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展云就叫丫鬟通知云桐做好施针的准备,既然蜈蚣血已经混着【桃花瘴】在梅雅卿体内下了蛊,她就只能时刻做好抑制蛊虫生长的准备,但愿能拖到公孙先生到来。
云桐不一会儿就烧好了热水,又将昨日展云要的【云萝草】放进水里煮烂,滤掉草叶将药汁尽数倒在桶里小火温着,以备随时取用。
比起昨天阴雨连绵,今日倒是清空万里,白云朵朵。展云将自己泡在调好的药浴里泡了一个时辰后,穿上一件霜色泥金缠枝轻纱锦袍,束起额发,又服了一颗御毒丹后才迈出房门。
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毒再狠不过一命呜呼,而蛊虫有时能拉上解蛊的人一起陪葬。
“云桐。”展云进了院子见云桐还守在门外,小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回公子,已经备下了。”云桐低着头福了福身子。
“唐真……还在睡?”展云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见云桐点头,越发觉得不对。
“唐真?”她轻轻拍了拍房门,“唐真……唐真!”
展云正要推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是昨天那件湘色锦袍,眼下泛着两片乌青。
“你……一夜没睡?”
唐真默认般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来,然后再次关上房门。跟着他一路走到书桌旁坐下,窗外照进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静谧无声。
“我想了一夜。”唐真托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喃喃的说,“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你说什么?”展云听得不真切,他让她走?
“我说。”唐真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让你离开。”
“为什么?”展云平静的问,心里却无比紧张。
“上次我们对付程元李坤,双方都在明处。可是这次……我们连害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唐真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停在梅雅卿身上,满脸愧色,“我已经把雅卿害成这样,能不能治好还不知道,如果再连累你……”
“唐真,这不是你的错。”展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上次我们能抓住李坤,这次也一定能把那个人抓出来!而且……只有抓住他,我才能放心离开。”
唐真望着展云眼中自己的影子,好像还是五年之前的彼此,如果曾经没和雅卿定亲,是不是会成就三个人的幸福……
“公子!公子!”羽竹从外面一下推门冲了进来,“那个,凤歌公子,我,我不知道你在,我……我”
“发生什么事了?”展云看着羽竹一脸紧张无措,不禁莞尔,五年了,这毛毛躁躁的毛病还是没改。真纳闷儿他五年都跟唐真学什么了,等治好了梅雅卿,用自己的模样见他的时候一定得好好问问。
“噢噢!”羽竹一下回过神儿来,赶紧道,“张大人带人来,说是夫人中毒的事有眉目了,请公子速去正堂。”
唐真猛地站起来,“去正堂!”
“等等。”展云喊道,“羽竹,你跟孙大人说,唐大人担心夫人,烦请他来书房一叙。”
唐真想了想,问道:“你担心有人调虎离山?”
展云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现在昭夜去合州请公孙先生,府里武功好的只有我一个,万一有人假借案件之名叫走我们,趁机加害夫人……”
“你是觉得羽竹……”唐真小声问。
“不是羽竹”展云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是张文远。这个人我一直摸不透,昭夜也没查出他的底细……我怕……总之,还是小心些好。”
很快,张文远就带着一干衙役进了院子,一身官服锦靴,气宇轩昂。
“唐大人”张文远拱了拱手,“夫人的病可好些了?”
“多谢张大人关心,倒是有些起色。”唐真淡淡的笑,“听说大人查出些眉目了?”
“是,前几日带了府中当差的下人到州衙盘问,查出了个小喽啰。”张文远摆了摆手,两个衙役押着一个发丝凌乱的妇人走了进来。
“这是……”唐真走近,拨开妇人挡在脸前的头发,“你?”这妇人是一年前在街边要饭时被他碰见的,当时可怜她怀里那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就收她到府里做了个厨娘,也算待她不薄……
“唐大人,经本官多方查勘,发现在尊夫人中毒当日,只有她在夫人离开的间隙进过后院的小厨房。”张文远指着跪在地上的妇人。
“夫人的吃食是你做的手脚?”唐真冷冷的问。
“对,是我下的毒。”那妇人抬起头,平静的说。
“你下的何毒?”
“【桃花瘴】,还有三滴蜈蚣血。”
蜈蚣血……唐真幽深的眼睛瞬间凝起一层冰霜,“本官自问待你不薄,想不到你就这样报答本官。”
“奴家……也没有办法。”她有些灰败的垂下眼。
“少废话!解药呢!”唐真负手而立,眼里全是寒光。
“解药?”那妇人凄凉一笑,清亮的眸子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我不过是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怎么会有解药。”
“谁指使你的!”唐真眯起眼,冰冷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一个……恨您入骨的人。”妇人喃喃的说。
“奴家对不起您,您当年的恩情,奴家只能……来世再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猛然起身朝着一旁的桌角冲了过去,鲜血瞬间喷溅出来,她身子软软的倒下去再也不动。
恨我入骨的人…………唐真目光停在那妇人的尸体上短短几秒,脸上的神色瞬间平静。
“来人,拖下去。”张文远朝着站在门外的衙役招了招手,几个人很快就把屋子清理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有没散的血腥味儿,谁会相信就在方才一条人命陨落于此?!
“张大人,刚才您说这只是一个小喽啰,那真正的凶手您可查出来了?”展云笑着问。
“这……”张文远顿了顿,“唐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唐真转头看了眼展云,然后点了点头。
“唐大人。”张文远拉着唐真走到一侧,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刃递过来。
“这是……”唐真不解的看着手里的匕首,指尖划过的地方一块凹凸的纹路十分明显。翻过剑背,唐真平展的眉峰微微皱了皱,登州军营……
“这是大牢失火后清理现场时发现的。”张文远解释道,“我大牢差役配备的均是登州县衙的刀刃,并无短刃。配备短刃,又有登州军营标记的,只有驻防登州的军营。而且……本官听说,失火当日有人欲对唐大人不轨……”
唐真看了看张文远,又看看手里的短刃,然后笑了,“张大人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登州军营的统领是庞太师远亲,所以抓这妇人时本官并没有惊动旁人。如今大人冤情已诉,自然官复原职,本官将此物交予大人,若唐大人要一查到底,本官定当鼎力相助,若大人想退一步海阔天空,证据也已在您手里,由您处置便可。”张文远直视唐真,答的坦然。
唐真想了想,转身将匕首递给展云,“此事牵扯朝中重臣,本官还需仔细斟酌,待思虑过后再给张大人答复如何?”
“如此最为周到,那本官就不多打扰了。”张文远拱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去,展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越发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他并无恶意。”唐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文远说这短刃是登州军营所有,而此军统领是庞太师的远亲。”
“庞太师远亲?”展云看着唐真,皱了皱眉,“那他什么态度?”
唐真笑了笑,“他把难题扔给了我,如果我要追究他鼎力相助,如果我不愿计较,证据任我处置。”
“好精明!”展云凤眼微眯,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敲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来试探你的。”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唐真叹了口气,一脸愁绪。
“公子,【云萝草】煮的水已经熬好了,要抬进来吗?”云桐从外面进来,朝着唐真和展云福了福身子。
“嗯,抬进来吧。”展云点了点头,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唐真,“你先去休息会儿吧,我帮她压制毒素,不会有事的。”
唐真看了看梅雅卿,又看了看展云,嘴角有一丝歉然,“那你也当心。”
“嗯。”展云看着他离开,又招呼唐福备下凝神露,以防唐真精神太过紧绷无法入眠后才转身进了梅雅卿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