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崇义初年，立海敬武帝登基。一月之内，将宗族兄弟全部清理，一个不留。百姓人人自危，生怕被这位阎王爷抓走，一个不留神就小命不保。
如其名号，敬武帝的确残暴嗜血，却唯独善待与他一母所出的幼弟，刚登基便忙忙地封他为仁亲王，下旨着力建造仁亲王府，风头一时无二。
但颇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几乎无人见过这位亲王的真面目。世传其身体不佳，见不得风，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有人说仁亲王面目可怖，所以不愿出门。
但终究只是流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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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立海国都神奈川，有一家不大不小的瓷器店。里面什么瓷器都有，样样光彩夺目。不过在诸多精品中，青花是上佳。
老板是个美人——或许不是老板。有时，会有一个紫发青年道到店里视察——也是个美人。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老板姓柳，长眯着眼，手里拿着一本并不像账本的东西写写画画。
这家瓷器店的生意相当好，尤其是青花。但奇怪的是，很多现制的青花价比天高，甚至超过了许多古董，但买者依然络绎不绝。
这家店的名字，叫“关雎亭”。

一.雨客
“莲二，从今天开始，我亲自打理关雎亭，你替我去训练飞烟队，三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
“可是幸村，你就这样抛头露面没有关系吗？”
“无妨，无人知道我的身份。倒是你，现在可以隐退一段时间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
于是，关雎亭换了一个“新主人”。不过关雎亭再怎么有名气，也终究是个瓷器店没引起什么风浪。
幸村挑起帘子，打开大门，铅云压得很低。幸村眯起眼，真是个好天气。
上午生意并不怎么样，幸村索性拿起一个还没烧造的窑胎，拈起一支尖毫，细细地画了起来。
幸村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很快就勾出了一片背景，是晕染的秋水碧，就像一个纯净的湖泊。
幸村还没有决定要画什么，当地的一个地头蛇进来了。一脸横肉，当看到幸村时更是眼睛发亮，只差没流口水了。
那人一口下流腔:“哟！之前的小美人不见了，又换了个更美的啊？美人叫什么名字啊？”
幸村脸上淡淡的笑容不变，将手里的活计放下站起来，“这位客人想买点什么？在下幸村，是这里新任的老板。”
那人见幸村如此温和，更是耳热眼跳，“幸村美人比前一个美人会做生意啊！既然这样那就更要给面子了，就那个吧。”那人随手一指，是一个黑釉缠枝莲的小碗。
幸村拿下来给他包好，那人炫耀地甩出一叠银票，带上碗走了。
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店门口，幸村才隐去了笑容，“怎么办呢？我很喜欢那个小碗的，可是前朝的旧物儿。”
幸村又拈起笔，又画了起来。慢慢的，可以看出是在画缠枝莲，很飘逸。但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是，那缠枝莲与卖走的小碗上的，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
幸村画好之后左右看了看，满意地交给烧窑工人。看了看天色，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
该下雨了。
中午果然下起了雨，小摊贩们纷纷收摊躲雨，行人也就近避雨了。雨停是

。雨停时，一个买水果的阿婆发现，那个地头蛇死了，死在大街中央。尸体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格外恐怖。
既然是地头蛇，那也是咎由自取，官府也懒得查，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下午雨停后关雎亭的生意好起来了。幸村一边笑着接待，一边拿着一只小碗擦拭。
一只黑釉缠枝莲小碗。

没想到晚上又继续下起了雨，幸村看着许多店铺都打烊了，他还是开着店门，高深莫测地笑着。
晚上，是最好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了。因为看不到彼此的真面目，所以无所顾忌地暴露本性。
幸村托腮望着雨帘，看得出神。
这时，一个修长的身影闯进店里。淋了一身雨，但幸村可以看出那身衣服质地精良，剪裁考究。必定是个大户人家的人，不知为何如此狼狈。
那人站定后甩甩脸上的水，幽暗的烛光下，幸村可以看出他流畅的脸廓和棱角分明的五官。而且，他的发色似乎比常人的要浅。
“不好意思，我弄丢了钱袋，能否借宿一晚？”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流水一样而不显阴柔。
“来者是客，请进吧。”幸村笑得很温和，“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直接叫我白石就好。”
幸村领着白石到了店后面的一件厢房，很干净，也很素雅。
白石道了声谢，幸村也没有多言，安排好就离开了。出门时嘴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是个很有趣的人呢，那个叫白石的，应该不是本国人吧。
白石把衣服换下来躺上床，表情凝重地盯着天花板，最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幸村起来，有些意外地发现白石也已经起来了。
“早，”幸村笑着招呼“睡得还好吗？”
白石点点头，“承蒙款待。”
两人这才看清了彼此的长相，。白石长得相当英俊，有一双棕色的眼睛，鼻梁也很高。最奇异的是他的发色是一种雅淡的丁子茶色。如果说幸村更多的是美的话，那白石就是中规中矩的帅气。没有幸村的长相那么招人，但又是另一种样子的魅力，温润谦和，文质彬彬。
用完早饭后，幸村问白石，“白石公子有去处吗？”
白石沉默地摇头，他现在身无分文，又是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
幸村早料到是这么个情况，于是提议，“不如这样，白石公子就在店里住下来，帮我打下手吧。我一个人张罗店子，也忙不过来。白石公子看着应该会武，有公子在也能帮我赶走一些地痞无赖。公子意下如何？”
白石有些惊讶，“你我素昧平生，何必这样帮助我一个无甚用处之人？”
“我叫幸村精市，这样不就认识了么？公子小瞧自己了，我想公子在一定能帮我不少忙。”
“幸村……为何会这样觉得？我并不擅长经商。”
“你知道，这家瓷器店，并不需要很会做生意的人。”
白石笑起来，“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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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二，帮我去查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是。幸村，需要人盯着么？”
“无妨，你盯着也没什么用。飞烟的人估计没有一个有他的实力，我看着就好。”
“好，还有，飞烟的人手不够。要不要招一点？”
“这种事贵精不贵多，先看着吧，也别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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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店子生意相当好啊幸村，买瓷器的这么多。”白石把最后一对花斛擦干净，倒了杯茶给幸村。
“谢谢，”幸村接过茶喝了一口，一双妙目挑起看向白石，“实际上，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些瓷器，我也不仅仅是卖瓷器。”
“哦？”白石坐下来，“难道瓷器里填的是五石散？”
幸村失笑，“怎么可能！很快你就知道了。”
中午快要到饭点，一个戴着斗笠略显瘦弱的青年走进来。白石正好起来准备去做午饭。
那人取下斗笠，“请问这儿是幸村老板的店吗？”
幸村站起来，“我就是，您来买瓷器吗？”
那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幸村，睁开眼露出一双极美的湛蓝色瞳，衬得本就精致的一张脸更如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
“它们真美，不过，我不是来买瓷器的。我叫佐藤岚，从青学来的，希望能得到幸村老板的帮助。”
“我知道了，佐藤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您帮我杀一个人。”
“不忙，先坐下一起用午饭吧。看您的样子，奔波了很久吧。”
白石站在厨房里，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手上的动作不停。
终于，要开始了。
午饭间幸村为佐藤岚做了介绍，也让白石认识了一下新顾客。饭后，白石给二人沏好茶后，就离开了。
幸村引着佐藤到一房间坐下，焚上了檀香，喝了口茶，才问佐藤，“先生可知道，请我杀人是什么代价吗？”
“知道，以命抵命。”
“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是成为我的傀儡，为我所用。同时，还有高额的佣金。这可比请一个杀手贵多了。”
“无所谓，我也没打算活下去。那些杀手杀不了他，只有你或许可以。至于钱，这个够了么？”说着佐藤岚推出一个盒子，幸村接过打开，里面装了一对翡翠麒麟，是上好的老坑冰种，最难得的是麒麟是没有一丝瑕疵的满翠。富贵人家得一块这样好的满翠一般都打成首饰了，这么大一块料根本舍不得浪费这么多去做物件，可见它价值连城。
“我倒是很好奇你要杀谁了，这么贵重。”幸村关上盒子，把它又推回来。
佐藤的眼底有些阴翳，“青学的骠骑将军——手冢国光。”

然而奇怪的是，几天下来，白石发现百姓对两人的评价相当的好，而且似乎两人的交集也并不多。翰林院和军营本来就是两个独立的存在，按道理两个人见面也最多就是上早朝或者皇家宴会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不二恨手冢到这个地步，欲杀之而后快？
幸村往更加深奥的地方去想了，而白石却想起了不二说的那些话，隐隐感觉到原因或许不像幸村想象的那么复杂——情。
但如果单单只是这个原因，那么想不通的地方就太多了。白石决定去冒一冒险。
看着幸村房间的灯熄灭之后，白石走出了旅馆。他很快找到了新建不久的不二府。不二才上任三年，所以不二府还相当的新。而白石的打算是，如果真是为了情，那一定瞒不过身边最亲的人。不二哪怕没有家室，贴身的婢女总是有一两个的。找过来问一问，或许就有答案。
白石的武功比那些侍卫高绝对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很轻松地翻进了不二府，找到了不二的房间。白石略思索了一下，随即点燃了灯。
如白石所料，很快有脚步声传来，白石仔细听了一下，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应该是婢女。脚步声听起来不慌不忙，显然不二也经常这样回府。白石笑了一下，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个小丫头推开门，骂骂咧咧的：“还知道回来！离开那么久怎么没死在外头啊？”眼里却是笑盈盈的，更本没有一星半点的生气。
白石眼疾手快，迅速捂上小丫头的嘴巴，关上了门。小丫头拼命挣扎，白石低声说：“我受不二周助的请求来这里办事，但有些情况要了解一下，请不要声张，配合我一下。”小丫头慌忙点头，白石这才松了手。
白石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小丫头，“你看看，是不是你主子的字。”
小丫头这才安下心来，点头问：“公子叫你来做什么？”
白石道：“我受了他的委托，暂时要保密。但我要问你一些事，你要如实回答我，好么？”
小丫头又点头。白石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家公子和骠骑将军是什么关系？”
小丫头的脸变得惨白，颤抖着声音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是公子告诉你的？不可能，公子从未向旁人说起过，连我都是从……”
白石舒了一口气，看来没错。然后白石看着小丫头的眼睛说：“你家公子拜托我的事就关于这个，你知道什么请都告诉我，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这关系到了你家公子的性命，还请知无不言。”
小丫头点点头，白着脸低沉着声音说：“我也不知道很多，公子一向保密得很严实。只是他和将军的关系确实很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子就对将军很上心，每天上朝回来都很开心的样子。虽

然他无时无刻不在笑，但是我看得出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很开心。但将军对公子一直都是淡淡的，有的时候也冷冷地提醒一两句，什么不要熬夜啊，假笑很丑啊之类的。但后来就越来越寡淡了，尤其是这一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公子虽然嘴上不说，

公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难过得很。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公子那样好一个人，他一难过我的心就像揪在一起一样。公子越来越失落，精神也短了。这一年府里常常有贼，晚上老是来，也不见偷走什么东西。还是有回我半夜醒来才发现的，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告诉公子，他也懒得管。
直到有一回，公子是伤透了心……我原是不知道的，只是那天和其他丫环换了班，才知道的……

公子那天回来得很晚，虽然他经常晚回，但一般喜欢翻墙悄悄进来吓我们一跳。但那天是被人送回来的，还喝得醉醺醺的。其实公子酒量很差，几乎是沾酒必醉，稍微熟悉公子的人都不会拉他去喝酒。
公子把我们都赶走了，一个人倒在床上。我悄悄打了水进去看，就看见公子流泪了，很伤心。我问公子怎么回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流眼泪。然后第二天就高烧了，烧得连太医院都惊动了。要不是有大石太医在公子怕是就回不来了。府里的人都慌了手脚，只有我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就有传言说有个外国的王子看上了公子，被公子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他们说公子是因为这个气病了，但我觉得总有隐情，公子不像是这样的人。其余的，我也就不知道了。”
白石皱起眉，“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小丫头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白石站起来，走到书柜旁边，开始检查每一本书。终于，在第三层，白石把书推开，找到了一本小本子。封面上题着四个字“清欢两世”，字迹很清秀，应该是不二的。
白石把本子打开，一页页浏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最后合上本子，叹息了一声。
白石把本子放进怀里，把书放回原位，离开了不二府。
回到旅馆，白石发现自己房间的灯是亮的。走近一看，幸村靠在房门上，笑着看白石走回来。
“回来了？”
白石也不紧张，“嗯，去了一趟不二府，打听了点消息。”
“哦，都知道了些什么？”
“不二要杀手冢，大约是为了情。不二可能很早就喜欢手冢，但是手冢对他很冷淡。然后可能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不二受了很深的打击，导致他走了极端，才会想要杀死手冢吧。”
幸村摸了摸下巴，淡笑起来，“就这么简单？我还思量着有什么很难搞的原因。还真是可笑，人家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人家呗，何必走到这一步？再说我看不二人也挺好的，手冢何必不接受他算了，倒没这么多事。好好的两个人才……”
白石定定地看着幸村，眼眸深邃，“你这是在可怜他们么？”
“没有，不过说句公道话罢了。情爱什么的，是最不值钱的玩意了，为了这个把命都折进去，实在太不值。”
白石笑起来，“真不知道该说你冷血还是理性，要是这些自己能控制就好了。你看不二周助那么优秀，不二明彦还是不喜欢这个长子。那些爱啊恨啊，其实都是没道理的。”
幸村看了白石一眼，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白石到街上闲逛，看到了一个小摊，在卖一些琉璃饰物。白石心里一动，想起了本子里的一些话。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新年宴上。我

我喝多了酒有点晕，就到外头的园子里透会气，没想到他也在那里。
那时候我指着池子里的锦鲤说它们多好，有人每天宠着照顾着。他瞟了我一眼说了一句那些鱼都很孤独。
我问他怎么会孤独，它们游得多畅快。他说但它们永远都游不远。
我不在乎远近，我只在乎有没有人还记得我的存在。这是我们的差别，他想着全世界，而我想着的不过是一个怀抱。”
白石脑内灵光一闪，有了一个荒谬而大胆的决定，但他要试一试。
他买了一对琉璃做的鱼，并打碎其中一只，用一个精美的盒子装好，带回了旅馆。下午，他找了一个小伙计给他送去了将军府。
那个盒子里，还有一封信，花了他一个中午的时间模仿笔记和写信的语气。他在赌，赌手冢对不二有不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感。

一整个下午，白石都待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来，慢慢阅读着那本小本子里记录的事。幸村也没来找他。白石不确定幸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做的这些事，但即便知道了也无妨，不影响他继续进行这些。
说句实话，白石是有私心的，手冢与他有点头之交，也帮过他一点小忙。他敬重手冢是个人才，而且这其中可能并不如不二想像的那样极端，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挽回这一对。
至于生意会不会就此被他搅黄了，白石并不是很担心。幸村似乎并不是很看重这一笔生意，而且两个人如果重归于好了不二想来只会送去更多的谢礼，还成全了两人，对于幸村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幸村没有道理会反对。
但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幸村这个人的性格太过古怪，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当然，如果这么好掌控那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了。他白石不是那么鲁莽的人，在事情都确定下他满意的轨道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过去的那些事，让他深深地感觉到失控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白石双手交错抵着下巴，露出了一个笑容。自从那些变故之后，很久没有一个这样捉摸不透的对手了，他感觉很兴奋。掌握一切是他喜欢的，但时间久了也很无趣。他的内心告诉他他本不需要所有人都惧怕他，他需要有人跟他分庭抗礼，平起平坐。而幸村，不论是外貌，性格，还是才华，都恰到好处的完美，太适合他了。
白石强而有力的心跳告诉他自己，他对幸村精市很感兴趣。甚至有一瞬间，他有一种发现了猎物的快感。
白石又思索了一阵，吹了一声口哨，招来了一只信鸽，写了一张纸条绑在鸽子腿上，将鸽子放了出去。随即又感到不妥，袖子一扬，那只可怜的鸽子就落下来。白石抓起环在腰上的玉佩一甩，悬挂玉佩的一根长绳子就把鸽子捞了回来。
还不是时机……或者说，这么有趣的事，何必都报告回去？
那个老不死的，大概还以为自己是个懦弱无能任由摆布的玩具吧？
幸村站在屋顶上，还保持着一种弯弓搭箭的姿势。他手里那把银色的箭泛着诡异的光芒，箭头隐隐有种奇怪的色泽。
幸村看着还没来得及扑腾两下就摔下去的鸽子，皱眉“啧”了一声，悻悻地收起了弓箭。
再差一点点，他就能抓到白石的蛛丝马迹了。柳调查了许多天，居然对白石的身份一无所知。这种人让幸村感到莫名的危险。
不过他还暂时不会让白石走，一来白石的能力的确极具诱惑力；二来，越是危险的人，他幸村就越是要征服。
夜晚，青学一条小河边的小亭里，白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怀里揣着那个本子，慢慢地品着。他在等人，显而易见，他

他在等人，显而易见，他等的就是手冢。
“手冢永远都不会另眼看我。是啊，他出身高贵，才华横溢，战功赫赫，怎么体会得到我的痛苦？我的卑微，污秽，堕落让我注定的不到他的倾慕。可是没有办法，他就是有让我仰望他的魅力。”
白石摇了摇手里的酒杯，上好的桂花酒，清澈得没有一点杂质。
“我是多么贱啊，怎么就折在他手里了。他最讨厌的就是阴险狡诈之人，可是没办法，我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学会尔虞我诈。我已经不想再求体会黑夜是什么滋味了，我冷够了。”
再有不到一刻钟，就是与手冢约定的时间了。
“怎么办？他还是察觉了。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了。没错，我本来就是。但我终于，没办法再在他面前云淡风轻地笑了，他想必很厌恶我吧。但我不后悔做这些，当年被管家吊起来打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哪怕用尽卑鄙的手段，我都要每一个人都不再敢欺凌于我。娘亲是怎么死的，难道我真的不知道么？”
白石耳朵一动，听到了极轻的点地声。手冢的轻功很好，但还没好到让人完全觉察不到的地步。白石坐直身体，变戏法一般又拿出一个杯子，也倒上桂花酒。堪堪倒好酒，手冢已经到了白石面前。
白石向他举杯，“不必多礼了，我现在也就是个闲人。你算少数几个认得我的了，坐下一块喝酒吧。青学的桂花酒，果然名不虚传。”
手冢也不废话，接过杯子就问：“不二呢？”
白石轻笑一声，“在立海等着我杀了你，把骨灰给他送回去。”

手冢思索了好一阵子，半晌才说：“是那次……我以为他只是又想请我一起聊那些风花雪月了，而我又在躲着他，就拒绝了。”
“好吧，这也能勉强算个理由。所有问题现在归结到一起，我只有一句想问了，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因为我开始失控了。每次看到他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越到后面就越厉害。你知道，他就像天上飞翔的燕子，那样轻盈，那样自在。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皇家宴会上别人刁难他，他不仅不慌，还叫那人栽了跟头。那时我就有种占有欲，想要他只为我一人所有。这种自私我从来都没有过，它不应该存在的。
到后来，理智告诉我我不能再接近他了，否则我的理智就全完了。但他却总是主动来找我，我想和他一起，但我又怕我会伤害别人甚至是伤到他——当我看到他和别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时候我甚至想把他的腿给打断锁在家里。我失控了！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只属于我一人，我又怎么能真的这样对他？这就像一场噩梦，让我很矛盾，所以每次都会拒绝，每次都会口出恶言。”
白石有些震惊于手冢的坦诚。的确，手冢这样的想法有些疯狂了。但白石又感到很悲哀，对于爱情同样偏执到扭曲的两个人，折磨着对方，也折磨着自己，最终都走向了毁灭。但这不是手冢逃避的理由，于是白石伸手——
“啪”地给了手冢一耳光，毫不留情。
“去他妈的理智！手冢你是毛病了？你以为你这样是在保全不二，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你知道他真正希望你做什么吗？”
手冢捂着脸坐下来，垂着眼睛说：“是我的错，无怪他要杀我……”然后抬起头看白石，“是他委托你来杀我的吗？好，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自行了断。”
白石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看着手冢在寒风中有些萧瑟的背影，白石又是一声嗤笑。
都是愚人，不二是，手冢也是。手冢这么小兔崽子，认识他这么久，加起来说过的话还没有今天一个晚上的多。
然后，白石仰头：“幸村老板，这单生意小的给你摆平了。可以下来了，站在上面吹寒风可不大好受啊！”
一个身影施施然落下，正是幸村。幸村笑得眼瞳都看不见了。“真厉害呢！我还打量着又是一场血战。不过，还真是令我好奇啊。”
“好奇手冢又怎么会看上不二的？说过了，情和爱这种东西，自己控制不了的。”
“不，”幸村拈起白石的酒杯，优雅地，缓缓地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我比较好奇的是我的这位新员工呢。能让青学的骠骑将军都这样尊敬，不得不让人好奇他的来历啊。”
白石像是一瞬间收起了所有的凛冽，笑得很憨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