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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铺天盖地的风。
这是一座，已经好久好久都不下雪的城市。
看着她裹着厚重的羽绒外套，耳套捂住了已经冻伤的双耳。笨拙得不得了，在街道的那头远远走来，挥着手笑得格外明朗。
好似要消融了浓重寒意一般的温和。
"怎么这么怕冷?" 田语橙笑着迎上去，温莞的手冻得发僵。
张跃轩递过一杯刚点的热奶茶，摘下在开着暖气里显得有些多余的蓝围巾。他拿过出炉的小蛋挞放到桌子上，示意田语橙和温莞趁热吃。
"阿橙姐轩哥哥你们考得怎么样?" 恢复状态的温莞变得话多了起来。
高二的期末考在杳无生机的寒冬腊月里终于告一段落。而比高二也晚一点结束的高一学生如温莞是刚从校门走出来，三人都没有回家吃饭的意思，干脆决定到附近的小店坐坐填填肚子。
张跃轩默不作声地喝着茶。
田语橙漫不经心说还行，估计班前三没跑。
身边的人忽地黯然，转瞬却是无事的模样。没有人察觉到这里。温莞一如既往地大惊小怪着，边往嘴里塞酥松的蛋挞边啧啧称赞。
"阿橙姐的成绩考C大板上钉钉的哦。" 她艳羡不已。
C大一直是这座城市的莘莘学子最远而又最美的梦想。事实上除非你很优秀很出色，否则真的不需要妄想能触碰到它。而在许多人眼中，田语橙就是少数可以轻而易举走进去的人之一。
话题后来被温莞绕到别的地方去，两个女孩子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最新的韩剧剧情。
全然没有在意身旁一直心不在焉的张跃轩。
"阿橙姐你有什么梦想没有?" 他好像听到了温莞这样问道。
等待着。像一直凝望着的泥土会突然冒出嫩芽。
"我啊。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旅行。"
"想去不一样的城市和不同的人相遇吧。"
"当然我还是很想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啊。不然什么都是空想了嘛。"
就这样来回地在耳边里滑过，闭上眼睛都可以听到的最安静最熟悉的声音。连语气里面都溢满了要搏击长空的憧憬，松手就会离开的感觉。
不敢高声语。
这个假期充斥着像窗外的季节一样的味道。
即使谈不上是怕冷的田语橙，也宁愿缩在家里闷着。要围好围巾戴好耳套手套再大件小件出门的日子，说不出地令人讨厌起来。
一共接了三通电话。
两通来自温莞。一通来自张跃轩。
温莞无非是约自己出去玩。奇怪的是明明比谁都畏寒，却成天嚷嚷着要去梅园看梅，当然最后还是以各种原因而不了了之。
相比之下，张跃轩的通话内容奇怪得很。
那天正打算睡午觉的田语橙接到了来自他的电话。那边的人声音里面带着一份倦怠，说田语橙你最近有在看什么书吗。
目光扫过桌上的诗集。
恰巧是那日在图书馆借的《你是人间四月天》
犹豫片刻把书名念出来后，那边静默半晌。她喂喂两声之后，捕捉到了一句淡如微风的谢谢，随即是搁下电话的一声。
啪。
很轻很轻地。像不忍心打扰一样。
两人从课室谈笑着出来后，同时看见了刚匆匆忙忙下着楼梯的方意。
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后，田语橙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你怎么想?"她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歪着头问走在身边的人。流言蜚语已经传了有一段时间，经历了那次无缘无故被卷入了这场外头沸沸扬扬的纠纷里面后，田语橙开始关心起来了男主角的态度。
"什么怎么想?田语橙你能关心点有营养的吗。" 他反问。
田语橙顿时语塞。
Chapter.7
彼时正是秀葽四月。枣花未落桐叶长。
刚下体育课的田语橙心不在焉地走在片片刚发不久的绿荫下，想着昨天的事儿。
在临下课前，她仍在全神贯注地整理着自己的笔记。直到讲坛上的语文老师拖长着纯正的老北京腔儿开口时，田语橙终于抬起头来。
"这次的朗诵赛可以说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胜出的同学有机会在高考加分。"
"不过，全级只有一个名额。"
她迅速清空了脑子里囤积着的所有繁杂内容，锁定了关键词。
朗诵赛。高考加分。一个名额。
当窗外阳光碎屑着洒入这里时，她眯着眼走神。好像有一个机会可以离C大更近一点了不是? 不过好像只有一个人可以呢。
喂，田语橙。后座的人低声唤她。
他似乎还浸在题海里面，可是却无比清晰无比认真地开口。
"如果想去的话就去啊。"
当然想去啊。只是只有一个名额呢，怎么一定会是我呢。但是我也蛮不错的啊，说不定就幸运地被选上了呢。田语橙这样想着。
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叹气后，张跃轩正视她。说，明明就很想去的样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啊。
"诶你不知道啦，我怕输。" 她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沮丧地盯着书上像在张牙舞爪的英文字母。
神经病吗。居然怕输。
只是，在张跃轩举手跟台上的老师说田语橙想参加时，她依然神游在各种杞人忧天之中。事后反应过来的田语橙，却是无比感激他。
一向是无所畏惧的她察觉到自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说不出缘由的拘谨着，好像开始害怕丢脸什么的。难得会思考这个问题的田语橙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恰好被张跃轩拖去包干区打扫卫生。
最后，把这一切都归咎到"青春期的心理敏感"上去。
唉。越来越像十八岁了。
在忙碌准备着中下旬的朗诵竞赛时，田语橙的生日也如期而至。
温莞献上了第一份礼物，十二个憨态可掬的大肚子开口笑娃娃，让田语橙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古灵精怪的小玩意儿比较适合温莞，但是自己却对这个不怎么来电的。
收下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温莞止不住的念叨。
“阿橙姐那么好看一定超多人送礼物的哎呀到时候能分享给我看看吗?”
“不知道轩哥哥会送你什么我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把口琴呢！”
“好期待的啊。”
语气里洋溢着一种无邪的味道，更像是她要过生日一般的无名雀跃。
田语橙笑笑，在心里逐一打破层层。
好看。可是真的有很多朋友吗，好像高中的自己都忙于学业忘记了人际交往这回事的重要性了，而且好像大家也不是很喜欢跟自己玩，特别是女生。
唯一走得来的张跃轩最近谈不上哪里发生了变化。
微妙得像用绣花针轻轻刺破的深绿厚叶，洞口在一片浓郁中化淡隐藏着，但摸起来却有一种隐隐的空虚和不妥。
田语橙神思恍惚走在校道上，丢下了在后面斑驳树影下跟随着的温莞。
长长一路。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语文老师拖长着声音，在初夏的午日听来是懒洋洋的无力，更像在催眠。
田语橙在走神。
停滞在书上的笔一动未动，墨水点在白页上小范围的蔓延出去，刺眼。
“别走神。” 她感觉到底下踢她的脚。
明明是压得极低的声音，却还是传入了耳中。她在混沌中回过神来后，不难发现语文老师若有若无看过来的眼神。
低叹一口气，随着朗读声翻着书页。
视线也停留在仓央嘉措的名句上，紧紧黏合着。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