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但是她醒来听到的第一句令她心里发怵的话——身孕。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在腹部。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里已经有一个生命，是她与他的，她宁头费力地看向世民。
现在，燕儿没有那种无奈甚至厌恶的感觉。她清晰地记得萧后说他不爱她，清晰地相信这是个误会。现在，她是世民怀抱里最爱最疼的女人，她应该满足了。想到这，燕儿竟然觉得幸福，她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
燕儿再次抚摸着温热的腹部，把头深深埋进世民的怀抱，她感到，他的手也轻轻的，温柔的，放在她的手放的地方……
“你知道的，朕最放心不下你。”
“嗯嗯。”她在他怀里用力点头。
世民笑了，像抚慰一个孩子一样吻向怀里此时依偎的燕儿。心里温暖却因为温暖所以感到微微冰冷。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者说，他隐隐还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不，他把头摇了摇，现如今只是想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女人，好好爱护她和她肚子里的骨肉……

[鸿卢寺]
她用香艳的手抽出一只签。
“上上签”，李镇宗在身后代念。
〖生来富贵，唯心不得一人；去之安宁，为得一人之心。易求且难求，遂劝末得之。〗
如意捻起红头签，一边反复琢磨一边指给李镇宗看。
“上上签怎么写这般话？生死得失，本宫总觉得不大对呢？”
他接过这只小小的木牌签恭敬的放回签盒。“娘娘末信，臣不精占卜之术哪能解其中的意。这只是寺中一处道堂摆弄，娘娘若想求签也应该到兴善寺去…”

“她…有身孕了…有身孕了！？”无忧用力抓住炊烟两只臂膀。摇晃，摇晃，质问，反复质问！
心口像火灼一样焦躁，想哭却哭不出来。她的脂粉已经挡不住泛红的脸颊，气血不调的病又发作了。如意无泪却干涩的抽泣着，心里蔓延出满满的恨意，满到整颗心都难以承载。
李镇宗安慰着她，将如意扶到上座。她摊到在椅子上急促喘息，似乎马上就会屏息死去般难受。
待在着宫里的人，要么强大死生不畏，要么糜烂的挨着日子。而如意已经忍到极限了……她的母后，她原本的大隋，她的皇子，她的敌人，她的皇帝，她的夫君……她的，她的一切被燕儿腹中这个意外夺走了。一种恨促使她要改变一切，她狠狠地，用力地，扶着椅把正身。狂躁的，冷漠的，挤出她未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的计谋。
这与她母后一样命带不凡的女子要让这后宫经历一场血雨腥风，为了她的母后，为了她的皇儿，还有她自己。
李镇宗看着这个可怕的女人，百感交集，眼前出现无忧曾颓废的模样。这些女人多么美丽，聪慧，贤德。都是因为李世民这个四处留情的皇帝毁了生存的勇气不得不变本加厉的反抗。他要帮她们，要帮自己，他不仅窥视他的皇位，也还对无忧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他的确也是恨，曾经为了救萧后的孩子无忧跪着求他……

第二十二章
自从燕儿怀孕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世民隐约觉得倒有点像无忧，有了种母亲的怜慈。他尽量抽出时间多陪陪燕儿，他发现燕儿老是喜欢忧郁地抚她肚腩，抬眼看他时才显出满足美丽的样子。
“燕儿，你想为朕生个健壮的小皇子还是和你一样聪慧可人的公主？”他凑到燕儿面前坏笑着捏她脸蛋。
燕儿把嘴撅起来，不理不睬地拂去他的手转身佯装生气。
现在他特别喜欢与燕儿逗趣，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于是又一把揽过她的腰抱在怀里……
“我们不要皇子好不好？”燕儿用她天真的一面问。
世民笑起来真像个孩子，“好！好～朕喜欢女儿，更希望有个和你一样的小公主。”
燕儿这才咧嘴一笑露出芳齿，遂在他脸颊蜻蜓点水一下～。“这就够了？”世民反问她一边把燕儿搂得更紧，生怕曾经那个任性的燕儿趁机溜掉。
缠缠绵绵，卿卿我我是两个人的缱绻。这红墙里的如花娇颜免不了怨怼……
“娘娘，您听！”无邪附在如意耳边说。
如意听见他与她从梅园发出的灿烂无比的笑声，心里妒忌且难过。
静跪在佛堂的无忧，谁都看不出她无心诵经祈福。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目，满脑子都是萧后的模样。那传入耳的清脆的笑声仿佛是萧后与世民在一起发出的天籁，让她的心动摇，动摇……她又想起炊烟，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无忧现在迫不及待的希望节度史进宫来，她会要求联姻，带走她答应萧后的遗愿。
她又听见从梅园发出的清脆的，浑浊着嘲笑，高傲，难以阻挡的具有穿透力的笑声。她直了直身尽量把这些声音抛于九霄外，把思绪置入虔诚的菩萨……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其实曾经的她不喜诵经，与燕儿一样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只是经历了那些血腥的宫变，她那颗生来就善良的心深深感到罪恶，她每天都跪在菩萨面前为他的夫君赎罪，他的夫君的江山祈福，为她无能为力救萧后而忏悔……她一心想——快来吧，快带走不该留在这的人吧。让她安心的做她的皇后，看着后宫或愈来愈多的佳丽，或三千宠爱一身。让她安心的看着李氏家族越来越庞大，让他枝繁叶茂！

该来的还是，终究，会来的。
看，那浩浩荡荡的，从最北边扬起来的雪白尘沙，像漫天大雪一样。他与她，与千千万万嫔妃臣子，立在城楼上，或排开冰冷的凝固成墨青色的铁器在城门口等待这雪。像漫天大雪一样，在他眼里，近，近，近着……化成一片一片，像羽毛；又化成一粒一粒，像尖锐的石英砂。
世民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王升递上金帕为他揩去眼里的污垢。可是，他眼却不停地跳动，甚至是在抽搐。他却在这时自觉的抓到燕儿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冷静地接待开者。
燕儿没有回避所有人，包括立在离世民身边最近的无忧的面。如意被排开在燕儿身后，四个人，形成一个没有尊卑的队形。
那雪白的，尖锐刺眼的白还在慢慢前进，就像是吃饱了的海豹慵懒的爬上沙滩。在他眼里，在她眼里，在她们眼里越来越清晰的出现。
那些北漠铁骑走在最前头，个个手持如月弯刀，雪白得发亮，乍看来足有两万。他们将中原的黄土踩踏起黑色漩涡，带来凝重的煞气。
燕儿看到曾经的家园的子民带来的壮丽场面，不由得兴奋。她似乎把从今早就有的不详预感忘记了，草原的血液充满全身，要不是世民紧紧拽住她的手她一定想要冲上去迎接她亲爱的子民。
可是世民，不光看到了这庞大的队伍，也看清了赤裸裸隐藏在这之后的野心。在他看来，还有五万轻装甲士尾随其后，此数要是进关不可估量……
“程将军！传朕口喻 速速背备马拦截，禁止铁骑入关，将士只许五千，若有违背杀无赦！”
“杀无赦！”燕儿在他耳边讶异的重复了一遍。
世民盯住燕儿看了看，他显然是气愤过头了，不甘地咽了口吐沫改道：“想办法，拦住他们。”
将军下了城楼，八百里快马后随一万战将，火速前进拦截燕儿日思夜想的亲人。此时，感到眼皮暂时安稳了，却不知无忧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而如意眼看着一切出神，分外紧张！

无忧也来了，拿来霓裳舞衣给炊烟。“这是本宫命尚衣局为你赶制的，穿上她试试吧。”她把手拉上炊烟捏紧汗的手，“北漠狼主会来，今晚就看你的了，嗯？”她把头凑近炊烟想听她回答她，可是只有强忍的炊烟的窸窣泣声。
无忧在心里为这个孩子说，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她脱离后宫险地，只有让她联联姻才是最好的既得到荣华富贵又离开这里的好办法。她忏悔自己的私心，其实也有那么些许私心想让铁利也带走燕儿，因为毕竟炊烟与她难舍难分。
如今燕儿却怀有身孕，无忧是个母亲所以知道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对自己和那个男人多重要。于是她还是选择送走炊烟，尘封这个伤了很多女人的秘密。尽力保护好燕儿肚子里自己夫君的孩子。
此时如意，李镇宗与承乾也在宫内，丽政殿内三人在商议着今晚一场难以预料的斗争。赢，则改朝不换代，输，则死路一条。不仅是死他们三个人……
如意似乎毫不动摇，可李镇宗却摇摇欲动。
“杨妃娘娘，你看，要不撤退吧。你看到了北漠狼主连面都不露，臣恐其中有诈。”
如意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在心里骂到：“胆小的老东西！”
李镇宗又问承乾，承乾背手一脸平静看不出心里的想法。他只淡淡说：“你看，城外的沙土被铁骑践踏的浑浊天日。”李镇宗忙跑去看，心里踏实了大半。还好北漠信守承诺愿意与他们联合出兵反唐。只要反了李世民，如意一个女人奈何个不了他，杀了他是易如反掌的事。他用那双狐疑的眼睛狡猾地眄视承乾——这将是他篡位的最大威胁！

“正好！”无忧拍掌叫好，差了世民的话。她一眼看了看世民，有随便给了燕儿一个眼色，道：“听说，宝康王壮年有为，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娶妻。在中原，男儿成家才能立业的老话流传千载，本宫这儿有一绝妙女子，生来曼妙。本宫做主把她赐给宝康王做妃可好？”
无忧说完转过生望着世民，世民迟疑了一会儿，看着无忧坚定的眸子，他最终点了点头默认了。他在心里想“虞儿，父皇这算对不起你？还是帮了你呢……”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燕儿，燕儿眼中带泪，笑着也向他点了点头，痛饮了手里那杯酒，却不想早就被世民委派下去的人换成了清水一杯。燕儿百感交集地再次看像他……

管乐和罄鼓相伴着迭荡起曲调不同的音色，笛声随之雀跃，停停促促唤出一身着金粉霓裳的女子。舞扇羽毛迷离，遮住半边红粉容颜。不论从身段，举手投足燕儿都看不出她就是炊烟。手投足燕儿都看不出她就是炊烟。只想这女子姿色一定不凡，她反复饮着杯中清水，看到可汗夫人，马汉伦，以及后座的众臣都被瑶池台上乐舞翩翩的女子迷得目不转睛。
两三曲舞定，奏乐渐渐落下瑶池。只见那年轻女子解下纹在发鬓后的紫色轻纱，一方妙龄容颜惊呆了上座的皇帝，看呆了一方群臣……
“好！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可敦停杯投箸，拍案惊绝！
那被胭脂装饰极美的容颜，裸露的身段尽然是炊烟。燕儿有些吃惊，无忧满意的看着自己精心杰作。她却忽视了李世民，世民久久看定瑶池台上的炊烟，唤她走近来。他在刚才那起舞中，灯火闪过娇媚的脸庞棱角，那一脸藏在画皮后面的忧伤竟让他忆起了张丽华。
炊烟含着蔻丹俯首跪拜，他讷讷地让她平身。世民再次转头看着身边无忧，想从她满足的眼神里找到什么原因，可是无忧只有满心欢喜。世民又转到另一边看着同样惊讶的王升。王升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虞儿为什么换成了自己的养女炊烟，怎么是那个他用来做备胎的已经长大的女婴。
一切都突如其来，承乾也在舞群里扫视虞儿的影子，可是那个他熟悉的女孩的虚弱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正是在疑惑的时候，光禄寺外接连发出兵器摩擦的声音，压过了微微弱弱的琵琶琴音。众人又把注意力转向瑶台对岸。
燕儿好奇的踮脚去看，她却听见邻桌承乾捏的手上扳指“咯咯”作响。“太子殿下，怎么了？”她问。
承乾认真的看着燕儿的脸，摇了摇头。心里嘲笑且惊讶：杨妃，你也太心急了吧！
他靠近燕儿身边，小声故作冷酷对着燕儿耳朵边说：“别怕，今晚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燕儿把眉头紧皱感到耳后凉凉的，凉到背脊和腹部。她用手扶住腰，尴尬地对承乾的好心微微一笑。
“怎么回事啊～！”王升扯着嗓子问躁动的内场外的公公。

“大事不好！”将士连滚带爬地冲进内殿。“吴王谋反，打进光禄寺了！”
在场的全有人都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最激动的就该是如意，万万没想到恪儿会起兵谋反。“你开什么玩笑！”她放下手中酒杯冲到大殿门口，还没站定一只箭笔直地射过来擦过她的发髻。如意呆呆地立住不动，她被眼里角擦过的箭吓傻了，同时看见，李恪带着千余禁军像这里冲来……
世民，无忧，燕儿，承乾……他们却站住不动，燕儿故意跑到世民跟前。她不是贪生怕死，她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生命。燕儿考虑周全不想在关键时刻成为世民的累赘，她相信只要在他身边世民就会为她母子平安放心。
“母亲！母亲你没事吧！”李恪冲到跟前扯住如意衣袖紧张询问。他一脸青涩幼气，汗水和血液玷污了他全身。没想到如意突然含泪咬牙，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孽障！谁让你来的！谁给你的兵权！”如意痛斥恪儿，心里慌乱不知举措。“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她在心里后悔道。
“母亲，李大人派人前来密报父皇要秘密斩杀你，他们说你谋反！”
这孩子还是一脸稚气，让人又气又恨。
“恪儿！”世民现在殿内用严肃的声音呼唤他，那孩子携着他思维已经混乱的母亲走了进去。没人敢拦他，好像商量好似的劈开一条通往龙椅的路。
两边的大臣都不敢做声，到了最后的台阶下，承乾站出来直直拦在李恪跟前。世民的眼里发出一道光亮。
“别上去！”承乾用随身短匕挡住李恪胸前。如意正处于晕却的状态，看到承乾拔出尖利的刀，她血液里母爱促使她义无反顾的一手握住刀柄。鲜血从她柔嫩的皮肤里绽出，她的心紧接着疼的要命。恪儿看到此情景，年轻的心怒火冲突。他不计后果举起手里半凝鲜血的剑，他大喊一声“李承乾！”朝他胸口刺去。
却感到身旁的如意把身体摊到他不太坚硬的肩膀上。随着她口里流出的刺眼的液体，恪儿把举剑的手臂放了下来揽住如意倾倒的身体。“母亲！”，他摸到了她背后一股滚烫的，像涌泉一样冒出来的东西。他看见了李镇宗从他背后刺穿她母亲后背的剑。
两行眼泪从他稚气的脸庞滚落，承乾，燕儿，无忧……惊在那一刹那。
李镇宗本想刺杀李恪，不想让杨如意用身子挡回去。
“母亲……”恪儿干泣着慢慢放下如意的身体，不知所措，只顾留着眼泪，弄花了汗水与血交织的原本白净的脸。
如意任凭血液慢慢离开她的身体，从她心脏的地方血流成河，在她艳丽的金衣上染开鲜红牡丹……燕儿站在世民身后不住流泪，她不忍心离开她在宫里认识的第一个“亲人”。

“啊——！”在恪儿脸上绽开狼图腾一样的凶恶，他崩溃的撕碎胸口金线麒麟。亲切的放下如意温热余存的身体，他迅速拾起手中鲜血凝结的剑挑落承乾手里短匕，把剑架在承乾肩膀。
承乾没有反抗，他用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盯着李镇宗一张狡猾老练的脸，似乎除了惊讶就快要烧灼李镇宗的皮肉。
恪儿的呼吸被承乾的无动于衷攻破防线，李恪微微仰颚把刀他脖子上放下来。如意站在宝座旁手心捏湿热汗，她紧紧把住世民的衣袖一声不吭。
恪儿把刀放下，一双愤恨的眸子里灼烧的火光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汹涌。他缓缓偏头，恶狠狠盯上李镇宗。
一个健步举剑要刺穿他，李镇宗双手把剑抵挡。他没有抵挡住恪儿达到极限的爆发力，稳稳倒退五步用剑杵地才得以站稳。恪儿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继续往他身上没命地刺！
“上啊！你们还不动！”李镇宗一边抵挡一边对他身后的将军命令求救。
将士居然没动，持刀趾高气扬地望着李镇宗狼狈的样子。他的不解打乱心神，这帮混蛋吃里扒外！到底想干什么！
恪儿没命地刺他心脏的地方，他要让这狗东西陪她母亲一颗心。他此时的力量无人能敌，不得不说他的潜能被杀母仇恨逼迫到了极限。
李镇宗终不敌恪儿力量，不敌孤身作战栽倒冰冷大理石地板上！
“李恪！你要是不杀本王，本王就拥你做皇帝！”他用最后的王牌企图保命。恪儿把剑停在当空，汗水与血泪把他作得不成人样。他把头抬起来，看向大理石台阶之上的世民，与他身后的宝座。半晌竟然不动剑。
李镇宗试图爬起来转过身朝台阶上走去，他用袖拂去脸上狼狈的血水一边整顿衣襟。
李镇宗不是个笨蛋，现在他不祈求什么帝位。事发之前他就做好准备彻底失败。只要有人救李世民，他就必死无疑。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就让他再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吧。
他把自己灰头灰脸的样子用袖拂去，朝宝座的位置走。
贪生怕死的样子已经在此刻被泯灭，他眼里只有一个人，在那宝座旁站着他一直忘不掉的女人。

李镇宗随着承乾拔出的剑，整个身体像粉碎一样，他单膝俯跪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无忧真想上去帮她一把，她知道李镇宗不会再叛乱，她了解他是个多么有自知之明的人。可是……
无忧心里疼，或许多年前，多年来，一直有他在帮自己“谋权”。虽然她清清楚楚知道不会爱上这个爱自己的男人，但是此刻离别时她才感到深深不舍……或许，我是爱你的吧。无忧与她对视着，传递最后的道别，她竟然忍不住要上前一步去扶他。

一只手稳稳拉住无忧，是世民。像触摸到禁果的荆棘一样无忧一下子意识清醒。五六个士兵一齐上去用冰冷的刺刀穿过他身体，他嘴里喷出鲜热的液体溅湿她脚尖，此刻，无忧心亦死。
“离别，我只是想和你说声保重。”他在心里用最后能看见的光看着无忧。“其实，我想你若果从一开始是我的，你一定会更幸福。”他在心里反复诉说给无忧想说的一切话语。
她心死了，在此刻随他而去。无忧听着他最后的告白与告别“不要为我留下一滴泪。”
她真的没有留下一滴泪，紧紧握住世民的手。无忧看着他倒下的身体，“这就是缘分，或许上天选择用一辈子个我开个玩笑，欠你的下辈子我会还给你，不会再让你错过我……”
他就这样卑微的死去，和如意一样卑微死去。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李镇宗留下的血迹红里透黑，在场多数人都恶心，达官显贵的那些个妻妾掩面回避这些血光。只有燕儿和无忧还在世民身后，虽然心累只能坚强撑住。
揣测今夜之势不利之臣趁机退去，马汉伦也安排来使率先离开，自己却固执留下。
世民今夜倒是希望所有的闲人都离开吧，没什么欺君之罪，护驾不力。他有预感今夜会有一场繁杂的变动……
“我有些不舒服。”燕儿此时才把住他的手在他耳根有气无力的小声说。她定不是为了摆脱此时混乱的场面，而是她真的会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如意，李镇宗的接连死去让她胎气大动。燕儿忍受着身体极限的煎熬，直到她真的无法在众人面前坚持。
“燕儿！”这一声却是无忧脱口而出的。
世民没有因此惊讶，这个女人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作用。他信任的向无忧看着他的眼睛对视点头一下。燕儿被无忧用身体支撑着，她腹部疼，脚步仿佛无法挪动。“怎么办？”燕儿紧张的询问无忧，快哭下了。她此时第一次体会到做母亲一心为子的紧迫感，害怕失去骨肉的恐惧感。
无忧用手臂挽住燕儿腰身，她知道这样会减轻腹部的负重感，可是这对燕儿丝毫不起作用。
炊烟趁混乱也跟来了，刚才差点被可汗一起被迫拽上游船离开。她疯狂的挣扎掉，混乱中看到大殿上燕儿无忧转去后殿，她慌忙跟上去，此时她惊魂未定，颤抖着冰冷的手掺着燕儿。
世民是皇帝，乾坤都围绕他离散。他怎能为如意，为乱臣慌掉分寸。可是他忘了还有野心家，他的太子承乾。自古帝王都牵强接受亲王争权，不能容忍亲王夺权。他正直壮年，怎么会想到承乾会等不及坐天赐的位置。
“承乾！”他壮阔哀叹般的呼唤太子的名字。
“父皇。”承乾冷冷地站到离世民几步之遥的地方。
“都走得差不多了吗？”他闭目问。
“嗯。”承乾依旧冷冷的回答，仿佛泛起手里带血剑光的寒气。
世民闭目不说话，从英俊潇洒又风霜重叠的脸上散发出一种自信，他竟然骄傲的笑着。
那股寒气从他几步外逼近，他会不知道吗？真的可以这么说世民早就会料到，他自信而笑。
她们三人扶持着到后殿观景阁楼去。
“沁儿…”
听起来是与燕儿一样虚弱，却很用力撕扯出的声音。
炊烟率先随着声音找到一间落在景后，僻静的小阁。开门进去，被唤的宫女早就乘乱不见了，而看见的，却是虞儿。

她双目紧闭，眉头也锁得很紧。看起来她痛苦极了，炊烟看着她苍白的唇觉得比上次见她更苍白，一时间自己也说不出话，愣愣地站在那儿。
无忧扶着燕儿进来，刚刚外面混乱，此时也就不过小小的惊讶。
“你好些吗？”无忧问她。
“还是疼，不过能撑住。”
“这就好。”无忧松了口气。
床上的虞儿吃力的半俯身子爬起，唤声“娘娘。”她不解释她为什么在这儿，不管她们怎么也在这儿，紧接着问:“刚刚可是外面有反兵？”
无忧扶着燕儿坐下，炊烟答应了虞儿的话。
“难道太子真的谋反了？”虞儿用微弱的声音反问自己，可还是被燕儿听到。
心里一震，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