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算算时间，进藤现在也该到了吧”趴在桌子上的奈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坐在对面的和谷听的。有气无力地拉长了声线“好想去～”
对面正喝着饮料的和谷分出神斜眼看她，不客气地指出“你只是想偷懒吧”
“啊哈，被发现了”完全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奈濑可爱地吐吐舌头，稍微活动了下手臂“不过我也是真的想去啊，毕竟我们曾经同在一个学院待过。难道和谷你不想吗？在院生期间进藤和你的感情是最好的吧，而且又是同一时间当的职业棋手”
“我是想去没错。不过我更介意的是，这段时间的大手合我再不努力的话，等进藤那家伙回来，他的段数就要比我高了”和谷心里是很为进藤开心没错，可是他更清楚进藤那家伙堪称恐怖的潜力。争夺本因坊头衔的这一战不论成败与否，进藤的实力都会因此上升好几个阶段。
正因为是同一时期当的职业棋手，才会产生比谁都不愿被他甩在身后的心情。进藤因为以前逃过许多对局而在初段耽搁了很久，要不然依他现在的实力也不会和自己一样卡在四段了吧。毕竟塔矢他现在可是六段。
“嘛，不过”单手支撑着下巴，奈濑垂下眼帘罕见地表现出失落“我们都算是很幸运的吧”
抬头等着下文的和谷，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伤感弄得莫名其妙。
“本田他，今年又没通过职业考试，还是差那么一点，真的好可惜”明明本田的实力是在自己之上的，可是还是差了那么点运气。
“还有饭岛，他今年没来考，好像已经决定要放弃了”一路向前，曾经的伙伴却一个个被抛在身后。围棋的世界，其实也可以很残酷。
“阿福今年也没通过……”情绪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和谷也想起了职业考试的那段时间，那么多的人最后却只有三个人可以通过。
时间长达三个月的职业考试，所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实力。运气还有心理因素也是很重要的，不然伊角也不会比自己还要晚一年才通过了。
“那种压抑的气氛，有时会让人崩溃的。考的次数越多，压力也就会越重。到最后即便你拥有着足以和职业棋手相等的实力，你也会因为信心的丧失和压力的过重，发挥不出来”从旁经过的伊角显然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想起自己绕的远路，笑着说了几句感想。
轻描淡写的语气，没有了当时的迷茫、痛苦和挣扎，有的只是对跨过那个坎的自己，多出来的释怀罢了。
“好啊，伊角学长”奈濑回过头向伊角打招呼“今天也有对局吗?”
“没有”伊角看了眼听到自己的声音后表情变得奇怪的和谷，暗自在心里苦笑了下“不过今天有个活动要去参加，现在在等待会和我一起去会场的人”
“是这

样啊”抬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奈濑感慨似的说“大家好像都很忙。哟西，看样子我也加油了！”
“嗯，加油”伊角笑着给出了做为一个前辈该给的鼓励。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双手撑在桌子上站起来的和谷，勉强的笑了笑，就自顾自离开了。
还在躲我吗?不过我也确实还不知该怎么面对……伊角尽量打起精神，对还没从和谷突然离开中反应过来的奈濑笑了笑“那我也该走了，回见啊，奈濑”
诶？奈濑愣了会，这两个人，好像有点奇怪嘛。

啊啊，又忧伤了…求佐为(喂！

各位我老毛病又犯了……没留底稿，文又不小心删了，我要去疗伤……

撒花撒花。。。

三十
总算是拿到棋院磨磨蹭蹭给出的通知，以致于开心得好几天睡不好觉的后果，就是导致刚从飞机下来的进藤光已经累得什么也不想，只想赶紧跟着随行的工作人员去饭店，好好补眠。
眼皮疲惫地往下耷拉，进藤光却还是迷迷糊糊地想着，我绝对不能输，毕竟这一战事关重大。
上车下车进酒店登记会见记者…这一系列的琐事仿佛都是依靠本能在进行应对的。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只是一直在笑，虚假的敷衍的，就跟塔矢脸上那个自己最讨厌的招牌微笑，一模一样。
还真是，一点都不像进藤光的进藤光。这样子的自己，感觉很恶心。
好不容易才推掉了特意为这次头衔比赛举办的迎接酒会，回到自己房间里的进藤光，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静。
背靠着门无力地滑坐在地，已经不想再动了。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良久，进藤光缓缓地举起右手捂住脸。
果然，说不紧张什么的，是假的。
就算再怎么拍胸膛保证，嘴上再怎么逞强，平时再怎么粗神经。也改变不了，进藤光才只是个二十岁的见习大人。就连夺得头衔挑战权这种大事也是头一遭经历。
进藤光始终不是塔矢亮，不曾拥有一个有着五个头衔的父亲，也不是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成长。不过是在普通家庭中长大的小孩，不过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鬼头，不过阴差阳错地遇见了一个藤原佐为，于是生活从此就掉了个头马不停蹄地转向了不曾预料过的那条路。
从不知道有职业棋手的存在到自己成为职业棋手；从不知道头衔是什么到现在对本因坊的执着；从不知道头衔战总共有几场到现在的取得挑战权。进藤光的成长太过于速度，以至于每个人都忘了他也不过是个才成年没多久的大男孩。对比起那些还在读大学的同龄人，进藤光所承受的压力自然就不言而喻。
天才总归是要付出什么作为代价的，只不过天才这个词汇所夹带的光芒太过于耀眼，才会导致每个人都习惯性地忽略。
只是这一次，依旧只能自己来面对。因为即便是回头，也看不见那个魂对自己展露出微笑；即便是表现出畏惧，也不会得到那种将温柔融入到绝不留情的指导；即便是冒出想要逃避的想法，也不会得到那个魂的鼓励。
进藤光在失去藤原佐为的这些日子里，学会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进。不敢停也不想停，因为自己所拥有的是佐为所无法得到的未来。偏执地认为自己是为了将遥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来连接在一起而存在着的。
左手握紧那把对局时从不离身的紫色扇，进藤光咬着牙，全身是止不住地颤抖。一直忽略不去想的那个可能性却无法控制

地冒了出来。
佐为我，如果拿不下本因坊的话，你就不会来见我吗。
“不要！绝对不要！”想到那个可能性，进藤光忍不住将心里的答案大声地叫出来。
空旷的房间里因为没开灯而显得一片死寂，从窗口溜进来的风带来了入夜的清冷。柔和的月光安静地撒落在进藤光身上，像是上天额外施舍的安慰。
见不到佐为什么的，完全，完全无法想象！

嗷！看到小光就激动了！小光什么的最好了

特来撒花。。。

三十一
“这个，是小光…”
停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抬头看红绿灯时，却注意到不远处悬挂于空中的大屏幕。灯亮了又灭，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该走了，脚却依旧无法移动。
大屏幕上，是比记忆里成熟了许多的小光。脸上是以往从没见过的大方而得体的微笑，西装穿在已经发育完全的身上也已寻不见当初那令人感到好笑的违合感。举手投足间恍若一名风度谦谦的君子。眉宇间更是多了一抹从容，耐心十足地回答着那些在如今的自己看来也有些无聊的记者提问。
这个真的是我认识的小光吗?可爱地歪头稍微考虑了下，然后走过马路在大屏幕下方站定，微微仰头。
听着采访里面的内容虽然很想露出欣慰的笑脸，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相比起其他头衔，进藤棋士你好像特别执着于本因坊头衔呢，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啊，那个是…小光他什么时候也开始拿着那个？脸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带着好奇自顾自地看下去。
右手的扇子轻扣着左手的手掌，进藤光抬头笑得温润，皱起眉头像是有点困扰[啊嘞，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呢?]
看记者有瞬间的无语，又狡黠地眨眼笑得神秘[这个，是秘密]
[那这一次取得挑战权，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嗯…]稍微停顿了下，挑眉，微笑得无可挑剔[这个问题一般不是该等比赛结束再问吗?]
[这个…]
总觉得这个记者好可怜……忍不住捂着嘴在大街上独自窃笑起来的佐为，也不禁在心里说着阿光好坏。
[嘛，现在的心情我还真说不清楚]目光越过记者看向远方的进藤光，嘴角上扬的模样就此被停留在了屏幕，[不过，果然还是想赢的吧]
画面戛然而止的那几秒黑屏间，藤原佐为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原因了。小光的眼里没有即将和高手对决的兴奋！有的只是对胜负的过分执念。带着玉石俱焚般坚决的眼神让人心惊。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那个小光！小光他是会说出纵横十九路的棋盘是宇宙的孩子，是会克服恐惧迎面直上的孩子。是会快乐着下棋的孩子。
可是看不到，这个小光的眼睛里一点都不存在这些东西。就好像如果这次无法取得胜利，就再也不会下棋那样孤注一掷的眼神。用这样的心情去下棋，是无法彻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小光他到底知不知道！平常心呢，我对他强调过那么多遍的平常心呢!
这五年间在小光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本因坊挑战权，本因坊？难道。
小光这个笨蛋！果然是在为我的离开自责，还有那个微笑，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在模仿我。明明就不是你的错啊，小光。
自己这五年一直只顾着

下棋，果然是对小光的关心太少了。这样下去不行！我已经回来了，不，就算我不能回来我也绝不允许小光你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
那样子，跟活死人有什么分别。
想起在中国遇见的那个女孩子，穿着天蓝色的病号服，站在阳光下像个天使。嘴里却说着“好无力啊，像这样活着。不如死去不如长眠，只是如此怕会辜负了佐为你”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冰凉的体温。
到最后，那个女孩说着“呐，佐为你要幸福。活死人什么的是和你那千年的时光一样寂寞的存在”
“所以，不需要为我愧疚，按你想要的方式生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那千年的寂寞深入骨髓，又怎么能不懂呢。
也许，该去找小光好好谈谈了。
迈开步伐，紫色长发在风的协助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嗷！！！！！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喂！

小光要振作起来哦，佐为快安慰他。。。

三十二
侧身坐在窗边的人已经盯着那个方向很久了。藤原拓无奈地叹气，“这样好吗?”
长长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对方却照旧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毫无反应。
恼怒地加大了声音“我说，这样子真的好吗！”
嘴角勾起，眼里却毫无笑意，“你说呢”
“这我怎么知道！真搞不懂你这女人在想什么”眉头皱起，很好地演绎了担心则乱“我还是出去找佐为吧，他对这里又不熟悉”
“不许去”不算高的声音却带着绝对无法反驳的命令口吻。
“你凭什么来命令我！”藤原拓现在很不爽，明明最宝贝佐为的就是这女人，从认识到现在还没见这女人离开佐为超过一个小时，现在却肯放任佐为一个人出去。
顾安慢慢地回过头来，毫无温度的眼神让藤原拓呆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嘴角上扬，诚如讥讽，目光不屑似挑衅。
“可恶！”低咒一声，藤原拓生硬地扭头。不愿承认自己是被从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吓到。盯着雪白的墙壁赌气地开口“要是佐为走丢了我看你怎么办！”
果然还是个孩子，才会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放心，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佐为和我是不可能分开的，至少在目前看来确实是如此。
“佐为他做了什么?”很了解这女人是绝对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随便发火。是整天云淡风清得跟笑面狐一样性格。
“什么也没有”果然是没这么快回来的，虽然知道可还是不想离开这个窗边，这样子的话佐为一回来就能看见他了。
“那你到底想干嘛?”虽然知道这女人是比谁都不可能伤害佐为的，但最近却总是会感觉到不安。
因为父母的原因藤原拓从小就跟着他们满世界乱跑，见多了各种嘴脸的人也熟稔于母亲生意上的那些人情事故，自认为自己还是跟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头有很大的差别的。可是，在顾安的面前，无论自己怎么做好像都只是个长不大的小鬼。这种情况还真是令人感到挫败。
“我想干嘛?谁知道呢”对着藤原拓笑得无害，眼里却是一片荒凉，轻描淡写地吐露出只言片语“只是做个小实验而已”
因为，我已经快要没时间了。
“相比起那个，佐为要成为院生的相关事宜我已经全部搞定了。不过，还得麻烦你去请一下假”看出藤原拓一脸你干嘛跟我说这个，难得没买关子解释了一句“我们恐怕还得出趟远门，虽然还在日本境内”
“去哪？我也要去”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楚。仿佛对方即将说出的答案，就蕴含着自己所不想听的内容。心情开始有点烦躁。
“虽然这个无可奉告”对方露出恶意地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去干嘛”
去干嘛?想知道却又不敢去听。疑问

含在嘴巴里却慢慢地吞下去。
“我不想知道”果然，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藤原拓选择了退缩。
顾安却显然没打算放过他“我，要去把佐为还回去”
风在空气中流动，树叶腾空飞起又无声落下，樱花瓣摇晃着舞姿飘然降落。
“还回去，是指…”呆呆地，还完全反应不过来。
“把佐为还给进藤光喔”元气十足的声音总让人感觉哪里不对。眼睛半眯，顾安的声音化开在房间里。洋溢着满满的温柔。
“我还是决定再给那家伙一个机会好了”
因为佐为，也因为我的时间快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