧。」
「嗯,记得拍完了就把衣服穿上。」
「知道啦,啰嗦鬼。」黄美英吐吐舌头,小跑着去了。
跟随音乐对着摄影机做出各种迷人的动作早已是轻车熟路,乘着等待工作人员调整器材的空隙,黄美英瞅到在她之后拍摄的权俞利已经坐在摄影棚外面等着了,手里拿着个白白的东西不停得捏着。
暖宝宝?等会问下俞利在哪里找的暖宝宝,让顺圭敷在膝盖上也许会好一点。
个人摄影完后黄美英听话的披上了李顺圭留给自己的外衣,「Yuri~这个是在哪里拿的呢?我也想要一个。」黄美英指着权俞利手上的暖宝宝说道。
「啊,这个已经不是很热了。之前顺圭给西卡,我又从西卡那里要过来的。你问问顺圭吧,她应该知道哪里还有多的……」工作人员的又一次呼声让权俞利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留有余温的暖宝宝,钻进了灯光里。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却又突兀地出现。那东西带着一丝异样的酸涩,就这样哽在了心头与喉头之间,不上不下。也许是慢慢的,又或者只是一瞬间,最初浅淡到不易察觉的酸楚因着体温而发了酵,变成了微具腐蚀性的液体,缓慢地游走在血液里。向上,刺得鼻头和眼睛都有些难以控制地湿润;向下,带给了心尖夹杂着麻意的闷痛。黄美英想工作人员叫得真是及时,不然自己这僵硬的神情就连俞利这个迟钝鬼也会察觉的吧。
你知道的,黄美英,你应该知道的,李顺圭她就是一个老好人。就是一个总会替别人着想,却不知道照顾自己,关心自己的一个笨蛋啊!所以,作为她的女朋友,你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她。不要让她生病,不要让她难受,不要让她费心费神。你不应该怀疑,不应该动摇,不应该……不应该……
等黄美英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手轻轻放在门把手上,却失去了开起它的勇气。仿若,这道薄薄的门背后有着残凶恶极的野兽等待着她自投罗网。黄美英不自觉地咬着唇,手有些微微发抖。
自己这算是无理取闹吗?是吧,甚至是有些神经质了吧?明明是一件微小到只能和尘埃相比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已经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但是为什么我会如此害怕,甚至忍不住发抖。顺圭……别让我失望……
黄美英不理解自己的情绪为何会为了一件如此不值一提的事情而伤心焦虑,甚至是恐慌。也许付出了真心的人总会显得一惊一乍,担心受怕吧。怕你给我的太多,而我给你的爱总显不够;又怕你眼中不止我一人,而我的目光里,乃至心底里除了你便再无其他。
患得患失。
闭眼养神的李顺圭听到门的响动睁开眼睛,「拍完了?」随即又因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黄美英而微微皱眉。
黄美英只是嗯了一声便半躺在了沙发上,似乎是困了。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的郑秀妍看了眼黄美英便一言不发走了出去,金泰妍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也跟了出去。休息室里就剩下李顺圭和黄美英两人。
见黄美英不愿多说话,李顺圭也没再问她拍摄的事情。只是走去拿起墙边矮桌上一个保温瓶,拧开后倒了杯出来。休息室里一时没了声音,只剩下了流水撞击的杯壁和徐徐上升热气。
「晚上还是不要喝咖啡比较好,这是清热茶。」黄美英的眼里,李顺圭带着温柔的笑,一如平常。
不过此时她手里握着的不是热茶,也并不温热。黄美英站着斜靠着窗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属于冬日夜空的独特的光晕流转在黄美英身上,低沉而静谧。
也许是李顺圭的柔情还一直残留在手上,所以自己才会陷入这无端而来的回忆中吧。
黄美英知道,李顺圭是一个几近完美的恋人。温柔,体贴,对于黄美英的要求总是尽力满足,哪怕有些时候黄美英只是耍着小脾气。李顺圭会在冷的时候默默为黄美英加衣,也会在黄美英累的时候轻轻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会陪着黄美英逛街,虽然更多的时候所谓逛街只是黄美英在给李顺圭那衣服少得不像偶像该有的衣柜添置新物,也会因为黄美英的一句饿了而跑去买食物,尽管也许已经是深夜,尽管也许她刚跑完了一整天的通告。
黄美英也知道,李顺圭似乎完美得如同并不在乎自己的爱人。冷静,淡然,绝不会因为黄美英和其他男偶像的绯闻而吃醋嫉妒,就算亲眼看见黄美英同那些人笑颜如花。不会因为黄美英不经解释的醉酒夜归而生气,只是一声不响地准备好洗澡水和醒酒汤。李顺圭不会向黄美英抱怨工作有多累,也不会向黄美英唠叨她的膝盖又因为天气的原因隐隐作痛起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黄美英才会觉得李顺圭她离自己的距离遥远。明明那人就在身边,却总是感觉不到她的热息。黄美英想,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上了,那一定不会和自己的恋人相敬如宾吧?真的爱上了,一定是疯狂而不可理喻的,就如同自己一样。看来还是过于强求了吗?可笑而可悲,黄美英竟然希望李顺圭会跟自己生气,会和自己吵架。如果她会因为自己而生气,那是不是就说明在她心里自己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总是有那么一团阴影,静悄悄地潜伏着,另人不安。总是恐惧着有一天这团阴影会显现出它原本的面目,而这不安感正蚕食着黄美英的心。明知道如此,黄美英却无力去改变什么。只能任由着这些情绪宛如风沙一样,一点一点将这世界变成荒芜。
黄美英试图抵挡这袭来的黄色海洋,却被那白色底子上一道暗红所彻底击败。
顺圭啊,我不知道你是看不懂,还是不愿看懂我的欲言又止。而我,是不是一直都在欺骗着自己,让自己不去理会你的沉默不言。我们之间,似乎有太多彼此不知道的事情了。正如我不知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受伤的实情,亦如你不知道此时迷茫不安的我正端着酒杯,面对着不见星空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