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先生,请先随我去换身衣服可好?”
“我不爱穿你们这些屁股帘子。”他厉声拒绝,步步的隐忍终要耗尽。
吃了瘪的棕毛洋人收收快要垮掉的笑脸,换上愈加灿烂的神情,语气中多了丝令人不冷的意味,尽是得意与夸耀。
“这场宴会,可是在柯克兰先生走后,沪少爷亲自办得呢。”
心中垒砌的铜墙铁壁在瞬间坍塌,京的心里仿佛有一种感情,霎那间溃不成军。
洋人的发音很标准,是“沪”,“沪少爷”。
乌中流金的眸子乱了它的色,在十几见方的厅内快速寻找着什么,越过一颗颗兽毛的脑袋,他终于聚焦在了那一抹墨色上面。
西洋曲子的演奏“应景”地停止,一曲终了,旋转地洋人们四散离开,那之间,再也没有什么阻碍了,只有十步之遥,却让他看得清晰不忘。
华灯瑶光下的人儿一身雪白色洋装衬出精致的身段,那早已脱了稚气的眉宇却还是让京无可辩驳地确定那就是他牵挂百年的南国小镇,墨玉似的眸子里光潋滟滟,似是华夜烟花般耀烨的光,他已寻不到那其中初见时的拘谨青涩,莞尔的唇角恍若仙人般摄人魂魄,纤长的指握着一支透明流光的杯,其中饮尽半数的玉液正欲送进口中却被一只手轻轻拿开,手腕被不同于东方人纤柔的厚掌擒住,连带着身子被拉进他人怀里,那洋人将原本属于对方的酒水尽数饮完,另一只手也不安分,不知不觉便攀上了那人的肩膀,而那对墨雨琼瑶的瞳中处惊不变,嘴角的笑容并非谄媚做作却足以撩动人心。<?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京一时间不知作何感受,千言万语哽于喉头,千思万绪涌上心口,唯有双眼的刺痛,在光影绰绰里化作刺进心头的针,灼烧酸涩,伴着愈加咬紧牙关和衣袂下捏得发白得拳,终于在那洋人有进一步的动作时,所有的剧烈情感冲破了仅有的理智。
他几步冲上前去,不顾洋人们一样的眼光同周身的喧哗,眼神只锁死在那一身雪白的人儿身上,玄色袍角翻飞,乌发缭乱,而后震惊全场的,是一声响亮的音。
“啪——”这是京在冲到那人身前,所做的唯一动作。
被玄衣男子撞开的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隔着黑衣的肩头瞅见那一身雪白的人儿原本光洁脸颊上浮起的红肿,触目惊心。
京喘着气,只想摆脱心中那复杂情感所带给自己的恶意,瞳中的金色失了光,他看着那对心心念念的墨色勾玉,在对上他的双眸时有着一闪而过的锋芒,又霎那间褪去所有不曾留过。
“……”他只觉得这一耳光也如同扇在自己脸上,疼到骨子里。
风卷残云般带走了自己所有的气息,不知是否因为那人暗如墨渊的瞳,还是发麻的右手,亦或是心中只剩下痛的感觉。
领他进来的洋人慌张地向那人奔去,身体交错之时碰落了他腰间的荷包,十几颗赤色珠子“哗啦——”一声散落满地,他也听见了那洋人刻意说给自己听的话,带着欲盖弥彰的掩饰和虚假的关怀。
“沪少爷!我们不知道北/京先生会来这儿!”
他凄冷地笑笑,加快脚步,决然离开。
问君有何苦?自扪心可知?
他的身后,唯有一地相思赤子,散血若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