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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折子戏·〈几分之几〉(清末民初,BE,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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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手绘镇楼,三万字不长不短完结,请未完勿插谢谢w


IP属地:广东1楼2014-03-09 15:32回复
    三楼的文案一样的东西w请不要介意】【另外附上BGM不过前段有京剧】【接受不了的可以适当调整进度】
    很美的一首歌,本文灵感99%来自于此
    折子戏 - 黄阅

    一折戏,一场遇,是谁在雾里对谁一见倾心;
    一段烛,一杯酒,是谁在帐中因谁一醉不起;
    一句话,一个人,是谁在雪地为谁独演别姬;
    一把锁,一折戏,是谁在桥头替谁等待结局。


    IP属地:广东3楼2014-03-09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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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子戏·〈几分之几〉
      我将生命中最璀璨的部分留给你,可惜了这终是全剧中的几分之一。
      -----解语花
      城门。
      当踏上这一片土地的时候,空气中俨然飘荡出一种“故土”的感觉。
      我皱皱眉,看着眼前这似曾相似的光景:脚下是青石砖平铺成的一条直道,上面爬满了藻绿色的青苔,倒成了几道颇有美感的纹理。路旁开设着两道子零零落落的店铺,古玩,当铺,布店,食肆……都是朴素而宁静的格局,就是最高的那座楼,也不过是不远处的三层高的酒馆。可就是这么一条直直的道,却看上去杳无尽头。我想大概是刚刚起雾遮住了吧。
      街上行人不多,多事在食肆中徘徊的一些穿着长褂衫的男子,我提步,穿过街巷,牛车的铃响,一些稀稀落落的吆喝声,微微熙攘的声音不知何时变作一条线,在空灵地闯荡。忽地,脑海中闪过一瞬的光影,记忆在霎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我感到头疼,手却按在了背上正跃欲出刀鞘的刀柄。
      “……”
      我再次大力地压住刀,或者自己 。我听见远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呢喃着什么,却听不清楚那是什么字眼,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能在这片不曾见过的“故土”寻回我失散多年的东西。
      “这位先生,您是要买布匹么?”
      我一怔,思绪从混沌的空灵猛抽回来。眼前是一个身着黄布衫的小伙计,正看着我,他眼里的淳朴似乎并不被近些年来战乱给人带来的痛苦波及一丝一毫。我这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家布店前。
      我摇摇头,本想直接离开。但瞥过他手中一壶正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壶子时,鬼使神差地脱口道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喝茶么?”
      “哎,喝茶吗?”小伙计笑笑说“您往上走,湖畔旁边有个摆茶摊的老头子,您可以去瞧瞧,那老头嘛……就是脾气怪了点,但是茶的味道很是不错,喏,就是那边。”说完小伙计还很好心地为我指了个方向,完全没有我没有光顾他生意而不满的样子。
      我冲他点点头,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似乎是那片雾气最浓的地方,像一个不为人知的仙境。


      IP属地:广东4楼2014-03-09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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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头。
        雾越发地浓,我几乎看不见什么景象。我只能一直往前走,按着刚刚小伙子指的方向,还有脑海中那个一直挥之不去的声音。
        “……上好的龙井茶——”
        忽然,一个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沧桑而低沉,像是席卷了千年的风沙,一种没由来的哀凉瞬间涌上心头。
        我懵住。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朝前边眯了眯眼,发现真的有一个老人坐在桥边,脚边是一张小小的木桌,上面的几个壶中冒着腾腾的水汽。
        不知道为什么,雾气中,那副光景变得特别清晰,清晰得苍凉,苍凉得使我眼睛变得酸痛。
        我朝前走去。也不知道是被一种什么力量给驱使着。直径走到老人旁边,才停住了脚。那摆茶摊的老人低着头不说话,并没有什么拉客的意味。我坐也不是,只好傻愣愣地站在一边。
        老人的头发白而蓬乱,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留下的伤疤。鼻梁上架着一副看上去很花的墨镜,一件长衫已经是破烂不堪,是穿了很多年才会变得如此破旧。那张小桌子上放了几个水壶和一些破破烂烂的碗。很简陋的茶具,但是很漂亮——有两个壶看上去都颇有来历。其中一个是紫砂壶,很好的质地,上面还有这几道金色的云纹,有一种在云雾中看云卷云舒的景致。另一个则是白瓷,也十分漂亮,大概是唐代的釉胎做成的。上画着些红色的花,那颜色艳得也真,仿佛是要滴下来的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为何,壶是修过的,上面一有着道道浅浅的裂痕,蜿蜒曲折,像是将断未断的路。虽然修的仔细,却大概是无法回到那最初,没有碎的样子了。
        应该是家族落魄的茶道世家才有的东西,我的目光有落下老人四周。
        让我奇怪的是,老人身边的东西就更与这张破烂的摊子不搭调了。老人周围却又摆着一些旗子,还有一只二胡,看上去是戏班子里的道具。而老人埋着头,怀里紧紧抱着一件衣服,只露出一只衣角,看不清颜色,上面已经是白了黄,黄了白的年头了。
        “先生是要喝茶么?”
        老人家忽然开了口。
        我抬头,却见老人已经放下了衣服在倒茶。茶水从瓷壶细细的壶嘴汩汩流入碗中,一阵温暖的茶香在寒气中晕开。
        “坐吧。”碗满上一半后,老人将碗递给我,依旧没有抬起头。
        我没说话,身子不由自主地按着老人的话慢慢坐在了凳子上,并接过了老人递过来的碗。
        端起碗,抿上一口。暖意像茶香一般在心中漫开,是不多见的好茶。茶香润过舌尖,再到舌苔,忽然,一种奇怪的滋味顺着茶“咕噜”一下滑下了喉头。我以为是烫,可又不像。一种很奇妙的滋味。于是我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看着碗中宁静的淡绿色,恍然失了神。


        IP属地:广东5楼2014-03-09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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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是从哪里来……”
          那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有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时的生涩,多了几分柔润。
          “我……不知道。似乎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走过来的。”
          “是么……现在外边还是战乱频繁呐,年轻人,躲躲好,躲躲好……”
          老人说起战乱时,就不住地重复起来躲这个字眼。我也明白,这么多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都是硝烟战火名不聊生。这种景象看多了,也麻木了。
          看着老人,我忽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一个什么地方站了起来,那里堆满了尸体。我踩着尸体,一直走,一直走到了这里。”脑海中的话脱口而出,说完的时候我自己也有点奇怪,我平时不怎么讲话,却愿意对着这个陌生的老人把这么多年来的经历说出来。
          “呵呵…是么…先生您命真不薄呢……”老人笑了,声音像快要坏掉的纺车发出来的磕磕声。
          “那…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呢?”
          “大概……是来找人吧…”我含了一口茶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遗漏在我这里了。我答应过一个朋友送回来的——虽然我不太记得是什么,但总会找到的。”
          说着我将背包放在了木桌上,但没有放稳,一个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我看了看,原来是青铜锁——而这是我一直很奇怪的地方,这个锁,只有四分之一。
          然而让我更为奇怪的是,我的脖子也挂着一个款式一模一样的四分之一青铜锁,我曾以为是一个的,把它们拼成一块,却发现又不是一起的。
          “哐——”
          正想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却看见老人手中的茶碗应声而落。然后他猛然抬起头,盯住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看清楚老人的脸。他脸上的皱纹其实并不多,但每一道却都写满风霜。老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而这副破烂的墨镜是有裂痕的,里面微微泛着点金色的光。虽然看不见眼睛,但从他的脸部我可以看出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先是很震惊的摸样,忽而是微微欣喜,到最后竟然沉淀出一点点……哀伤。但至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我,不知是要看出什么。
          “你——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吗?”
          “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早年前似乎是战乱,伤了头,记忆都乱掉了。”
          我看见老人的表情瞬间暗淡了下去。我不解,脱口欲问。
          “嗳,客人,您愿意听老朽讲几折戏么?”我还未开声,老人的声音先打断了我。我一愣,刚想拒绝,可又觉得听听无妨,毕竟……我不反感老人给我的感觉。
          “好,”我点头“您会唱戏?”
          “不,不是唱戏……”老人笑了起来,我仿佛看见他墨镜下的眸子泛出许多柔光。
          “是说戏,说一个关于戏子和军官的戏。”
          “说一个,没有开始和结局的戏。”


          IP属地:广东6楼2014-03-09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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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丰十年 十二月。
            解雨臣说,杭州的冬景,总是最漂亮的。
            那是一份不尽所以,却也称不上残缺的至美。静蓝的天空飘落下雪花,细细地落在凸脊的
            土地上,一会儿就消融得只剩下一层水气。挂在树枝上的冰霜,在阳光下松碎得折射出斑驳
            的光,像落在枝头上的星辰。河面上结起了薄薄的冰,是一敲即碎的那种,在解雨臣眼里,倒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将温软的凉意在上面刻画的淋漓尽致。
            “天真啊,你说这边的冬季真好是不?不如东北那边冽得吓人,又不像岭南那地方暖的不似寒节。”雾气中,一个男子快步穿过街面,清脆的笑声撒下一路。细碎的雪花和阳光落在他的黑发和白净的脸上显得万分美好。然而此刻,这个美的不成样子人看起来完全与一个小孩子无误,脸上只有兴奋和满足。
            “解雨臣你再给我乱跑试试!”跟在解雨臣身后的棕发男子一脸怨气,原来是解雨臣的发小吴邪“刚唱完一出不去喝点梨水就东跑西跑得还不披上衣服,你是想干嘛!”
            “啧,别生气啊,吴邪你什么时候成了老妈子了比二爷还唠嗑。”被称作解雨臣的男子笑着回头,勾起的唇角越发明媚圆润。但事实正如吴邪所说的,解雨臣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淡红色长衫,与此情此景稍微有那么一些……格格不入。
            吴邪无奈,只得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白色孔雀翎,朝解雨臣扔过去。
            “接好。”
            “喂,你——”被厚重的斗篷砸的发愣的解雨臣皱起眉头,刚想说“爷的身子骨比你硬得多”时正对上吴邪的眼睛,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只好悻悻穿上。
            “小花,我说你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行么,不就是一场雪,好好养着自己,以后有多少场都够你看的了。”
            解雨臣不想再听吴邪唠叨,头偏向一边,空气中忽然飘出一阵香味,解雨臣嗅了嗅,顿然叫道
            “我闻到花糕的味道了。”
            吴邪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了好了,我去买, 你等着。”
            “我去桥上等你。”解雨臣说罢,狭长的眸中泛起些许温柔。


            IP属地:广东8楼2014-03-09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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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在东街上走着,张起灵觉得无比轻松。
              刚刚黑瞎子要了一朵花,便无时无刻地对着那多花笑。张起灵想起以前和黑瞎子一道去西安的时候,也是见到了海棠花,黑瞎子就没心没肺地折了一大堆带回军营,让整个营子里花香四溢……想起这一点,张起灵就想抽那个人几巴掌。
              走着走着,刚踏出去一脚,不知怎么重心瞬间空了,张起灵“哐”地在平地上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得不轻,张起灵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一只手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还好吗?”
              抬头,发现一个棕发男子正看着自己。
              张起灵有些吃惊,因为穿着军装,街上的人对自己都是敬而远之的摸样,可眼前的男子却没有一些丝毫的敬或是畏。
              金棕色的眼眸倒映着自己有些发愣的脸,笑起来无比温暖。
              张起灵只觉得,当时应该抓住这只手,便伸出手去了。


              IP属地:广东10楼2014-03-09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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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红见解雨臣抱着病恹恹的吴邪回来时,吃了一惊,忙帮着解雨臣将吴邪抬进房内,安置好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落水了,我没让他跟紧。”解雨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眉宇间含着许多自责。他恼起自己怎么忘了吴邪不识水性,让他一个人去了河道不远的地方。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先前那瞎子给的药盒,便掏了出来打开,发现是一只人参。那人参长得平平,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这参有什么奇效,但还是连着内袋递给了二月红,说是沿路买回的药。二月红走后,他走进房间。
                “小花……?”
                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解雨臣看见床上的吴邪已经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 “我不是……”
                “回来了。你竟然为了救一只猫落河里去了,有没有搞错啊你。”
                见吴邪醒了,解雨臣又高兴又生气,但是不好发火,只是说了几句。
                吴邪倒是自个儿先笑起来,他还没完全回暖,说话才有些哆哆嗦嗦“解语花别告诉我你没蠢过,不知谁在多少年前为了救一个乞丐被蜜蜂蛰得满头是包呢。”
                “啧,那是失手。”解雨臣撇撇嘴“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救了你,怕你要成水鬼了!”
                “谁了救我?不是你?”
                “嗯,一个军人,面无表情的。”解雨臣回忆了一下张起灵的轮廓,别有意味地抿起唇看向吴邪“人倒也挺冷峻的,怎么,你认识?”
                吴邪的神色随着解雨臣的调侃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翻了个身道“不、不认识,没、没别人了?”
                见自己拿单纯的发小宛如少女一般情窦初开的模样,解雨臣笑而不语,把玩起手中黑瞎子给的药盒,摸着了底下一些凹下去的字,反过来一看
                “世有解语花,凭谁解花语。”
                不觉一愣。
                嘴角在连自己也不知情的情况下微微上扬。
                “嘛…还有一个,一脸痞气的瞎子。”
                “啥?”
                “不过……人倒不坏,迟些天,还要去道谢呐。”


                IP属地:广东15楼2014-03-09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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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
                  之后几日连下了几场大雪,将路堆砌成一片白漠。黑瞎子和张起灵这几日都没去巡查。只 不过营里的人发现一项乐于谈笑风生的黑爷这几日闭门不出,而张起灵更加变本加厉地沉默,然而也有人看见他站在门口,凝视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俩爷都不会说话了是不?营里的人都如此八卦着。
                  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去,好久后黑瞎子才觉得帐子里大的空虚,起身走出门外。
                  眼前的雪景其实比前几日好看得多,厚厚的雪压着房檐,有种“白天碎碎堕琼芳”的味道。但是黑瞎子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几日他闷在帐中绣了许多海棠,差点把张起灵那件都绣去了,都还是莫名地烦躁。如不是房中那盆老妇特意送上门来的西府海棠香味萦绕,黑瞎子这几日都该闷死在里面了。
                  正当百般无聊之际,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是一个手下的小兵急急向自己跑来。
                  “黑、黑爷……”来者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有事慢慢说。”黑瞎子很和蔼地拍拍那兄弟。
                  “他,他过来了!”好一会儿,手下似乎终于上了一口气“您前几日打听的那个戏子,过来了!”
                  解雨臣想象过军营里的景象,无非就是一帮三流之辈聚集在一起成日吃肉喝酒划拳比武的肮脏地方,但是事实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周围尽是一群满眼放光的……狼!
                  真是好笑。解雨臣摇摇头,原来前几日的两人竟然是这种地方最干净的人。
                  “哟,姑娘,没事来我们这里是做什么~”一个人横在了解雨臣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解雨臣挑眉,心说明明自己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景象,还是会突然有不听话的狗蹿出来么。
                  而挡着解雨臣去路的,是营子的一个军官,由于满脸癞子,下面的人都称之为“赖爷”。 这个赖子一甩长辫,一脸奸笑地盯着解雨臣“小姑娘是来找赖爷我的~这篮子里的莫非是给我赖爷的嫁妆~”赖子说完仰天大笑,旁别一直看了半天没有出手的一些小兵也围过笑起来。
                  “哐当。”
                  谁也没有看清的功夫,地上出血了几颗带血的黄牙。
                  “你大爷的谁小姑娘,一双狗眼瞎了是么。”
                  狭长的凤眼中射出一道冷冽的杀气,将赖子唬住了。当他反应过来时,顿时捂着脸嚎叫了几声,他瞪着眼一把抓过解雨臣的手,另一只手举在半空
                  “你这个大胆的——!!!”
                  “嘭——”
                  脸颊上擦过一丝生疼,赖子看见解雨臣身后的墙上赫然陷阱了一颗子弹。
                  “赖爷你松松手,瞎子的枪随主,容易擦枪走火~”
                  随着一个透着些许笑意的语调,解雨臣抬头,对上了那个军官一脸痞笑,一缕未散去的黑烟冲枪中缕缕升起,阳光忽然明媚起来,恍然间觉得那个欠打的嘴脸竟帅气的瞎了人的眼。


                  IP属地:广东16楼2014-03-09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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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郁戏楼。
                    此时馥郁已是人满为患,似乎聚集了一个杭州的吵闹声。聚集在这里的听客多是城里或是慕名而来的大老爷或是西方过来的生意人等人物,他们无一不贪婪地嗅着,看着,像是满目红光的野兽。作为城里最出名的戏楼,馥郁的格局并不算大的华丽,而是因为最好的戏子是这里的。
                    而那个戏子,便是前些日子和黑瞎子结下不解之缘的解雨臣,或说,解语花。
                    今日是上代戏魁二月红的生辰,作为爱徒外加馥郁当家人,解雨臣本打算今日登台唱上几出为师傅祝寿。但看了看楼下那些酒肉之徒的模样,解雨臣的第一反应只有厌恶地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有这么多人。”
                    “安了小花,也有一些是二爷的客人呢。”吴邪无奈地拍了拍他“我已经将你的戏份压了一折,就贵妃醉酒,怎么也得为二爷庆贺一下,不要管这些人了。”
                    解雨臣抬头看了一眼吴邪,神色安然了一些,他忽然觉得有个吴邪在真好。因为二爷的生日,伤寒还没有痊愈的吴邪一下子就起了床,先是做了糕点让解雨臣给黑瞎子和张起灵送去,自己则在楼里忙这忙那。他握了一下吴邪的手,忽然想了起来“说起来,这次那两位贵客,天真你下去接待一下吧。”接着就走回了房间化妆。
                    吴邪看着解雨臣在镜子前认真地描起眉毛来,淡然地笑了下,转身下楼去迎接客人。
                    “哎哎哎别挤啊凭票进场——”吴邪高声喊着,拦着,一旁的王盟也用身体挡着人流,一下楼,吴邪就埋在了人群堆中,两人忙的不可开交。吴邪觉得脑袋快炸掉了,幸好下来的是自己而不是小花,否则他硬脾气一上来,楼倒了也不一定。但是没有练过什么功夫的他着不像解雨臣或二月红,实难以应付如此庞大的人流。刚刚被撞了几下,痛的吴邪是龇牙咧嘴却还是得好声好气地维持秩序。
                    “小三爷。”
                    觉得身子轻了一些,人群中忽然停止了吵闹,然后中间就空出一条路来。吴邪就听见这声陌生的唤声,愣了一下,抬头便看见了一人,一身黑色的军装在一群试图涌入场内的人中显得格外特别。自己也被一直大手扶住了肩头。
                    不用说,面前的自然是黑瞎子了。而扶着自己的,他抬头,对上一双漆黑没有波澜的眸子。
                    张起灵。
                    之前在远处看见了吴邪被撞得趔趄,张起灵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就快瞎子一步赶了过来。吴邪认出了张起灵,但不知怎地有些不敢看向他。便冲着张起灵点点头,转而看向瞎子。
                    “听小花说过您军爷,真是谢谢你的药了。”
                    “嘿嘿小三爷别客气,叫我瞎子就好。”黑瞎子看上去很高兴,然后就将手中提着的包裹拿起来“这次过来没带什么礼物,听闻二爷善泡茶,好看的茶壶倒是有几个,当是给二爷的礼物。”
                    吴邪瞬时间明白过来这个军人的人际是有多么广泛。他知道就连解雨臣也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却可以将他的一切查的彻彻底底,连自己这个发小和师傅的喜好也叫的出口,也许小花依附这个人也不错。吴邪也不加推辞,小心地接过黑瞎子手中的壶。
                    那是两个极漂亮的壶。一个是紫砂壶,上面有着几道金色的云纹。另一个则是白瓷,也十分漂亮,上画着些红色的花,那颜色艳得仿佛是要滴下来的血。
                    似乎很眼熟来着……海棠花?
                    黑瞎子看出吴邪眼中的疑惑,笑道
                    “是海棠的,很久之前收罗到得东西。说起来,戏开始了吗?”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吴邪一拍脑门,冲着两人身后的人大喊一声“今天戏楼人满为患,恕不再进客!”
                    人群中爆发出很多不满的声音,但是随着张起灵和黑瞎子两人同时拔出刀枪来止住了声。吴邪低声对王盟说了一句“看好外面的场子。”后便对张起灵和黑瞎子向里面引了路。
                    “两位这边请。”


                    IP属地:广东19楼2014-03-09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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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雨臣脸色焦急,他看着那老者问道“怎样?”
                      “并无大碍,只是略伤筋骨。”老者开口。他和站在床边的张起灵同时松了口气。床上的吴邪还在叫嚷“真该死我要把那些狗家伙丢出去……”
                      “得了得了小哥已经替你把他们丢出去了,我还踩了几脚。”解雨臣道,对老者谢了几声,老者便退到门外。解雨臣看了看站在床边一脸低沉的张起灵,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担心。解雨臣忽地明白过来这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他想起刚刚在台上张起灵不顾危险地救下吴邪,也悟出:这个人,可以信任。
                      “军爷,”解雨臣开口。
                      “张起灵。”
                      “呃……那么就随口了。小哥,”解雨臣挠挠头“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留宿这里一晚,替我照顾一下天真?”
                      张起灵点点头,解雨臣也不看吴邪的表情,很识相地退出门外。
                      檐廊外站着一个人,出门的时候把解语花吓了一跳。他细细一看,竟然是……二爷。二月红的脸色略带疲惫,很不好看。显然是被今天的事扰坏了心神。好在今日到场的客人都对这件事的因果心知肚明。几个好友都来过劝说一番,二爷就散了场子。
                      “二爷爷?”解雨臣小心地问了一声“今天砸了场子的,都是我的责任……”
                      “不怪你。”二月红见雨臣出来,轻叹一声“以前也会有这样的事,只想不到今天又遇上了。苦了你们了,小邪还行?”
                      “没有大碍,我留了张贝勒照顾他。”解雨臣如实答道。言罢,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踟蹰了半天,只字未吐。
                      “我将他带到你房间那边了,去吧。”
                      二月红却一眼识破了解雨臣的犹豫,道。
                      解雨臣微微一震“可,您……”
                      解雨臣是知道的,二月红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军人。
                      那个人转身,就是一辈子。而他是军人,所以二月红最恨军人。
                      起先解雨臣甚至不敢告诉二月红是黑瞎子和张起灵救下了吴邪。只是后来吴邪无意中透露给二月红后他才知道的。只是二月红的表现不像一如既往地反感,还是他对自己说“好歹恩人一场,过些日子我的寿宴也没多少熟人,请他们来看一场戏吧。”
                      是二爷从自己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表现看出了什么,还是……
                      “我恨他。”二爷这时候抬起头看着解雨臣,这是十六年以来他第一次对解雨臣提起那个伤害了他一辈子的人。
                      “可是,爱上了,便是爱上了,你别无他法。”
                      “去吧。”
                      二月红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人。他轻轻地叹了一声。仿佛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可是他抬起头对上窗外的明月时,一头如雪的白发下,唇角微微画起了一个浅浅弧度。


                      IP属地:广东22楼2014-03-09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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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一直下去该多好。”
                        老人叹了口气。
                        我想是的。便问“那么后来呢?”
                        后来?
                        时光飞逝,但是流转的也不过就这么个把月数。
                        一天,吴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块长生锁,还是青铜的老底料。而且硬是让张起灵将锁砸成了四块,一块给张起灵一块给解雨臣一块给黑瞎子一块留给自己。
                        “这样我们都能长命百岁了哈哈。”
                        吴邪笑得纯然。张起灵没什么反应,黑瞎子倒是很开心地凑上去一把搂住了吴邪道“嘿嘿小三爷真是好,咱也沾了咱夫人和兄弟的福气哈。”
                        “夫人你妹啊!”瞎子可怜的脑袋遭了当头一记的回旋踢,解雨臣又在一手将黑瞎子撂倒,整了整吴邪的衣衫“这东西你和小哥留着便是,何必分我们一份。”
                        “啧,小花你这话就不对了,何况瞎子之前还送了两个好壶给我们呢。”吴邪转过身去泡茶。
                        这时候身后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摸摸了自己那块锁。青铜锁的纹路很密,而且漂亮,黑瞎子看着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把那块锁挂回脖子上然后放进衣服里,嘴角挑起笑容。
                        “黑爷——张爷——!!!”
                        这时门外忽然跑出来一个穿着军衣的人,冲着屋里大喊着张起灵和黑瞎子,四人目光齐齐望出去。
                        “——爷回来了——!”
                        四个字如同生死的咒语。
                        张起灵和黑瞎子没听完下文就跑了出去,解雨臣一愣没什么反应,却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吴邪手中的壶落在地上。
                        “哐——”
                        什么裂开了呢。


                        IP属地:广东26楼2014-03-09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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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
                          解雨臣借着昏黄的烛光处理着戏楼子里的事情,他已经闭门不出两日,看着那些字卷不禁有些头疼。
                          而你又在哪里呢,瞎子。解雨臣有点晃神。张起灵和黑瞎子跑出去那天解雨臣要去追,吴邪却制止了他,问他为什么也不回答。只是眼神空洞洞的说着“小花,等几天吧。等几天也许他们就回来了。”解雨臣只好作罢。开始了隔天如年的等待。
                          “小花。”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想,他看见窗外亮起的烛光,便道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解雨臣看着面色苍白的吴邪,心中泛起一阵疼痛。如今吴邪来,是想告诉他什么吧?可是看见他这副模样,解雨臣心里除了心疼,还升起了一阵不安。
                          “怎么了天真?”
                          “……还记得么……前几日。”
                          解雨臣眉头皱起,是的。那两人何止是匆忙离开,简直是一去不返的趋向。他原先想瞒着天真去营子里找他,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怕,想起吴邪说的话,怕自己所想会成为现实,所以选择静默,等黑瞎子来给他回音。
                          “战争爆发了,他们要去前线了。”
                          吴邪说完,紧紧地咬住嘴唇。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这个世道比他想象地更加纷乱吗……他低下了头。
                          解雨臣手中的笔落在书案上,但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
                          “怕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去啊——如果是战争,这次征战范围不止是军队,而是全国的男人不是吗?当然,你可以去煮饭烧水,我上前线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哟。”
                          “……似乎是起灵和瞎子极力像朝上申请了,我们,不用。”吴邪说出这一句话后,解雨臣腾起身一把将烛台打翻,房间里只身下吴邪的烛火微微发亮着。
                          接着他们俩便沉默不语。
                          “嗳”好半天,解雨臣才小声地喊了一句
                          “恩?”
                          “小哥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说,”吴邪仰头,尽力不让自己回忆起张起灵的轮廓道“他说,等我。”
                          解雨臣看着吴邪,他能想象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的容颜下挣扎的模样。
                          那瞎子呢,也一定是吧,他甚至没有来找过我。
                          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啊……明明我们可以一起去的。可是,可是。
                          恍然间想起某次装睡的时候,听见黑瞎子在自己耳边的低语“花儿,你要好好活着。”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吗。解雨臣眼神一黯,又问
                          “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今夜。”
                          “我这就去。”解雨臣忽然站起了身,跑到自己存放戏服的柜子里乱翻一气。翻出一件旦装后,转眼间只剩下一扇洞开的门。
                          吴邪愣了一愣,看了一眼床边的鞋,有些懊恼地跺了一脚,拿起了二胡和眉笔也跟着跑出去。


                          IP属地:广东27楼2014-03-09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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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哪,他在哪。
                            解雨臣不停地跑着,跑出了楼外。今夜的雪猛烈的要命,漫天的大雪在已经把外面铺成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黑色的分外分明,像是要把天地撕开两半。大风刮过,狠狠地吹着解雨臣,他单薄的身子像是要被风吹走的花。可是他也是拼了命地跑着,在迷茫的雪中坚定地跑着,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知道他在哪儿。他们要出大城门,只有那一条青石路!解雨臣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身影。但只是一个,也许大部队早就出了城门!解雨臣耳朵一嗡,但是好在,他认出来那个影子便是黑瞎子!
                            “瞎子!”
                            影子不回头,加快了脚步。
                            “你——混蛋——给我停下——!!!!”解雨臣大声喊叫着,声嘶力竭。谁会想到这个声音宛若天籁的戏魁终有一日的声音会如此嘶哑地大叫,混着狂风的声音低沉而可怕,像捂住的野兽发出的怒吼悲鸣。解雨臣这一吼,似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力量。
                            影子终于停住。
                            原来听见他的声音,竟然是真的……再也没有力气迈开脚步!瞎子生生扭头,他强忍着心中的翻涌,让自己看上去面无表情。
                            这三天他是那样的煎熬,自从知道战事之后,他便不敢去找解雨臣。只是在两天前去找了一趟二月红。然后在解雨臣房前站了一会儿,悄然离开。
                            他不敢见他啊,他是那么怕只要再看见他一次,心就收不住了。
                            两人静默在风霜中,像是等待着谁先开口。他们仅仅在一起了多久,就算是每分每秒地在一起,这个时候看上去又是多麽的不够……
                            终于,还是逃不过离别。
                            瞎子正想着,却听见解雨臣带着笑意的声音,没有憎恨,没有愤怒。他说
                            “你走的时候该告诉我啊,我只是来给你送别也不行吗?”见瞎子一怔,他又懊恼地摇摇头“瞧我又什么也没带,你会介意吗?”
                            瞎子喉头一阵梗塞,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这时候吴邪赶到了。他跑的气喘吁吁,可是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眉笔塞到了黑瞎子手里。
                            吴邪永远都想的最多最全,到了这时候他仍然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怎么做能让解雨臣和黑瞎子这满是缺憾的短短一折戏看起来……没有那么多遗憾。黑瞎子心领神会,他拿着眉笔,走向解雨臣。解雨臣向吴邪点点头,便抬起头。
                            谁也懂得解雨臣的眉只能让瞎子一人碰。因为解雨臣把他的眉目和笑容全部留给了瞎子。
                            可是我只能替你画这一次眉了。瞎子握着笔的手有些发抖,看着眉下的那双眼睛依旧是动情地看着自己,他死死地咬住嘴唇。
                            “唉,别给我画丑了呀。”解雨臣看着瞎子,笑道,声音却也是微微地颤抖。
                            最后一笔已经勾勒好了。瞎子放下笔,退开了几步的距离,解雨臣也把旦装披上,吴邪扯好了弦,也退到了一旁。
                            “我曾以为这是一出不吉利的戏,没打算唱给你听的,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解雨臣冲着黑瞎子笑了一下,一如好几个月前那场繁花中的对望,眉目间是那样脱俗纤尘不染“小邪,开始吧。”
                            二胡音起,解雨臣,或说解语花,开始唱了起来。他唱的是霸王别姬中的虞姬。谁都知道,此时瞎子应该唱霸王的戏份。但是瞎子没有出声,虞姬每每在把霸王要唱的地方停下来,然后继续。
                            瞎子觉得自己真的要哭了出来了。
                            解语花此时的一颦一笑都和虞姬相似到了极点——或者说她就是。她挑眉,笑唱和项羽的恩恩爱爱、情情怨怨。一腔凄婉而凌然的戏腔在黑夜间散开。这时候天地间只有他们,在漫天黑夜,在皑皑白雪中,他不是江东那个英雄霸王,他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他们只是相爱的凡人,在离别中感叹离殇。黑瞎子脑海中随之闪过许多画面:
                            七岁那一年,被山魁所救;
                            二十三岁的时候,和解雨臣重逢;
                            还有之后的西府海棠,青石路,缠绵和……此时此刻的绝望。
                            远处似乎传来了低低的箫声,和二胡的音乐一起,藏绕着,到虞姬拔剑自刎,落幕。
                            一曲毕,弦断音绝。
                            吴邪扔下二胡肚子捂着脸,但他没有哭出声。解语花只是望着半张着口,犹如磐石一般地屹立在面前的瞎子,含着笑意的眼角几欲噙出泪来。
                            今夜一别,何时再见,或说再也不见!
                            黑瞎子依旧沉默不语,至始至终他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过了一会儿,他转身,他把墨镜扔到地上,然后离去。
                            “我等你。”望着瞎子的背影,他轻轻地说道。对着着苍茫白雪,抑或那个渐行渐远却一定要殊死同归的人!


                            IP属地:广东28楼2014-03-09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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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红默默地退出了解雨臣的房间,他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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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禁怅然。
                              那是两天前的事了。
                              黑瞎子没有征兆地找到了自己。他张口便道“二爷,我得上前线去了。”
                              二月红刚想问“你知不知道小花这两天在找你们。”硬生生地吞下肚子去。他抬头看了看黑瞎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依旧笑得那么痞气,可是二月红真真切切地看见他憔悴的神色。不过用笑容将那些情感全部概括,像张起灵用沉默埋藏所有。良久,二月红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只有一个,花儿就拜托你了。”
                              二月红手中的茶微微地一抖,眼前的一个钱袋正躺在桌上,眉目中流露出些许不快。他道“不用军爷交待,我自然不会亏待小花。”刚想将银子推回去,一想,又停住了手,慢慢收进衣袖中道“罢了,你该也不愿意,我收了,当时赎金吧——结束好后早点回来,我当时把解当家卖与你了。”
                              这回倒是瞎子先怔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
                              “那这份你也收下好了,当是我替哑巴张出了钱,买了小三爷~”
                              战争何时才会结束?
                              二月红不知道,他只知道,战争不结束,戏永远无法结束。
                              如同当年。
                              他忽然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苦笑出来,袖中的手紧紧地拽着一些什么,像是用尽所有的力量。
                              不知道,这之中,有谁可以等到下一出呢。


                              IP属地:广东29楼2014-03-09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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