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脱胎换骨的,痛
本应去雅阁等待消息的弼教,却突然被叫到了医馆,说善皓有事相告。
善皓的脸色很深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时刻的深重,严肃的脸显得他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了几岁。他坐到了弼教对面,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善皓慢慢的开了口,自顾自的说起了心脉,五感经脉,最后,说到精脉。他说,文师兄当时问他,是不是你发作的那个时候,已经恢复成了一个完整的男子。善皓说,弼教哥,你有没有想过,文师兄还没来得及救你的时候,毒蛊发作时你是怎么。。。
善皓停了语句,他知道弼教听懂了。他默默握上弼教冰凉而用劲到关节分明血色惨白的手,试图传递过去微乎其微的热度和安抚。
弼教呆滞的坐在医馆后室的扶椅中,面无血色,迟迟动不了身体。
从被文晸赫救回的那日起,到现在,正好是快九个月的时间。
毒蛊发作。。。恢复的生育能力。。。再加上时间上的契合。。。
为何自己从未想到过这个层面呢?明明就觉得,可能是那几日发生了些什么,但为何就一直没有想到呢?
女人么。。。为何。。。为何竟然会是。。。
弼教颤抖着闭了眼,那股酸涩不仅在眼中,还在心里。
从少年就去了沧云山,在还未来得及知晓关于女人对于一个普通男子而不是太子的意义时,弼教就明白,自己捡了条性命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但是他不在乎,因为,在沧云山养病的那段最黑暗的时日里,弼教遇到了那个人。只要拥有那个人就好,其他的,弼教不需要,连一丝丝的假设都不曾想过。那些在别人看来理所应当的生活,理所应当的血脉延续,对弼教来说,遥远到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一样。
这,就是造化弄人么。原来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竟然会是从未在认知中出现过的,女人。。。和。。。可能的。。。
子嗣。
云锁山,雨掩江,叶障目,情闭智。
被善皓揭开了遮拦,而在弼教面前显现出隐匿背后的真实。迷雾散去后的清醒并未带来丝毫揭晓真相的快意,那赤裸裸的一切,只让弼教觉得更加彻骨的冰凉。如同之前只是不安的踩在冰面上,如今却是突然破了冰面而坠入了冰窟之中,刺骨的水倒灌入鼻口胸腔内,窒息。
晸赫啊,你一直想瞒着我的,竟然,是这样么。。。
晸赫,为何不告诉我,当日的情景。。。撞破了么?竟然。。。竟是。。。
一定很痛苦吧,晸赫。。。比起此刻心若刀绞的我,更痛苦的,是你吧。。。
即使这样,却还艰辛的维护着这个秘密,却还为了守护这样的我,而去一次次的冒险。。。
对着毫不知情还断然说出那些任性的话的我,当时一定,很痛吧。。。心。。。所以分别的那日,你才忍不住落泪了么。。。
——“答应我。。。”(弼教。参见第七十一章)
——“好,你也要答应我。。。”(晸赫)
——“不过晸赫啊,你也知道迟早有一日我会知道吧。那么,在那之前,请你好好的守护我,以你的方式。但是之后,换我来守护你,不许再逃开,知道么?”(弼教。参见第七十三章)
——“好。一言为定。”(晸赫)
——“弼教啊。。。”(晸赫。参见第七十四章)
——“吓唬你的啊,笨蛋泥鳅,怎么了?”(弼教)
——“不哭。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弼教)
记忆中的每一字一句,都扭曲的化为了针,一下一下,扎入心肺。
是因为已经隐隐察觉到你微笑着的眼神后的悲伤,是因为那几晚每次都像是最后一次相拥般疯狂的亲吻和占有,是因为潜意识中总有会失去彼此的不安的预感。所以,之前从未需要问出口的话,从未使用过的“永远”那个词,从未变得那般敏感忐忑又胆小的自己却在那几日反复一遍遍的确认着,只是贪恋从你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所带来的短暂的心安。。。
原来,那时的自己就已经隐约有了丝不好的感知么。
为了从郑皇和欧阳阴癸手中守护自己和那个未知的子嗣,而带走了玉佩,决然走上那条路的你。。。就像是当时的自己隐瞒着,准备一旦形势不对,就不顾一切的,要为你踏上那条帝王之路一样么?
不约而同拥有同样想法的我们。。。本该是默契的幸福,可为何这次,要心意相通得这么悲哀呢。
身不由己的,悲哀。
呼。。。为什么。。。晸赫啊。。。呼。。。不能呼吸。。。
善皓手忙脚乱的接住顺着椅背软软歪着晕倒的弼教,把他抱到了内室的床上,施针护住了心脉。
文师兄他的理由,如果是这个的话,是不是,就解释的通了呢。瞒着所有人的理由,帮仇人给郑皇下毒的理由。还有。。。至今不能释怀的,曾经竟然对自己说出了那样绝情话的理由。
——“报仇什么的,我已经放弃了。”(晸赫,第五十九章)
——“文师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善皓)
——“弼教,我也放弃了。”(晸赫)
善皓的视线,始终未离开弼教的脸。因为又回想起了那日文师兄离开之后,自己与弼教在房中单独的交谈,眼睛渐渐变得模糊。(谈了些什么呢?好奇)
弼教哥,要振作起来,拜托了。挣扎了很久才下定了告诉你的决心,不要让我因此而痛恨自己。即使这个假设对你来说再难以接受,再痛苦,也恳求你一定要挺过去,不要放弃。你当初不是对我说过的么,这次,要找文师兄回来。弼教哥啊,把他带回来吧。即使是,有了子嗣,又怎样呢。我不想再看你们为了对方而互相煎熬。
清冷的两道湿痕,沿着脸颊悄然滑落。善皓用手指轻轻磨蹭着弼教仍是惨白的脸,慢慢的压低了上身。
弼教哥,文师兄,原谅我,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请求你们。。。原谅我。
心痛到要死去的程度的,不只有文师兄,不只有弼教哥。。。
还有,近在咫尺,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我啊。。。
善皓慢慢贴近弼教的脸,闭上了眼睛。
比料想中还要冰凉的他的唇,不带一丝生气。
(笔者:真相一点点在弼教面前展开。所有的人都在改变,大家体会到了么?不只是在经历最大蜕变的晸赫和弼教,还有身边的媚娘,李章言知府,张公公,东万,玟雨,善皓,下一章的太学。。。他们也跟着一起,做出了一些抉择。无论是惊讶的,痛苦的,奋不顾身的,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命运的罗盘,一旦开始转动,就不能也不会停止下来。即使是笔者我,也不能将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