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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all流之原创】 北方有佳人 (all流,长篇,不弃,三年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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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几个起落,落在一处屋顶之上!此时初升的新日从不远的山坳间探出半个脸来,正将耀眼的金辉斜斜地铺洒过来,庙殿上鱼鳞般整齐排列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发出五色的光芒。此时,屋顶上已然有了先客,樱木静静地坐在屋脊上,红发似火,侧脸融刻在逆光处,轮廓深邃犹如刀削。他一动不动,静默着眺视远方,不同以往的安静,叫人陌生!流川无声地行过去,自顾坐在了他的身侧,同着樱木的视线望过去,一叠一叠的屋宇,错落而别致,晨雾还未散尽,穿错其间,使人辨不清路径。
正值此间听得身旁樱木开口:“狐狸,方才那舞极是好看,天才独坐高处,观瞧间已为它想好了名字,便叫千梅舞,可好?”
听樱木说到舞曲,流川却又想起一事。因着这曲子本就由樱木所得,转赠于自己,既有新的发现,便也不打算瞒着他。于是便从袖袋处取出了一张纸条递于樱木,道:“昨夜我整理物什,偶然间于那曲谱夹层中找到另一页旧纸,才知那曲子是配有歌词的。随手将它译了出来,便是这个,你拿去看看。”
樱木心下好奇,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是大叫不好,急急道:“什么狗屁歌词?什么落花飘零?什么生死两忘?不好,不好,大是不好!难怪方才天才看你舞得那样伤感,美则美矣,终究是不好!以后这舞你不许再跳了!”
“白痴。”流川自然又拿白眼祭樱木,开口却是转开了话题,“到了清明,别忘了给乳娘他们的坟头添把新土。”
“此事怕是要劳烦方丈师傅了,哈哈...哈哈哈......天才我已经跟老爹约定,今日便要跟着他一起隐居山林,老爹他说知道一个极清静的处所,有助天才练功!”说到此,樱木突然转头看住流川,“狐狸,你我有言在先,待天才神功大成,便去找你。在那之前,你...你这只狐狸若是被人欺负,可不能随便哭...哭鼻子......哈哈...哈哈...”
“哼!”我看是你这白痴要哭鼻子!
“哎......”樱木长叹一声,强自忍下眼中波涛暗涌,看身旁流川倔强眉眼,水色薄唇抿成一线,神色平静无波。忍不住伸手为他理一理胸前略微凌乱了的发丝,触手处丝滑冰凉一片,一时间竟舍不得放手,久久握于自己掌中。
流川见樱木又是发呆,忍不住伸脚过去,用脚尖踢他一踢!樱木身子一晃,险些坐不稳,似要就势滚下屋脊,索性腰腹间一发力,身子横空跃起,站稳后怒视流川,正要发作。却不料,流川一脸无惧无畏,只将方才作恶的那只脚又向着樱木伸了一伸,平淡语调道:“戴上吧。”
樱木原本正打算向着流川扑过去,闻言身形一顿,又是一个不稳,好不容易站稳后却是不见他再有动作,只犹豫着开口:“再...再等等!你方才一定费了不少力气,还是再歇歇!”
“不了。”反正都是要走的。
樱木无法,只得从怀里取出了那对足环,蹲下身将流川双脚抱至怀里,一一脱去鞋袜,露出白玉雕成似的双足,修长而骨节分明。由于常年练武的关系,足指尖微微积了一层薄茧,樱木用手指轻轻来回摩挲,心中酸疼一片:“狐狸......天才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白痴!”今日怎得如此多愁伤感起来,一点都不像你!于是故意把头一偏,接上一句,“这些年是劳烦你了,哼!”
“天才,天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从小一起,后来,又...又出了那样的事,天才自然要格外护着你一些,哪能再让他人随意碰你的!这些该死的东西做得又极精巧,你自己根本无法戴上或取下,自然便由天才帮忙!哈哈哈......谁叫天才我是个大好人呢?!”
白痴就是啰嗦!流川忍不住翻个白眼,又拿脚去踢樱木,只可惜如今双脚都为樱木握住,使出的力全都化在了樱木手中,叫他很不服气。好不容易等樱木一一为他重新戴上足环,他尤不解气,趁双脚得了自由,樱木又不注意,就势那么一蹬,终于成功地将樱木踢翻了去。猝不及防的樱木一路顺着屋顶滚了下去,总算凭着一身轻功在落地时勉强稳住了身体,避免了狗趴式的丑态!
这只狐狸真是太过分了!今日天才已经多方忍让,他竟然得寸进尺到了这般地步!樱木终于烧起怒火,还没抬头便是一顿臭骂:“死狐狸,臭狐狸,可恶的狐狸,阴险狡诈,死性不改,看天才我怎么教......”樱木边骂边抬头恶狠狠地瞪上去,“训”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视线所及处,流川站在殿顶的一只蹲兽上,正垂首看着自己。晨风轻抚间胸前那几缕发丝微微扬起,晨光中投一个洁白的细瘦剪影,周身拢着一圈淡淡的微光,说不出的好看!可是,让樱木口不能言的是此刻流川的眼神,那眼神虽如往常般淡淡的,好似覆了一层薄冰,隐约间却透出些许笑意和依恋!樱木一个恍惚,脚上跨前一步,甩甩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不料再细看时,流川身影已然不在,空荡荡屋宇间只传来一句清清凉凉的话语:“这样才像你,白痴。”
樱木心下焦急,一个纵身再次跃上屋顶,然放眼四周哪里还有流川的身影?樱木茫茫然间,感到心头生生缺了一角般空空落落,脚下却又好似绑了千斤重压般再不能移动半分。
此时,原先半隐半现的太阳早已经整个跳了出来,悬挂在半空中,迫不及待地将层层光辉洒向人间。迦叶寺后庙殿宇顶上,一派金碧辉煌,其上独立一少年,静默而立眺望远方。但见他身形伟岸,挺拔如松,剑眉鹰眼,红发金眸。却原来那个莽撞,喧闹,简单,无畏的少年,已然瞬间长大。


IP属地:江苏452楼2014-04-08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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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冷着脸,由着眼前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上演,接旨后便自行起身。因着如今这湘北的局势,若想免却战端新起,必得依仗翔阳援兵才可!然如今的湘北,拿什么去交换呢?想想也只有自己这个所谓的湘北皇子才能满足翔阳监国大人的胃口了!早在年前,湘北西部硝烟乍起,海南又作势屯兵渭水起,流川便知早晚会有这么一道圣旨。只不过叫他意外的却有两点:一是这道圣旨竟然生生过了一年多才来,料想这一年间湘北国朝堂之上关于自己的去留,定然有过多番激烈的争执;二是这旨意竟是要自己径直去往翔阳,原本曾想按例该是先将自己召回皇城,继而再送往翔阳才对的!
    然不管如何,自己的下一站当是翔阳了!翔阳吗?那是母妃的故国呢!
    流川如是想着,也不犹豫耽搁,起身后便自顾跨出法堂而去!三井博益见此,当即命人准备软轿请流川入坐,却不料又被流川回绝。
    这皇子拒不坐那软轿,坚持徒步而行。三井博益无法,只得率人摆起阵仗,紧随其后而行。
    因着流川今日方才又换了新环,脚上自不大方便,如此倒正好与这一队仪仗相就,一路行在一处。
    如此一路行过层层殿宇,各殿中供奉的佛像何等威仪,便连三井博益先前上山时也是一一虔诚参拜了一番。可这流川一路行来,却是视而不见,俱是从殿旁的走廊径直行过。明明他初次出寺,眼前所见俱是新颖,可惜却也无法撼动他冷然神情。如此,众人一路出了大雄宝殿,行至天王殿前,眼见着再下一层石阶便要出得山门。
    流川终于停了下来,回身见天王殿殿门两边一幅对联:“上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下联: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流川看了,心下不屑,暗道:不过如此!
    回身打算离去,无意间瞥见门口另立了一石碑,碑上刻有偈语:
    只个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灵物。
    纵横妙用可怜生,一切不如心真实。
    腾腾自在无所为,闲闲究竟出家儿。
    若睹目前真大道,不见纤毫也大奇。
    万法何殊心何异,何劳更用寻经义?
    心王本自绝多知,智者只明无学地。
    非圣非凡复若乎,不强分别圣情孤。
    无价心珠本圆净,凡是异相妄空呼。
    人能弘道道分明,无量清高称道情。
    携锦若登故国路,莫愁诸处不闻声。
    流川看罢,这才抬眼往里细看天王殿内那尊佛像,身穿袈裟,袒胸露腹,双耳垂肩,笑口大张。
    流川暗问:本心吗?如此你我也算得志同道合。
    举步,拾级而上,跨入殿内,双手合抱,揖首一礼。礼罢,转身,再不耽搁,拾级而下,一路直出山门殿而去。


    IP属地:江苏462楼2014-04-11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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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一声声悠长深远的钟声,一层层地漾开,从日出起便再没有停止。三井寿略抬头,眼神沿着笔直深长的阶梯向着目所不能及处望去,那钟声的源起所在,迦叶寺后庙里,住着湘北的皇子殿下,而自己此刻正奉命率队在这凤雏山山脚下迎候于他。
      说起这湘北皇子,自出生便被送进了寺里,及此便从此沉寂了。在民间也只留了个关于他出生时凤雏山天降彩凤的传闻而已,除此再没有一丝半点有关于他的消息。如此转眼一十三年过去,就在短短的一个月间,整个湘北国内突然之间充满了诸多有关于他的各种传说。有说他乃是天神降世,智慧不凡,即便是在寺中,也已做了许多普世救民之事,这最近的一桩便是一年前正是他开的方子救了这整个被瘟疫苦缠的富丘县城;又有说他乃是血色妖星,势必将会颠倒众生,给湘北带来灭顶之灾。
      三井思及此,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带得他一张俊脸明朗不少,低头兀自思索:真是煞费苦心呐!
      如今这湘北,明里暗里存着湘王与湘后两股势力,长年累月下来,双方早都已经心照不宣,渐渐地连掩饰都已觉多余。极力为这皇子歌功颂德的自然便是湘王一方,一边为着即将出世的皇子笼络人心,一边又向全天下宣扬皇子去翔阳吊丧一事,如此便迫使翔阳有所顾忌,不得轻慢了这皇子;而这抹黑皇子的一方自然便是湘后的势力无疑。这皇子恐怕呆在寺中尚不自知吧?他尚未出寺这湘北已为他闹得不可开交了!
      如是想着,三井抬头又往上看了眼,如今日头已然浮上了山头,时辰已不早了!再看身后这渐渐越聚越多的富丘民众,层层叠叠已然汇成了人海,看来这富丘城中如今已是万人空巷了!这些人们举家聚集于此,是出于新鲜来观瞧观瞧自己国家这从未露面的皇子殿下吗?亦或是来感谢这曾施医开药救了他们的皇子殿下?又或是来为这即将远行的皇子殿下送行?
      送行!自己此刻等在这里,又何尝不是来为这皇子送行的呢?
      迎候?多么可笑的字眼!不,自己等人根本就不是在此迎候,而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将年仅十三岁的自己国家的皇子送去他国!
      耻辱!这是耻辱,是湘北的耻辱,是三井寿的耻辱!
      “咚......”又一声钟声传来,身后嘈杂的人群不由地安静许多,众人纷纷将目光望向石阶上方的不知名处,等候着。
      三井暗暗握紧拳头,极力忍耐着什么。自己如今一十七岁,空有一身的本事,满腔的热忱,到头来却要依靠一个未染尘世的孩子去换取和平的生活!
      大约一年前,武里国大肆入侵湘北西部,湘王封三井明为平西将军,领兵前往西部抵抗敌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三井寿以一介布衣之身,跟随自家二哥一同前往。一年的军旅生涯,让三井见识了战争的残酷,也让三井看到了被战争祸及的百姓的悲惨。只可恨,武里仗着骑兵的优势来去极速,湘北一方兵力又极其有限,勉强抵御已是用尽了全力,要将整个湘北西部一代的城池尽数保护周全却是力不能及,因此,战况一直处于胶着状,不能有所改善!直至两月前,三井收到父亲的家书,要自己赶回商丘,为的便是辅助三井博益护送湘北皇子去往翔阳。虽然心中万般懊恼与不甘,三井心中也明白,如今湘北只剩了这一条路可走,唯有如此,才能请得翔阳出兵相助,才能使湘北躲过这场与海南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争!
      就算明知那海南屯兵渭水,只是威慑;就算明知那翔阳军队入得湘北,便很难再将其送走。然而,为了湘北的安危,也只能如此了!三井想到如今湘王心中,恐怕也是这番计较,这般无奈了!那么,湘王的心中,那份耻辱恐怕还远甚于自己的!
      三井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心中诸般情绪,眼神中敛去犹疑换上一派坚毅,默默告诉自己,没得选择的时候,这便是唯一的也便是最好的选择!


      IP属地:江苏464楼2014-04-11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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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映在层层苍翠绿意间的雄伟古刹,自晨间便响起送行的钟声,一声声绵长悠远不息,从日出响过日中直至如今日头偏西。迦叶寺后庙山门前的石阶上并排立着两位须发苍白的老者。那体态清瘦穿一身袈裟的正是迦叶寺方丈道空和尚,只见他极目远眺下山层层殿宇笔直幽长的石阶,不由一声喟叹:“老衲自小出家,自认早已摒弃七情六欲,如今古稀之年却不想尝了番这送别的愁滋味?”
        “哦呵呵呵...”道空身旁那个一身胖态的老者,闻言轻笑一阵,笑罢眼中精光一闪,看山脚下原先聚集的嘈杂人群已然渐渐散去,这山寺又复了往常的清幽,心下猜想着小枫那孩子已去得远了,心中也是涌起无限不舍,转身向道空幽然答道,“如此看来,你我今日却都输给了花道那孩子了!”
        原来早间流川走后,樱木便也寻了道空辞行。嘴上只道:那臭狐狸既然走了,天才哪里还能呆得下去?若是一直呆在寺里,指不定一个没忍住便又追了那狐狸去了,如此岂不是又叫那狐狸看了天下的笑话?是以樱木早早地便独自一人上路,刚好那时安西也在一处,两人便约定了时日在某处客店里汇合。
        流川与樱木两个,从小长在一处,如今不得不分别,那樱木的心思道空又岂能不知?又想到,流川此番出寺,才真正算得出世,当下回望安西问道:“当年神官所言:血色妖星! 你可还记得?”
        却不料安西又是一阵“哦呵呵呵”的笑声,却是避开道空的视线,重新转头望向山下不知名处,许久后一声叹息般地回答:“或许真是妖星!”道空乍一闻言难掩惊异,却见安西忽而回看自己,眼神中一派坚定,“然几百年后回头,又当他论!”
        安西口上虽如是说着,心下却想或许用不了几百年,一百年足矣!这无尽的时间是最好的试金之石,所有的真理都会在久远的时间中得到显现和证实!如是想着,突然间心中一派澄明,当真了无牵挂起来:“我一生所学,早已倾囊相授,所谓青出于蓝,诚不假也!安西光义再无遗憾了,自此归隐山林,从此闲云野鹤去也!”
        道空听他话语,似是在向自己述说又似是在自语,心中却也知二人尘缘已尽,于是伸手抚须笑而点头。
        安西也不如何话别,肥胖身躯举步悠然从石阶慢慢而下,边走边唱一曲《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略带苍老的声调,音色却是极洪亮,似带了无限沧桑又好似早已看破这红尘万丈,渐渐地歌声消淡,直至不见......
        道空眼望这白日下万丈金光,将整片河山照得透亮!此时又是“咚”地一声钟声传来,道空双手合十,举于胸前,对着这群山碧嶂,苍茫大地,悠然低沉道一声:“阿弥陀佛!”


        IP属地:江苏474楼2014-04-13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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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天,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从甫阳官驿里出来。寂静夜色下,整队人马行装简便,行程井然有序,就着微弱的月光,人人神色肃穆,脚下轻快,仔细地护送着一辆雕顶华盖的马车出城向着东面的阡陌小道行去。很快地马蹄踢踏声和车轮咕咕声都复远去,再听不见了,甫阳城中回复一派静逸,不久,连最后一点月光也为黑云遮盖了去,愈发黑沉了,只偶尔响起的几声虫鸣才为这个湘北小城显出几丝生气来。
          清晨纷纷扬扬间飘起毛毛细雨,官驿附近的街市却并不受大影响,纷纷开张营业,一时间叫卖声四起,竟也是生机勃勃,热闹不已。
          朦胧雨幕中,人们见官驿里缓缓驶出一辆榆木马车,式样倒是极简单,并不如何晃眼,只是拉车的那两匹黑马却是精神烁烁,昂首挺胸间叫人不敢逼视。赶车的伙计作个书童的打扮,青灰袍子头戴斗笠,兴许是因为人们的主意力全被那两匹神气的骏马吸引了去,对他的样貌却没有甚么在意,踢踏声中马车沿街串巷地行过,往城门口而去,人们只道定是哪个世家子弟中了功名,赴任途中经过此地!
          各茶坊酒楼间人们很快便将它忘记,如今大伙谈论热切的自然是前日里刚到了这甫阳的湘北皇子一行,如今人们纷纷聚集于街市上,为的就是再看一看这皇子的行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瞻仰下皇子殿下的尊容,那便可谓三生有幸了!
          只可惜,众人的期望直到了暮色浓重时也未得实现,后来几个机灵点的从官驿伙计处打听才知,那皇子殿下的车马半夜里便已悄悄上路去远了,人们无奈下只得唏嘘一阵,便不情不愿地各自散去了。


          IP属地:江苏482楼2014-04-17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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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三井寿作个书童打扮,赶着马车出了甫阳城,一路悠悠然沿着官道往南。
            时近傍晚,小雨早已停了,三井将马车往路旁边一停,自个跳了下来,将斗笠脱了,抬头望一望天空。雨后碧空,湛蓝如潋,正是明媚春光好时节!
            三井吸一口暖湿的空气,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恰恰勾动了他嘴角那道淡淡的疤痕,竟是说不出的英俊邪魅。只见他回身就着车窗向着马车内道:“公子,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定是有些累了!这便停下来歇息歇息吧!”
            “哼!我要骑马!”车内传出一个声音,音色清凉,听上去没有丝毫起伏,却如珠玉落进了盘子般,说不出地好听。
            “这可使不得!一来此去路远山高,公子身娇肉贵,累坏了老爷他可不得打死我嘛?二来路上人多眼杂,公子花容月貌,抛头露面反而徒惹麻烦,还是呆在马车里较为安妥!”三井小书童伶牙俐齿,说得头头是道。
            “我要骑马!”车内那人显然极坚持,末了稍带些不甘又补了一句,“我带斗笠。”
            三井听了不由失笑,想起昨夜父亲按计划带队走后,独留下自己与眼前这皇子二人。自己与他仔细讲诉了两人此番的行程安排,从那时起,他便吵着要骑马,刻意为他事先准备的白纱斗笠他却嫌麻烦,拒不戴之。
            他乃是皇子,自己身为臣下,又虚长他四岁,打不得骂不得;他性子又掘,说不通说不服,三井实在没法子,最后只得干坐于他对面,沉默相对跟他耗时间。不料,没一盏茶的功夫,这皇子竟然坐在椅上便酣睡绵绵,一颗头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一般,看得三井又可气又是好笑!
            却是正中下怀,三井也不去叫醒他,便由他睡得昏天黑地的,自顾着收拾好东西,整妥了车马,待到天明后,便自顾将正自好梦的他抱放到马车里,一路光明正大地行出了甫阳城。


            IP属地:江苏483楼2014-04-17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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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三井的耳力,其实刚出城便听到车内动静,这皇子是醒了。正在盘算着等他会有何反应,却不料一路上却再没听他又何言语,只是静默地坐于车内。如此过了两个时辰,车内竟又传来丝丝酣眠之声。三井苦笑不已只得一路催马赶车,也不便上去打扰。
              如此这皇子一睡便是到了时近傍晚才醒,醒来后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三井猜想着他此番定是在生气。两人赶了近一天的路,兼是水米未进,看这样子,车内的皇子是打算继续跟自己默战下去了,三井在心里叹口气,无奈只得把车往路旁边停了,主动上前去与他搭话。
              如今听车内人如是说,显然是稍作让步了,三井脸上笑意更深了一分,继续向车内人道:“如此一路上都得听我安排,一切以公子安全为先,可答应否?”
              车内那人明显地沉默了一阵,终于吐出来两个字:“答应。”
              三井可以想见,他此番心里该是有多么地不甘心。于是上前两步,伸手将车帘掀起,正对上端坐于车内那人一双惊退了天地,比这春光明媚千倍的眼睛。
              三井感觉胸腔间的某一处又“突突”地跳了起来,强打起精神,低头敛目跳进车去,隐隐间鼻间似有冷梅的香气,此刻却是来不及细想,只顾着取了事先放置在车内的食物和水递过去道:“先将就吃些。等天黑了我再找个隐蔽处,咱们便弃车换马而行。”
              流川微一点头,伸手从三井手上接过了食物,手指划过处三井只觉一片冰凉,于是指了指一旁的那包衣物:“夜里天凉,一会记得多添件衣衫。”说罢,自顾取了些食物和水便掀帘子出去了。
              三井重新催马赶车上路,两人再无过多言语,一路又复静默。


              IP属地:江苏484楼2014-04-17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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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一路行来,很快地夜色渐浓,三井远远见前方好大一处桃林,寻思着正是隐蔽之所,便将车赶了进去。停罢,方才向着车里道:“公子,请下车吧。”说完,自己也跳下车去准备迎候。
                很快地车里伸出一只素白手掌,夜色中微微透光,扶住车框;三井一惊,才顾得上伸手掀开帘角,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丝丝滑滑地一路漫过手背,清凉一片,只一瞬便复不见。等三井反应过来,才知道那是流川出来时,长发飘滑而过所致;再抬眼看去,十里桃林,花开荼蘼,流川素白身影已在几丈之外。
                三井心下不由又是一诧,几日来他听流川呼吸言语,吐纳气息再是寻常不过,便知他不会武功;此刻方知,他虽不会武却是怀着一身绝世的好轻功,赞叹之余心下又添几许安逸,这一路上或许两人可以行得更自在轻松一些,也无不可?!


                IP属地:江苏486楼2014-04-17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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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流川在马车内憋闷了一天,如今总算得以出来,面上虽无表情,心下自是舒爽。其实,自出寺后,一行人便一味赶路,白日里自己只得安坐于马车之中,夜里便是投宿官驿,身旁除了晴子照看外更是多了许多的兵卫,又有三井博益一路看顾,大大地不便,心中很是有几分烦闷,却也无法。
                  前日夜里,忽听三井博益禀明,道是分两路而行。他自己明里带着整队车马由陆路而行,而自己与三井寿两人便暗地里从水路而行,半月后于醉思仙渡口汇合,再一起过江去往翔阳。个中情由,流川略一思量便也明了,也是难为三井博益思虑周全,显然此番计较是早就拟定了的!
                  流川只顾点头相应,并不做何干预,心中却是欣喜,想着如此便自由不少,一路上正好可以看看这外面的世界。于是,才会有昨晚与三井寿的那一番计较。若是按着流川性子,便是连骑马都不用,随走随看那才合他心意;只可惜,三井为他安全考虑,坚不答应,两人相持不下间自己竟睡了过去。醒来时人已在马车内,他不由地对自己生出几分闷气,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及至三井过来搭话。


                  IP属地:江苏487楼2014-04-17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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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满眼繁花,如云如絮,微风习习,花香阵阵。流川少年心性再是淡漠,见了这如梦美景也是一阵心醉。他虽在迦叶寺中看了整整十三年梅园景致,但这桃梅之间自是不同,其间蕴着别样情致。看着看着,不由忆起幼时跟着方丈师傅学诗,正有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当时,方丈师傅还考问自己诗意由来,自己当时只得推论一番,方丈师傅虽说自己答对了,但自己毕竟未曾亲眼所见,心里自是有些小小的遗憾。如今看这眼前绚烂花海,猜想如今的时节,寺中的桃花却是连个花骨朵儿也未曾钻出来呢,这诗中的真意如今总算亲眼得见,古人诚不欺我!
                    一时间心中兴奋欣喜,好奇之心大盛,想着以往从书中所知的种种,如今下得山来,便可一一验证,亲眼观瞧一番了!所谓心之所至,流川脚下生风,飞身于花树顶上,就着夜色环望这片花海,果然至美!


                    IP属地:江苏488楼2014-04-17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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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井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也只剩了一个声音:果然至美!
                      想他三井寿,出生名门,又兼少年英雄,从小便受人爱戴,可谓众星捧月。自从巧遇安西之后,又增一番光景,这两年黑白两道中更结识了不少朋友,各处风光美人也见了不少。然自从见了流川,方知人间至美,从前种种便俱失却了颜色一般,不知所谓!所幸他近一年沙场浴血,心性早已磨练得更为坚韧,才不至于迷失!
                      几日来,出于心中莫大的愧疚以及两人之间身份的壁垒,再加上此行父亲在耳旁多番叮嘱,三井早已暗自打定主意,一路上刻意保持距离,行事说话谦和有礼,时刻提醒自己此番能够不辱使命,将眼前这人平安送至翔阳即可,其他种种都摒弃在心外,不得胡思乱想。
                      思及此三井急急低头,兀自整理行装,心中再一次提醒自己,要知身份有殊,不得过分亲近。
                      正当他从车上取出马鞍,为两匹骏马一一套上时,流川不知何时,行至他身旁,看着他一阵忙碌,便轻轻道了句:“多谢。”
                      三井骇然回头,这皇子明明一副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原来心中竟是没有半点身份地位的概念吗?按理臣下为主上做事那叫三生有幸,若是主上觉得做得好,顶多赞赏一句,臣下便得诚惶诚恐地谢主隆恩了!
                      三井怎么也不会想到,耳边竟会听到流川道谢之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年于黑暗中愈发明亮的双眼,心中万千感慨。此刻,乍见之前原本清冷如冰的少年眼睛里却露出几许孩童般好奇渴望的神色,真挚地直直回望自己,一时间便如冰天雪地里开遍五色日光,再是坚硬的壁垒也为之塌陷,再是冷硬的心肠也为之融化:三井寿啊三井寿,你平日自命的潇洒到哪里去了?你如今未授一官半职,眼前这人虽身为皇子,却无一丝门第之见,他能以诚相待,你又为何不能?
                      三井看着流川,终于笑了起来,笑声肆意爽朗,如长风行过夜空花海。终于敢伸出手去,拉过这个身高才至自己眉眼处的清瘦少年,轻声问道:“可会骑马?”
                      见流川摇头却也并不意外,想他一直长于寺中,连山寺都未曾迈出半步,又何来骑马一说呢?心中爱怜之意更甚,眼中神色更显柔和,复道:“没关系,我来教你。”
                      (提醒各位,可以抢占711楼了。)


                      IP属地:江苏489楼2014-04-17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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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复又转头看向身边这人,瘦弱身形,脸庞稚气尚未褪尽,命运却要他扛起整个湘北的重担,三井心中又怜又痛,犹豫许久终究问出一句:“小枫,你不怨吗?”刚刚出了牢笼,却没成想又将进入另一个牢笼。
                        “谁都没有错,又何来怨之一说。”
                        谁都没有错吗?!湘北没有错,湘王没有错,百姓更没有错;便是连那海南武里虎视眈眈,翔阳国又趁火打劫,也俱是为了自身的利益,算不得错!不对,有错,有错,是三井有错!三井心头不由又泛起一层新的苦涩,明知将眼前这人送去翔阳乃是大错特错,却又无计可施不得不如此:“三井有罪,三井寿无能。”
                        于公,你三井家世代为我湘北鞠躬尽瘁;于私,你三井寿单枪匹马忠肝义胆。何罪之有!?流川清亮眼睛望定三井,眼底似有五色晨光浮动,“你很好!”
                        “哈哈哈......”三井终于笑了起来,虽只有三个字,也许什么都不曾改变,然而三井寿心中郁结兼去。就算全天下都说,我三井今日乃是卖主求和,只要有了他这三个字,三井寿便已足够!
                        然而想归这样想,心中这沉沉钝痛又是什么呢?好似心间血肉在不知不觉中剥离,却因为隔着一副皮肉终究无法察觉!无处探究间,三井眼望对岸风光,此时晨雾已散去,日光天清,春色明媚,但见对面岸上矮崖之上,直直挺立着一棵青枫,嫩叶初生,鲜绿可人,阳光照射间透亮如翡翠,莹莹发光。与这江边的芦苇丛一江之隔,两两对望而生。
                        流川此时恰也望见了那棵枫树,心头不由升起一个疑问。于是从怀里仔细取出一方锦帕,展开铺握在手心处,低头细细观看。雪白锦帕上,绣一幅枫红落叶图,绣工极精致,正是出自流川母妃千代亲手,当年侍女小绿临死前,特意取了放于流川襁褓中之物。这是流川关于母妃唯一的记忆,这锦帕从小便为他贴身珍藏。
                        三井就势探身过来一瞧,当下“咦”了一声。流川抬眼开口相问:“见过?”
                        三井点点头,想起幼时有一次湘王在御花园设宴,宴请群臣,自己随父亲入宫,曾见过这棵枫树。记得父亲曾说,这树甚得湘王喜爱,每每枫红时节总爱在树下设宴相邀群臣。然三井印象中,那年他随父亲坐于底下,抬眼看远处高台上端坐的男子,虽身旁侍者环伺,底下群臣环绕,可情状却是甚为寂寥。
                        流川见三井点头,心下道一声果然,脸上却依然不带丝毫情绪!自顾动手仔细将锦帕重新收入怀中,不再多话!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并坐,重新抬眼观瞧对岸江上那颗枫树,一时间只剩绕船清风,悠悠而来荡江而去。


                        IP属地:江苏521楼2014-04-26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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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春宫乃是湘北皇后居住的宫殿,偏殿里正上方设了香案,此时正是香烟袅袅,下方锦团上盘腿坐了一中年妇人,双手合十勾举了一串佛珠,显然是在诵经念佛。明晃晃锦衣华服,却是素面朝天,并不作何修饰,观她面貌倒是极柔美,只眼角处几点皱纹泄露了些许年纪,正是湘后牧富枝。
                          她的身后地上正跪着一人,头脸紧贴到了地上,看不清样貌,只瞧出作一身宫内侍卫打扮,却是光头并没有蓄发,用一块头巾严严包了。
                          如此沉默了许久,才听得湘后开口:“你确定?”
                          “回,回主人,是奴才亲眼所见,三井博益一行马车内,只坐了那人的侍女,再无第二个人了!”
                          “如此,那人呢?”
                          “主人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那人......那人不见了!”
                          “胡说!你方才明明说亲眼见着他出寺,怎么会不见了呢!?”
                          “奴才...奴才确实亲眼见那人出寺来,之后便一直暗中尾随,不敢有丝毫懈怠!原本想沿路...沿路一切布置妥当,管叫他有来无回!可,可没想到,到了甫阳,那三井博益竟然不是往南去投水路,而是...而是半夜里偷偷带队往东走了陆路。如此,我等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所幸他这一整队的人马我们日夜监视,哪里能看漏了的?!见他们半夜走了陆路,我便当即命人跟了过去,又派人连夜通知原先埋伏在水路各处的弟兄,让他们改道赶往陆路设伏拦截!可...可是,不曾想,如此跟了两日,突然发现马车中的那人竟...竟不翼而飞了,车中只剩了他的侍女一人!”
                          “废物,一群废物!”湘后雷霆大怒!想来定是三井博益在甫阳使了一着金蝉脱壳,致使己方部署全然失效。没想到自己苦苦等了十三年,好不容易等了那人出来,却没成想这么容易便放他去了翔阳!叫她如何甘心?!她显然恨极,手上佛珠竟被生生扯断,滴溜溜珠子滚了一地!
                          地上跪着的那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只恨不得地上能有个洞,能供他钻进去躲避一阵!如此惶恐跪了许久,才又听得湘后言语:“赤头鬼,可还记得当年你从寺里回来,醒转后哀家说过的话吗?”
                          “记...记得!记得!奴才不敢有丝毫忘怀!”那叫赤头鬼的人突然抬起头,满脸狰狞,眼中狠辣直如恶鬼一般!当年他误将棚屋里的小子当成了那人,终致行刺失败,更可恨的是阴差阳错间竟中了一身剧毒,幸亏主人不但不责怪自己行刺失败一事,反而命人竭力救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自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后,自己便发过誓,这辈子赴汤蹈火也要为主人达成心愿!
                          正值此间,正巧见湘后回头,杏眼圆睁看定自己,竟跟当年一模一样!耳边听湘后一字一顿道出当年话语:“不甘心!哀家不甘心!那人若活在世上一日,哀家便生不如死一日!”


                          IP属地:江苏529楼2014-04-27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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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思仙隶属于扬州城地界,丫字形渡头碧波万倾,一支由北而来乃是湘江,一支折而向东连于翔阳,还有一支水势略急的便是往西南方向通连上了湘陵河!因着这得天独厚的地势和水势,渡头上平日里往来船只络绎不绝,甚是繁华景象!
                            半月前,扬州太守早早地便已命人合城张贴了告示,各方告知城中百姓及往来商客,不日湘北皇子将会亲临,渡醉思仙而往翔阳;更有明文规定,皇子驾临期间,各方商船俱得停运,闲杂人等不得擅渡。百姓们虽为好几日不能行商经渡略有微词,但更多的却是对即将到来的皇子殿下的期盼和好奇!一时间,整个扬州城严阵以待,城中百姓个个翘首以盼!
                            果然几日前,明晃晃11艘五层高的楼船首尾相接地驶进了醉思仙,训练有素地齐齐停靠在了渡口中央;楼船四周更有百来艘快船,层层护卫,日夜不休,赫赫然景象甚是壮观!
                            白日里,城中百姓几乎举家前往渡头岸上,驻足远远观瞧,心中虽也知晓,若想亲眼见得皇子尊容可谓比登天还难,但就算是这样远远地观望下皇子所在的楼船,瞧一瞧这番壮观的景象,也是令人欣喜满足的了!
                            如今这渡头水上的生意是做不成了,但这岸上的生意却极是红火!精明的商贩们毅然将摊位从自家的小船上搬到了渡头岸上,更有几个说书的,临时搭起了台子,敲着板子轮番上演这舌尖上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


                            IP属地:江苏549楼2014-05-08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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