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繁佳,丹青城。
正值四月,天气乍暖还寒,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气息。在这样多变的天气中,不知是谁家的一两朵蔷薇花,已绽开了稚嫩的花骨朵儿,透着淡淡的粉红,像是新生的婴儿般娇柔可爱。
墨轩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梳着一头凌乱的发髻,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地穿梭在人流之中,时时接受着路人奇怪的打量和同情的眼神。墨轩不禁攥紧了双拳,心里恨恨地想,如果不是你们的繁佳王,冥月国就不会亡!父王母后也不会死!自己就不会落得这样被自己仇人的子民可怜的下场!终有一天,繁佳!我要你血债血偿!
可想归想,从冥月国一路颠簸到繁佳,已经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这一个月来,墨轩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去换食物和路费,因为年龄还小也少不了吃亏。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口袋也已经空空如也了。
可墨轩又有什么办法呢?冥月国亡了,那些知道他还活着的繁佳士兵少不了要四处寻找的,他的命,是母后用生命换来的,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好好珍惜。可亡国之痛时时刺痛着墨轩的心灵,仇恨战胜了理智,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杀死繁佳王,为父王母后报仇。于是,他不顾危险,毅然决定要到繁佳杀了繁佳王,但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事实却让他感到无比的绝望,也让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他连繁佳王的影子都见不到,更别提杀了他报仇了。何况,他就算见到了繁佳王,那又能怎样?他不会武功,也没有兵器,说不定到时候被人看穿身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摸着因饥饿而有些疼痛的肚子,墨轩忽然很想哭,他从小便深的父王母后的喜爱,何时受过这样的苦?难道他真的要像乞丐一样低三下四地乞讨吗?更何况是向他的仇人啊!
墨轩摸了摸脖子上挂的一块刻有“轩”字的白玉玉坠,随即收紧了双手。不,这块玉坠是母后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也是他最看重最喜爱的东西,绝不能卖了它!
可是不卖的话…便只能乞讨了,思此,墨轩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多日来的委屈,放声大哭。街上的人听着这小孩哭的伤心,却都只是同情的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毕竟,这孩子如果硬缠着他们不放就麻烦了,不会有人愿意拖个累赘的。
正当墨轩痛哭之际,一个略显夸张和尖锐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唉呀,这是谁家的小鬼呀?弄得这么狼狈?啧啧,哭得真是我见犹怜呦。”
墨轩闻言,顾不得满脸泪痕地抬头一看,才发觉眼前是一个穿的花花绿绿,满脸白粉的女人。那女人的脸上还还挂着很夸张的笑容,白粉扑刷刷地往下掉,原本不清晰的皱纹也逐渐显露出来。
墨轩有些反胃,这女人比起自己淡妆却依旧清丽动人的母后,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繁佳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人!
女人好像没有看见墨轩眼中的嘲讽之色,一手用扇子掩唇,另一只手轻轻挑起墨轩的下巴,打量着他。
别碰我!
墨轩此时几乎要气炸了,这个恶心的女人居然敢碰他!他好歹也曾是个皇子!
他乌黑澄澈的眼眸中仿佛燃起熊熊烈火,如黑水晶般璀璨夺目。
女人望向他的双眸,眼睛一亮,立刻怪笑起来:
“哈哈,好一双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有神,长大后一定是个极品的货色!”说着还不忘用手指轻挑了墨轩的下巴。
墨轩毕竟还小,自然是不懂这“货色”究竟作何解释。望着他稍显迷茫的神色,女人的笑意更深了,幽幽开口:
“小子,要跟我走吗?我保证,到了那里,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过神仙般的日子!”
墨轩什么都没听见,只注意到了“吃香的喝辣的”,饥饿感便一下子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开口:
“真的能天天吃好吃的吗?”
“当然了,我明月楼还能供不起人吃饭吗?”女人看着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墨轩,狡猾地笑着回答。
“明月楼……”冥月国……
墨轩的心中刺痛了一下,即使是百般的不情愿,他也不能和自己的命过不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望着眼前涂脂抹粉的女人,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好,我和你去!”
女人哈哈大笑,顶着掉白粉的脸凑近墨轩:“很好,小子。记住了,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不过,我明月楼也不是让人吃白饭的地方,我供你吃住,你也该做一些报答我的事。”
墨轩本来就没有指望可以在明月楼白吃白住,一听便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问题,但你要我做什么呢?”
女人摇着扇子媚笑着,像一直偷了腥的猫:“这个嘛,你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了。哦,对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墨轩迟疑了一下,冥月国刚刚灭亡,墨氏姓还很敏感,“墨轩”这个名字,是决计不可再用了。
望向远处那几朵刚刚开放的蔷薇花,想起母后温暖和蔼的脸庞,墨轩才有些苦涩地答道:
“思蔷,我叫思蔷。”
“思蔷?嗯,名字倒也颇有味道,”女人点着头,仿佛在喝茶一般对墨轩的名字品头论足,“小子,跟我走吧。”说罢便牵起了思蔷的手,也不管思蔷厌恶与否,领着他朝着明月楼方向走去。
但此刻思蔷的心里像是打翻了药罐子一样苦涩无比,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宠爱的冥月国三皇子了,连墨轩这个身份都已成为过去。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苟且活着的孤儿而已。
“思蔷,思蔷。”思蔷轻念着这个名字,泪水再一次涌上眼眶:母后,你可知我在思念着你?我想永远记住你的名字,记住你的音容笑貌。我要让你知道,我会好好活着,永远坚强的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