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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共享】《幸得相逢未嫁时》作者: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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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4-02-18 19:01回复
    【内容简介1】
    有一种债主,你借了他的钱,还钱他不要,非要让你还别的,还要连本带息!
    她就是因为借了他三两银子,结果,被他“欺负”了,手段“令人发指”
    【内容简介2】
    三两银子引发的“祸端”,搅乱了三个人的姻缘
    最清雅的王储之争,最从容的刺杀,最低廉的诱惑,最心痛的交易
    虽然相识太晚,相知太迟,幸得相逢未嫁时
    初见时,她还未及笄,踮着脚尖还不到他肩膀,这样的小人儿竟已定亲,而且还被退婚了。
    朝夕相处间,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然而,她情窦初开的心里何时装入了另一个男子?
    纵然情伤,她依旧浑然不觉他的爱怜之意,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定了亲。这一次,他决意不再放手。
    身为仓澜王又如何?他就是要打破几百年的规矩,娶个平民女子。身为大师兄又如何?他就是不遵同门不能结亲的无理门规,誓娶他的小师妹。
    虽经坎坷,幸君未嫁,天涯海角,我亦追随。


    3楼2014-02-18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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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占谁便宜?
        杨婶家的烟囱已经冒出了青烟,在空旷的天际间绽放着人间烟火气。青山是炊烟最好的背景,仿佛钱是富贵最好的陪衬。她深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经闻见了饭菜的香气。现在的她,粗茶淡饭也能吃出一番香味来。
        她加快了步子,先跑到厨房。
        杨婶果然弯着腰在做饭。她的脚边是一只芦花鸡,正仰着头等着杨婶案板上的茶末掉下来。
        司恬爱它甚过自己,因为它能下蛋给母亲补补身子。芦花鸡见到她咯咯叫了几声,凑了过来。她笑着拍拍它,唤了一声“杨婶”。
        杨婶被烟熏红了眼,一转身看见她马上笑道:“阿恬回来了,你娘刚睡下,等饭好了再叫她。”
        司恬洗了洗手过来帮忙。她一边收拾菜一边说道:“杨婶,七势门收下我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领十两银子。”
        杨婶高兴地笑着:“太好了,这下你娘的药钱有了。七势门可真是有钱,你看城里谁家的学徒能给这个数儿?铁牛在赵铁匠那里,一个月才十文钱。你运气真好,我在这山脚下住了近十年,从没听说过他们收徒,收的还是女徒弟。”
        司恬也是满心欢喜,忍不住又道:“等我学成了,听说可以领一千两银子。”
        杨婶举着手里的菜刀呆住了,眼睛瞪的象案板上的大青豆。
        “一千两!”
        司恬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
        “我的天哪,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司恬心里一涩,杨婶以前是她家的零工,一个月的工钱不过是八十文钱。而一千两银子,以前对她家来说,不过是绣坊和胭脂坊小半年的收入。如今,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需要她拿三年的自由去换,不过,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想那些青楼女子,耗尽青春,强颜欢笑,最终又能有几两银子在手呢?
        她笑着:“杨婶,等我拿到了,一定让你看看,我还要送你一些。多亏你收留我们。”
        杨婶笑笑:“那里话,过去,你娘不知道送我多少衣服。”
        和杨婶闲聊了几句,简单的饭菜也做好了。
        杨婶盛了饭,说道:“去叫你娘吃饭吧。”
        司恬轻步走到右厢房,土坯的房子,采光很不好,即便是白天,屋子也一片昏黄。
        一张土炕,半旧的棉被上红牡丹花因为陈旧,颜色暗淡阴霾,如同母亲的脸色。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前名满东都洛阳的席冉现在躺在乡间的一张土炕上,憔悴如风中残红。
        司恬轻轻蹲下来,看着母亲。
        她睡的不安稳,秀气的柳叶眉蹙在一起,薄薄的唇微微翕合,轻不可闻地念出一个名字,小岸。
        司恬眼眶一酸,她赶紧仰起脖子,使劲瞪着眼睛,把那一股湿意逼了回去。她长吸一口气,低头轻轻推了推母亲的肩头,低声唤道:“娘,吃饭了。”
        席冉睡的很浅,立刻睁开了眼。
        “阿恬,你今早去那里了?”
        “我去山上的七势门了,我昨天听隔壁的铁牛哥说他们要收徒。娘,我已经被收下了。”
        席冉慢慢坐了起来: “铁牛去了么?要是和他一起,也有个照应啊。”
        司恬笑道:“七势门这次只收女弟子,还有个条件就是要粗通医理。铁牛哥不能去,在河边生了半天气呢。”
        “是么,你去学学武功也好,人善被人欺,娘就是明白的太晚了,才沦落到这般田地,还连累了你。”
        司恬笑了笑,过去,已经遥远到仿佛都是别人的故事了。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恍惚。
        “娘你别多想,养好身子要紧。”
        席冉看着女儿,有句话堵着嗓间,却不忍心说出来,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等我病好了,咱们回洛阳。”
        司恬扶着她来到外间,杨婶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盆稀粥,一碟青菜,还有一个煮鸡蛋。
        司恬把鸡蛋剥好,放在母亲的碗里。席冉叹口气,又将蛋黄挑出来放在女儿碗里,低声道:“我一吃蛋黄就噎嗓子,你吃吧。”
        司恬心里一涩,以前,母亲从没有这样说过。她把母亲的碗又拿过来,将蛋黄放在母亲碗里,仔细搅细了,放在席冉的面前。
        “这样就好了。”
        席冉无奈地苦笑,心疼地看着消瘦的女儿,家变之后,她似乎一夜间长大。她是她强撑到现在唯一的理由了。
        匆匆吃完了饭,司恬将三两银子交给母亲。“娘,你一定要好好吃药,我以后每月都有十两银子。我住在山上,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请铁牛哥到山上找我。”说着,她又不放心,对杨婶道:“杨婶,周大夫来,你一定要记得让他用好药。”
        杨婶羡慕地笑:“有个女儿就是好,多贴心。我家那小子,天天也不知道野在那里。”
        “娘,我走了。有空我就下山看你。”
        司恬急匆匆地往回赶,既然对邵培说了大约一个时辰赶回去,只能提前不能拖延。
        第二次爬登天般的石阶,她的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气,也格外地用心,奢望着能在台阶的某处能看见她紫色的荷包。可惜她瞪亮了眼睛,刻意地四处找寻也还是没有踪影。等她气喘吁吁地爬到最后一阶时,临来时吃的两碗稀粥好象已经空了。她很想一鼓作气走进山门,可是却全身无力,仿佛再挪一步就要断气,她就地坐在山门外,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两只雀鸟唧唧啾啾的飞着,追逐嬉戏,就象小时候,她和小岸。往事如同一副水墨画,经了岁月的风吹雨淋,颜色沧桑,而属于小岸的那一笔却越来越浓重,如一把利刃从画卷中突兀而出,刺人心痛。
        山门里好象有人在说话,她站起身往里走去。
        近了,听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大哥,这台阶这么高这么陡又这么多,我不信有人可以一直走上来不歇息。”
        商雨的声音,照旧是冷淡和不耐:“你不信?那你回去吧。”
        片刻的沉默之后,那女子的声音软了下来:“大哥,你行行好通融一下嘛,师父又不在,你就当没看见我歇息好不好?”
        司恬停在门外,脸色一红。她也是这样说的,然后,就……
        果然,只听商雨说道:“好啊,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当没看见。”
        司恬的脸更红了,好象门里演的就是自己和商雨上午的那一幕。他也太过分了,这不是假公济私,借机揩油么?
        她很尴尬,虽是无意,却象是在听别人墙角一般,不知道是该退后一些还是该停留在这里。
        犹豫间只听一声厉声的呵斥:“登徒子!”然后,山门里跑出一个女孩,羞红着脸也不看路,险些一头撞到她的身上。
        女孩的口音有点奇怪,“登徒子”三个字说成“蹬兔子”。
        她很想笑,突然,商雨闪在了门边。她立刻咬着嘴唇,“严肃”地看着他。
        商雨一瞪眼睛,喝道:“笑什么笑?这是师父定的规矩,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一个都来占我的便宜!”他好看的剑眉拧成一团,气哼哼的模样十分可笑,好象受了非礼的人是他。
        这个主意居然是师父吩咐他的?为何?司恬不敢问,只是想笑。因为商师兄被那女子拒绝了好象很没面子,脸色很不好看。可是,他难道不是占了人家女孩子的便宜么?怎么能说是女孩子占他便宜?这么一说,将她也包括里面了,真是有点不讲道理,她还很委屈莫名其妙将初吻给了他呢。
        他冷着脸将一张大告示贴在山门上。
        司恬一看,只有四个字:招徒结束。
        商雨扫了一眼她,眉梢一横,又是一哼:“去,把山门里仔细打扫一遍。”说着,他关上山门,悠闲潇洒地离去,临走时还对她瞥了一眼,颇有点威胁的意思。
        她只好在院落里的角落里找到笤帚,将七层庭院都仔细地扫了一遍。
        扫到第七层庭院的时候,她格外的小心。这是邵培的书房和居处,他好象是个爱静的人,她生怕打扰到他,轻手轻脚地努力不出声响。
        门轻轻掩隐,小轩窗洞开。窗前是一片竹林,清风扫竹叶,飒飒微响如环佩铮然。
        她轻轻放下扫帚,正要穿过侧门回到后院的朱雀院。忽然听见门咯吱一声。
        邵培站在门口,淡淡说道:“司恬,你过来。”
        司恬应了一声,踏进房间。
        邵培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两口,然后点头示意司恬在椅子上坐下。
        司恬略有些拘谨,浅浅地只坐了半边椅子,双手垂在膝上。
        邵培的目光冷静而深邃,依旧是寒光凛然摄人魂魄般的通透,只是随意的一瞥,就让人觉得冷凝。
        这是她今天见他的第三面。既然已经被他留在七势门,也在告假时见到了他随和的一面,她已经不象第一次那么的忐忑和畏惧,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澄静沉稳,似一条不受风云雷动的溪流,缓缓涓涓。
        邵培很满意她这样的沉稳和不动声色,稚嫩的面容清雅似静雪,安怡如新月,如一湾清泉,等待云过天碧。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个十四岁女孩所惯常见到的扭捏和青涩。
        “本门有四个派系,青龙、白虎、玄武对武韬、兵器、暗器都要研习,朱雀不学武功,只要精通医理就可,对制毒也要有所涉及。”
        司恬看着他,静静等他说下去。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林西燕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眉梢动了动,似乎有些惊讶和不愿。而她,没有丝毫的神色微变,眼眸依旧晶透澄澈如琥珀。
        他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题,情不自禁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么?”
        司恬轻轻摇头,为什么她不需要知道,她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就行了,一个人在复杂的局势里知道的太多,打探的太多,其实是在给自己挖坑。绿草掩映下一派平坦旖旎,也许那一天就一脚踏了进去,将外表所有的光鲜砰然打碎。
        邵培唇角微翘,带了丝赞赏:“一是,你够有耐性,二是,你足够诚实,三嘛,就是,你亲了商雨。”
        最后一句话,司恬听了立刻脸色通红。邵培俨然无视她的尴尬,也不详细解释缘由,继续说道:“我有要事要下山一月,你身为朱雀,武功不必强求,学会本门的一个招式即可。明日起,我自会让商雨教你和林西燕。等我一月归来,希望你和林西燕都已学会,然后开始学习医理。”
        司恬不卑不亢地点头称是。
        邵培喝了口茶,道:“你去吧。”
        司恬退出他的书房,照原样轻轻掩好他的门,穿过回廊到了后院。
        七势门这么安谧,大出她的意料。堂堂七势门,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么?那又为何七势门的声誉在大梁如日中天,令人敬畏?而邵培的收徒又貌似很简单,连通常的拜师礼都没有。他的做派实在很特别,象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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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 负
          回到朱雀院,司恬进门就愣了一下。
          林西燕在院子里拿了一把长刀,上下挥舞。
          司恬并不懂武功,但她也能看出林西燕挥刀并无章法,每一刀都是乱砍乱挥,气势凌厉,阴风沉沉。她不知道原来林西燕还会一点武功,她以为和她一样只是粗通医理。
          林西燕一眼看到她,立刻收了刀。她的眼神冷淡而傲气,不过脸色略显绯红,比上午见到时多了些少女的明丽。
          司恬友善地笑着:“原来你会武功啊。”
          林西燕却冷冷道:“这点皮毛根本不能叫会。能杀人,不被杀,才叫会。”
          她的话又直又呛,象撒了一把辣椒末过来。司恬尴尬地笑了笑。她已经自觉自己不象个十四岁的少女,而林西燕好象比她更加的阴郁,似乎有点难以相处。
          司恬只好继续笑着和她搭讪:“我是腊月十五的生日,刚过十四岁,你呢?”
          林西燕却不说自己的生辰,只道:“那你应该叫我师姐。”
          司恬很爽快地叫了一声“师姐”,笑眯眯地带着尊敬。林西燕的脸色立刻好了一些。
          司恬又甜甜地笑着:“师姐比我早来,还请以后多加关照。
          林西燕“恩”了一声,看着司恬道:“我以为师父只收一个女弟子呢,没想到又来一个你,不过也好,咱们也可以做个伴儿。”
          司恬含笑:“七势门,只有我们几个弟子么?”
          “当然不是!七势门门下有很多人,但是从不到兰周山来。这里其实是师父的一个住处。只住了他最亲近的几个弟子。这里地方偏僻,天梯又陡的让人要死要活,平时少有人来。”
          司恬恍然道:“原来如此。师姐知道的真多,大师兄说有什么不清楚的都要请教师姐呢。”
          “你是说商雨?”
          “是啊。我听齐扬叫他大师兄。”
          林西燕点头,脸上好象有一丝扭捏一闪而过,转身就进了房间。
          司恬心里一动……莫非她也是……
          她走进自己的屋子,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屋子干净整洁,摆设简单,用具不多,却精致清雅,价值不菲。床上铺的是新被子,上好的云缎绣满了芙蓉。
          她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正放在窗前的桌子上,里面只是几件换洗的衣衫。
          她在窗前的长塌上坐下,午后的阳光正好,铺照着她的身上,她开始盘算着那一千两银子怎么花。可以买很多的血燕,还可以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
          她情不自禁翘起了唇角,三年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长,她在京城住过三年,现在想起来还不是弹指一瞬。倒是有些光阴的片段,因为特殊而在记忆里无限拉长,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久。所以,时光的长短应该是以留在心里有多少回忆来计算的。
          坐了一会,听见林西燕在门外叫她。她赶紧起身到了院子里。林西燕道:“我带你去看看别处。”
          司恬笑着:“多谢师姐。”
          林西燕生性傲气,但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她几声师姐叫的很受用,态度也和缓了许多。
          出了朱雀院,在玄武院的旁边还有一道小门。林西燕在前面领路,沿着甬道走了十几步,又是一层庭院。没想到小小的一方庭院里,还有一个青砖垒就的小池塘,有细细绿绿的一两个荷钱性急地从水里探出头来。若是夏天,想必是满院荷香。
          “这是荷院,住了几个杂役和厨工。那是厨房,那是药房,那是浴室,那是兵器室。”林西燕挨个指点,师姐的架子端的很足。
          司恬感慨邵培的情趣,即便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也布置的如此清雅。她跟在林西燕的身后,从厨房边做过,又经过了药房。她心里激动了一番,师父说了朱雀专攻医理,若是自己用心些学,说不定日后自己就能将母亲的病调理好。
          突然,浴室的门一开,出来一个人,正是商雨。白色的绸衫随意的穿在身上,腰带松松的系着,衣领微掩,锁骨处的一片肌肤在阳光下光泽如蜜。刚洗过的头发披散着,随意的在脑后扎了一条发带。
          他和早晨见到时完全不同,整个人,有说不出的一股味道。
          他骤然出现在视野之内,司恬其实只是顺势看了一眼,但她的脸色却一下子红了,虽然他衣着整齐,却仿佛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地方一样,尴尬又心慌。
          林西燕低声叫了声“大师兄”,脸也红了。
          商雨施施然从两人身边路过,眼神斜也未斜,一股清新的气息拂面而去,如一缕风。走到大门边,他扔下一句话:“明日卯初时分在盛霞台等我。迟到了,可别怪我不客气。”话音未落,白色衣衫一闪,人已到了门外。那语气,真是傲气又严厉,师兄的架子端的很足,胜过师父。
          “是。”
          林西燕和司恬齐整的应了一声。等抬起头来,发现彼此都是一脸的红云。
          “师姐,盛霞台在那里?”
          林西燕指着兵器室旁边的一道小门,说道:“从这里出去往后走,是师兄们练功的地方。”
          司恬道:“师兄们?齐扬也是师兄么?”
          “哎,齐扬比我小一个月,我要叫他三师兄,好别扭啊。”林西燕第一次露出小女孩的一丝扭捏神色来。
          司恬笑笑:“那咱们私下里就叫他齐扬好了。”她也觉得齐扬看起来象个小孩子,那一份神色象极了小岸。
          入夜,山里极是寂静空幽,清浅通透的月光透窗而入,如水般湿润了屋里的夜色,将一幕夜色划为半明半暗的两半,如夕阳入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新到了一个地方,司恬睡的很不安稳。又怕错过时辰,所以,这朱雀院中第一夜,她几乎是半睡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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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晓时分,她依稀听见隔壁林西燕已经起身了,有铜盆丁当的轻微响声,想是在洗脸。
            她赶紧起身,穿好衣服。突然觉得下身有些异样,肚子也有点痛。她将烛台拿到床上一照,果然见到床单上有一点暗红色,她暗叫糟糕。赶紧脱下身上的下衣,又打开包袱,急匆匆地换衣服。
            这时,林西燕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快点,司恬。”
            司恬慌乱的应了一声。真是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月信。她应了一声,赶紧收拾自己。
            片刻之后,林西燕在院子里又喊了一声:“你太磨蹭了,我先走了。一会迟到了,大师兄会责罚的。”
            司恬手忙脚乱的弄好自己,连脸也顾不上洗就赶紧冲出门去。屋外晨曦未明,只是依稀可见路和人影。照着昨天林西燕指点的地方,她匆匆跑到兵器室旁的小门,门开着,应该是林西燕刚过去。出了甬道,她暗叫糟糕。空旷的平地上有两条山路蜿蜒,应该往那个方向?她急忙又折回到院子里,一眼看见厨房里亮着灯,她跑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那里烧火。
            她赶紧问道:“请问大叔,盛霞台怎么去?”
            那男子不说话,看着她只抬手比画了两下。司恬暗急,又问了一遍。那男子又比画了几下。这下司恬明白了,这男子是个哑巴。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她急的直跺脚。那男子好象看出她的焦急,放下手里的柴,站起身就来到院子里,对她招招手,示意跟着他走。
            司恬忙连声道谢。
            出了小门后的甬道,男子手指东侧的一道山路,司恬道了声谢就急忙往山路上跑。跑了大约几十丈,就看见一个宽阔的平台,依稀见到几个人影。她心里一喜,忙跑上前去。
            近了,果然是商雨,齐扬,和林西燕。
            司恬不好意思的低头,乖乖道歉:“大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
            商雨目光一凛,背在身后的手拿到了身前,手里赫然是一把长剑。剑未出鞘,他举起来在手中轻轻拍了几下,冷声道:“把手伸出来。”
            司恬怯怯地伸出手,他真的要责罚?怎么责罚?
            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眼前冷光一闪,手心已是一记刺痛。她不及呼痛,也不敢收手,他的剑又
            落了下来。剑鞘在她的手心里足足打了七下。他下手毫不客气,动作又快又狠,她的手心火辣辣的立刻就肿了起来。
            齐扬急忙打圆场:“大师兄,好了好了,小师妹第一次犯错就打轻点好了。”
            商雨哼哼笑了笑,又在她的手心里重重一击,司恬痛的腿一软,却咬牙没有缩回手。
            “第一次打重点,以后才能记得清楚。”
            司恬低声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以后不会了。”
            商雨瞥了她一眼,又看着林西燕,说道:“师父说要出门一个月,让我先教教你们。其实,师父的意思是,看你们能不能吃得了苦,若是这一个月内觉得熬不下去,就及早走人,也别耽误师父的时间。”
            林西燕很快应道:“我能吃苦。”
            司恬咬着唇,手心里的痛楚仿佛顺着经脉一直往上窜,交汇到心肺处,一阵阵的抽搐。
            商雨指了指平台的西角,道:“今日先站梅花桩。”
            司恬看去,只见有数十根一丈多高的梅花桩立在那里。她暗暗叫苦,先没想着能站多久,那么高的木桩,怎么上去还是个问题。
            商雨负手走在前面,到了梅花桩前,长剑一抬,朝着最边上的一根木桩拍去,那木桩瞬间矮了下去,他似乎毫不费劲,抬手间就将二十根木桩拍进了地下数尺。和其他的木桩一比,矮了大半截。
            司恬看的目瞪口呆,后怕不已。他刚才拍自己手心的时候,恐怕只是用了两分力气吧?要多谢他手下留情么?
            商雨随意一指矮了半截的木桩,对身后的两个女孩道:“今天第一天,先站半个时辰。”
            司恬和林西燕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带着惊惧,硬着头皮各自站上了木桩。
            商雨转身走到五丈开外,手中寒光一凌,宝剑出鞘,一道银光似蛟龙腾出云海。
            “齐扬,来吧。”
            齐扬呵呵一笑,手里明晃晃的也不知道什么,一团而上,罩住了商雨的宝剑。商雨的剑快的看不见手势,光影团绕,如倏忽闪电,白驹过隙。司恬摇摇晃晃的站在木桩上,只听清脆的叮当之声如檐下的雨滴落于空阶,时而密集时而疏落,不象是在交手过招,听那声音倒象是流水一抹琴弦。
            过了一会,两人停了交手。
            齐扬有些懊恼地说道:“大师兄,这样不公平,你比我早练三年,我进步,你也进步,那我岂不是一直追不上你。”
            商雨长剑一挽,笑道:“齐扬,我老了的时候,你还有三年的时间比我慢老啊。”
            齐扬哀叫:“你的意思是,我老了才可能比的上你?”
            商雨嘿嘿笑了两声:“我可没这么说啊,你老了也未必。”
            突然他一扭头,朝着司恬看过来,将从木桩上掉下来的她,抓了个正着。司恬一阵脸热,赶紧又重新站上木桩,摇摇晃晃的努力稳住自己。
            她从未练过武,身子又比较单薄,结果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她从木桩上掉下来六次。林西燕好歹有些武功底子,比她强,只掉下来一次。
            当她第七次从木桩上掉下来的时候,商雨的脸色很不好看,背着霞光冷冷的看着她。
            此刻天光大亮,盛霞台前是悬崖,隔着云海是数座青峰,朝阳悬在青峰之顶,投射来明艳的霞光落在高台上。山风徐徐,越发吹的人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司恬羞惭的不敢看他。可是,她真的尽力了。如果不是身边的林西燕太“优秀”,也许就不会显得她如此笨拙吧?
            “齐扬,去叫海力把荷花池里的淤泥挑一筐子过来。”
            齐扬愣愣地跑过来,挠挠头:“大师兄,要这个干什么?”
            商雨横他一眼:“快去。”
            齐扬赶紧跑开。
            等海力挑来一筐淤泥的工夫,司恬又掉下来一次。
            商雨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已经不好意思看他的脸色了,很自觉的低着头。
            “海力,倒在梅花桩下面。”叫海力的青年男子将筐子挑了过来,一股恶臭立刻让人想要干呕。司恬又急又惊,眼睁睁的看着淤泥倒在了自己周围的木桩脚下。她一阵恶心,险些立刻扑到淤泥里。
            林西燕脚下的木桩,也未能幸免。
            商雨抱着胳膊站的远远的,面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甚是舒心的拍拍手,一扬眉梢得意地说道:“齐扬,我这法子不错吧。”
            齐扬咧着嘴道:“大师兄,你这招也太损了吧,这可是两个女孩子。”
            “严师出高徒,你知道什么?”商雨抬手就将一个暴栗敲到了齐扬的头上。
            齐扬捂着脑门边跑边喊:“大师兄,你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商雨脸一黑,提剑就追齐扬。齐扬嗷嗷怪叫着从盛霞台的西侧跑走了。
            司恬想笑,却不敢分心。脚下的恶臭让人提心吊胆,不敢想象一会掉下去会怎样,于是分外的小心。
            可惜,站梅花桩不是小心专心就一定能站的住的。
            ……
            半个时辰之后,商雨不知道从那里转悠过来,象是踏春游曳尽兴而归,长剑挂在腰间,手里漫不经心的拿了根柳条。
            他慢慢踱到木桩不远处停下,皱着眉头问道:“自己说,又掉下来几次?”
            林西燕先说:“一次。”
            司恬低着头,小声道:“五次。”
            商雨看着两人一裤子的烂稀泥,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果然有进步。”


          9楼2014-02-18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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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疼
              翌日,司恬足足早起了一刻钟,把自己收拾利落早早地就到了盛霞台。此刻盛霞台上一片寂静空旷,山风清冷,曙光未明。山峰间只有一抹迷离的荧光,不知道朝阳何时升起。
              目光所及,昏暗的盛霞台上已经有了一个身影,依照身高来看,一定是商雨,一道白光在他周围如灵蛇盘旋,腾挪之间光影如电,似乎将一片片昏暗都挑拨开来,点燃晨曦一般。
              她并不会武功,看不出什么招式和名堂,但站的很远也感受到了一股凌厉森然的剑气。
              她想到齐扬昨夜笑话他被抓个正着后的惨况,不敢贸然上前,悄悄地退到盛霞台的一角,暗想今天来的有点太早,没想到他这么早起,这么不巧,单独碰见,最好是他聚精会神,根本没发现她来。
              想到这里,她越发望角落里缩缩。
              过了一会,长剑挽了一道白光沉寂下来,如蛟龙入海。他将长剑入鞘提在手中,突然回头看着她的所在,说道:“今天学乖了,来这么早。”
              她呐呐不知道说什么好,老老实实地站在边角上,十分乖巧。
              他提着剑慢慢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了步子,瞅了她两眼,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背了六页书,昨夜一定没心思睡觉,在用功呢,不想却和齐扬吃着消夜,讲着笑话。真是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
              她低着头不敢吭声,大师兄这话明显不是褒扬。
              他似乎对她的沉默不满,冷声道:“既然比林西燕底子差,就要多用些功才是。以后,你在梅花桩上多站半个时辰。现在就开始吧。”
              这简直是□裸的公报私仇啊,她站到木桩上开始忧虑以后的日子,有种前途凶险的感觉。
              连着三日都是清晨站木桩,下午晚上背书。司恬还要添上一项,洗衣服,烤衣服。
              到了第三日晚上,商雨施施然来到了朱雀院,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戒尺。
              林西燕焦灼地看着司恬,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司恬知道她的心思,很矛盾。
              他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拿着那本书,翘着腿坐在桌前。
              两个女孩提着小心站在他的面前。他剑眉一挑,用戒尺指了指林西燕,道:“你先来。”
              林西燕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背了起来。背到倒数第二十一页的时候,她磕磕巴巴的再也背不下去了,脸色绯红地低头站着。
              他合上书,冷冷道:“把手伸出来。”
              林西燕咬着唇,畏缩着把手伸了出来。
              他毫不留情,手起尺落,就是二十一下。每一下就是极其清脆的一声,震的司恬心里一颤一颤。齐扬说的对,他的确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林西燕的眼泪在眼眶里泫泫欲落,手已经肿了起来。司恬不忍看下去,心里更加的矛盾。
              “该你了。”他拿起书,用戒尺指了指司恬。
              她长吸一口气,行云流水般的背诵起来。背到倒数第二十页的时候,她放慢了速度,开始犹豫。林西燕的好强和叮嘱在她心里盘旋,最终,她还是背到倒数第十页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低头道:“剩下的我不会了。”
              他“哦”了一声,似乎正等着这一刻。他把书合上放在桌子上,微微眯眼看着她,目光冷傲而犀利。
              “伸出手来。”
              司恬提着心伸出手,心想,就十下,一咬牙就挺过去了。
              他冷哼了一声,戒尺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
              她咬牙数着,到了第十下,他却没有停的意思,一口气又打了十下。她白皙细嫩的手掌,立刻又红又肿,手指情不自禁的抽搐着,每一丝轻颤都牵连着手心火烧火燎的痛,往经脉里窜,疼得想让人跳脚。
              “这二十下是惩戒你说谎。让你记住,以后不可骗我。”他哼了一声,冷冷道:“背!”
              她小心翼翼地缩回手掌,移动间还是不可抑制地倒吸凉气。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自己骗他的,只好硬着头皮将最后的十页也背了下来。
              “司恬,你记住了,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别想着什么仗义。”商雨袍子一撩,傲然而去,心里又是莫名的生气,她这样的傻丫头,真是不多见,自己都顾不了,还想护着别人。
              林西燕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呜呜哭了起来。
              司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低声道:“师姐,没事,一个月很快就熬过去了。”邵培的性子看上去清寂淡然,也许他亲自教授她们的时候日子能好过一些。
              林西燕猛的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你知道吗,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司恬叹口气,她又何尝不是呢,这是她第二次挨打,第一次,就是三天前,也是商雨所赐。可是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委屈,虽然商雨责罚了,却都是逮着了她的错处,有错便要受罚,她无话可说。
              林西燕哽咽着说道:“你知道威扬镖局么?”
              司恬心里一动,威扬镖局她自然知道,她家以前每年都要请威扬镖局的人押送银子。好象威扬镖局的大当家姓林,难道林西燕是?
              林西燕见她不语,以为她并不知道,咬着牙一字一顿:“三个月前,我父亲压镖,被人杀了,还有三位叔叔,两位哥哥。”
              一句话里有六条人命,林西燕的唇齿间仿佛逸出了血腥气。
              司恬心里一颤,怪不得林西燕的脸上总有是有一股阴郁和恨意。
              林西燕恨恨说道:“我来七势门就是为了给他们报仇的,可是师父却说,朱雀并不用学武,专攻医理。我不知道,我到底还要不要再待下去。背书对我复仇有什么用?”
              司恬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夜,齐扬过来,送给林西燕一瓶药膏,让她抹手,又送给司恬两瓶,说是大师兄特意这么吩咐的。
              她明白了,看来以后手心挨板子的日子不会少,商师兄很“看好”她,送了两盒药膏,未雨绸缪。
              翌日,商雨又扔给司恬一本书,吩咐道:“五日内背会。”
              一旁的林西燕,脸色很尴尬,上一本她还没背完。
              司恬回到屋里翻开一看,书中居然全是偏方。她一阵惊喜,连忙用心地去看,希望可以找到医治母亲的偏方,但却没有收获。这一次,她四天就背会了,第五日商雨来验收的时候,她不敢再替林西燕留面子,老老实实地全部背了下去。而林西燕只背会了一半。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商雨并没有责罚林西燕。而对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记性不错。”
              这算不算夸奖?她不敢奢望能得到他的赞许,只是希望他别找茬就行了。
              转眼间,站梅花桩已经半月有余,两人虽不能说是稳如泰山,却比初来时有了翻天覆地的进步。商雨终于将她们从木桩上解放下来。
              那天,司恬惊异地发现商雨并没有象惯常的那样,穿着练功的劲装,而是一件白色的长衫,袖子颇为宽大。迎着霞光,山风盈袖,显得他翩然出尘,风流倜傥。
              林西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恍然不知道往那里看才好,一抹红晕一直浅浅挂在脸上。
              商雨一手背后,一手挥出。衣袖本是极软极逸的绸缎,却被他抬手间鼓如大钟,挥动间状如旋涡。
              “这一招叫红袖添香,是师父专门从少林的乾坤袖化来,为你们朱雀所用。你们没有内力,自然也运不出什么真气来,只要学会这个花架子即可。”
              他说到“花架子”几个字的时候,蹙着剑眉,甚是不屑。然后讲了讲如何起势,如何运力,仿佛这就是小菜一碟,要是连这都学不会,就去厨房找块豆腐自己看着办吧!
              林西燕连着半个月的背书都被司恬反衬的脸面尽失,她武功方面有点底子,又存心要在这一招红袖添香上扳回些面子。于是她格外的用心卖力。五天之后就掌握了这一招“花架子”。而司恬却把这一招“花架子”生生练成了“草架子”。因为她的力气很弱,起势之后运力不继,那衣袖便鼓不起来,烛台上的蜡烛一直无法扑灭。
              等到商雨来到朱雀院考核两人的时候。林西燕轻轻松松一招扑灭烛火。而司恬连着试了四次,那火苗都是摇摇晃晃,就是晃不灭,十分顽强、顽固。
              他看着她,“赞叹”道:“你这力气,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司恬羞惭地低着头,她觉得他的目光似乎透着让她去撞豆腐的意思,于是很自觉地伸出手道:“请大师兄责罚。”那两盒药膏,终于要派上用场了,看来以后要省着点用才是。
              商雨对她的自觉认罚很满意,缓了缓口气,道:“责罚自然是少不了的,从明日起,将山门的七层庭院每日打扫一次,再将厨房的水缸装满,记得用手提,不是肩挑。”
              司恬暗暗吸气,这惩罚比打手心还狠哪。
              晚上,齐扬过来安慰她:“司恬,大师兄让你扫庭院提水,其实是练你的臂力。你一定能练成的。你就是太瘦了,你看林西燕的身板多结实,好象她家是开镖局的,一看就很厉害。对了,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家?司恬心里一刺,恍惚地笑了笑:“我家,是开胭脂铺的。”
              齐扬眉梢一扬,惊叹着:“哎呀,怪不得你长的这么好看,象是一朵雪花。”
              司恬扑哧笑了:“雪花是花么?”
              齐扬挠挠头,笑嘻嘻道:“嘿嘿。看来我这说好听话的功夫还得练练。要是二师兄在就好了。他可是舌绽莲花,一席话能让人笑得合不拢口。”
              司恬道:“二师兄怎么不在这里?好象白虎院一直空着?”
              “他被师父派去有事。日后你会见到他。”
              司恬“哦”了一声,没有问下去。
              齐扬却兴致勃勃八卦:“他呀,长的比你还要好看,只要和女孩子说上几句话,那女孩子极少有不动心的,我和他在一起,每次都被女孩子嫌恶。”
              “为什么?”司恬不能理解,齐扬这性子开朗又和善,为何会让那些女子嫌恶?
              齐扬愤然道:“因为她们想单独和二师兄在一起。我在二师兄身边,碍了她们说些外人不能听的话,做些外人不能看的事啊。我偏偏就不离开,哼,就让她们着急。”
              司恬被他的小孩脾气逗的嫣然一笑,情不自禁想起了小岸。每次林一枫想要单独和她说上两句话,小岸一准跑到跟前,没事找事地转悠,眼睛贼亮贼亮的瞄着两人。而后跑到母亲耳边报告,母亲每次都笑着点他的脑门,说他小鬼头。还说,等他长大了,也是这般要蹭到女孩子身边说悄悄话的。
              齐扬见她沉默出神,以为她在为练功一事担忧,便站起身,拍了拍司恬的肩头,朗声道:“加油!兄弟!”
              被一个青葱少年这么随随便便地一拍,她本该尴尬别捏,但那一份不自在却又被一声“兄弟”给化了去。他在心里把她当兄弟一般么?司恬哭笑不得,心情却莫名的好。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3楼2014-02-1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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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 事
                翌日一大早,司恬便提着笤帚去扫庭院,扫完庭院去厨房提水。荷院里有水井,商雨却偏偏要她从盛霞台后的山泉里提水。司恬大度地想着,他这是在练她的臂力,于是提着水桶就去了。
                盛霞台的西侧另有一条小径。司恬按照海力的指点,沿着小径走了不远,依稀听见溪流的潺潺水声。走了几十步,果然看见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涣涣,金乌投射,波光粼粼。
                她站在岸边的青石上,水桶放下去,用力一提,没想到一桶水那么沉,她险些一个闪身趴到水里。
                她咬着牙又倒掉半桶,吃力地提着半桶水往回走。
                “小丫头,你是前头院子的人?新来的吧,我好象没见过你呀。”突然从溪流边的竹林里走出一位老者,他长须斑白,清癯高挑,颇有道骨仙风的气度。
                司恬吓了一跳,实没想到这竹林里还住着有人。她以为七势门就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这位老
                者却怎么没听齐扬提过,看他衣着气度,并不象是山民。
                “老伯,我是七势门新收的徒弟,来这里提水。”
                老者宠溺地笑了笑:“傻丫头,七势门院子里都有水井,何必跑这么远来提水啊。”
                司恬一听他的口气,仿佛对七势门了解很多,对他的身份情不自禁地好奇。
                “是大师兄特意让我来提水的。”
                老者含笑摇头:“商雨那臭小子如今倒知道欺负女娃娃了,回头我教训他。”
                司恬嫣然一笑,心情大好,他也有被人称为“臭小子”的时候,哼哼。
                “老伯,其实,也不是欺负,是师父让他先带我练功的,我底子太差,不能怨别人。”
                老者笑了:“呵,你这小丫头,心眼倒好,还帮他说话。”
                她并不是帮他说话,虽然他责罚的有点重,可是她练功不成在先,不能埋怨别人。再说,她每个月拿着七势门的十两银子,又怎么可能是平白无故?所以商雨布置的任务,她即便觉得艰难,却也难有怨言,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不付出便得到的东西,总归是昙花一现吧。
                “老伯,我告辞了。”
                老者捋须轻笑。司恬提着半桶水走了。
                将一个水缸添满水,司恬足足跑了十二个来回。本想着下午再练那红袖添香,胳膊却抬都抬不起来了。
                晚饭时,她特意去的很晚,生怕碰见商雨问起她的功课,不料就是那么巧,她刚坐下,商雨就进来了。她叫了一声“大师兄”就赶紧投入地吃饭,俨然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希望他也是如此。
                饭桌上只有她和他,寂静的仿佛嚼米粒的声音都清晰起来。
                突然,她的面前多了一盘牛肉和两个鸡蛋。
                “都吃了。”不容反抗和拒绝的声音。
                她怯怯地抬眼看去,只见他正盯着她,俨然一副你不吃下去,我就吃了你的表情。她头疼的看着那一盘牛肉和两个鸡蛋。鸡蛋还好说,牛肉让她犯愁,她素来喜欢吃清淡的,那么一大盘肉,就是两天,她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他盯着她,拿筷子敲了敲牛肉盘子,“叮当”一声脆响。她有一种感觉,她要是再不动筷子,他下一次敲的就是她的头。
                她一咬牙把盘子挪到自己面前,用一种痛不欲生的表情无言地抗议着,吭吭哧哧地就望嘴里填。
                他看不下去了,以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口气说道:“你要知道,牛肉是很难买到的,你这样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咽了一口“天物”,飞快地将痛不欲生的表情收了。
                他不错眼地盯着她,以至于她连偷工减料的机会也没有,默默哀叹着将一盘子牛肉塞进肚子,她觉得自己立刻“沉重”了起来。
                她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道:“大师兄,我吃完了,可以走了么?”
                他端着皇帝般的架子,打赏似的挥了挥手:“恩,可以退下了。”
                司恬如释重负地从大师兄的“欺压”下生还,心里开始忧虑,是以后每日都有牛肉鸡蛋“天物”大餐,还是大师兄今日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仅此一回?但愿是后者吧。
                


              14楼2014-02-18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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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楼2014-02-18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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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心
                    庭院里鸟鸣啾啾,清脆婉转,将司恬的美梦惊醒。
                    她睁眼一看,居然天光已经大亮,她赶紧起来,暗自羞惭,自己这点酒量真是让人汗颜,从没起的这么晚过。林西燕怎么也不来叫一叫自己呢?自打背书她胜过了林西燕之后,司恬已经觉察到一种微妙的竞争在自己和林西燕之间悄然萌生。她其实很不愿意这样,可是她刻意的示拙却又被商雨点破。虽然同为女孩,林西燕却不如齐扬更好相处,齐扬毫无心机,和他在一起不用小心翼翼。
                    她赶紧起身梳洗,然后去荷院吃点早饭。
                    没想到,一进饭厅便看见饭桌上坐了一个人,谢聪。
                    他唇角噙着一丝笑,注视着她走进来,眼睛眨也不眨,看东看西,看上看下,全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放肆的盯着一个女孩子看,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司恬被他看的浑身生刺,再一想苏姐的那句非礼之后可以扯平的话,顿时又羞赧又戒备,尴尬的叫了一声“二师兄”,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在他对面坐下。
                    谢聪挑着眉梢正色道:“二师兄这称呼真是又老又土,你叫我聪哥就好。”
                    趁她点头的功夫,他又展颜一笑:“记住是聪明睿智的聪,可不是小葱豆腐的葱。”
                    这一次,她慎重地点头,恭敬乖巧地叫了一声“葱哥”。
                    谢聪一筷子伸过来,作势要敲她。
                    “是不是叫的是小葱的葱?”
                    她吓了一跳,不会吧,连她心里想什么都知道?,被他窥破了小心思,她的脸皮有点热了。
                    谢聪得意一笑:“小丫头,我这双眼睛,什么也没想瞒过我。我刚才就是故意试一试你,你这丫头,看上去乖巧听话,其实古灵精怪。”
                    司恬更是吓了一大跳,难道他会读心术?他不过是见了她两面而已,居然就看出了什么?她以为经历了家变,磨难已经将自己一脸的淘气和幼稚浸染成了镇定和老成,不想心里转了一点点调皮的念头就被他一语点破,这样的聪哥,还是保持距离远远欣赏就好。
                    “聪哥,我拿回去吃,你慢用。”她在桌子上拿了一个馒头,打算撤退。二师兄虽然长的好看的让人羡慕,可是他那双眸子却瞧的人象是没穿衣服一般,如芒刺在背。
                    他嘿嘿一笑:“小师妹,别急。你知道么,很多门派里都是师妹嫁给师兄的,你对我摸也摸了,看了看了,是不是该对我负点责?”
                    说着,他就从桌子对面俯身过来,笑得祸国殃民,万分欢爽。
                    什么?司恬吓掉了手里的馒头,明知道他在耍无赖,调侃作弄她,可是她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也从没见过这么厚颜的人,顿时被他撩得心跳脸红,手指发抖。
                    她一个劲儿的往后倾身子,不知道如何应对,最最可恶的是,凳子腿被他的脚勾住了,她想挪一下凳子都不能。
                    他不依不饶,笑眯眯地压低身子紧迫过来。哼,笑的好看又有什么用,一脸的不怀好意。
                    她此刻一起身必定是要自投罗网进他的怀抱,她只有拼命往后仰。结果,“扑通”一声,椅子倾斜角度过大,她连人带椅往后倒了下去,她认命地想,倒在地上也好过倒在他的怀里。
                    谢聪眼波一闪,一出手将她的胳膊拉住,然后,往回一带。
                    她虚惊一场刚想舒气,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圈在了一尺之内。
                    他笑的促狭又得意。
                    她狼狈地推他一把,转身就逃。这个二师兄,简直比商雨更“可怕”。
                    真是想到谁,谁就立刻出现。商雨正巧跨进了屋子。三人的局面正如戏台里,出将入相的那一幕。
                    他低头看着一脸红云的司恬,再看看笑的一肚子坏水的谢聪,眼眸一紧,这谢聪恶作剧的毛病又犯了,这丫头可别当真。一股危机感立时袭来,他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务必要给谢聪点“警示”才是。
                    于是,上台救场的他挡着想要匆匆下场的司恬,明知故问:“你慌什么?”
                    她那好意思说出原因,恩哼着:“我急着去找苏姐。”继续闷头想往外跑。
                    他站在门口正中,道:“苏姐和师父下山了,下午才回。”
                    她“恩”了一声,低头想从他身边借过,大师兄二师兄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还是躲到朱雀院里明哲保身吧,实在要出来也是要查查黄历挑个良时才好。不过,人果然是需要对比的,谢聪一回来,商雨简直成了磊落君子。
                    打手心,比被调戏强多了。
                    她耸着身子错过商雨的一瞬间,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了。
                    她一愣神的工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撩起她额头上的几缕刘海,用指腹轻轻的抚摩了一下,柔声道:“擦药了吗?”
                    他从没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过话,今天,太阳从南边出来了?她受宠若惊到忘记了羞涩和慌张,愣愣道:“擦了。”
                    “以后小心些。”他放下手,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的象是窗外的春光,暖的醉人,深的溺人。他简直变了个人,她有点看呆了,大师兄莫非今天吃错了药?又或是,被她踩了一脚之后,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打算以后和她友好相处?
                    聪哥在清嗓子……
                    商雨却不放开她,继续以春波样的眼神,看着她:“阿恬,我的脚好象肿了,你给我上上药揉揉。”
                    司恬被他一声“阿恬”生生叫出一胳膊的小疙瘩,又被他的这个要求惊出了汗。大师兄这是怎么了,性情大变,而且还是往娇气上变。当日他头上长个包,给他送碗药汤,他那鄙夷的表情可是历历在目。
                    聪哥在咳嗽……
                    商雨推了推她的胳膊,柔声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她的确是愣了。他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先走出去。
                    “客婶,是不是你的醋坛子洒了?”谢聪阴阳怪气的大着嗓门喊了一声,司恬终于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又烧起来了。这个二师兄,简直是个妖孽。
                    她再次落荒而逃,出了荷院才觉得心跳缓和了些。商雨走在甬道里,身姿挺拔,步履如风。她跟在后面冒着非礼勿视的风险,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她仔细瞅着他的长腿,寻思着,如此健步轻盈,那有一丝脚肿的迹象?
                    “大师兄,你的脚。”她惴惴地说着,觉得以她的功力和体重,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跺一脚就跺肿他的效果。他分明是夸张,或是故意找茬?意图报复?这么一想,觉得昨夜自己果然是太过莽撞了,借酒壮胆图一时之快果然是不对的。
                    他回过脸来,司恬豁然发现,他的脸色已经从刚才的春暖花开径直翻山越岭到了秋风萧瑟。
                    他拧着剑眉扔下一句话:“没事别去找谢聪。”说完转头就走,仿佛刚才在饭厅门口那个春风般和煦的男子,根本不是他。他也压根不提给他的脚上药的事。
                    谁去找他了,是偶遇好不好?司恬噘着嘴看着他进了青龙院,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上去。庭院里四处通透,清风徐缓,额头上有一小块地方一直温温热热的,仿佛刚才商雨手指上的温度烙在了她的肌肤上。
                    她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进到院子里,一看商雨并未进屋,负手站在假山前看鱼。
                    她低声问道:“大师兄,你的脚?”
                    商雨回过头盯着她:“你还真是实心眼啊。”她就没看出来?他是存心在谢聪面前以示亲热,让他别来招惹她。
                    实心眼不好么?她觉得他这句话好没头绪。
                    “我刚才不过是那么一说,你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他一看她懵懂的样子,象只早起还在犯迷瞪的小鸟,顿时泄气地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她虽然长的很机灵,其实根本就不开窍。她还不到十五岁,一想到这里,不知怎么,他竟有些遗憾,但一转念,又觉得这样甚好。甚好的念头一起,他的脸色就情不自禁和煦起来,看着她,又温柔地笑了笑。
                    司恬觉得今天的他,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会春天,一会秋天,转眼间又到了夏天,再待下去,或许冬天眼看就到,她愣了一下,飞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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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指一瞬
                      快到山门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大师兄,你今天都来回了四趟了,我实在过意不去,你放我下来吧。”
                      这可否理解为心疼?于是,他即便有那么一点辛苦也立刻不着痕迹地烟消云散。他轻声回了一句:“我不累。”当心甘情愿为一个人付出的时候,周身都有无穷的力量。再说,他五岁便习武,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早习惯了这磨死人的石阶。有时候还很喜欢这道石阶,因为它,七势门不知道少了多少的江湖叨扰,保有一份红尘中的清静。
                      她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累,以前我爹背着我的时候,也说不累,可是过后却让我娘给他捶腰。”
                      这句话她本是无心,他听着却有点别捏。他背着她,怎么会让她联想起她爹呢?难道大了五岁,她就觉得他很老么?眉头便不由自主地拧了一把。
                      终于到了山门,她以最快的速度从他背上跳下来,长长舒了口气,终于解放了!一路上腰酸肩疼!
                      她将雨伞高高举起罩着他。他看着她掂着脚尖的吃力模样,很想她此刻快些长大,不过,十五岁,也快了。
                      他敲了树上的铃铛,海力跑过来开门。
                      他擎着伞一直将她送到朱雀院的回廊下,看着她略湿的裤角,低声道:“你去洗洗吧,把湿衣服换换。”
                      其实这话应该是她对他说才是,他的下半截衣服都湿了,新靴子也湿了,她心里充满了内疚,一个念头强烈地蹦出来,下个月发银子了,她想送他一双新靴子。
                      她心里充满了内疚,所以道谢听起来格外的诚挚,明亮的眼眸水汪汪的,并不令人沉溺,却让人,渴。
                      “你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她一道谢,他本来很柔和的面容又有点生硬了。在他心里,客气就意味着生疏,生疏就意味着……
                      他的一丝轻微的不悦落在她的眼中,她目送着他的背影,很奇怪,难道道谢不是应该的吗?
                      她回过头,突然看见林西燕不知何时站在回廊下,默默地看着她。
                      “师姐。”
                      林西燕神情很奇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出去玩了?”
                      “不是,我娘生病了,大师兄送药过来。”她那有心思去玩,在她心里,就只有一件事,拿钱给她母亲看病。
                      林西燕“哦”了一声,模样恹恹冷淡,转身就回屋了,门也就势关上了。司恬和她不同,她在屋子里的时候,不喜欢关门,喜欢看着阳光从门口、窗口透进来,照着屋里的尘埃。
                    **********************************
                      翌日,司恬和林西燕照旧是跟苏姐在药房里辨认一些药草。大约讲了半个时辰,苏姐停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笑道:“其实,我讲这些,好无趣,你们听着也无趣。我来讲一个笑话吧。有个人写字的时候,喜欢用舌尖抿一下笔尖。他有个好友送了一方好砚给他,结果,他写字的时候,一命呜呼了。”
                      这是笑话么?司恬和林西燕面面相觑,都是心头一跳。苏姐面不改色,轻松愉悦的说着,仿佛说的不是一条人命。
                      “最熟悉他的人最方便害他,对不对?”
                      苏姐见两人不苟言笑,白着脸,便噘着嘴道:“不好笑?那我再讲一个。”
                      “你家师父喜欢一个人在修庐里煮茶喝,自觉很风雅,其实呀,酸溜溜的一肚子寂寞。”
                      苏姐“哼“了一声,笑道:“有一天,他喝着喝着就肚子痛,在茅房里蹲了半夜,你们猜是怎么回事?”
                      想到邵培那样风雅的一个人物,蹲了半夜的茅房,那场面十分地煮鹤焚琴。司恬和林西燕都忍不住乐了,可是想笑吧,又不觉得太不尊师重教,只好拼命忍着。
                      苏姐甜甜一笑:“因为我给他下了泻药。”
                      林西燕和司恬笑不动了,她为何这样做?
                      苏姐眼波一闪,笑呵呵道:“下药这个好猜,可是你们猜那泻药我是怎么下的?”
                      司恬和林西燕不知道怎么猜,其实心里都在想,难道不是放在茶水里么?
                      苏姐催道:“快猜啊,猜不中,我可要让商雨来收拾你们。”
                      林西燕忙道:“是茶水,或是茶叶里放了泻药。”
                      苏姐转眼问司恬:“你说呢?”
                      司恬一看苏姐的神色,便觉得不是这样简单,于是想了想道;“是茶具里。”
                      苏姐显然也没打算两个人能猜对,摇头道:“都不对。你家师父那是个人精般的人物,别人想在他的东西里下毒,难如登天。”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修庐里的房梁上悬了一盏宫灯,刚好就在他煮茶的桌子上方。我在宫灯的底座上按了一个蜡丸,他煮茶的时候,热气上浮,熏化蜡丸,丸里的药粉就落在了茶水中。”
                      林西燕和司恬听的目瞪口呆。
                      苏姐笑了笑:“这个法子,我想了两天。”
                      司恬很想问,你这么作弄师父,他没责罚你么?
                      苏姐正色道:“我给你们说这些,是因为你们师父,来日一定会这么考你们。让你们给他下毒,若是你们能成功,才算出师。所以,今日开始,你们就要开始上心这件事。”
                      司恬仿佛听到了梦话,难以置信。给他下毒才算出师?为何如此?
                      苏姐又笑道:“不过可千万别毒死他啊,不然可没人给你们发银子了。”苏姐笑的春风般妩媚,可司恬心里却惴惴地纳闷,邵培这个人,真的好奇怪。他是个坦诚的人,明白的告诉她,师徒本是主顾。这让她很难象其他的学徒一般对师父生出什么敬爱和依恋,油然而生的是一份敬畏和疏远。他为什么非要这么说呢?即便心里这么想,也未必要一定说出来啊,她隐隐有些遗憾,其实她对邵培,很有好感。很希望他能象别人的师父那样对徒弟慈爱关怀,而不是客气疏离。
                      想到邵培,她心里隐隐怅然。突然门口传来说话声,正是邵培的声音,还有一个人,一把嗓音低沉好听,似是古琴。
                      屋门处光影一暗,进来两个人。
                      她愣住了!站在邵培身边的竟是裴云旷。
                      他依旧是一袭暗紫色的锦袍,举目淡淡一扫,似将屋内的光华都吸附了去,眉宇之间,神采熠熠。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明显停留了片刻,浅浅地一笑,他还记得她,她微微脸热,她也记得他,那个荷包,她一直随身带着。
                      苏姐居然对他鞠身施礼:“苏翩拜见王爷。”
                      王爷!司恬和林西燕都是惊惶地一震!连忙收敛了自在和随意,满怀惶恐跟着苏姐对着裴云旷
                      施礼。
                      邵培却和他平身而站,不动声色。私交如此之好?居然可以和王爷平起平坐?司恬心里疑惑着。
                      裴云旷浅笑着虚虚一扶:“免礼!苏翩,在七势门还弄这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你走了三年,和我们越来越生疏了。”
                      苏姐直起身子瞥了一眼邵培,嫣然一笑:“王爷,这生疏二字也是有来由的,邵门主常喜欢说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远之才好。难道不是么?”
                      一边的邵培脸色一涩,略带苦意的笑了笑。
                      裴云旷神色微动,却抿唇含笑不语,目光又似乎从司恬脸上一拂而过,淡淡一瞥不着痕迹。
                      她心里激动不已,这位债主终于现身了,她是个有借有还的人,几个月欠钱不还快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邵培道:“苏翩,王爷这次来是想请你下山帮他办一件事。”
                      苏姐笑了笑:“王爷太客气了,邵门主也太客气了,苏翩和苏婉的命都是二位救的,王爷有什么吩咐,我那敢推辞与不从呢?”
                      她的话温婉中却带着刚韧,即便司恬也听出了里面隐含的讥讽。她惊异地看着苏姐,不禁佩服她的胆色。裴云旷虽然看上去亲和大度,但他到底是位王爷,苏姐竟敢对他如此说话。不知道他们之间,过往有什么渊源。
                      而裴云旷却似乎根本没听出她话中的讥讽,对着邵培释然一笑:“苏翩果然爽快,我们到修庐详谈。”
                      出门之际,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扫了司恬一眼。她愣了愣,鼓起勇气追了出去。
                      院子里光线明亮,他走在两人之间,邵培的儒雅和苏翩的妩媚,刚柔相染,却都遮不住他独有的一份光彩,不可言说。
                      “王爷请留步。”
                      裴云旷停了步子,回头看着她。
                      她急上几步,递上他的荷包。她一直装着银子带在身上,就是为了那一天能碰见他。荷包依旧,仿佛不曾易主,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接过荷包,看了一眼,似乎有一丝笑容在唇角漾起。
                      她诚恳地谢着:“多谢王爷上次借我的银子。”
                      他握了握荷包,抬起眼帘正色道:“我今天来,特意向邵门主打听你。三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几个月我操心的寝食难安,就怕你赖帐不还,如今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什么?三两银子让一个王爷寝食难安!她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
                      他仿佛看到了想看的效果,脸上正经严肃的表情飞快淡去,一丝促狭而调侃的笑容挂在他的唇边,渐渐放大。他笑起来,唇边的笑纹,十分,晃眼。
                      原来,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在和她开玩笑!她回过味儿来,情不自禁想笑,却又拘泥他的身份,不敢放肆的笑出来,只好抿着唇角努力忍住,唇边勾出一个弯弯的弧度,两个酒靥若隐若现。即便如此,眼波却掩饰不住心里的笑意,眉眼弯弯,欲笑还羞。
                      此刻的光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间,但很多一瞬间,当时不经意,过后再想,却是永远,越是品味,越是放不下,想要重回,想要留住,渐渐入了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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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 行
                        苏姐从修庐回来的时候,裴云旷居然也随着她来到了朱雀院。
                        司恬正坐在窗前看书,猛然见到他踏入屋内,骤然一惊,慌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行礼。
                        他背光站在屋门处,温雅如美玉,却又贵不可言。谦和与尊贵水□融到这般田地的人,她第一回见。
                        他挥袖微笑:“我刚才说了,没有外人,不要拘礼。本王正在四处造个亲和下士的好名声,你们可要配合。”他又在开玩笑了。
                        司恬想笑,这样的王爷,她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过。不看他的相貌,单从他的语气和眉梢眼角的灵动亲和,敬畏之意,便情不自禁的淡了。
                        他开门见山道:“我听苏翩说,你母亲病了,怀疑是中毒。我刚巧认识一位名医,名叫梁国仁。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梁国仁"这个名字一落入耳幕,她的心便砰然一声狂跳。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他本姓赵,是东都洛阳的名医,因为给皇帝看病有功,被留在上京,恩赐姓梁。她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积蓄了钱,带母亲去上京一趟,听说他架子大的很,自从恩赐了梁姓之后,就再不肯接诊普通百姓。
                        她惊喜又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带母亲去找他吗?”她生怕声音大一点,就要惊醒这个梦。
                        裴云旷正色道:“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让你带你母亲去。”
                        她心里一凉,希望转瞬即逝。那他提这个名字做什么,存心逗她动心么?
                        他顿了顿,展颜一笑:“我带你母亲去,如何?”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会让人难受一会让人欢喜。她高兴地说不出话来,手指暗暗掐着掌心,很痛,不是梦。她心里好笑又好气,他到底是不是位王爷,怎么这样喜欢逗人?
                        他似乎很乐于见到她这样忽喜忽忧的灵气生动,居然笑了起来。
                        她满心欢喜,却又觉得喜欢开玩笑的人好象大多做事不靠谱,特别他又是一位王爷,她这样的小老百姓的芝麻蒜皮的小事,他能当真么?于是她又不放心的追问一句:“多谢王爷。你真的可以让他给我母亲看病吗?”
                        他点头道:“真的。”而后又略一蹙眉,似乎不满道:“小丫头,我还会骗你?怎么说,我也是个王爷。”
                        他又开始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小丫头让他觉得很有趣,其实,他很少开玩笑,只有上了兰周山,在邵培这里他才可以松懈下来,才觉得自己是个年轻人。平时,他的面具一套一套,多到自己数不清,随心所欲,抬手就来。
                        “我和苏翩等会起程去上京,你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走,到山下接着你母亲。”
                        他说完就出去了。从他进屋开门见山说出来意,到一锤定音转身离开,不过是片刻工夫。玩笑之间,言简意赅,利索果断。
                        她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开始转运了么?倒霉的日子好象正在离她远去,治好母亲,是她的最大心愿。好运居然就这样撞到了她的头上。屋子里似乎还留着他的气息,温润和善,仿佛是一杯清香的米酒,让人熏熏暖暖。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两件衣衫打个小包袱。她和苏姐一起到了修庐,裴云旷正和邵培说话,商雨也在。见到他的瞬间,司恬对他轻轻一笑。他嘴角动了动,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没笑。
                        裴云旷见到她们过来,便动身起程。邵培将他们送出修庐。
                        商雨情不自禁走在她的身后,山门一开,清风扑面而来,将她的头发尽数往后吹去,她还未及笄,并未挽起长发,肩后的一缕长发吹到了他的袖上,在他白色的衣衫上一拂而过,似是狂草书尽相思,一笔长捺之后,余味潇潇。
                        他心里一动,极想出手挽留这缕青丝。乌发却落了下去,白色的衣袖干净的片尘不染,毫无来过的痕迹。
                        邵培停住步子,对裴云旷道:“王爷一路保重。”
                        司恬对师父告别,目光落到商雨脸上时,赫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似乎一直在注视她,目光灼灼,若有所思。她略有点不自在,对他笑了笑,转身下了石阶。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7楼2014-02-18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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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其他人物大家代滴谁??都来说说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4-02-18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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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庆王府比较素净,而临江王府则喜庆得多,下了车轿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府里大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亮如白昼。看的出来,这位王爷是位喜欢热闹的人。
                            晚宴不单邀请了裴云旷,还请了丞相左实秋、刑部梁满屯,兵部周光照,还有乐平王留在上京的世子裴嗣宇。区区几个人,一席坐尽大梁江山之权贵砥柱,不同的只是,有人的权势是上天给的,有人的权势是自己挣的。
                            临江王裴尚风,年三十许,看上去魁伟板正。乐平王世子裴嗣宇与裴云旷年纪相当,相貌俊美,一表人才,但神色端庄的近乎有点冷漠。
                            主客见面照旧是不关痛痒的寒暄,彼此心里想些什么都心照不宣,却还都端着亲热的架子,言不由衷的客套。
                            见礼落坐之后,司恬就站在裴云旷的身后,暗自提着心。
                            他面前的茶盏里,茶水已经泡上,仿佛就是在梁国仁家喝过的绿羽茶,只是杯子要精致气派的多,一看就是皇家御用的瓷器。
                            “上菜吧。”临江王对身后的下人吩咐了一句,然后对众人笑道:“离太后的寿辰还有半月,没想到今年安庆王来的格外早。”
                            裴云旷欠了欠身子坐得更随意些,微微笑道:“临时有件私事,提前动身了。一年不见,王爷看上去丝毫没变,倒象是更年轻了。”
                            梁满屯满脸堆笑在一旁附和,左实秋虽然也是颔首微笑,神色却自带一股清高桀骜,与梁大人的笑容不同,多了些味道。
                            临江王暗自得意。三位王爷中乐平王年近五旬,动不动抱病,大部分事宜都是世子在应付。裴云旷年轻低调,无事不到上京来。只有他正当壮年,而且挂了威武大将军的职,经常从燕州进京述职,皇帝跟前颇有几分宠信,似乎胜算最大。
                            侍女陆续端上菜来,临江王道:“来,先喝茶吧。”
                            司恬忙端起杯子,送到裴云旷的手边,低声道:“王爷请用。”瞬间工夫,苏翩交代的事她已办到,她暗自钦佩苏翩的聪明,这种法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裴云旷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镇定如常,便浅浅一笑,伸手来接茶杯。她万万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用手指抚了抚她的手背!而且,并非是弹指一瞬间的一拂而过,是抚摩,动作轻缓、明显。
                            她心里一阵狂跳,茶盏险些脱手。
                            临江王看了一眼司恬,对裴云旷笑道:“果然是年少风流,寸步难舍啊,哈哈。”
                            席间的人都笑起来。他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笑意融融的看了她一眼,带着坦然默认的意味。
                            她脸红心跳,恨不得立刻退席。席间只有裴云旷和乐平王世子带了随身的侍女。而裴嗣宇的两位侍女,站的稍远不说,眉目拘谨,毕恭毕敬。不象她,不仅离着裴云旷很近,刚才那个奉茶的动作,外人不明就里,表面看来实属亲密。他接过茶水时那特意的一个动作,暧昧十足,惹人遐思。
                            她不明白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是什么意思,事发突然,她惊慌羞赧的转不动脑子,红着脸只想往后站,反正今日她的任务也已完成,实在不想,让人误会。
                            菜上齐了,开了封的酒立刻倒进了犀角杯里。不时,上来一位美人行酒令。宴席间的气氛轻松起来,酒,下的也很快。
                            美人妩媚妖娆,对两位年轻的王爷分外殷勤。裴云旷应对自如,而裴嗣宇一脸正气,面容端庄严肃。
                            喝到半酣,临江王示意下人,歌舞助兴。
                            阔大的厅堂里,明烛高照,丝弦漫起,一队舞姬翩然而入。领头的一位美人,身材高挑婀娜,舞姿翩跹,柔若无骨,纤细的腰肢仿佛是春风中最柔软的柳条,拂的人心痒痒,想要揽过来缠绕于指间。
                            司恬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裴云旷。他看的很是入迷,一双明眸,简直亮如曙星。
                            她噘了噘嘴,好歹是在别人家里做客,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别人家的舞姬,合适么?难道不怕落了好色的名声?
                            临江王侧过身子,对裴云旷笑呵呵道:“这女子还是曹大人送的,内人脸黑了半个月,容她不得。不如我做个顺水人情,送你如何?”
                            他似是从美梦中醒来般,“哦”了一声,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那女子身上收回来,然后又懒洋洋地放在了司恬的身上。
                            她莫名心里一跳,他看她做什么?
                            突然,他长臂一展,将她扯了过来。她不及反应,他拦腰一抱,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她又羞又急,心象是琴弦瞬间被拔到了至高之处,岌岌可危悬于一线。她慌乱惊恐正欲挣扎,却感觉到他压在腰上的胳膊紧了一紧,似乎另有深意。
                            她按捺着羞赧惊惶,身子僵硬紧绷,脸要烧了起来。他的面容近在咫尺,那种清淡好闻的味道杂在一股酒香里,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端。距离太近,她的目光无处可落,低垂着眼帘,入目就是他放在腰间的手,白皙修长,却隐含力量,将她挟于臂下。
                            他笑呵呵地说道:“多谢王爷美意,如今我喜欢这样年少青涩的。不过,看着这豆蔻年华,让我觉得自己都老了。”
                            临江王笑着“呸”了一声:“你小子要老,本王岂不是要自称老夫?”
                            同座的几个男人都笑起来,只有她羞赧的几乎昏厥。
                            他目光柔柔地看了她一眼,她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在他怀里有点发抖,他想笑,松开了胳膊,放她出来。
                            她立刻后退一大步,狠不得立刻就回去。她只答应了苏翩来为他试茶,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儿,她有一种被卷于暗流汹涌之中的无力和恐慌,不能预测的“意外”层出不穷,她已经被他弄乱了阵脚,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意外”,她又羞又急,情不自禁想要退避逃开。
                            可是,他却不放过她,指着面前的一盘虾,扭头吩咐道:“过来。”
                            她想到今日自己陪他前来赴宴的身份,只好走上前,给他剥虾。
                            剥好了,放在盘子里还不行,他示意她喂到他口中。
                            她的心跳的乱七八糟,手指头不争气的想发抖,却无可奈何,只有硬着头皮上。
                            特别不争气的事发生了,虾送到他嘴边的时候,她还摸着了他的唇。震惊慌张加羞惭,那只虾差点掉到他的腿上。
                            他心里好笑,却故意装做没看见她的羞涩和尴尬。
                            她觉得自己的脸色和那绯红的虾子应该是不相上下了。
                            佛祖保佑,他只吃了三只。
                            她的心提到的高度,和那天在虎嘴坡遇险不分高下。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结束。
                            裴云旷起身时,身子一晃,她又不得不上前扶着他。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又不确定他到底喝多了没有,因为他一条胳膊虽然搭在她的肩上,但却没有用力,她能感觉到一种若即若离。
                            坐到马车里,她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一晚,她没想到这么“辛苦”。
                            他靠在白毯上,是闭目养神还是酒醉欲睡?
                            发生了太多“意外”,她不好意思看他,缩在车厢一角,心跳仍旧不正常。
                            突然,他睁开眼睛笑了:“刚才是不是吓住你了?”
                            刚才,是指坐他膝上那一幕?她不好意思回答,红着脸低头不语。
                            他叹了口气:“要不是拿你当挡箭牌,我又要养个女人在府里,一年下来,吃的穿的用的,要花费我多少银子啊。”
                            他居然在哭穷!她好笑又好气,不能信他的话。
                            他盯着她,仿佛看到她心里想说的话,愤然道:“你看,你还笑话我。我又不喜欢她,还要养着她,我才不当冤大头。”
                            她忍着笑看他,你那么有钱,当当又何妨?
                            他继续唠叨:“我常年不在京城,若是再来个一枝红杏出墙来。我真是亏大了。”
                            是亏大了。她抿着唇角,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他不满的看她一眼,好似在指责她没有同情心。
                            马车里灯光昏昏闪闪,显得他的眉目比平日更多了和煦俊美,懒懒的神色挂在脸上,淡淡倦倦,仿佛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险些被人当成冤大头,于是,她心里软软的,情不自禁道:
                            “你不喜欢她,那你还使劲盯着她看。”说完,她又有点尴尬,这语气,怎么和埋怨吃醋有点象?她有点脸红,心里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说。
                            他撇了撇嘴,极不认同:“哦,看一看就是喜欢么?那我看了你半天,就是喜欢你了?”
                            这话!她心里砰然一跳,接不下去,不能反驳更不能承认,只有沉默。只是,耳根儿慢慢热了,幸好车里只有一盏灯,即便脸红也应该看不分明,她如此安慰自己。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
                            司恬先到苏翩的房中,她正在等她的消息。
                            苏翩见到她进屋,眼眸一亮,忙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面前,让她从头说起。
                            司恬讲到临江王赠送美人的那一幕时,脸上一红,只说裴云旷拿自己当挡箭牌,却没详说他是如何“挡”的。
                            苏翩对此似乎不感兴趣,只笑了笑:“老伎俩。”而后又问:“菜里可有虾?”
                            “有一盘,就放在王爷面前。”
                            “那王爷吃了么?”
                            “吃了。”她脸上又是一红,无法详说,他是如何“吃”的。
                            苏翩舒了口气,沉吟了片刻,而后抬眼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那支桃花上。清丽的眉目和桃花的明艳,相映生辉。
                            清纯和妩媚,天衣无缝的珠联璧合着,让人惊艳。
                            她羡慕的叹着:“年轻真好,戴花也那么好看。若是我戴上,不知道有多俗气呢。”
                            司恬心里一跳,想到那门边,他回眸的一笑,和那一句诗。“真好看”,他说的是花,还是她?她急忙按住这个念头,心里竟有点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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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 屈
                              昏暗之中看不见他的神色,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是拘于险境而临时起意,还是真的有此打算?
                              她惊讶之后很为商雨高兴。如果裴云旷真的有此打算,对商雨来说的确是件喜事。那位郡主自小参佛,性情必定平和宽容,再看裴云旷的相貌,她的容貌自然不会差,必定也是美丽出众。大师兄此番若能立了功劳封官加爵,和小郡主倒真的是良配。由此看来,裴云旷似乎对门第之见不怎么在意,他的确和很多王侯都不一样,无论是为人还是观念。
                              困境之中他看似轻松,其实心里一直惦念着逃脱的那两个人。刚才,侍卫在石堆外对他说射死了一个,仍有两个人带箭逃走,他顾不得让他们来救他出去,立刻让他们去追。此刻困在这里也有了一刻钟,怎么还不见他们回来。
                              他暗暗焦急,开始思虑一旦两人逃脱,他将如此善后。
                              突然,石堆外有人轻呼:“王爷,人捉住了。属下立刻搬开石头,请王爷当心。”
                              司恬心里一阵欢喜,终于放下心来。
                              曲六儿早就准备好了工具和绳索,八个护卫再加上曲六儿父子俩,先将路口一些稍小的石块搬开,又架着数根粗木棍合力将巨石勉强撑出一道缝隙,裴云旷侧身艰难的挤了出去。
                              她身量娇小,他一伸手就将她拉了出来。
                              眼前光线猛的一亮,他立刻用手蒙了她的眼睛。她没有料到他有此一举,呼吸似乎骤然一停。
                              他随即放下手指,低声道:“你肩头有伤,方才怎么不说?”
                              她略带羞色,当着这么多人,他的动作和语言都显得对她不是一般的关切。她低头不语,脸色渐红。肩头的伤并不重,她能忍的住,再说,对他提起又有什么用呢?
                              他转过身,被侍卫扶着跨过碎石块走到平地上。
                              雪仍在下,但是小了许多,不再是雪片,毛毛团团的象是粗盐。
                              她记得他的伤在脚上,果然,他的靴子上染了血,踏过雪地时,脚下的雪印带着红色,看来伤势并不象他说的那样轻。
                              她心里一紧,担忧油然而生。他走路的时候蹙着眉,面有隐忍之色,平时他不会这样。她心里越发的担忧,还间杂着一种感觉,似乎是,心疼。
                              两个男人被捆在那里,一跪一躺。躺着的那个奄奄一息神智不清,肩负一枚长箭,胳膊上还有许多刀伤,翻着血肉,隐见白骨。跪着的这个稍好一点,虽然满身是伤,看着还算清醒。
                              裴云旷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也知道我想问什么。说出来,也许有条活路。”
                              半是昏迷的那个人仿佛根本已经听不到说话,没有丝毫的反应。而清醒的这一个,垂着眼皮无动于衷。
                              裴云旷叹了口气,道:“人为财 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财可收,何必管是谁给的呢?我给的,不会比别人少。”
                              那人仍是不语。
                              裴云旷无奈的叹口气,对身边的一个侍卫略一点头。侍卫早等不及,手起剑落,将昏迷那人的一只手一剑钉在雪地之上。那人惨呼一声,清醒过来却又立刻痛昏过去。侍卫睬着他的手掌抽出剑,剑尖滴血,在白雪之上染上斑斑点点的红,让人心惊肉颤。
                              她心中狂跳,不敢去看。
                              跪着的人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紧咬牙关。侍卫不耐,一剑挥来架在他脖子上,他却动也不动,避也不避,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样的局面裴云旷早已料到,所以他带了她过来。眼看逼供不成,只能让她用摄魂针了。
                              裴云旷看着他撇了撇唇角,轻笑了一声,对司恬道:“你去给他扎上一针。”
                              司恬点头,明白了原来他带上她的用意在此。摄魂针的用法前一段时间苏翩教了她,没想到今日就派上用场。
                              那人见到她抽出一枚黑色的针,面露惊恐之色,立刻摇头,支支吾吾的叫起来,含混不清,仿佛是个哑巴。
                              裴云旷一愣,摄魂针上面涂了迷心智之药,专门对付这些不肯招供的人,可是此人是个哑巴,却是他没料到的。即便司恬对他施了针,他也招不出什么来。
                              司恬也有点错愕,她在他面前拣了一截树枝,低声道:“王爷,不知道他会不会写。”
                              裴云旷眯起眼眸,问道:“你可愿愿意写出来?”
                              那人居然点了点头。
                              “去解开他的手。”
                              他身后的侍卫用剑挑开了他手上的绳索。司恬上前将树枝递给他。
                              他接过树枝,在雪地上划了起来,司恬站在他的身侧,却看不明白他写的是什么。奇怪,难道他不是汉人,写的不是汉字?
                              他一边写一边“哦哦呀呀”,司恬不解,弯了腰想细看。突然,他的身子猛的往右一撞,身边的侍卫一个踉跄,他借力往左一扑,手里已经握住一枚箭,抵在了司恬的喉头!
                              刹那间,一切都快的不可思议!果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动作一气呵成,瞬间他就反败为胜,将她挟为人质。箭是从地上那人的肩头抽出来的,带着血腥之气,抵在她的咽喉之上。她太过震惊,居然忘记了怕,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他。
                              那人有点紧张,死前的放手一搏,仿佛耗尽了他的精气,搂着她脖子的手指略有点抖。
                              他对裴云旷道:“放了我,不然杀了她。”他见到她从石堆下出来时,裴云旷扶着她,还替她蒙了眼。这说明,她在他心里,不是一般的女人,他决定赌一赌。
                              他居然不是哑巴!裴云旷苦笑,自己竟然也被他骗了。他眯着眼看着那人,薄唇紧抿,心里有点慌乱却强自镇定。她在他的手上,没有惊叫也没有惊惶,倒让他意外。他的目光落在那带血的箭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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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光,冰肌。
                                放?不放?
                                这种要挟他应该拒绝的,无论从那方面考虑,这个人都比她重要。放了他,会是后患无穷,会殃及无数人。他应该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立刻拒绝,但是,他偏偏犹豫了。
                                他的沉默,她意料之中,只想叹息。她又怎会重要到可以让他放走这个人?生死一线之间,诸多画面如行云流水瞬间涌至心间。她欠他太多,此刻应该是偿还的时候。怕到极至,她突然放松下来,淡然道:“你错了,我不过是王爷的一个丫头,你用我来威胁王爷,太高看我了。你杀了我,王爷也不会放了你。”
                                她的淡定让那人犹豫起来。她即便是他的女人,即便在他心里有那么点分量,但终归是一个女人,去了旧的还有新的,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小棋子毁掉全局。这个赌,他大概是赌输了,但赌一赌比等死强,别人给的大把银子他不愿意还没花就死掉。大不了,临死拉个美人儿垫背,也值了。
                                片刻的宁静,来定一个人的生死,所有人都在等裴云旷的一句话。但是,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突然放软了嗓音,对那人道:“你放了她,我放了你。”
                                “王爷!”曲六儿低声轻呼,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她有了身孕,不能受惊吓。你先放了她。”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包括她!那人心里一喜,原来她怀了他的孩子,怪不得他犹豫。这个赌,他赢了。
                                他为何要这样说?太过惊讶和错愕,她已经忘记了羞怯,愣愣的看着他,却看不出所以然,他的神色平静中带着关切,担忧,还有妥协,不是他惯常从容潇洒的模样。
                                她心里起了波澜,说不出是喜是忧。
                                “你让手下的人往北散到松林之外。”
                                裴云旷挥了挥手,让手下人退开。眼睛却一直牢牢的看着她,仿佛她真的是他最重要的人,一刻也不能从眼前丢失。
                                她看着手下的护卫犹犹豫豫的退去,忙道:“王爷,不可。”
                                他却柔声道:“孩子要紧。”
                                她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却还是难免面红耳赤,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人越发的信了,更紧了紧手里的箭,她喉间一痛,心里却是奇怪的安宁,不论是否能从这人的手里逃脱,不论今日是否会丧命,他没有放弃她,她已经觉得圆满。
                                那人见众人后退散开,对裴云旷道:“你也后退。”
                                裴云旷忙道:“我不放心她。我跟你一起,我知道路,可以带你出去。”
                                他似乎真的很在意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神色焦虑而 担忧。
                                那人想了想,他们四人进了山,遇雪迷路,在这里兜转了半天都没闯出去,这才不得已被擒住,如果有个人带路,再好不过。
                                “将剑扔了。”
                                裴云旷很快将腰间的剑解下,轻轻扔在雪地上。剑鞘上的蓝宝石在雪地上熠熠发光,转瞬就落了几粒雪在上面。
                                那人道:“你走在前面。”
                                他依言走在前面,那人挟着司恬跟在他的身后,但是箭头一直抵着她的咽喉,已经刺破了肌肤,她觉得有点痛。
                                裴云旷在前面走的很慢,有的脚印又染了淡红色,她知道他的脚受了伤,她的眼眸有了湿气,并不全是雪的缘故。他明明可以不在意她的死活,也明明可以不必陪着她。为何要这样?她想不明白,他真的认为她在他心里很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她放走此人,为了她只身涉险?
                                她不相信是这样,却又希望是这样。
                                “走快些!“那人厉声低喝了一句。
                                她心里一酸,他的身份,何时被人这样呵斥过。
                                “我的脚伤了,走不快。”他一点也不气,回头对她看了一眼,关切的问:“你累不累?”
                                她的眼眶一热,拼命咬住了唇。今日的这一幕,其实,都怨她。如果不是她被挟持,就不会连累他。
                                沿着狭窄的小路走了一段,裴云旷突然停了下来。
                                “快走!”
                                他回头苦笑:“我的脚趾怕是断了,我看一下。”
                                那人看着他靴子上的血迹,恼怒却无可奈何,骂了一声:“就你们这些人娇贵,象个娘们。”
                                司恬气的狠狠瞪他一眼,心里焦急万分,他的脚到底怎样了?“
                                他弯着身子,将脚翘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他背着他们,黑色的大氅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越发焦急。
                                “王爷,你的脚怎样?”
                                裴云旷直起腰身,回头道:“脚指头真的快掉了。”
                                她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她的眼泪让他心里莫名的一动,这样的关心,真心的不掺一丝一毫的其他,干净的象一片雪,虚虚浮浮,不着痕迹的扫过心扉。
                                他在石上抓了一把雪,递到她的唇边:“渴吗?”
                                那人极不耐烦,喝道:“快走。”
                                他不理他,只管将雪送到她的唇边。她不渴,看着他手心里的一捧净雪,眼眸很酸涩,眼泪滴在了雪上,融了一个小窝。
                                突然,一声惨叫象是被捂在咽喉之间没有发作出来。“扑通”一声,挟制她的人倒了下去,她惊惶的看去,只见他咽喉上插了一根细细的冰凌!匕首一般闪着晶莹的寒光。
                                她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又是何时将一根冰凌藏在手里的。
                                那人的手里还拿着那只箭,方才抵在她的咽喉之上,转眼却被别 人穿透了咽喉。
                                他蹙眉看着地上的人:“其实,你本可以活命的。”他有点遗憾,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将他杀了。
                                树上的冰凌掉在了石上的雪间,他故意装做看脚伤捡起,那人关注着他手里的一捧雪,却没看见他大氅下的另一只手里,握了一块冰凌。
                                她惊魂不定,看着他,象是做梦。
                                他回眸看着她,蹙了蹙眉,手指放在了她下颌上。
                                她仍然陷在惊愕之中,愣愣的任由他挑起自己的下颌。
                                他低头在她的咽喉处轻轻吮吸了一口,然后将一口血吐在雪上。
                                “别让那箭上的血,污了你。”
                                她象是僵住了一般,不能动弹,他的唇的温度,在伤口上烧灼。她仿佛忘记了呼吸,短短半个时辰的风云,超过她十五岁潮起潮落的一生。而他的一个动作,是十五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惊涛骇浪!
                                “王爷,你没事吧?”
                                很快,他的护卫按照他剑鞘的指向跟了上来。
                                “发信号,将其他人都叫过来。将这四个人的尸体送到官府,就说是上山偷铁矿的人,让刘大人细查来历。”
                                他知道查到一定地方一定查不下去,断了线,但是,也可以警告警告背后的那人,不要以为他就那么好对付,也不要以为他不会反击。
                                她努力呼吸,想让冰凉清新的空气将自己沸腾的心冷静下来。
                                他正要抬步下山,她忙道:“王爷,你的脚不要再走路了。”
                                他回眸浅笑:“我不要当娘们。”这不过是方才那个人一句骂词,他却调侃着自己,她心里一酸。他就是这样的人,纵然心里再有什么辛苦和险难,都用唇边的一抹笑意,将艰辛掩盖于玩笑之下。可是她再也不能顺着他的玩笑去轻松的展开笑颜。
                                她静静的看着他,眼泪一颗一颗,仿佛止不住,要成珠帘。
                                他蹙了蹙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掉泪,是刚才说她有了身孕,担了莫须有的“罪名”,所以很抱屈?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刚才我那么说,是迷惑那人,让他相信我,少些戒备。你是不是很委屈?”
                                她摇头道:“我不委屈。”
                                他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恩,你不委屈?”
                                她顿时明白过来,脸上发烫,不敢看他。
                                泪,终于,止住了。


                              47楼2014-02-18 21: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