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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每天都去校门口查看,询问有没有我的信件或快递,无论上学放学,都近乎神经质地四处张望是否有人在跟踪我,偷拍我的照片。随着时间的递推,这种查看的频率如鼓点般愈来愈快,从每天一次变成每天几次,甚至每节下课都去,我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我终于感到了恐惧,并非来自他人,而是自己对这件事的依赖。
你,陌生人,是出了什么意外吗?还是本来就是一种无聊的游戏?
在连续一个月的魂不守舍之后,我想,我应该找到那个人,揭出谜底,把之前收到的礼物悉数归还,结束这种莫名的煎熬。
也了结我的希望。
虽如此,要找到礼物的送出者,几乎没有任何头绪可寻,对方像是刻意让我找不到他似的,掐断了所有的线索。
我查看了泰迪熊的标签,询问了几家玩具店,又给钟表公司打了几次电话,一无所获之际,却在又一次翻看那本相册时,有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重要发现。
当我将照片从相袋里抽出,一一仔细端详时,发现在放学回家经过街头的一张上,旁边的玻璃橱窗里有一个人手持相机模糊的倒影。因为构图中心是自己的背影,第一次没能注意到。
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我来不及换鞋,匆匆穿着拖鞋就跑去附近一家小冲印社,请他们把照片放大,加急件。
大约十分钟后,放大了的照片递到我的手里。
玻璃橱窗上的倒影依然那么模糊,一团光影中除却基本轮廓,连五官也看不清。
“还能再清楚一些吗?”我失望地问道。
“抱歉,我们家机器就这样了,或者你试试去原来冲这张照片的店。”店主说。
“原来冲这张照片的店?”
“是啊,”他说了一个名字,“你原来不是在他们家冲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十分惊讶。
“他们家的LOGO啊。”店主说,“在机器下才能看出来。”
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正要回家,店主又补了一句:“你朋友拍得不错。”
我的,朋友?
第二天,我去到那家冲印社。他们说,冲洗照片的人没有亲自来店里,照片传送、付费,一切都在网路上完成,快捷而隐秘,冲好的照片寄到如下地址。
“看,我就是照片里的人,”连讲话都会脸红的我竟然流利地撒着谎,“我和父母去外地时,朋友搬了家,现在我得去找他。”
那个地址是完全陌生的,湖滨路18号。
我,离你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危险。
然而片刻后,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利齿,没有血。
仿佛周围的空气沉了一沉,我忽然醒悟过来,挣脱了他的控制,狼狈地跌坐在楼梯口。
我忘不了那一刻——
那男孩大约和我同龄,帽子已经拉下,他的头发染成栗色,乌黑的眼睛如蒙着一层薄雾,他微微带着讥诮的神情,无声地朝我做了一个口型。
“大笨蛋。”当我辨认出来之后,不禁又惊又怒。
整理好弄皱的衣服,我带着被羞辱的心情,把表盒放在地上,默默地拾起书包,向楼下走去。
“你去哪里?”
我不愿回头。
“爱丽丝。”他喊着这个名字。
我只得停了下来,回过头。
他以一种美妙的姿态很随便地倚在门上,手垂在腿边。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次我只是放过了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为他那种肆无忌惮的样子感到吃惊,但随即以自己平时罕见的强硬态度答道:“无聊的人才会做无聊的事。”
他并没有显得被触怒,而是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到唇边,“太严肃了,你甚至没有笑。我本以为可以令你开心——不喝杯茶再走吗?”
听到这些话,我愣了一下——我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但那狡猾的家伙几乎立刻捕捉到了我这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念白似的唱道:“我会来看你,爱丽丝,带着花。沉默的爱丽丝,只要你答应我……”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在湖滨路上,愈跑愈快。
天已经黑透了,到家的时候,妈妈却照旧只问了句:“作业做好没有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72楼2014-01-20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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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干脆连文字都没有,只是一首歌。催眠般的男声,在夜里听起来如有魔力。
    “是我自己唱的,很不错吧。”第二天他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明知其中有诈,却无法自拔地沉溺下去。
    渐渐地,每晚不打开邮箱检查信件,我就睡不着。
    爱丽丝的朋友,他真的是我的朋友吗?
    我知道,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他会离开,留下我一个人。
    美梦终究会结束,因为我不配。
    所以当乔乔有异于常人的怪癖显露出来的时候,我不是特别惊奇。
    从第二个月开始,我就在他的要求下做了无数个心理测试,几乎把一辈子的都做完了。
    它们之中既有非常专业的人格测试题,每一份的前面都冠有大师的名字,也不乏无聊的趣味测试,一看就是随手编来唬人的。
    “我干吗要做这些?”我在被迫完成一份长如拉面的问卷后质问他。
    “了解你自己啊。”他显得十分无辜。
    “我肯定比这些傻瓜问卷了解我自己。”
    “那你说说看。”
    “我——”
    我一张口,才发现说不下去。
    是的,我了解自己,我知道我是一个沉闷、灰暗、失败的生物,在学校里,在未来我终有一天要进入的世界里,我的生命还不如宇宙间的一粒微尘。随便一个好一点的孩子,都可以把我取而代之,我的爸妈不见得不同意。
    但让我怎样面对着乔乔,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呢?我沉默了。
    “你说不出来,你不了解你自己。”乔乔说。
    “不是这样的——”我急得要流泪,“我——”
    “好了,不是这样。”大约是我的表情太紧张,他像个大人似的拍了拍我的脑袋,“不过,你不像你自己想的那样,是一个沉闷、灰暗、失败的生物,你的心里有东西在发亮,很特别的亮光。”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发懵。
    “不,我没有。”我呆呆地说。
    “不,你有。我有超能力,一眼就能看得到。”他笑道,“每个人都有。”
    事实上,他也是唯一能够忍受我的沉默的人。
    “你真的是一个无趣的人。”
    坐在教学楼背后的阴影处,乔乔尖锐地向我指出。
    “是的。”我承认道。
    “所以你永远穿着大一丄码的校服,躲在人后,沉默寡言。”
    的确如此,我低下头,针针见血。
    “但这只是一个壳。”他突然说。
    没等我反驳,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有一个完全相反的你。衣服是星空一样闪耀的银色,什么都不怕,笑得很大声。”
    “那不是我。”
    “不,那正是你。”他笑道,“看我,我也是一个壳。”
    “你是说——”
    “跟我来。”他说,“我会让你明白。”
    我们去了超市。
    在我还没意识到会发生些什么的时候,乔乔已经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巧克力,以平常的步速走到一个摄像头的死角处,把它坦然地揣进了口袋。
    “喂,你——”我叫道。
    “嘘,不要吵,我们这就出去。”
    “你疯了吗?这样会被抓住的。”
    我拼命去拉他的口袋,他却拨开我的手,不顾我的再三劝阻,不断向前走,一直到了超市的门口。通过防盗门的时候,我浑身僵硬,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但它并没有响。
    “现在给你一秒钟,你可以去和他们说,我偷了东西。”他平静地说,“不然就跟着我逃走。”
    我心里乱得如鼓点一般。
    一秒钟如电流逝,我却始终没朝超市管理处迈出一步,于是乔乔拉着我跑起来,一口气跑到几条街之外。
    “有趣吗?”他停下脚步,大声问我。
    “一点都不。”我也大声回应,“这是犯罪。”
    “是吗?”他笑道,“我第一次发现,你也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不要笑,”我哽咽地说,“我没有告发你,因为我不想出卖朋友,但我要你自己去说,把东西还给人家,诚恳地道歉,也许还有救!”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74楼2014-01-20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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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我早就说,她怎么会有那样的……”
      “嘘,小声点。”
      女生们的议论让我从脸一直红到脖子,如坐针毡。
      我没有打电话,或是去他家里,甚至连他班上也没去。我不过是一个朋友,像他那种脾气古怪的男生,忽然莫名其妙对我发生兴趣,每天来找我,现在不再来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朋友,或者连朋友也不是。
      过去的几个月,就像我们看的那场电影,故事结束了,也就到了该散场的时候。只是,只是不会再有每一天下午放学时的期待,也不会再有每一夜入睡前的邮件,与乔乔并肩从雪地里走过的愉快时光,也许本来就是一场幻影。
      我的沉默,我的无趣,我的卑微的心灵,令任何人都会感到索然无味。
      他,放弃了我。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乔乔却出现了。
      “对不起,全国赛封闭集训,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和你说……”他堵在我们班门口,急切地向我道歉。
      “没关系,你不必这样。”我淡淡地说。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一句也说不出,女生们又簇拥在窗台附近看热闹了,因为乔乔,我灰暗单调的世界已经完全暴露在她们犀利的眼光之下了。
      “哦,这样。那我们还算朋友吗?”乔乔的语速放缓了,他问出这句话的表情,带着一丝隔膜的傲慢,和提起他的家人时一模一样。
      我咬着牙,没有回答,低头匆匆离开。
      这一天之后,乔乔没有再来找过我。
      可是,我常常在学校里遇见他,操场上,走廊里,几乎是每个地方。
      更多的是在学校门口。
      就像我们初见时那样,他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等谁。
      我经过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我,但他一次也没有和我打招呼。
      在梦里,我问乔乔,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他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笑容。
      而后苦涩地醒来,一个人走去学校,又一个人回来。
      微寒的春季过去之后,学校迫不及待地贴出了国外几所名牌大学的录取名单,我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乔乔的名字,自然,他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但不仅如此,校方还特别提供了一年到其他国家进修的机会。
      早上晨会时播报了这一喜讯,所有人都啧啧称羡。他的名字经由老师念出,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越发有一种遥远之感。
      我心里很清楚,不等毕业,乔乔就要走了。
      他是不会再来找我的了,甚至学校,他也很少来了。每一次经过校门,我都恍惚觉得看见他坐在那儿,但走到近处却又不是。
      班上的潮流换得很快,女生们早忘了每天下午都会来的“爱丽丝的朋友”,开始流行用丝带编制手镯互相赠送。我也笨拙地试着编了一条,但无人可送。
      一切又回到了开始的样子,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比任何梦都更像一个梦。
      就在我慢慢退回以往的生活时,却在一个晚上收到了乔乔的邮件,如果不是依然保持着每晚查看邮件的习惯,我一定会错过它。
      爱丽丝:
      你睡了吗?我还没有。
      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乔乔
      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三点钟不是放学时间,若不是真的决定去见他,我是应该在课堂上的。
      他是要我作一个正式决定,而不希望我在放学时路过,勉强停下来说上几句道别的话。
      我扭亮台灯,打开了没有还给他的唯一的礼物——那本相册,那里面充满了我各个角度的照片,却没有一张乔乔的照片,或是我们的合影。
      封底是烫金的“FORALICE”,我哭了起来。
      我知道去了只有更难受,但就这样再见是不行的。
      下午三点的课我没去。
      每天都有那么多节课要上,少一节也不会怎样。
      可是,如果我没有与你道别,这即将到来的一整个绿色的、轻柔的夏季,又该怎样去承受呢?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76楼2014-01-20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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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影婆娑的学校门口洒着点点金色的阳光,宛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在它的彼端,我的朋友在等着我,对我说一声再见。
        乔乔还是那样,只是消瘦了一点,蓝色的棉布衬衫,袖子挽到肘部。
        “对不起。”我抢着对他说,仿佛不这么快地告诉他,随时都会有一个黑洞吞没了我的话似的。
        “那不该是你的台词。”他轻声说,“跟我来。”
        我没问他去哪里,乔乔从未令我失望。
        我们没有说再见,而是并肩走着,一直走着,就像永远走不完似的。
        他领着我,搭乘公交车直到终点站,而后走向盘山公路,往城郊的那座山上走去。
        我们又沉默无声地步行了不知多久,齐腰深的野草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漫山遍野的紫色野花都在轻轻点头,越发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这绝对是个梦,绝对。
        他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拨开密密层层的树枝,向深处走去。
        我紧紧跟着他,呼吸也变得急促。
        穿过一小片树林,是一个有些陡峭的草坡。他敏捷地滑下去,朝我伸出手。
        于是我也一闭眼,跳了下去。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池塘边,池水清澈,平滑如镜,池边绿草萋萋,水生植物开着一朵朵巴掌大的白花。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非常安静,安静得好像能听见空气中细微的“嗡嗡”振动声,我们在池畔坐了下来。
        “小时候,我常一个人来这里,”乔乔说,“无论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在这里心里都会觉得很平静。”
        “是你发现的?”我问。
        他点点头,继而对我说:“那次走前,我应该告诉你。”
        “是我不好。”我说。今天回头看来,那件事真的不值一提,我竟为那芝麻大小的事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大概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这样。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77楼2014-01-20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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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影婆娑的学校门口洒着点点金色的阳光,宛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在它的彼端,我的朋友在等着我,对我说一声再见。
          乔乔还是那样,只是消瘦了一点,蓝色的棉布衬衫,袖子挽到肘部。
          “对不起。”我抢着对他说,仿佛不这么快地告诉他,随时都会有一个黑洞吞没了我的话似的。
          “那不该是你的台词。”他轻声说,“跟我来。”
          我没问他去哪里,乔乔从未令我失望。
          我们没有说再见,而是并肩走着,一直走着,就像永远走不完似的。
          他领着我,搭乘公交车直到终点站,而后走向盘山公路,往城郊的那座山上走去。
          我们又沉默无声地步行了不知多久,齐腰深的野草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漫山遍野的紫色野花都在轻轻点头,越发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这绝对是个梦,绝对。
          他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拨开密密层层的树枝,向深处走去。
          我紧紧跟着他,呼吸也变得急促。
          穿过一小片树林,是一个有些陡峭的草坡。他敏捷地滑下去,朝我伸出手。
          于是我也一闭眼,跳了下去。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池塘边,池水清澈,平滑如镜,池边绿草萋萋,水生植物开着一朵朵巴掌大的白花。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非常安静,安静得好像能听见空气中细微的“嗡嗡”振动声,我们在池畔坐了下来。
          “小时候,我常一个人来这里,”乔乔说,“无论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在这里心里都会觉得很平静。”
          “是你发现的?”我问。
          他点点头,继而对我说:“那次走前,我应该告诉你。”
          “是我不好。”我说。今天回头看来,那件事真的不值一提,我竟为那芝麻大小的事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大概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这样。
          “还有很多事,我也没告诉你。”他的眼睛在此时此地,池水的映照下,转作了一种黯然的蓝黑色,“现在我就要告诉你了,你会原谅我吗?”
          他的声音非常低,非常缓慢而柔和,我有些听不明白,又觉得昏昏欲睡。
          “你知道催眠术吗?”乔乔的声音越来越远,“是的,你已经感到睡意了……四肢放松……像在做梦一样……我早就该告诉你,可我没有勇气面对着你的眼睛说出真相,我怕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我,乔乔……”我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将我包裹,但我似乎也没有真的睡着,而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你要记住,无论今天或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都不要放弃你自己……我说过,你的心里有光,是真的,我看见了……当你终于醒来,一定告诉自己那是梦,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一场梦……”
          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景物变得模糊。
          不知是在梦里,抑或是在现实中,乔乔异常艰难地对我说着:“爱丽丝,当我送你礼物时,骗局已经开始了,一个无耻的、别有用心的骗局……你知道,我申请的大学科目是临床心理,很难,很少有中国学生申请,拿到执业资格后,前程自然是好的,我急于早日独立,离开我父母的管束……可是,只有一份优良的英语成绩是不够的,我必须对校方展示专业背景和真正的爱好……就这样,《来自校园的报告——自闭人格案例分析》,这就是我对你做的。是的,你是我的实验对象。”
          我无意识地听着,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在下沉,池水就要漫过来了。
          “你是我在本校对比了几十人后最终选择的实验对象,一个最为普通,因个人心理产生,与家庭创伤无关的绝佳案例,为了结识你,不让你产生怀疑从而导致实验失败,也让我费尽了心机。
          “没错,就在你因为礼物而欢喜的时候,我正阴暗地观察、拍照、分析。就在你完全相信我,对我说这说那的时候,我正卑鄙地把这一切当做实验数据记录下来。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对每件事的每一个反应,都是我实验的对象,哦,对,还有那些做不完的测试。
          “终于,我申请成功了,完美的成功。可是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我对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等到毕业,我已经成了自己最为厌恶的鼹鼠人。
          “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那些都是假的吗?”我在梦中怔怔地问。
          “都是。”
          “那些下午呢,那些邮件呢,那些诗和图画、熊形云彩、桃花水母,还有你唱的歌呢?我们在下雪时看的电影呢?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呢?那些也全部都是假的吗?”我的声音很小,但像是被安了扩音器,传到耳朵里轰然作响。
          他久久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女子说,“完全没有记忆。”
          整个演播室如水族箱似的安静,只看见机器上的红灯一闪一闪。
          “后来,在学校听说,乔乔自动放弃了那个专业,选择了一所相对偏僻的大学,很快就走了。我再没得到一点音讯,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那次在超市那样,一个魔术。又一年,中学生活终于结束了,上大学后,我变成了从前的我不敢想象的一个人,也交到了很多有趣的朋友。只是——”
          她顿了一下,“我再也没用过爱丽丝这个名字。”
          “故事结束了?”我问。
          “结束了。”她说,“每个人心里都有光,是真的,他看见了。”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78楼2014-01-20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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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光
            每个人都是会发光的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79楼2014-01-20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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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子里的毛得怪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0楼2014-01-20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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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文小飞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只外公家的老樟木箱子,时隔多年依旧如此。
                那是一口沉重而美丽的箱子。
                箱子上挂着一把老旧的铜锁。时间的灰尘一层又一层的落在上面,原来的颜色早已磨蚀,箱子转为一种厚实的古铜色,间或泛出隐约的暗绿,那是残留的树木的记忆。年幼时的文小飞时常被抱到那口箱子上坐着,听外公讲一些老掉牙的故事,那时,他总是用手指一遍遍的抚摸着箱盖上凹凸不平而异常光滑的纹路。
                文小飞清晰的记得那些纹路的长短与走向,就像刻在心里一样——那不啻是一张童年的地图,通往他记忆里最为隐秘的地方。
                实际上,他与外公十分疏远,比陌生人更为疏远。
                虽然外婆烧的菜很好吃,但他一点也不喜欢住在外公家里。
                外公的家在一条城南的旧巷子“谢公祠”里,“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条巷子就是诗句里的“寻常百姓家”。外公的家里没有厕所,问小飞只得适应脏兮兮的公共厕所;外公家的院子里有一口长满了青苔的井,夏天用井水冰西瓜的时候,文小飞趴在井栏上一看,里面黑洞洞的,好像有吃人的妖怪——但这些都不是他不喜欢那里的主要原因。童年的文小飞是一个豆芽菜般瘦弱、细眯眼的男孩。而哥哥大飞不是。大飞虎头虎脑,能说会道,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文小飞认为,尽管看上去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讨爸妈的欢喜,但爸妈把大飞留在身边,而将自己送到外公家居住,是经过一番选择与斟酌的。
                不管怎么说,爸妈没有要他。他们放弃了他,把他丢给一个陌生的老人。
                文小飞感到难过,但他向来是个沉默的孩纸。在外公家的院子里,他坐在小小的藤椅上,比以往更多的望着头上淡青色的天空,以及偶尔掠过的纸鸢,好像那里有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1楼2014-01-20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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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家伙好像有点呆。”大人们总是这么说。
                  于是,文小飞下定决心,绝对不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声。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即使他想吐露,也没有人要听。
                  外婆对他很亲切,但她的注意力永远只在他吃饱了没有,衣服穿的够不够多。饭桌上少不了当季的野菜,菊花脑、芦蒿、茼蒿都有一股介于清香与刺鼻之间的微妙气味。当文小飞溜出院子时,外公总会喝住他:“外面有老拐子,专门拐你这样的小孩。”文小飞只得依靠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接触外面的世界。电视上有时放着《霍元甲》,有时是《再向虎山行》。
                  实在是没劲透了。
                  他们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每当这时,文小飞就会呆呆的想象哥哥大飞的生活。在他的想象中,大飞和爸妈在一起,一定会过得非常快活。自从自己离开后,大飞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爸妈那么疼爱他,不仅会带他去工作单位玩,说不定还会带他去吃西餐。
                  文小飞在街上见过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但从来没有吃过西餐。夜晚,外公家那只摇摇欲坠、没有灯罩的灯泡发出昏暗的橘黄的光,外婆有时会用手模拟小鸟、狗、燕子给他看,影影绰绰的,看起来几可乱真。墙上一块块斑斑驳驳、形态各异的污迹则在文小飞的眼睛了变成了高耸入云的古堡、教堂和交战厮杀的士兵、马匹与船只。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2楼2014-01-20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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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也瞪着文小飞。
                    他们俩一句话也没有,只是互相瞪着。
                    就在文小飞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外公突然说:“我眯一下,你不要乱跑。”
                    “哦”文小飞欣喜若狂地应道,然后他慢慢地在膝盖上展开了他精心绘制的路线图。午后的谢公祠异常安静,长长的巷子里空无一人。那些青砖灰瓦都与外公一样倦了似的,为童年的文小飞让开一条通路。他满头是汗而手心冰凉,眼前“唰唰”地掠过回廊,扇窗与墙头覆盖的蝴蝶瓦,爬山虎追随着他的脚步,自墙上蜿蜒而下,一转眼,大蓬大蓬灿烂的夹竹桃已被他无情地甩在了身后。
                    走着走着,文小飞终于跑了起来。
                    那条路长得不得了,好像经历了整整一辈子,文小飞站在了爸妈家的门前。
                    敲门的时候,他觉得手指根本不能弯曲了,而自己,也早已不止六岁这个年龄。
                    “你怎么来了?”打开门后,大飞问道。
                    文小飞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喘着气。
                    晚上。他是被扭着耳朵送回谢公祠的,一路叫着“我不喜欢外公,我不要住在外公家”!当着爸妈,外公什么都没说。
                    可是,在临睡前,他来到文小飞的床边。
                    “我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吧。”
                    文小飞不吱声,外公以前也讲过一些故事,都土得掉渣,没一个有意思的。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4楼2014-01-20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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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飞,你知道毛得怪吗?”
                      “毛得怪,那是什么呀?”
                      “毛得怪,是一种披满长长的毛、长着圆圆眼睛的怪物,它喜欢非常、非常安静的生活,总是在夜里偷偷出来找东西吃。”外公的表情很是严肃。
                      “哦,那毛得怪住在哪里呀?”文小飞不是很相信。
                      “就住在我们家的那口老樟木箱子里。”
                      “骗人”文小飞马上喊道。
                      “不骗人”
                      说着,外公瞄了一眼一直静静摆放在墙角的那口箱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在那只昏黄的灯泡的映照下,外公的脸被镶上了一层阴影,看起来有点吓人。
                      “那外公,你帮我打开箱子,让我看一眼毛得怪好不好?”
                      文小飞想出这个办法,可以立刻戳穿外公的谎话。
                      “不行,毛得怪喜欢安静,我们不能随便打扰它。你晚上要早点睡觉,不能吵闹,否则,毛得怪就不能出来找东西吃了。”
                      但那口箱子非常沉重,问小飞一个人是无法打开它的。
                      “是不是只要我不吵闹,毛得怪就会出来了?”
                      “那当然。”外公说着,站起身来。
                      “那它会不会陪我玩呢?”文小飞急忙拉住外公的手——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毛得怪只会陪伴非常,非常寂寞的人。”外公意味深长的说道。
                      然后,他熄了灯,轻轻掩上了房门。黑暗中,文小飞不由自主的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那条窄窄的旧巷子里的一草一木,此刻是那么鲜明的闪现在他的心中,刺痛了他的神经。而蛰伏在墙角那口老樟木箱子里的毛得怪,似乎正在小口、小口地喘息着,好奇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5楼2014-01-20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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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兴奋、迷惑与紧张之间,文小飞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许多一闪一闪的小眼睛争先恐后的挤出箱子,从门缝里,从窗户里朝外跑去。
                        第二天傍晚,外公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哗”地摊在院子里的竹床上。
                        “这些以后都归你了。”
                        文小飞在竹床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快乐的动物园》。
                        那是一本图册,里面都是铅笔素描的马、大象、猫和鸭子,不仅栩栩如生,大象的旁边,还有不知什么人留下的笔迹——“大象很大”。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照着画了起来。画完之后,外公就把他的画收集起来,夹在一个封面印着牡丹花的旧簿子里。
                        在外公家的院子里,坐在井边,嗅着青草的味道,文小飞一本接着一本,读了《一千零一夜》《植物奇观》《意大利童话》……那些纸张发黄、印着图画的小书,让文小飞不再一味羡慕大飞的生活。
                        他有他自己的乐趣。
                        农历八月十五,他终于忍不住向外公外婆透露了想吃西餐的愿望。在明净的月光下,两位老人给了他一盘月饼,一副塑料刀叉。文小飞用刀叉将月饼切成了小块,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
                        外公有时也牵着他的手,带他走那一条上次逃跑的路,回到爸妈家,和大飞他们一起吃饭。路上,外公会教他唱一首歌:
                        “小麻雀呀,小麻雀呀,
                        你的母亲,哪儿去啦。
                        我的母亲飞去打食,
                        还没回头,饿得真难受……”
                        久而久之,他也会和外公一起唱: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是你的小朋友,
                        我家有许多小青豆,我家有许多小肉虫,
                        你要吃吃喝喝和我一同走。
                        我的小麻雀。”
                        吃饭之后,文小飞看着从外公家里带来的图画书,他在眼角的余光里发现,大飞也偷偷地看着他这个弟弟,眼里流露出一丝渴望。
                        据外公说,毛得怪的故事也记载在图画书里。可是文小飞从来没有看到过,没有一页图画曾经绘出过毛得怪的样子。
                        夏季的夜晚特别的清明澄澈,会让他觉得有机会一睹毛得怪的真面目。那些夜里,熄灯后,他总浑身涂满驱蚊的花露水,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等待着毛得怪,看他会不会出来找东西吃。
                        当然,毛得怪一次也没有出来过。他总是等不到毛得怪从箱子里爬出来,就已经睡熟了。早晨醒来的时候,总是懊恼得说不出话来。
                        时光不知不觉地从院子里的竹床上流淌过去,从他手里的图画书上流淌过去,从外公眯缝着的眼睛里流淌过去,又从墙角那口老樟木箱子上流淌过去。
                        文小飞就要上小学了。爸爸妈妈打算把他从外公家接回来,与大飞一起住。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文小飞照例涂好花露水,静静的坐在黑暗里等待着毛得怪。然后,他也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睡着了。
                        只是这一次,半夜,他前所未有地惊醒了过来,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动。文小飞激动地翻了个身,假装闭上眼睛——这样,毛得怪就会以为他睡着了,放松警惕。他早就想好了,假如它们真的爬了出来,他一定要亲手捉住一只,让它以后一直陪自己玩!
                        门“吱呀”一声响了。
                        文小飞感到浑身发毛,毛得怪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想象,它们长长的毛和圆圆的眼睛就在他的背后挤成一团,似乎马上就要钻进被子里了似的。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6楼2014-01-20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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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感到有人在床边坐下,轻轻拉起他一条裸露的胳膊,放进了被子里,掖好被子,叹息了一声,又起身离去。
                          文小飞偷偷转过脸,看见了外公落寞的被影。文小飞没有预料到,再次住到谢公祠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这时的文小飞,已经知道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终于知道,爸妈把他送去和外公一起住,并不是因为偏爱哥哥大飞,只是因为工作繁忙,没有时间精力同时带大两个顽皮的男孩。
                          他终于知道,谢公祠与爸妈那个家之间的距离,并不需要走上一辈子。那只是一个成年人步行十分钟的距离。
                          他终于知道,墙上的污迹就是污迹,而不是城堡、教堂、士兵、马匹、船只。而刚刚去外国交流回来的他也知道,真正的西餐,再也不是一块月饼加上一副塑料刀叉。
                          他终于知道,外公给他唱的那首《麻雀与小孩》,来自于李锦晖写作的儿童歌舞剧。最后一句是:“我的好朋友,走吧走吧走吧走”。
                          那个夜晚,他在星空下发出的誓愿已成真,他真的离开了外公家的院子,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离童年的他很远、很远,远得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只有一件事,他还不知道,还没有来得及确认——
                          这一次回到谢公祠,是因为外公已经去世。
                          他还没有来得及向老人确认,毛得怪是否真的存在。
                          在所有的仪式结束后,文小飞要求在自己小时候住的屋子里再住上一晚。
                          尽管他知道,在这个夜晚,再也不会有人轻轻拉起他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帮他掖好被子。
                          但是,那口老樟木箱子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7楼2014-01-20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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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离去后,文小飞关上门,走到箱子旁边。
                            他习惯性的伸出手指,划过那些熟悉的纹路,触到了时间在那些纹路之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他几乎听见“嗒”的一声,所有特征都完全吻合,那口箱子认出了他,童年的地图在他眼前缓缓展开——沉重而美丽的箱子,在无情的时间河流之中,封存了谁也不能移动、不能取代的记忆。
                            十七岁的少年打开铜锁,用它有力的胳膊抬起了箱盖,在那一瞬间,明明知道里面不会有毛得怪的存在,他的心依然感到了一丝颤抖,他仿佛听见外公对他说:“毛得怪,是一种披满长长的毛、长着圆圆眼睛的怪物,它喜欢非常、非常安静的生活……”
                            箱子开了。
                            果然,就如文小飞预料的一样,那里面只有外公的衣物和相册。相册的照片上,外公牵着一个豆芽菜一样瘦弱、细眯眼的男孩。
                            他忽然发现,小时候的自己长得和外公很像。
                            也就在同一时间,他忽然意识到,所谓毛得怪,就是“没的怪”——也就是本地方言“没有怪”的意思。
                            文小飞合上箱子。
                            长大了的他终于可以确认,从头到尾,“毛得怪”都是不存在的。
                            然而,童年的他曾是那么热切而焦急地在每一个夜晚,期待着毛得怪的到来,期待着它们爬出那口来老木箱子,在外公家的每一个角落里游荡。
                            奇怪的是,此时此刻的他并不觉得失望,而是感到非常非常的寂寞。
                            文小飞躺在童年的那张床上,以为自己这一夜必定辗转难眠。
                            可是,事实上,他几乎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鼻端飘来了熟悉的驱蚊花露水的味道、院子里青草的味道,还有饭桌上野菜的味道。
                            当文小飞熟睡之际,一只披着长长的毛、长着圆圆的眼睛的毛得怪从墙角的那口老樟木箱子里爬了出来,陪在了他身边。
                            外公说过,毛得怪只会陪伴非常、非常寂寞的人。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88楼2014-01-20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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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iPad190楼2014-01-20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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