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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蕖 第八章
圭贤远行的那一天，晟敏还在睡梦中，靠着床榻睡得很沉，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起床由着春风和夏夜服侍，竹盐漱口，清水净面。
没有了圭贤的日子，他却任然按部就班的度日。只因他答应了圭贤，自己的日子要像圭贤在的时候一般。好好服药，好好歇息，等着他回来。
小少爷脾性越来越好，长乐阁内的下人也都觉得轻松了起来。其实小少爷本性极好，只不过因得从小的生长环境，从心底透出的疏离和淡漠让下人们时时刻刻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如今，即使圭贤离开，小少爷也能这么听话，着实是一件可喜的事。
长乐阁内正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夏夜在内室熬着药，春风把窗子打开，进了冬日，帘栊早由上好的刺绣换成了厚缎挑绣的，帘栊一挑，先生正捧着书走了进来。
小少爷自个端着药老老实实的喝了，从圭贤离开之后他就不让旁人服侍喂药，从来都是自己服。
“外头的风雪可是不小，饶是着着袄子也沾了满身雪。”朴正洙笑着坐到一边，自然的把身上的藏蓝淡墨云袄递给夏夜，晟敏抬眼看过去，果然上面沾了不少洁白的雪，与袖口和领口处的雪狐绒毛混在一起。
“一身白雪才当是最好。”晟敏微微地别过眼，“春日有风，吹散一切好恶；盛夏有艳阳，再是恶辣的事物都逃不过；深秋有细雨，洗净人间铅华。先生……”
晟敏说着慢慢下床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问道，“你可知冬日有何物来洗去冲刷世界丑恶？”
“雪啊，少爷。”大抵是远离喧嚣与暗箭的日子久了，春风竟是直接插了话，悟过来后立马捂着嘴跪在地上，“少爷恕罪，奴婢长了一张乱说话的嘴，该死！”
“不碍事，你没有乱说，只是说错了。”晟敏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的景色。
朴正洙缓步上前，把玄色毛皮滚裘斗篷围在晟敏身上，也与他望向同一片景色，“在下以为，唯独冬日的丑恶无法洗去。冬季就像是孩子的母亲，无论好恶都会容纳在心头，让雪把世界一切都掩埋于下，好也好，坏也罢，到雪融化的时节，一切便都会过去了。”
晟敏看了他一眼，眼角竟是露出了笑意，“先生果然是先生。”
“是少爷天资极与悟性都比常人高出太多。”朴正洙摇摇头，看到晟敏的眼神暗了下来，又问道，“少爷是不是有心事？”
“圭贤说年底就会回来，我等了几个月，从初秋等到了深冬。”晟敏轻轻地吸了口气，冷风一下子窜入鼻息，连鼻头都冻红了，小鼻头看上去特别可爱，“其实以前我最憎恶冬日，但现在我最欢喜。安心等待着冬日的到来，在白雪皑皑的某一日，门上挂满了大红灯笼，四处都放着鞭炮的时候，他会冒着风雪赶回来出现在我面前，肩上还落着未化的白雪，说不定手里还会举着给我买的糖葫芦。这样想起来，真的是太让人享受冬日了。”
“少爷，为何对他抱着这么大的期待。”朴正洙忍不住问道。
“他答应了我，他就一定会做到的。”晟敏仰起头闭上眼，仿佛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在朝中上下和百姓坊间都挂满灯笼的那日，晟敏一晚上都没睡好觉，睁着眼看外面，天还才微微地光亮。
天边尽头处所能见的都是一片茫茫白雪。
晟敏披着厚厚的袄子看外面，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在春风和夏夜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干着活，灯笼全都按着位置挂好了，等到入夜的时候一定是如夜空中点缀的流萤星河一般美丽。
但不过现下还是白日，晟敏看着白雪皑皑的这个世界，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古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如今身子已经好了一些，下床榻后，能在外头走上好几圈，今天他特意去到厨房，晚上的年夜饭，圭贤就会回来，他要所有的菜肴都是圭贤爱吃的。
什锦头盒一个、酥炸鲫鱼、芙蓉鸡粒饺、露笋拼鸡肉、蟹肉海棠果、长春汤。皆是色香味俱全，春风带着晟敏继续看做好的糕点：有奶油灯香酥、糖椰角、还有杏仁佛手。
这些都是他和圭贤相识以来自己暗暗记下的，半个月前就让春风吩咐厨房年夜饭做这些。
他能如此清楚的记得圭贤的喜欢是因得圭贤若喜欢哪一道菜就会一股脑的去夹，全然不掩饰那种喜欢的心情。
“小少爷可满意了？”春风笑得眼睛都亮亮的，长乐阁上下无人不知，小少爷最最挂记的小友人要回来了。
“我满意还是其次，要他满意了才好。”晟敏脸有些微微地红起来，他说这样的话太不合规矩，而且很可能把圭贤推入火炕，但那只是针对外头的世界，在寺中，在长乐阁中，晟敏已经深深地明白没有那么多人要害他。
是圭贤让他明白的，他身边并不是全部都是坏人，也是圭贤让他明白了，冬日原来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暖人心脾。
随着最后的归期近在咫尺，那种由心底而发的期待已经让他好几日都没睡好觉。
虽然他已经努力掩饰了，但好像还是没有什么用，连下人都敢当着他的面掩嘴笑。
他没有发火，反而觉得愈发的幸福，接受他人的帮助，接受他人的照顾并没有那么难。
来到这里，他的药膳都是正常的，没有人来落毒，本来也是，他已经毫无威胁了，何必要别人费心来害。
可他依旧警惕如时时受惊的兔子，不敢喝药，不敢随便用膳，甚至为了让先生相信他是被人害的，还亲手下了毒在药里再当着先生的面打翻。
现在想起来，委实有些多余和可笑了。
其实他……
“其实小少爷本就是因得原本的生活而太过缺乏爱护，这样的年纪遭受着不公的对待和同龄孩子不曾想过的苦，所以来到这个安逸的环境小少爷依旧如此，走不出来。”朴正洙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小少爷，笑着对夏夜道，“虽然做出冷漠和戒备的姿态，但他却是比谁都渴望温暖，所以一有机会能得到一丝关爱，小少爷就会拼了命的去抓住，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
“小少爷问过我，冬日用什么来洗刷罪恶，其实那日他睡前很认真的跟我说，谁说的都错了。”
晟敏靠在门前，那日他与先生说，深冬不是只会用纯净白雪包庇孩子的母亲，而是最善良的菩萨，在这样寒天冻地的季节却依旧努力发出阳光，让世人受到一丝丝的温暖。同时，也会用暖暖的阳光融去遮掩丑恶的白雪，让人直面一切错误和失败，在初春来临的时候再一切从头开始。
他觉得，圭贤就是他冬日里的暖阳。
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已经热过三遍了，内室的暖炉也烧得正旺，晟敏怕圭贤回来后不止饿，还会太冷，所以不放心的检查又检查。
春风和夏夜担忧的站在小少爷身后，看着他执拗的小身影，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风雪之中。泼了墨一般的夜空繁星点点，大红灯笼发出的光照在他身上，面上，却显得脸颊愈发的惨白，从满是期待而忍不住的笑脸，到如今紧抿着唇，水润的眼眸只望向远处的模样。
下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只觉得小少爷孤寂的样子让人心里一紧。
圭贤没有回来。
翌日在冷风中惊醒的小少爷一声不吭，默默地站起身子回去洗漱一番后，坐在内室里，对着已经凉透的菜，看着对面空荡荡的软椅，轻轻地道，“圭贤，我先吃了。”
————疯————
圭贤远行的那一天，晟敏还在睡梦中，靠着床榻睡得很沉，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起床由着春风和夏夜服侍，竹盐漱口，清水净面。
没有了圭贤的日子，他却任然按部就班的度日。只因他答应了圭贤，自己的日子要像圭贤在的时候一般。好好服药，好好歇息，等着他回来。
小少爷脾性越来越好，长乐阁内的下人也都觉得轻松了起来。其实小少爷本性极好，只不过因得从小的生长环境，从心底透出的疏离和淡漠让下人们时时刻刻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如今，即使圭贤离开，小少爷也能这么听话，着实是一件可喜的事。
长乐阁内正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夏夜在内室熬着药，春风把窗子打开，进了冬日，帘栊早由上好的刺绣换成了厚缎挑绣的，帘栊一挑，先生正捧着书走了进来。
小少爷自个端着药老老实实的喝了，从圭贤离开之后他就不让旁人服侍喂药，从来都是自己服。
“外头的风雪可是不小，饶是着着袄子也沾了满身雪。”朴正洙笑着坐到一边，自然的把身上的藏蓝淡墨云袄递给夏夜，晟敏抬眼看过去，果然上面沾了不少洁白的雪，与袖口和领口处的雪狐绒毛混在一起。
“一身白雪才当是最好。”晟敏微微地别过眼，“春日有风，吹散一切好恶；盛夏有艳阳，再是恶辣的事物都逃不过；深秋有细雨，洗净人间铅华。先生……”
晟敏说着慢慢下床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问道，“你可知冬日有何物来洗去冲刷世界丑恶？”
“雪啊，少爷。”大抵是远离喧嚣与暗箭的日子久了，春风竟是直接插了话，悟过来后立马捂着嘴跪在地上，“少爷恕罪，奴婢长了一张乱说话的嘴，该死！”
“不碍事，你没有乱说，只是说错了。”晟敏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的景色。
朴正洙缓步上前，把玄色毛皮滚裘斗篷围在晟敏身上，也与他望向同一片景色，“在下以为，唯独冬日的丑恶无法洗去。冬季就像是孩子的母亲，无论好恶都会容纳在心头，让雪把世界一切都掩埋于下，好也好，坏也罢，到雪融化的时节，一切便都会过去了。”
晟敏看了他一眼，眼角竟是露出了笑意，“先生果然是先生。”
“是少爷天资极与悟性都比常人高出太多。”朴正洙摇摇头，看到晟敏的眼神暗了下来，又问道，“少爷是不是有心事？”
“圭贤说年底就会回来，我等了几个月，从初秋等到了深冬。”晟敏轻轻地吸了口气，冷风一下子窜入鼻息，连鼻头都冻红了，小鼻头看上去特别可爱，“其实以前我最憎恶冬日，但现在我最欢喜。安心等待着冬日的到来，在白雪皑皑的某一日，门上挂满了大红灯笼，四处都放着鞭炮的时候，他会冒着风雪赶回来出现在我面前，肩上还落着未化的白雪，说不定手里还会举着给我买的糖葫芦。这样想起来，真的是太让人享受冬日了。”
“少爷，为何对他抱着这么大的期待。”朴正洙忍不住问道。
“他答应了我，他就一定会做到的。”晟敏仰起头闭上眼，仿佛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在朝中上下和百姓坊间都挂满灯笼的那日，晟敏一晚上都没睡好觉，睁着眼看外面，天还才微微地光亮。
天边尽头处所能见的都是一片茫茫白雪。
晟敏披着厚厚的袄子看外面，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在春风和夏夜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干着活，灯笼全都按着位置挂好了，等到入夜的时候一定是如夜空中点缀的流萤星河一般美丽。
但不过现下还是白日，晟敏看着白雪皑皑的这个世界，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古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如今身子已经好了一些，下床榻后，能在外头走上好几圈，今天他特意去到厨房，晚上的年夜饭，圭贤就会回来，他要所有的菜肴都是圭贤爱吃的。
什锦头盒一个、酥炸鲫鱼、芙蓉鸡粒饺、露笋拼鸡肉、蟹肉海棠果、长春汤。皆是色香味俱全，春风带着晟敏继续看做好的糕点：有奶油灯香酥、糖椰角、还有杏仁佛手。
这些都是他和圭贤相识以来自己暗暗记下的，半个月前就让春风吩咐厨房年夜饭做这些。
他能如此清楚的记得圭贤的喜欢是因得圭贤若喜欢哪一道菜就会一股脑的去夹，全然不掩饰那种喜欢的心情。
“小少爷可满意了？”春风笑得眼睛都亮亮的，长乐阁上下无人不知，小少爷最最挂记的小友人要回来了。
“我满意还是其次，要他满意了才好。”晟敏脸有些微微地红起来，他说这样的话太不合规矩，而且很可能把圭贤推入火炕，但那只是针对外头的世界，在寺中，在长乐阁中，晟敏已经深深地明白没有那么多人要害他。
是圭贤让他明白的，他身边并不是全部都是坏人，也是圭贤让他明白了，冬日原来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暖人心脾。
随着最后的归期近在咫尺，那种由心底而发的期待已经让他好几日都没睡好觉。
虽然他已经努力掩饰了，但好像还是没有什么用，连下人都敢当着他的面掩嘴笑。
他没有发火，反而觉得愈发的幸福，接受他人的帮助，接受他人的照顾并没有那么难。
来到这里，他的药膳都是正常的，没有人来落毒，本来也是，他已经毫无威胁了，何必要别人费心来害。
可他依旧警惕如时时受惊的兔子，不敢喝药，不敢随便用膳，甚至为了让先生相信他是被人害的，还亲手下了毒在药里再当着先生的面打翻。
现在想起来，委实有些多余和可笑了。
其实他……
“其实小少爷本就是因得原本的生活而太过缺乏爱护，这样的年纪遭受着不公的对待和同龄孩子不曾想过的苦，所以来到这个安逸的环境小少爷依旧如此，走不出来。”朴正洙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小少爷，笑着对夏夜道，“虽然做出冷漠和戒备的姿态，但他却是比谁都渴望温暖，所以一有机会能得到一丝关爱，小少爷就会拼了命的去抓住，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
“小少爷问过我，冬日用什么来洗刷罪恶，其实那日他睡前很认真的跟我说，谁说的都错了。”
晟敏靠在门前，那日他与先生说，深冬不是只会用纯净白雪包庇孩子的母亲，而是最善良的菩萨，在这样寒天冻地的季节却依旧努力发出阳光，让世人受到一丝丝的温暖。同时，也会用暖暖的阳光融去遮掩丑恶的白雪，让人直面一切错误和失败，在初春来临的时候再一切从头开始。
他觉得，圭贤就是他冬日里的暖阳。
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已经热过三遍了，内室的暖炉也烧得正旺，晟敏怕圭贤回来后不止饿，还会太冷，所以不放心的检查又检查。
春风和夏夜担忧的站在小少爷身后，看着他执拗的小身影，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风雪之中。泼了墨一般的夜空繁星点点，大红灯笼发出的光照在他身上，面上，却显得脸颊愈发的惨白，从满是期待而忍不住的笑脸，到如今紧抿着唇，水润的眼眸只望向远处的模样。
下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只觉得小少爷孤寂的样子让人心里一紧。
圭贤没有回来。
翌日在冷风中惊醒的小少爷一声不吭，默默地站起身子回去洗漱一番后，坐在内室里，对着已经凉透的菜，看着对面空荡荡的软椅，轻轻地道，“圭贤，我先吃了。”
————疯————
更了,敏根本就是丈夫公干回家的小媳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