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入客厅,柏栩栩接过程管家递来的暖手炉,在虎皮褥子上坐定,一双精目炯炯有神地扫过坐下四位小辈。连日的舟车劳顿,并未减损柏栩栩的英武之气,大风大浪中摸爬滚打了多年,无论何时他都能维持一惯的威严姿容。
抿口热茶,柏栩栩干咳二声,笑道:“柏某此次在外多时,对家中诸位小朋友甚为挂念。适才超儿向柏某汇报你们的近况,柏某听后非常欣慰!哈,哈……”
“易峰,任梁,在上海还住得惯吗?”微笑着看向二位少年,目光中充满慈爱。
乔任梁打从柏栩栩一进门,就窝在角落里把头垂得跟驼鸟似的,听到柏栩栩问话,又把脑袋往下滑溜几分,几乎扭成九十度。李易峰怕他闪成歪脖子,连忙跳起来代为回答:“柏叔叔,谢谢您。我和任梁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再也不用啃树皮睡牛棚,那滋味呵,呃。”李易峰揪揪头发,他学问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比喻来说明,“呃,就像孙猴子进了蟠桃园,呵,呵!”
“哈,两个孙猴子!”井柏然讪笑,引来乔任梁若干冷眼。
柏栩栩莞尔,李易峰这孩子着实讨人喜欢。虽然本事不出挑,但人嘛老实厚道端正俊秀,比井柏然多了份健康,比乔任梁多了份乖巧,比张超多了份开朗。
“易峰,你够兄弟够义气。千里迢迢陪伴任梁来上海找我,这份情柏叔叔永远记得。我听说,你父母都遭了乱军的黑枪,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义父,把柏府当成自个儿的家!”
“这……”李易峰皱眉,这个插曲出乎他意料,小乔的爹以后也会是他的爹?
“易峰,快答应父亲啊!”张超勾住李易峰的肩峰,将他带到乔任梁身旁,以旁人不易察觉的大力道将乔任梁拽了起来。“任梁,以后柏然、我、你和易峰就是最亲的兄弟。你说,是不是?”
好疼好疼!乔任梁感到胳膊上那块肌肤已经快被张超捏麻了。
他认命地转过身,眼角噙着泪向柏栩栩道:“爹,这些日子我思前想后,娘生前说过不要让我怨恨您,她说您当时太难太苦,在上海讨生活不容易,而且您一定不知道我的存在,如果您知道,您一定会回来找她。不知者不罪,我不会再怪您。您如此看重易峰,我代他谢谢您。”锢制的力量逐渐松动。乔任梁的泪水却无法止住,一滴一滴沿着眼角滚落。“易峰,还不快叫爹!”
“噢!”乔任梁的委屈被李易峰理触为感动,他高高兴兴地在程管家的指点下,向柏栩栩奉茶,行跪拜之礼。井柏然在一旁蹿上跳下,拍手叫好,十分满意玩伴变兄长。
张超与乔任梁并肩站在原处目睹这一场认亲大戏。两张俊脸写着同样的清冷与孤傲。许久,张超低声叹息:“生存法则,你别怪我!”
“我不怪你,柏栩栩的公子犯不着跟他养的一条走狗计较!”高傲的扬起小脸,乔任梁径直走向热闹中心。
张超忽然觉得周围多了些冷意,抬眼看看窗外,太阳果然被乌云遮去了半边脸,树叶被突来的冷风刮得满院乱飞,他暗想,扫墓的日子应该快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