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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璀璨，黑夜寂寥。 
面前是汹涌人海，身后是冰冷墙壁。 

一日又一日，一次又一次。 

漠然地看着来来回回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或急切或悠哉或喜悦或悲伤或凡世人生或颠沛流离。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发色不同的眉眼。相同的是没有一个朝我所在的墙角留意。 

他们当我是空气，或者其实我原本就是空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这是个奇妙的问题。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飘忽不可捉摸的，即使你昨天在家里混吃等死，十二点一过就“嗽”的成了一抹陌生的孤魂。 

这里也许正是一个欢乐的节日。 
我看见烟花继续被点燃，它们打着转转窜上天，在上面热烈而凄美地恋爱，然后死在天上。落入寂寞空洞的黑夜里，再也不见踪影。 
没有人去追究它的尸体，人们爱上的也只是它们的死亡。它们所能付出的，仅仅只是一点点看似绚烂的光亮而已。 
作为不是最重要的光为人照亮他们黑色的夜空，向众人表演它们死亡的爱恋。 

俗话说，这就叫做命运。 




天更加黑了，空气中弥漫着烟花过后的硫黄味道，街上依旧人潮滚滚，两边的破旧的店铺点亮了斑斓的霓虹，一闪一闪散发着腐败而奢华的光芒。 

有一抹强烈的视线在看我，身体一阵阴冷的感觉。 

抬头，怔住。 

我在人群中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她静静站在对面，仿佛已经在那里站到了地老天荒。她黑色的发垂在双肩，眼角凄婉，眉梢决绝。她的表情是那样的眼熟，她的指甲点缀着红色的蔻丹，她的大红旗泡上满是大朵大朵的牡丹。 
那是我走遍了整个城市的布料店才找到的缎面。 
那是我在自己二十岁时送给自己的。 
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嫁衣。 
那是我的脸我的发我的眉目我的指甲。 

好熟悉。 
也许那是我的上辈子。 



她身后的男子让我更是惊讶。 

那男子全身黑色长衣，衣领向上翻，只露出藏蓝的发与金色的眼，静静站在女子身后，疑惑女子驻足不前的奇怪举动，几次下来，有些烦躁地拉着女子准备离开，女子魅惑地笑血红的指甲在他脸上沿着优美的颈部线条缓缓划下。男子僵硬地别开脸，我却能感觉到他脸上的微红。 

他们站在对面，无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就站在那里，眼睛里面仿佛就只有彼此。 
那跳跃的短暂的花火自他们身后飞跃而出，在天上划下一个又一个五彩斑斓的图案，我看着天上烟花的美丽尸体，眼里有朦胧的液体溢出。 

不知不觉中，那两人已经离开，他们原先站着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闪着银色的光。也许是受了什么样的蛊惑，我其身上前。 

伸手捡起，仔细端详。 
原来是一只手机 
这是一只有些老旧的手机，翻了翻按钮，与它的老旧外表不相符的是这手机里面居然只有一个号码，我翻了翻，原来是一个人名。 

“飞坦”

离开了普罗旺斯，我沿着铺满绿色地毯的道路前行，道路的左边，是连绵不断的青色高山，在山峰的最顶端，有一抹白色的积雪覆盖在哪里。它就像一位安然独坐的白发老人，端坐于世外，冷然俯视着这片孤独浪漫的凡尘。
山的对面，道路的右边是一片干净清透的海，孤零零地飘过一叶孤舟，船工们在船上喊着号子。他们眼神里透着对未来的期望，对家的热爱。那种炙热的感情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们爱他们的妻儿，所以无怨地做着艰苦的工作，他们的脚下踩着飘飘荡荡顺水而下的木船，此时竟像立于平地。

天上偶尔飞过一群色彩艳丽的海鸟。
它们飞的很高很高，我几乎以为它们已经住在了天上。它们带着喜悦而特殊的叫声在天上来去。


我想，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许因为这里就是天堂。
我想，我会孤独一人的原因，或许也是因为这里就是天堂。

有些不甘心地试图去回想，换来的却是一阵阵头痛。
不自虐，所以像以前一样干脆地放弃。

我踩着轻快地步子，跳舞似的在绿色的草地上前行。窥见稀疏紫色里面的一抹黑色。好奇走近，小心翼翼颇有些偷窥的意味。

躺在草丛里的是一位白衣的黑发少年，细碎刘海盖在额前，长长睫毛在白净的脸上划下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右手枕在脑后，低垂的眼看着左手上的绿色石头。任由带着白色绒球的蒲公英抚过他的脸颊。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依旧安静地向他挥手问候。

礼貌这种东西，是为自己而做的。至于其他人看不看的见，会不会领情，自知即可，与人无关。

他依旧安静而舒适地躺着，享受着阳光与微风，我坐在他身边，拿出手机，继续发送着短信。

“你相信有天堂吗？我现在就在天堂的大道中休息着，这里有安静的阳光与微风，空气中带着一股子海水的微咸。我看到船工看到海鸟看到旅行的蒲公英。”

还未等到对方的回复，我身边的少年也拿出手机发着短信，我看见他眷恋的眼神依旧留在手上的绿色石头上，手指翻飞，速度飞快。
身边少年的手机上粘着一张已经有些模糊的大头照，勉强能看出是少年与少女开心大笑的脸。
少年一直安静而快速地发送着短信，脸上有着自然而满足的表情。半晌之后，依旧安静地准备收起手机。

我看见他将手机拿在手里，印在唇上。
他眼神迷离，轻微地皱着眉头。
犹如一个陷入迷潭为难的男孩，情窦初开的男孩。
细长干净的手指紧紧抓着手上的绿色石子。
 
然后我才发现那块绿色的石子原来真的很像翡翠。
晶莹剔透的冰种翡翠。
在过去的时光里，也有人将它称作冷翡翠。

然后，我想起被称为翡冷翠的弗洛伦萨。那座西方雅典的鲜花之城。
那也是一座恋爱中的城市。


少年一番挣扎后，终于收拾好手机，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然后带着冷静理智的眼神一步步走远。
仿佛刚才脆弱为难的神色根本不存在。

我也站了起来，想想，就又坐了回去。然后看着少年小心地把翡翠串起来，轻轻放进衣服里，挂在胸前。

“我看见一个很会装样子的小鬼哦。”

『哼，你总是看见些奇怪的人』

他走过之处，蒲公英的孩子们四散旅行，风微微吹过，他们就越飘越高，飞到天上。


直到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堂大道的左边。我才拿起手机。


“离开了普罗旺斯，我顺着天堂的大道前行。呐，你说我应该往那边走呢，左或是右？”


『……右。”』



“你看你看，在天堂的道路上，有人往左，有人往右。那么离开天堂之后，你还会一直陪着我么？”

『离开天堂之后，你就会看见我的。』

“恩？”

『我会在那里等你。』

“那里？”

『是啊，在天堂的隔壁。』

安静地坐在船舱之中，意外地看见了之前离开的金发男子。
他长长的金发垂下，行李依旧少得可怜，他也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曲起一条腿，缓缓地看着手中薄薄的地图。
拍拍身上素白的裙，走到他身边。微笑。点头。坐下。

他仍然无动于衷，依旧认真看着手上的地图。

坐好，我开始安静地发着短信。

“听说，FAY是信任的意思。那么我以后就叫你FAY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别给我自作主张。』

“可是，FAY，只有你会听我说话，只有你会对着我说话。我们是朋友吧。”

『我没有朋友。』

“一直没有？”

『朋友都死了，活着的是伙伴。』

“那我是什么呢？”

我看见他笑了，他说：

『你是游魂。』

没有缘由的，心情顿时开朗，有些调皮地回了一句：

『你是盗贼。』


我看见周围有侍者端来晚餐，人们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穷人将得食，且获饱沃，寻求上主的人将赞美他；他们的心灵将得永生。 
荣耀归於父及子及圣灵，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们。 ”

牧师打扮的旅客站在窗边，柔和的阳光为他们做着背景。

 “上帝基督，请降福你仆人们的食物及饮料，因为你是神圣的；恒常如是，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阿们。”

恒常如是，世世无尽……

一阵烦躁，抓起手机。



“FAY，你在吗？”

『别乱起名字，我叫飞坦。』

“FAY。”

『飞坦。』

“FAY。”

『飞坦。』

“FAY。”

『飞坦。』

“FAY。”

『飞坦。』

“FAY。”

『……懒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