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接下来的一路倒是平和,本该脾气暴躁的红发铸剑师竟不再吭声,放弃般安安分分。青峰不舍一直药他,早早做好了同他大打出手的准备却落了空。但仍暗中防备着,只怕火神怀着心思回诚凛去。
二人看似悠闲,专挑僻路走,青峰却是马不停蹄地行着,两日后便依稀能望见秀德的城郭。秀德地处诚凛之西,雾崎之南,与桐皇山脉之隔。守护大名绿间真太郎,治国态度明确独立,乱世之中倒也无人小觑。
此时离诚凛已远,极难回头,青峰才算是微微放下心来,只道火神不再想着木吉。
“晚上进秀德借宿。明早出城继续往西走。”青峰翻身从马车上跃下,敲了敲车门:“或者……你想回京城?”
“……我可不觉得你有给我选择的权利。”火神淡淡道:“我的确打不过你,挣扎了也是无用。”
“嘿,难得识趣。”
“……你呢?”
“我?”
“还是赤司从不去过问你行程?”
“这跟你毫无关系。”青峰心下烦躁:“到了桐皇,自有人保你无碍。”
“你私掩我行踪,非但忤逆了幕府和赤司,更会被天下大名所记恨。”
“这也同你无关。”青峰牵马而行:“天下所有事,都与你无关了。”
马车中许久无声,隐隐望见秀德边城之门时,火神的声音才低低传来。
“青峰……你软禁不了我,这谁都做不到。”
黑衣武士死死拉着缰绳,直到手上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赤司自然是过问青峰的。每天一封暗信便不曾断过。
青峰立在旅栈窗前,慢慢碾压着手心的薄纸——花宫毫无动静,这并不像他会做的事。木吉对濑户的态度足以让他不甘。而之前骏河之战已使各国大名蠢蠢欲动起来。
想混水摸鱼的,并不只有雾崎一家。
赤司征十郎命令他三日之内回到洛山。
青峰回头,那红发男人已然沉沉睡去。他性格极其直接,担忧之事置于脑后,便不再多考虑。此时看来,平日张扬高傲的眉眼平缓舒展,连那飞扬的分叉眉也显得安顺。青峰垂眼瞧着,发现他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年轻些,依稀能见未褪尽的青涩。
大概这样就好。
木吉铁平说的丝毫没错。如何能让这一张面孔沾染上更多沉重的东西——战争也好,乱世也罢。自然有人可以替你通通挡在外头。
“喂,火神……我到底能送你到哪?木吉铁平那混蛋扔你给我,自己倒落的轻松。”
青峰嘟嘟囔囔地蹲下身子,面上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羡慕和温意。
“再一程就好。”
青峰心里一凛,抬眼就对上了一对清亮的火红眸子。
“该死!”这家伙压根就没睡!
火神出手极快,青峰反应也自然不弱,他时时都未放松过警惕,这个时候也是一样。火神刚刚抬手他就搭上了腰畔的刀柄,铸剑师一跃而起,伸手夺他手中的太刀。
很久之后青峰回想起这场架,发现自己从一开始便毫无胜算。或许木吉做得最正确的决定是将火神大我托给青峰的话,同时这也是最错误的决定——更何况火神已经暗自计划太久,一切都如他所愿地发生。
一面是招招拼命的铸剑师,一面是只求缚住对方的剑客。
青峰几乎不愿拔刀,火神可不这么想。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过离开的念头。直到最后青峰被迫拔刀,依然刀背朝外,火神伸手去握刀刃——他习惯用拳,此刻徒手之下,青峰急退而走。
而他再想上前,却发觉自己脱了力。
“果然动了之后药效更快一些。”
青峰慢慢平着呼吸:“……什么时候下的药?”
“想对你下药实在不易,”火神立在跟前:“但我同你共饮一壶水,我将药下在了壶嘴之上。”
剑客耸着肩笑了起来:“那药本是为你准备,没想到便宜了我自己。”
火神望着那骄傲至极的男人,即使他囚自己多日,心头漫过窒息般的愧疚依然一脉脉地困死了他。他几乎颤着手想去拉他起身。
“抱歉……我,”火神顿了顿:“你回洛山去吧。”
青峰挑着眼角:“回诚凛,这个时候未免太迟了些。”
“不迟。这个时候刚刚好。”
“走捷径即使直接穿过秀德,还隔着雾崎……”青峰话到半句,心头骤然冷如冰窖,他猛然间抬头瞪着火神:“你难道……可是你为何会知晓!?”
“没错。我的确知道……在诚凛就知道了。”火神慢慢整了整衣摆,蹲下身去解了青峰腰畔的胁差:“这个借我防个身。”
“……把太刀拿去。”青峰几乎咬牙切齿:“你别得意得太早。敢作混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此刻他终于知道花宫真到底在等什么了。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还你。”
青峰心知已拦不住他,但想到这人打算去做的事,依然不死心,甚至软了语调。他骄傲一世,何尝这般无力过。
“……别去。火神,别去。”
红发的铸剑师眯眼笑了起来,他扯起嘴角,竟看得剑客心头直颤:“青峰,我该谢你的。你从未想过害我。往后要是还有机会再见,我定铸把刀子还你。”
火神最终带走了青峰从不离身太刀。房中那点红烛夜半便熄了,青峰躺在冰冷的地上睁着眼,听着窗外的马嘶声起,蹄声远去。
三日后。
雾崎从边城到都内大名御所,一路城门大敞。一骑奔马绝尘而过,直直地冲进大名府,直到门内才拉缰止蹄。
“什么人?!竟敢独闯花宫御所!”
红发男人翻身下马,仿佛丝毫未见边上刀剑相向的护卫,旁若无人地掸了掸衣摆上的积尘:“喊你家主公出来见我,就说……火神大我受邀前来,同他做一场交易。”
“这可是……稀客啊。”立在门前的男人正是濑户,他扬手退了护卫转向火神,眼梢微吊:“大人近来可好?”
“你是谁?”火神皱眉。
濑户向火神长揖笑道:“我们虽没见过面,可是那封邀请之函可是出自我手,大人既然来到这里,那便是收到了。”
火神想到那封信,压着心头之火,生硬道:“假惺惺的礼节就免了,我要见花宫。交易完成便走,这个地方我一刻不想多留。”
濑户倒也不计较他言语无礼,侧身让路:“主公已候大人多时了,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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