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陡然停住脚步,止不住的弯下腰,接着就呕出一大口血。
他的身子如风中落叶一般倒了下去。
戚少商心头一颤,赶忙冲了上前。
顾惜朝蹲靠在墙角,被人影子笼罩的一刻,双肩突然一颤。
一阵强烈的熟悉感油然而生,顾惜朝一怔,头前的影子,萦绕在背后的气息,他仿佛认得。
他一定认得。
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不该来这。”
顾惜朝全身就是一颤。
戚少商的眉头在抖动:“难道你一直没走?”
“我该去哪?”顾惜朝的声音微弱又喑哑。
“你欠的血债太多,你已经不该活在世上。”
顾惜朝撑着墙站起,冷笑:“大当家的……你还没死,我死了,只怕闭不上眼。”话音未落,他已霍然转身。
距离只剩一拳。
顾惜朝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嘴唇惨白,昂着脸,闭着嘴,一脸桀骜、不屑。
五年前的旧恨又将胸膛充斥,戚少商的手已忍不住要拔剑。
杀意蠢蠢欲动。
逆水寒剑下不会有不死的人,剑一拔出,见血归鞘。
但是他的手,只是在剑柄上越攥越紧,他的眼睛,在死死盯着顾惜朝。
顾惜朝一点也没有变,不仅和过去一样自负、骄傲,也没有一点儿岁月催老的痕迹。
几乎是立刻,顾惜朝又开始忍不住的咳嗽。
“你……”
“你要杀我,就趁现在,我不想死在别人手上……”顾惜朝喘息着把话说完,又忙用手去捂住嘴。
手落下来,掌心有血。
“你现在……不配死在我的剑下。”戚少商的声音冷的如冰。
顾惜朝一听,顿时恼羞成怒,抡起一掌击向戚少商的胸膛,掌还未到,一阵剧烈的晕眩已将他笼罩,只感到眼前一黑,全身不由自主的一软,五指收拢,本能抓紧了戚少商胸前的衣襟。
他不想在戚少商面前跌倒。
他的手突然被握紧,一条铁打的手臂,扶住了他的肩膀。缓过神来,他已经靠在了戚少商的臂弯里。
就在这时,顾惜朝眼神一变。
三寸短刀,猛地锲进戚少商的肋条。
只进一寸,就再也无法深入,顾惜朝全身上下的力气,如流水般泄出身躯,整个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戚少商感到肋下一痛,伸手摸了一把,发现指上染血,不过只是轻微的皮肉伤。无奈的看着顾惜朝,心中不由感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果放在过去,这一刀是否会要了他的命?
可惜已经回不到过去。
他从顾惜朝手中抽出短刀,扔在地上,将顾惜朝打横抱起,向前走去。
顾惜朝没什么重量,瘦的就只剩一把骨头,身子比女人还轻。那双眼睛终于闭上了,在幽暗的夜晚,顾惜朝的脸看起来没有一丝戾气,没有戒备、敌意,或许他真的太疲惫、太难受,才会这么老实的靠在敌人怀里。
戚少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矛盾?埋怨?仇恨?是否还有一点惋惜?
他是真的不希望昔日追杀了自己一千里的仇人,死在下九流江湖混子手中,还是可怜他有经天纬地之才,现如今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他抱着顾惜朝走过无人的长街,即便在夏季,深夜的风,依旧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吹动发丝,浮荡在脸旁,他们的影子,在光滑的石板路上拖得很长。
夜幽静。
戚少商一步一步的走,他在想,他们能去哪。
他一个人,不论去哪都可以光明磊落、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走进去,但是多了一个顾惜朝,他竟发现他哪也去不得,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将他们共容。
他好比抱着一个巨大的烫手山芋,放下顾惜朝,那么顾惜朝接下来面临的只有死,而且是尸曝街头,死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要是不放,他们能去哪?
戚少商只敢正面抱着人,绝对不敢背着,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背后一刀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想到这儿,又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还好,顾惜朝是晕着的,一时半会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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