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月盛夏，黑塔大学一号宿舍楼。
　　左手拎个编织袋，右手拖个旅行箱，背后背个大包袱，胸前还挂着两个购物袋的中（）国青年王耀艰难地爬上了六楼，停驻在613的门前，伸手在裤带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钥匙。
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报道的新生还没来，王耀左右看看，选了个采光不错的床位，扔下行李开始动手打扫房间。
　　屋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住人，积了一层薄尘，王耀带上了口罩，擦桌子时他发现他的桌子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给亲爱的学弟：享受你的大学和你的青春！！！”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倒是有点筋骨，王耀眉毛微皱，盯着那纸张看了一会，还是把它撕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傍晚的时候王耀拿着盆子在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吃了一碗食堂打回来的凉皮，就爬上了床。玩了一会手机，有一点累了的王耀翻了个身，抱住他的熊猫抱枕，晕晕乎乎地喃喃：哦大学，我终于来了。
　　第二天王耀是被人吵醒的，叮咣噼啪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王耀睁开眼，坐起身，探头，然后目光不期然地撞进一对湛蓝的眸子中。
　　歪国友人？
　　留学生不是住15号楼的吗？
“嘿哥们儿，来的够早啊！”
　　坐在下面的书桌旁的金发蓝眼的大男孩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惨白的牙，晃到了王耀的眼睛，不过更令王耀震惊的是大男孩那一嘴标致的东北腔，让一直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小沈阳而自满的王耀自愧不如。
　　“……你也挺早。”王耀有点不知所措地开口。
　　“我刚报完到，还没吃早饭呢，一块儿？”大男孩抬手看了一眼表。
　　“啊……嗯，稍等一下。”王耀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偷瞄着对面床位上忙前忙后的一男一女。
　　还真是个小少爷啊。
然后他们一起在食堂度过了还算愉快的早餐时光，大男孩是个自来熟，不用王耀好奇追问就自己把自己那点烂事都抖落了出来。
李阿尔，这是大男孩的名字，别觉得太奇怪，这就是他的真名，正儿八经印在身齤（）份证儿上的那个。王耀在脸上摆了一会高低眉终于问了一句，“你是混血儿？”
　　“我亲生爸妈都是美国人！”李阿尔嚼着食堂供应的没肉火烧含含糊糊地回答，“但我养父母是中国人！……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养父母？……不知道他又有着怎样的过去呢。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个浑身散发开朗气息的大男孩，王耀开口自我介绍：“王耀，本地人。”
两个人回到宿舍的时候王耀看到门口贴上了姓名条，王耀驻足看了一下：他们这间四人宿舍只分配了三个人。进门之后王耀发现那最后一位室友已经到达并且拾掇好了书桌和床铺，只是人不知道哪里去了，李阿尔看了一眼三号室友的书桌，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微妙，掏出手机刚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最后一位室友推门而入。
　　又一个歪国友人？！
　　有点接受不能地瞪着推门而入的金发碧眼的小帅哥，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坐在那个三号床位下的椅子上，王耀默默推翻了心里想的这个小帅哥走错房间的假设。
可我记得门口贴的姓名条上写的这位同学叫孙牛牛？！这位同学原来你叫这么一个富有本土特色又娇俏的名字吗？
　　“你怎么在这儿？”先开口的却是李阿尔同学，他一脸震惊+沮丧的单手指向前方，“你不是住601吗？”
　　“我跟那个孙牛牛换房间了……我说，有这么惊讶吗，好有个照应嘛。”小帅哥操一口标准普通话，字正腔圆，“你们已经混熟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亚瑟，是这个家伙的哥哥。”说着伸出了手。
　　“嗷王耀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他是个色情狂！没想到我到这里还是躲不过他的魔掌！”李阿尔扑上前去阻止王耀和李亚瑟握手，一脸悲壮的表情明明摆摆地告诉王耀：我会保护你的！
　　李亚瑟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再看他的脸已经黑了一半，几条青筋在额角跳动，“李阿尔，你特么找打！！”一边嚷着一边操起门边的扫帚挥动起来。
　　王耀很久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兄弟相残的戏码了，他呆呆地愣在一旁看着，突然抑制不住地低笑了起来，引得那边大打出手的两个人投来目光。
　　 “……呵呵……哈……对不起，只是觉得你们兄弟很有趣。”王耀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吸了一下鼻子。
　　“真高兴，能和这么有趣的你们成为室友。”展开一个自认为最有魅力的笑容，王耀满意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微红了脸颊。
至此，——1#613，宣告组队完成！

三．
　　“夜游黑大”后的第二天，613就在院里出名了，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一条应该是李阿尔昨晚的献花行为，直接导致了这一届理院惟六的女生都成了他的粉丝，扬言说“理院男生随便拿，但就这一个你们文法的女人别想了！”气势汹汹的颇有奉天命护院草的架势。 而这边李亚瑟虽然没搞什么动静，但他那一头黄毛一对绿眼也算是稀有物种，在这一晚过后也算艳名远播，再加上他俩还是兄弟，又住一个寝室，结果613就这么红了。
　　“红个P！根本就没人知道我！”晚上熄灯后，王耀躺在床上，忿忿又委屈地发着牢骚，好歹我王耀也是一代玉树临风的美青年，为什么一来就被这两个人压制住了？
　　“谁说的！”李亚瑟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上前辈遗留下来的夜光贴纸，一本正经地反驳，“早晨的时候还有学长跟我说：你俩艳福不浅啊，那个跟班的小妹子叫啥名字，长得挺标致。他还问你名字呢……噗……”说到最后还是没能憋住笑。
　　“……你去死！”王耀震怒，抄起熊猫抱枕跳到李亚瑟床上，对准那张帅脸就一阵抽。
　　“好汉饶命！”一边的李阿尔插嘴进来，“可别打花了脸~我哥还靠这张脸吃软饭呢……噗哈哈哈！”
　　“李阿尔——！！”亚瑟一边招架着王耀的攻势，一边顺手抄起个东西砸向对面，只见一个闹钟凌空飞起，划出一条犀利的弧线下落，正中李阿尔小腹，“啊——！”痛叫一声后李阿尔难以自持地弓起身子，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断子绝孙了哥……”
　　怒气平静后王耀停止了殴打李亚瑟的行为，爬回了自己床上，李亚瑟则整理了一下睡衣，不屑地回应一句：“嘁……怕什么，还有我呢。”
　　大学新生的生活是活动堆起来的，开学第一周，各个组织、社团如火如荼地招新，亚瑟背着吉他去大艺团应征，一进门就被面试席上的三个学姐团团围住，身高体重星座血型被问了个遍，就差没把祖宗八代都拖出来逼供一番，最后当然是毫无意外的被招录了，进了大艺团手底下的乐队，改弹电吉他。
　　阿尔也不例外，他一早就和街舞社的前辈打好了招呼，连面试都没就成了街舞社的一员。
此外他还报了个留学生交流组织的名，搞搞学生和留学生之间的联谊。
　　王耀看着手里的一大一沓宣传页拿不定主意，看见另外两位早早就在大艺团里占了个位置，干脆就也跑去了大艺团。面试的场合，王耀有点紧张，他搔搔脑袋，说自己的特长是模仿小沈阳，在座的各位前辈脸色马上黑了黑，都没说话。王耀有点出冷汗，又赶紧补充道自己还从小弹钢琴，一个穿着女神长裙的学姐闻言，长舒一口气并表示要拉他进乐团，而另一个一头银白色头发，红着眼睛的学长却说什么也要拖他进乐队。
　　最后他俩让王耀选择，王耀想了想，觉得亚瑟都改行去划拉电吉他了，干脆我也挑战一把。
　　于是他成了乐队的键盘手。
过了各个社团招新之后两周的缓冲期，随即上演的就是盛大的迎新晚会。
　　由校学生会主办的迎新晚会，占了学校中的阶梯下沉广齤场搭建了舞台，阿尔他们街舞社的节目排在第一个，晚会当天的下午，三个人聚在学校食堂吃饭。
　　阿尔嘴里塞着火烧含混不清地开口：“说什么迎新晚会……咀嚼咀嚼……我还以为是学长表演节目给新生看……嚼嚼……结果是我们还得上去表演来欢迎自己！。”
　　王耀和亚瑟两人分享着一对耳塞听着晚上要上的曲目，王耀咬着吸管一脸无谓+无畏：“反正你爱现，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我喜欢表现，”阿尔修正了一下措辞，“但我也很懒……这两周里每天晚上都要排练到十一点，耽误了睡觉时间会长不高的啊！”
　　“你够高了混蛋！”王耀立马像被戳到死穴的猫咪一样炸了毛，但很快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暴露了自己对身高的自卑，于是平静下来，“我和亚瑟不也一样每天都到十一点？”
　　“啊啊牺牲了这么多宝贵睡眠时间，这次如果不能一鸣惊人简直是对不起周公啊同志们！”阿尔大义凛然地举起手臂，“来吧，这次一定要让大家的尖叫掀翻广齤场的雨棚！！”
　　亚瑟白了他一眼，把另一只耳塞从王耀耳朵里拔了出来，塞进自己的另一只耳朵，嫌烦似的转过身子。

　六．
　　　迎新晚会后，阿尔确实在校园中小有名气了，不仅这一级的理院六仙女被阿尔迷得神魂颠倒，连金贵惯了的理院上级、上上级的学姐们都放下身段打探起这个后辈的信息来。
　　　首当其冲的遭殃的当然是室友，这些天王耀总是捂着自己的小心口找阿尔要精神赔偿，成天拽着阿尔跟他说我忍不了了，我想换寝室了。可查来查去本楼唯一一个空床位还是位于他们宿舍，不乐意就滚蛋，交申请去住8人间，住宿费差价不退哦亲……面对校总务处如此奸商的行径，王耀思量了半天，还是算了。
　　　但是记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王耀还是忍不住挽起亚瑟的胳膊企图看到他同情的表情来寻求一些心理安慰。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一天一个美女学姐神神秘秘地拿着个信封来找王耀，王耀当时其实还真是激动了一下，以为自己的魅力终于被女生们发现了，从此要告别单身了，结果没想到美女学姐是拜托自己偷件李阿尔的贴身衣物给她，为此还取来八百元巨款做酬谢。
　　　得知学姐来意的王耀差点没晕厥过去——他不是受不了被人忽视的打击，而是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曾以为变态离自己很远，没想到跟前儿就站着一个。
　　　学姐解释说她要完成一个最近刚学来的魔法，没有那一年七月四号出生的纯贞少年的贴身衣物就无法完成。王耀闻此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一边想着你怎么知道他还是不是纯贞少年，一边微笑掩饰尴尬，他说“学姐不用解释，我相信学姐。”我当然信，你那什么魔法早多少年就流行于中学校园了，如果这些巫术真能赢来他对你倾心那我早就娶到林青霞了……
　　　最后王耀笑眯眯地收下了学姐的八百元巨款，跟她说等我的好消息。
　　　王耀晚上跟阿尔说了，并取出巨款表示愿意见面分一半。
　　　阿尔二话不说把背心儿脱下来折好，找了个塑料兜儿装了进去，递给王耀。
　　　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儿，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走漏风声，一票的女生下了课就跟排队上厕所似的来找王耀，手中的巨款一个比一个多，要求也一个比一个过分，什么一小撮李阿尔身上的死皮、什么99根李阿尔的头发，听得王耀一愣一愣，在心里把那些不靠谱的魔法书的作者们凌迟了一千遍。
做了几单这种生意，并得到了李阿尔同学大力配合的王耀同学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干太多否则走夜路要撞鬼的，于是宣布他要金盆洗手，结果还没挨上号的女生们不依不饶，一个个电话打到王耀快要神经衰弱，关了机还躲不过女生们的围追堵截，让年纪轻轻的王耀觉得人生充满了绝望。
李亚瑟同学相当尽心地听完王耀的倾诉，终于发问：“怎么没人找我买呢？我也是这个寝室的嘛。”
　　　“……呵呵呵。”王耀大眼睛骨碌一转，表示其实我还接到了几个订单是关于你的，你不觉得你最近少了点什么吗？ 亚瑟的脸瞬间涨红，他早发现最近少了几条内裤，可对人性还未失望的他还以为是晾在外面被风吹下楼了，也没去太在意，到现在才知道真齤相的亚瑟顿时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每次王耀还会和阿尔窝寝室分赃款，可没见王耀拿出钱来跟自己分。
　　　“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啦，”王耀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色的猫爷爷塞给亚瑟，“我都给你留着呢，我可是很够哥们的嘿嘿。”
　　　亚瑟见此终于长舒一口气，一手护住小钱钱一手抚摸王耀的脑袋以示“我一直都相信你”，但意识到什么不对之后亚瑟又立刻板起脸来：“少来，你这是助长封建迷信的气焰，这样罪恶的勾当你居然都下得去手！我真是看错你了王耀……”
　　　“嘁……得便宜卖乖。”王耀翻个白眼，提着水桶洗衣服去了。

十二．
转天晚自习的时候亚瑟没看见王耀，下了自习回到寝室的时候他的目光被门头上横着的卷轴吸引了。
“三个2B的寝室”
门口的大爷不愧是黑大书法协会的终身荣誉会员，看这五个汉字一个阿（）拉伯数字一个字母写得那叫一个铁划银钩金声玉振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
　　大爷你写得真好就是这个内容你都不审()查一下的吗！？
　　……
果然一推门就看见王耀嘴里含着棒棒糖一脸的得瑟样,看见亚瑟回来立马就兴奋起来，把他拽出去指着门梁炫耀+邀功：“你看！我送给大爷半瓶小刀，大爷没收我钱！”抓着亚瑟的手臂还荡秋千似的摆了摆。
亚瑟面色不善表情复杂地看了王耀一眼，没说话，进屋搬凳子去了。
　　踩着凳子的亚瑟非要把那卷轴撤了，王耀站在底下抱着亚瑟的大腿苦苦哀求：“别这样啊！！我牺牲了一个晚自习才讨来的啊，你不能这么无情啊……！”
亚瑟没理他，拿着起子起钉子。
“大帅哥！大帅哥！！”王耀毫不脸红地出言讨好。
亚瑟还是不为所动，接着起钉子。
“美男子！美男子！！”王耀锲而不舍，抓亚瑟裤子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亚瑟停了一下，脸红红地高傲样往下一瞥，轻飘飘地甩下一句：“算你有眼光……”可惜他还是没有放下起子。
王耀见亚瑟油盐不进，而自己一晚上的成果即将毁于一旦，终于抵挡不住胸中汹涌而来的悲凉感，鼻子一抽，叫着“美男子”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哎哟这软绵绵的小声音真销魂！
对面水房打水的群众纷纷投来目光，亚瑟只觉得得赶紧卸了这卷轴进屋，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咔嗒——”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声，亚瑟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但为时已晚。
被王耀大力撕扯的裤子，上面系着的腰带，的扣针，做了几个空翻跌落在地上。
而王耀似乎没有察觉，仍然以水滴石穿的毅力拉扯着亚瑟的裤子。
随即亚瑟感觉到腰带正以身体可感的速度松动着。
“王耀你……”
　　“住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悲剧就发生了……
　　当拉链声响起来的时候，亚瑟的心里飞速闪过了几个念头，其中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是：“……下次一定要记住，就算系了腰带，也不能无视拉链上面的那个扣子……”
而王耀在扒下亚瑟裤子（雾）的时候，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大帅哥的裤子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连拉链都这么顺滑……”
亚瑟的平角内裤上印的是独角兽的花型，配以梦幻的蓝紫色调，真是男生中罕见的品味。
信息量有点大……亚瑟的脑袋还在当机中，一时间居然没有作出反应，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倒是敏锐非常，一个个目光聚焦于此，有几个还指着亚瑟的平角裤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赞叹声。
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亚瑟同学，大老爷们谁没穿着内裤在楼道里狂奔过，见怪不怪啦哈哈哈……虽然你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扒了裤子……哎呀别这样！！不过是内裤的品味被大家发现了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其实你早就暴露了——你以为晾在外面的内裤折起来就不会被人发现是内裤了吗！太天真了亚瑟同学…………我说，更何况其实你的品味早就被那群女生见识过了，她们都夸你童心未泯呢！！……而且……我也觉得你的内裤真的挺可爱的！
这是后来王耀安慰亚瑟的话，王耀一个人紧张地说个不停，而亚瑟只是埋首于膝盖之间，没理王耀。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回到现场——当时的王耀还是非常人道地担起了寝室长的护短大任，只见他“嗖”的一声把还在发愣的亚瑟的裤子提了上去，同时扯起嗓子冲看热闹的那帮同学嚷嚷：“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说你呢！！扭过去！！没见过独角兽啊！！”
　　……
之后被打击得变成灰色的亚瑟同学扔下起子抱起凳子就进屋了，也没再管外面那个“三个2B的寝室”的卷轴，最晚回来的阿尔在门口徘徊了很久，非常满意地把那个卷轴看了个够，进屋之后把王耀夸了个狗血淋头。
“嗷嗷，这个太有型了，超高回头率！”阿尔奖励似的掏出根棒棒糖塞进王耀嘴里。
“那当然！”口含棒棒糖的王耀还在得瑟，可骄傲的表情维持了没有三秒就换上了苦逼表情，“先不说那个……快来安慰下你哥……他……他刚才在楼道里被我扒了裤子……”
“这个我还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阿尔掏出手机，指着屏幕冲王耀和亚瑟晃晃，那屏幕上赫然是亚瑟站在凳子上举着小起子裤子秃噜到膝盖上的英姿，旁边是王耀一脸受惊的表情，题头还配上耸人听闻的标题：“夜晚校园男生痛失贞操谁之过？”
“……手真快，我都没注意到还有人拍照……”王耀憋笑快要内伤。
“……王耀……绝交……”亚瑟终于咬牙切齿地吐出今晚逃进屋里后的第一句话。
最后他俩当然没绝交，同一个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成天冷战什么的太伤和气也太伤身体，日子还得照常过不是？
转天晚上天亚瑟在寝室门口捡到了个粉色的心形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四条童话主题印花内裤，附带情书一封……他赶紧揣着盒子溜进无人的宿舍，把盒子塞进了衣柜最里面,再也没动过。
门外的寝室标题也没人去管了，就这么一直挂了下去。
再转天，李阿尔又带来令人沮丧的消息——据说由于黑大总体男女比例失调，阳盛阴衰太严重，妹子们又比汉子们娇贵些，所以每年的空调奖励都是内定给女寝的……
“黑幕！无耻！男人难道就不是人吗！！”听完此消息的王耀终于露出了得不到好处就撒泼的真面目。
不过再抱怨也没空调吹，接下来的冬天还是请你们自求多福！

十四．
晚上王耀说什么也不睡客房，非要跟阿尔和亚瑟挤一屋。
“我们是室友！”王耀和亚瑟僵持在门口，王耀扒住门口奋力抵抗亚瑟要把他推出去的动作，“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李亚瑟同学？！没关系我们都同居半年了你那点小癖好我早就习惯了！！……喂轻点好痛……啊！别扔我的滚滚啊……！……喂……我们是室友吧！！不睡一间房怎么能叫室友呢！！”
早知道亚瑟心肠硬得很，王耀只好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他“啪唧”一下坐在了地上，一手捞过刚才被亚瑟扔出去的滚滚抱在胸前，一手扯住亚瑟的衣角，硬挤出两滴眼泪，眨巴着水光闪动的大眼睛看向亚瑟，声音里带了可爱又可怜的鼻音：“……人家一个人睡觉怕怕……”
……
……
“恶————”亚瑟摆了个想吐的脸，一手捂胃一手捂嘴冲回房间，往床上一躺，放弃了。
“随你的便吧不过别来和我挤滚去找阿尔！！”亚瑟一口气说完，发现自己居然在心悸。
“啊，欢迎欢迎！”阿尔殷勤地从柜子里扒拉出来一个枕头一床被子铺好，王耀乐颠颠地抱着滚滚蹦跶过去，满脸堆笑地跟阿尔拍胸脯：“你知道我睡相很好的！而且你床这么大！我肯定不挤你！”
“……没事你来挤我吧我不介意！”阿尔脸一红，也一拍胸脯，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大家风范。
“哼——你看看人家阿尔多大方，小气鬼！”躺好的王耀还不忘呛亚瑟一句，可惜看不见亚瑟那白里透紫的小脸色。
为了不挤到阿尔，王耀缩着身子使劲把自己往床边上甩，结果半夜一个翻身滚下了床。最后还是李阿尔把他扔上来的，还体贴地把他扔进了床内侧，睡得迷糊的王耀摸了半天也没摸着滚滚，最后就抱着阿尔的手臂又睡沉了。
……
转天早晨，最先起床的亚瑟看见这俩抱在一起的动作，脑弦瞬间绷紧，他脑中默按暂停定格了下姿势，然后就黑着脸掀了他俩的被子。
“起床了——狗男男们！”
看他们睁了眼，亚瑟扭头跑去洗漱了。
王耀半梦半醒之间发现自己居然抱着阿尔的胳膊，瞬间清醒外加老脸一红。
“……滚滚呢？”王耀四下寻找，然后看见了躺在了地板上的滚滚。
阿尔也清醒了，发现王耀正隔着自己的身子去够地板上的滚滚，立马绅士地帮他捡了起来，顺便提醒他昨天半夜的事：“你昨天晚上掉下去了我把你捡上来的……对了我不是说你来挤吧我不介意的吗。”平时粗线条的少年的口气中居然还带点不满。
谁知王耀一点都不领情：“……你既然都把我捡起来了就不能顺便捡一下滚滚吗？”王耀心疼地抚着滚滚的脑袋，“……可怜的滚滚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嘤嘤……”
几个人洗漱完，吃了早餐，坐在房间里打牌。
“你想好去哪没？”亚瑟扔出来一对疙瘩。
“对儿K！”阿尔甩出两张牌。
“我想去……长白山。”王耀回答，接着撇了两张毛儿下去，得意地看了俩人一眼：“管不起吧！我一把扔了啊！——没牌了！”
“还行，不算远。”亚瑟一边洗牌一边说，“我们这儿也没有更拿得出手的了，一会去买点东西，吃完午饭就走吧。”
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颠得王耀直想一头撞死在车顶上了，才终于到了目的地。下了车，他们背着包住进了一个温泉疗养院。
转天他们从北坡坐车上了山。
王耀挺失望的，山上雾不算小，他扒着石头伸头探脑的朝那边看了好久，也没看见天池在哪，阿尔摸摸他脑袋以示安抚：“别看了，就在那儿，虽然你看不见它……别说有雾，就是天气好也白搭，冬天嘛也看不见，都是雪。”
“那我就和这些大雾照一张？！”王耀指着自己身后，雾气弥漫，说实在的真是啥也看不见，连个朦胧的背影都没有。
亚瑟耸肩：“不然呢？”
算了那就这样吧。王耀拉着阿尔和亚瑟，请了路过的其他游客帮忙，帮他们和山上的大雾一起留了个影。
照片上的王耀哭丧着脸，揽着他的两个室友，左右各比了一个恶俗的剪刀手，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那天他还隔着界碑远望了朝（）鲜的方向一眼，当然还是没看出什么东西来，不过王耀安慰自己没关系，也算见识了一把外国的雾长啥样……

十九．
第一轮不打分，就是个热身赛，第二轮开始，才进入正题。
王耀从更衣室出来，蹬着松糕鞋，穿着伊莎精心挑选的短款公主裙，头戴可爱的蕾丝花朵——对于这身装扮，一开始王耀很有意见，他说：“我想穿简单一点的……你看就她们那样的。”说着指了指旁边女生身上剪裁利落的长裙。
伊莎翻了个白眼：“王春燕同学！要我提醒你点什么不？你胸围多少？臀围多少？没胸没屁股的还学人家穿紧身衣？！”
自知无理的王耀立马放弃了。事实也证明：伊莎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那层层叠叠的荷叶蕾丝和大裙撑真的做到了——真的把王耀毫无看点的平板身材伪装得给人以前凸后翘的错觉。
阿尔正嚼着汉堡补充热量，看见对面的亚瑟目光越过自己直直刺向自己背后。就也回了头，然后就看见了人群中一闪而过的王耀的身影。
瞬间被惊艳到了的阿尔连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就这么张着嘴直到王耀走到他们跟前。
“傻了？”王耀伸手在阿尔面前晃了晃，见他还是没反应，就转向旁边的亚瑟，转了一圈给他看，然后问：“怎么样？”
“……嗯……”亚瑟似乎也是刚回神，脸上浮起两朵红晕，他结结巴巴的说：“没想到……呃，没想到……我是说，挺好的……”
“你就会说‘挺好的’！你还会说别的不啊？”王耀鼓起腮帮子，坐在了他俩中间的凳子上。
这边如梦初醒的阿尔一刻不停地转过身，一伸手就扶在了王耀的胸脯上，摸索摸索……
平的……
王耀和亚瑟一脸黑线。
之后阿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又继续啃他的汉堡：“吓死我了！……咀嚼咀嚼……我以为你一夜之间跑去哪里把手术做了呢……”
“……边去边去！吃你的！废话这么多！”王耀不高兴地瞪阿尔一眼，转身接着和亚瑟说话。
第二轮的展示，男生们的服装没有女生们多样：要么西装要么燕尾，不是黑白就是灰。
这回，阿尔穿了件白的，亚瑟穿了件黑的，坐一起跟黑白无常似的，王耀坐中间就好像那刚刚被抓住的小游魂。
“不过……”王耀的伸出手指点了点下巴，一会看看阿尔一会看看亚瑟，心里琢磨着：“……这俩家伙穿成这样还挺不错的，尤其是亚瑟，啧！那西装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阿尔嘛……虽然差了一点，不过这是个人风格问题啦……”想着想着，前台列支的声音提醒他们，男生们该准备上场了。
穿白西装的李阿尔上场的时候引发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台下女生们高叫着李阿尔的名字，一浪又一浪的“帅爆了！！”仿佛又把时间拉回了迎新晚会那一天——似乎无论何时，阿尔都是最抢眼的！和之前出场的那些家伙一对比，更衬得他们光芒黯淡。
后来气氛就明显的平静下来了，直到亚瑟上场。
亚瑟上台的时候底下观众席里传来一声尖叫，好像是有人晕过去了。
王耀躲在后台看着，撇了撇嘴：“有这么夸张…………”突然王耀说不出话来了——眼尖的他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颜色——有个女生举着个小树枝来回挥舞，树枝上挂着之前王耀卖出去的亚瑟内裤一条，那可爱的小精灵图案王耀怎么也不会认错！！
“李亚瑟~！！！你看你的内裤我都有好好珍藏！！我叫XXX！学号XXXXXXX!!我是外院的……”那女生旁若无人地惊声尖叫，喊着让亚瑟面如死灰、让王耀心惊胆战的话语。
不少人向那个女生投出了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可以说她在小规模内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
……
……丢人丢大发了……
……自觉罪孽深重的王耀惴惴然地偷瞄已经往回走了的亚瑟脸上的表情，可惜逆光，什么也看不清楚。
“王……王春燕！！”一进后台亚瑟就气势汹汹地冲向王耀，“你选个死法吧！！”
　　　王耀两手护头，蹲在地上，眼泪汪汪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别激动亚瑟！”阿尔赶紧跑过来，挡在两人中间，“你忘了你俩昨天说好的事了？弄死他谁帮你糊弄弗朗西斯？”
一听这话王耀反应过来了，就像狗狗一样突然直起了身子。对啊我怕个毛他还有求于我呢！！
……
“……哼！这次就放过你……”眼见王耀面部表情由惊惧变成了愤慨与得瑟，见势不妙的亚瑟赶紧战略性撤退，跑进了更衣室。

二十一.
　　　四月，春心萌动的好时节。
这些日子黑大校园里飘的粉红泡泡明显多于往日，连王耀他们楼底下的猫也不甘人后，每晚每晚凄厉地叫着，扰人春梦。
这天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的王耀一本正经地坐到李阿尔跟前，说我受广大人民之托来跟你谈谈。
见王耀一副认真得不行的表情，阿尔还以为出什么动摇根本的大事了，赶紧坐好，盯着王耀，表示我洗耳恭听。
王耀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就撂下一句：“李阿尔同学！你怎么还没女朋友？！”
李阿尔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他一抹汗，反问：“什么意思？我还年轻不想套牢自己……”
“关键是你套牢了一大票女生啊我的英雄大人！！”王耀扳着手指，开始陈述其罪行：“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的？他们都骂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呐！！”说着，他骨碌骨碌地转着眼珠子把阿尔看了个遍，“哪个爷们上大学不盘算着泡个妹子？……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我冤枉！！”忽略王耀那关于“隐疾”的发言，李阿尔大叫起来，“我占哪个茅坑了？！我可都给他们留着呢！”
“伪善！！壮士你可知道？一个茅坑都不占就意味着占了所有的茅坑！！有多少女生眼巴巴看着你这颗萝卜呢？住608的那个谁……那个谁来着？！反正就是那个谁啦！！他昨天跟一妹子告白，人家妹子明着放话了：‘李阿尔一天不脱团，我守望他一天！’多少妹子的坑门都只向你敞开知道吗？你不找个坑跳进去，人家可不接受别的萝卜跳进来呀！！你把广大男性同胞们的幸福置于何地？！”
这一席话说得阿尔冷汗直冒，他艰涩地开口：“那咋办？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不想跳坑他们也不能逼良为娼啊！！”
“还能怎么办！？”王耀瞪他一眼，“人家的意思就在这了，就是摆明了说你再不找个妹子让那帮女生死心你就是咱们理院的罪人，出门被车撞喝凉水塞牙全家都不得好死！！”
“……嗷！这不人道！！……呃？”突然想起什么来的阿尔伸手抓住了王耀的领子，指向亚瑟的床位：“他也没女朋友！他也理院罪人！怎么不跟他掰扯！！”
“……他不一样！他那脸冷得跟液氮似的！哪像你处处留情！！”王耀扶住阿尔的肩膀，把他压回凳子上，然后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再说……谁说他没有了？他有啊，就是王、春、燕嘛！”
　　　……
“……玩赖！”阿尔痛心疾首地捶着自己的大腿，“你们俩太欺负人了，亚瑟这老狐狸真狡猾，我……我……”说着说着，阿尔的语气里带上了委屈的鼻音，看着王耀的表情也逐渐向软萌化发展。
对可爱的东西从来没有抵抗力的王耀见状，也放缓了语气：“没什么大不了的阿尔！大学里的情侣我们都知道怎么个意思！帮别人养老婆的事嘛！你魅力这么大随便找一个说不定她还愿意养你呢？既能脱罪，又丰富了课余生活！当然你要是愿意收服一个瞎狗眼的说不定男生们还得感谢你呢！！…………就算你不乐意，像亚瑟那样弄个假的来充数也不成问题嘛！举手之劳！何苦和同胞们为敌呢？”
王耀的谆谆教诲阿尔都听进去了，可是他却并没有付诸行动的意思。良久，他颓然放手，仰在椅背上，喃喃道：“……说真的，我实在搞不懂……如果不是怀抱着认真的想法，怎么能……开始一段恋情呢？这对女孩们太残忍了……”
“……”气氛转变太快。王耀愣愣地看着他深邃而纯粹的蓝眼睛，一时间无言以对。
半晌，王耀才伸出手来，搭上了阿尔的头，使劲地把那一头金发揉乱，他柔声说着：“……还不都是你……你总是这么温柔，太容易让人产生被疼惜的错觉了……”
给予她们永远不能成真的希望，这样温柔的你，不也很残忍吗？　　　那一天，他们之间的对话戛然而止，连个潦草的收尾都没有，当然更不可能达成什么共识。
之后某日傍晚，三个人在寝室一边闲聊一边吃着晚饭。亚瑟突然提起：“说起来，我最近听到个有趣的传闻……”
王耀和阿尔立马附耳过去，只听亚瑟继续说着：“最近有传闻说，你——”他捣了阿尔一下，“不喜欢女人，在老家还有个从高中时就在一起的同性恋人……”
说着亚瑟“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他们传得还挺厉害的……我说，到底真的假的？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什么？！”阿尔嘴里的火烧差点喷了出去，“……是谁！谁在那胡说八道！！”
另一边王耀倒是一点不惊讶，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悠悠地开口：“……啊，那个啊……是我散出去的。”
“王耀！我们真的是好同学好室友吧？！你为什么这么做！”阿尔扔下火烧，使劲晃动着王耀的衣领子。
“啧！别晃我晕了……”王耀抱住阿尔的手臂来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对空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你脱罪！也好让那些女生对你死心，赶紧投入一场青春的恋爱中嘛！！嗷……好晕！你这忘恩负义的……”
单细胞生物李阿尔这才恍然大悟，遂喜笑颜开，马上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火烧里仅有的两片肉贡献给了王耀。
这边王耀心安理得地嚼着阿尔孝敬的肉片，其实心里还在不住地担忧着：“……想法虽然不错，就是怕会有副作用……比如，又招来两个男人什么的……？”

二十五.
开学，王耀又是第一个来学校的。
这天白天，他出去帮着他今年刚上大学的弟弟跑东跑西，天快黑了才回到寝室，一推门就看见阿尔和亚瑟举着两听啤酒在那碰杯。
“这么快就到了？不是下午才出发吗？”王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俩，同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看下午收到短信的时间：16：01。
“……而且……你俩这是庆祝啥呢？”
“哈哈哈！”阿尔爽朗地笑起来，“庆祝新航线的开辟！终于不用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啦！”
“怪不得这么快……是不是今后我去你家蹭吃蹭喝也方便了？”王耀恍然大悟。
旁边的亚瑟喝着啤酒，突然干呕一声，捂着嘴飞跑了出去。
王耀一怔，突然想起两三个月前他和亚瑟的某段对话，不禁冷汗直冒，他问阿尔：“……他怎么了？怀上了？”
“飞机小，颠的。”阿尔不以为意，言简意赅地回答一句，便自顾自地就着咸鱼干喝起啤酒来。
“这样啊……还有没？给我也来一罐。”松了口气的王耀朝阿尔伸手，“我也有喜事，跟你们凑合凑合。”说着，王耀的余光瞥到了阿尔的床上——Tony躺在上边，一只脚丫子从床边耷拉下来。
没想到阿尔还把它带来了，看来还挺喜欢的嘛……想到这儿王耀觉得有点感动，还有点小小的雀跃。
“喏，给，多得是呢。”阿尔把啤酒递过来，王耀伸手接过。
“你有啥喜事？”呕吐归来的亚瑟抽了张纸抹抹嘴角，发问。
王耀神秘地笑笑，脸色红润，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我弟也上黑大了，就住隔壁二号楼，嘿嘿！以后我俩也能秀秀兄弟情深啦……”说着，他“呯”地一下抠开了拉环。
“哦？不错嘛……二号楼哪个院的？”亚瑟问。
“管理学院！”王耀相当得意的昂起头，“我弟多有前瞻性！管院那地方好啊，听说男女比例1:3耶！男生1，女生3！！”
“！！是那个全校四大风水宝地中排行第二的！以盛产白富美而闻名的管院啊！！”阿尔露出一脸惊羡的表情。
“……”亚瑟撇撇嘴，一听“白富美”仨字儿就更不屑了，“你弟要去做小白脸？”
“说什么呢！！”王耀灌下一口啤酒，冲李亚瑟摇晃着手指，“我弟可帅呢！肯定那群白富美要来倒贴的！！明天晚上我请客，我们去食堂顶楼吃，把我弟介绍给你们！”
转天晚上王耀他们三个坐在食堂顶层，王耀点完了菜，就等着王港来了。
抓紧这个时间当口，属鸡的王耀交代：“我弟是属狗的！比你俩都大一岁！你们可别把他当小朋友看！”
属猪的李阿尔忙不迭点头，而同样属猪的李亚瑟却翻了个白眼。
“我想想，你们……你们就喊‘王哥’怎么样？”王耀转转眼珠，开心地想着：这样子他就成了‘王哥’的哥，简称王大哥，嘿嘿嘿挺威风嘛……嘿嘿嘿真羞人……
“不用这么麻烦吧，叫名字就行了。”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王港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王耀的视野中,他拉开王耀旁边的椅子，坐进去，同时自我介绍：“我叫王港，是他弟。”王港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王耀，末了还补充一句，“学长们好。”
王耀一下子蹦了起来：“阿港！不用喊学长！”然后装模作样的扭头向那俩人卖乖：“既然我弟都这么说了！特许你俩喊名字！”说着又扭向王港：“你也喊他俩名字就行！这个是李阿尔，那个是李亚瑟！”
……
看王耀说话时的那股殷勤劲儿，简直不像王港的哥，而像是王港的狗腿子。
这边王港点头，阿尔和亚瑟也认同，于是他们都开始直呼对方的名字。
吃饭的时候阿尔仔细打量了对面王耀的弟弟，突然开口：“诶王港，你的眉毛也很粗嘛！都快赶上亚瑟了！”
王耀和王港同时一愣，王耀说：“亚瑟眉毛粗吗？我怎么……”说着他丢下筷子，一伸手撩起了亚瑟的刘海儿，霎时间被亚瑟的眉毛晃了眼睛：“……还真的！！亚瑟原来你眉毛这么粗！！我以前都没发现！”
亚瑟脸一红，把王耀的手从脸上拨开，愤愤道：“眉毛粗怎么了？！大惊小怪……”
“……没啥……虽然眉毛粗，但你还是挺帅的，虽然不如我弟！”王耀摸摸亚瑟金色的脑袋，说着自以为是安慰，其实是火上浇油的话。
……
“……死弟控……你弟肯定早烦透你了……”亚瑟忍住翻白眼翻到烂的冲动，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茄子，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王耀没听清，反倒是离得更远一些的王港听到了，冲着亚瑟比了个大拇指，点了一下头。
　　　晚上散了场回到寝室，王耀开始抖落弟弟王港的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管他的俩室友爱不爱听。
从上了小学还在尿床一直说到高二时被几个女生同时追求……内容面广泛，情节丰富，简直像个少女追星族细数自己偶像的点点滴滴时，那股如数家珍的劲头一样。
不过说到高二，就戛然而止了，王耀叹口气，说高二之后他就跟我一块儿病休去了……还摆出了痛心自责的样子说都是我不好是我传染他的……
这天晚上，613就在王耀连续不断的讲故事和碎碎念中，逐渐进入了梦乡。

三十.
天气一天一天的冷了起来，去年饱受冻疮之苦的李亚瑟今年早做预防，去超市买了块姜，每天从人家身上片一片儿下来，搓一会儿手指头。
可惜没管什么用，天气还没太冷呢，亚瑟的手就肿了起来，眼看着连写字都费劲了。
王耀看他那手指头又红又紫，觉得渗得慌，也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他翻捣出来一个老早就不用了的胶皮热水袋，给李亚瑟暖手用。
所以这些天李亚瑟去上课都抱着那个粉不啦叽的暖水袋，这在他们这群男生里还是头一份。除了他，还有他们班唯一的那个女生在每月的那几天也会抱暖水袋。
结果没几天，亚瑟就发现了，那女生看见他抱暖水袋时的那个眼神，怪怪的。
所以亚瑟抱了几天暖水袋就不乐意抱了，改去药房，买了好多药膏涂手指头，也都不太管用。
后来王耀从家里抄了个老偏方来，按方抓药，和了一瓶臭烘烘的烂稀泥给李亚瑟涂手，没想到立竿见影，那肿还真一点点地消了，李亚瑟的手也稍微热乎了起来。
就因为这个，王耀特得瑟，觉得又卖了李亚瑟一个好大的人情。
　　　快圣诞节的那阵儿，一天下午，王耀和阿尔提着水桶抱着盆儿，去公共浴室洗澡。
黑大的学生宿舍没有热水器，到了冬天只能洗澡堂，所幸公共浴室条件还不错，一个喷头一个小隔间的那种，有时候人多没喷头了，他们几个也都不避讳，挤一个隔间抢一个喷头的时候也有。
今天人不算多，王耀洗完就出来了，在外面大厅里吹头发，一会阿尔也出来了，往脸上涂了点SOD蜜之类的高级货。
等王耀吹干了头发，俩人收拾收拾东西，就往回走。
走着半截，李阿尔突然想起来点什么，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现那个什么玩意还真不在，于是把手里东西往王耀手里一塞，说等我一下，就跑向了澡堂子的方向。
没一会阿尔拿着个银晃晃的东西回来了，一边从王耀手里接回自己的东西，一边如释重负地叨叨：“幸好幸好，幸好没丢。”
“什么玩意啊？”王耀好奇地探过头去，看着阿尔手里的东西。
是一条链子，上面挂着俩牌牌，王耀看了，觉得眼熟，仔细思考一下，想起来这是李阿尔一直挂脖子上的东西。
“……这么宝贝？哪个女孩儿送的？”王耀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还凑过去要仔细看上面的牌牌。
李阿尔干笑了一声：“呵……不是啦……”说着就要把链子戴回自己脖子上。
王耀就看见牌牌上写了点字，还没看清写的是啥呢，李阿尔就把它拿远了。好奇心未能得到满足的王耀当然不依不饶，他抬起空闲的手要把那条链子抓回来，嘴里还嚷嚷着：“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嘛！”
阿尔没拒绝，手腕一翻，就把链子挂在了王耀的手指头上。
王耀心满意足地把金属质地的小牌牌凑到眼前，看见其中一个牌牌上，镂刻着几个英文字母“ALFRED”，再看另一个，刻着“1995-”。
……
“这是什么？”王耀把项链交还给阿尔，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我的名字和出生年份啊！”阿尔接过，然后把项链戴到了脖子上。
“哦！出生纪念啊。”王耀恍然大悟，“原来你名字叫Alfred？嗯嗯挺不错的名字……你爸妈给你刻的？”
“嗯。”阿尔简短地回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死寂中。
王耀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冷场的原因，脑袋还算灵光的他一下子就发觉了可能是牵扯到了阿尔某些可能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不是被领养的吗！肯定过去得有点惨事儿不是？
王耀觉得是自己把气氛搞冷的，还让阿尔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有点内疚，刚要出言安慰，李阿尔自己却先开了口。
他说：“这个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一件东西啦……”
王耀就要出口的安慰被噎了回去，他没再说话，静静等待着阿尔的下文。
阿尔抚了抚半干的头发，略带几分失落地开口：“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了，不过我的父母还给我留下了这条出生纪念项链，我觉着不能扔，也算有点纪念意义，就一直戴着。”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闭起眼睛晃晃脑袋，好像在自嘲什么：“我想了好多年，也没想明白：他们好像已经为迎接我的出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说着他用手指挑动了一下脖子上的链条，“可是为什么，当我真的出生了，他们却又……把我丢弃了呢？”
……
王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是他的父母，当然不知道他们那时处境如何，因此他也不敢妄下论断，断定他们是一对没有心的冷血夫妇。想了半天，王耀还是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不过李阿尔从来都不适合玩这种忧郁范儿，他的悲伤只持续了十几秒，时间一过，他立即恢复了元气，又笑开了，还打着哈哈说：“不过幸亏如此，我才能在孤儿院长大，遇到亚瑟，再遇到我现在的爸妈、哥哥姐姐，然后又遇见了你！我现在过得不错…………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他们把我扔掉？”
…………
“……你谢不谢那是你自己的事……”王耀挠挠脑袋，放下了一颗心，心情也开始转晴，看着李阿尔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也不由得弯了眼睛和嘴角：“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感谢他们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有机会遇到你……”
他语气柔软声如银铃，说出这好像情人间蜜语一般的话来，让李阿尔失神了半晌。

三十一.
613寝室每日例行的夜谈中，引入“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这个时下相当流行的高端论题，是在不久之前。
引爆话题的导火索是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路德维希同学，以及他的小恋人费里西安诺。
　　　王耀一直都不知道这回事，要不是平安夜那晚他们仨去逛超市，看见这俩人不仅拉拉小手居然还有亲亲小嘴的出格行为，你就算说破了嘴皮子告诉他，估计他也不会信。
那天晚上王耀托着下巴回了寝室；李家兄弟那边，阿尔和费里和路德都不太熟，除了“原来他俩是一对儿”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感想；亚瑟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没作出什么表达惊讶的反应。
夜里仨人躺床上，王耀扔出了一个重磅问题：“同性，怎么繁衍？”
……
“没法繁衍……”李亚瑟回应，然后补充：“永无意外怀孕的烦恼。”
“……那家长那关怎么过？”王耀扁扁嘴，似乎很为路德与费里担心。
“……那里不是中（）国。”亚瑟想了想，回答。
“哦……可这已经违背动物生息繁衍的本能了啊！”
亚瑟再次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回应道：“马爷爷曾经说过，爱情不只具有自然属性，还具有社会属性，现在不是蛮荒时代，只依本能行事的那是禽兽……”
“别听马爷爷的，他是为了给自己和恩爷爷开脱，顺便掩饰他被恩爷爷包养的事实……”阿尔转着眼珠大放厥词。
听了阿尔的话，王耀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捂住左胸口默念了十遍马爷爷永垂不朽。然后不满地叫起来：“你们能不能正经点！李阿尔你居然这么污蔑马爷爷，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恨不得马上去见他？”
…… 　　　“开玩笑啦……其实我也觉得，如果真的喜欢了一个人……谁在乎他是男是女。”阿尔两手放在后脑勺下面，看着天花板说。
“就是。”亚瑟也附和。
“哈？李亚瑟，明明以前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是直男……还冲我吱哇乱叫‘我~可~是~正常~男人~！我~才~不~喜欢~男人~啊~~！！’”
王耀扭捏作态的模仿虽然不能以假乱真，但很好地再现了当时亚瑟的恼羞语气，使作为观众的李阿尔充分领会了其中的精髓，一时没能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
“笑……笑个毛！马爷爷还说过，唯变不变……”亚瑟咽了下口水，幽幽地辩驳。
“……马爷爷是不是还说过给我一个恩爷爷我能撬动整个地球？……他就这么把你掰弯了？马爷爷这事做得还真有点不地道！”
亚瑟赶紧解释：“我没说我是弯的！我的意思是以喜欢为前提，而不是以性别为前提而已！” 　　　……
“行啦我懂！别拿我当低能儿……”王耀咂咂嘴，过了一会又补充道：“……我又觉得我得换寝室了，跟你们两个半弯不弯的东西住一起我好怕怕……”
……
“……哼……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的！”亚瑟翻了个身，把被子往怀里紧了紧，皱起了眉头。
李阿尔也拍拍胸脯：“王耀你放心，你知道我向来光明正大！从来不干夜里偷袭这种事……”
……
呃……夜里偷袭？拜托……连我都没想这么远……你这是在此地无银吗？
“混蛋……听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放心了啊……”王耀握住被子角，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周围还潜藏着这种不确定因素，还挺危险的样子。

王港目送王湾走掉，然后收回视线看王耀。
王耀忙活完阿尔雪人后，开心地拨动了几下那撮呆毛，然后终于转向了最后一只素颜雪人。　　　片刻，王耀摘下了自己的围巾，围在了雪人身上，然后就盯着那围巾雪人不动了，也不说话，入了定一样。
……
白色的雪人，风中飞动着的长围巾，很像某个讨厌的家伙。
……
沉默持续了很久，最终被王港打破——他面色凝重地深吸口气，往王耀的身边凑了凑，抬手揽住了王耀的肩膀。
在王港的手劲作用下，王耀的身子往前猛地一倾，他这才回过神来，吸溜一下快流出来的口水，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望向王港。
王港不自在地上下左右到处望了望，终于痛下决心一般地开口，用他一贯平板的语调说着安慰的话：“……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他要是知道会不安心的。”
……
“……呃……谁啊？”王耀转过脸，瞪着眼睛，面带七分不解三分无辜。
“……”王港只觉自己眼皮猛地一跳。
……
　　　王耀干咳两声，嗓门突然高起来：“……哎呀，其实我还是觉得这些雪人什么都不装饰最好看啦！！”他嘿嘿一笑，斜眼用嫌弃的眼光扫了几眼出自他手的另外几个雪人：“……可是啥都不装饰怎么能看出这只雪人是我呢！！！所以我就把我的围巾给它围上…………”
说着王耀瞪大星星眼看着王港：“……果然还是我这只最帅气吧？”
……
……
尴尬不已的王港刚想脱口而出“我吃饱撑的你当我说梦话吧”之类自暴自弃的发言。可张嘴之前他还是迫于惯性微微思考了一下他哥其人其尿性，于是回过味儿来的王港把话咽了回去，还是认定自己刚才必须没有自作多情。
戳破，OR不戳破？这对王港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反正他也从来不会选择前者。
轻出了口气的王港猛一抬手，以风驰电掣之势给那只所谓的“王耀雪人”脸上左面盖了一巴掌，右面印了一个拳印。
王耀一下子花容失色，眼里差点迸出宽面条来。
王港嗤笑两声，收回冰凉的手捏起他哥的脸皮：“嗯，你这只最帅了。”
　　　

“……那个……我说王港，你是不是……对你哥怀着点儿别样的想法？……哎呀那你们老王家这回不得断子绝孙了……”
……
……
……擦！！才刚夸过你胸襟宽广就给我拿翘……打脸打得啪啪响啊李亚瑟你真特么烂泥糊不上墙！！
　　　王港不以为意，脑袋一昂：“那不重要……要是想，留个孩子总不是什么大问题。”
　　　……
……他默认了？他这是默认了吗！？他居然默认了！！
亚瑟心中顿时一片灰暗，他默默地给王港贴上了“对手”标签儿，前边还加了对儿括弧写着“强力”俩字儿。
“……再说，你怎么就确定王八蛋他不会结婚生孩子呢？”
……
……呃……说的也是……
……
“再再况且……”王港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儿，“我——没什么硬要得到那王八蛋和他在一起的执念……就着兄弟这一道关系，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视线太远的，所以我无所谓，知足了。”
……
……？！
刚被亚瑟贴上标签儿的王港居然在一分钟之内就做出了退战宣言？！
……胜利来得太突然了！亚瑟刚刚适应了这个堪比联机打牌对方突然掉线一般的发展节奏，旁边的王港再次发了声：“再再再说——别净说我们老王家，照这么下去，你们老李家没准儿也得绝后……”
……
王港跟阿尔不算滚瓜烂熟，不知道他是看出来的还是猜出来的——没准儿是靠同类之间的释放的同种信号素来识别的？……所谓对手永远最了解你嘛。
……
好吧，王港这下算是戳到亚瑟的痛处了——一个人是独角戏两个人是皆大欢喜三个人嘛……
要是不拆成一个独角戏和一个皆大欢喜，那多半就是悲剧收场了。
亚瑟咬着大拇指指甲，针对未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陷入了沉默与思考。
王港偏头看看亚瑟，俩手一摊：“行了，你们纠结你们的，我可表过态了，别往我身上集火。”
……
“……你说的，得安守本分啊你。”——还好不是更纠结复杂的四个人的关系，在基本框架尚未确定之前麻烦当然少一个是一个，亚瑟想到这儿微微松了口气。
王港翻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白眼儿：“我说的我说的……安守本分什么的看我心情，哼……老子早就赢在起跑线上了，和你们争我都嫌掉价儿……”
……
“倒是你，我很——不看好你啊。和阿尔相比，你——”
王港说着，上下打量了亚瑟一番。
“扭扭捏捏，一看就像炮灰。”
……
“……才不是扭捏！……而是……而是……没有一举成功的把握，我不会行动的……大概。”
“……刚才看你六分像炮灰，现在一看有八分了。”
……
亚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想起来之前那个关于“绝后”的问题，于是决定把话路引到那上面去：“……不说这个了……那个，其实我们老李家本来就不会有后。因为孩子全都是领养的，不含李家基因……”
可惜亚瑟就算岔开了话题还是逃脱不过王港的毒舌。
“……你是在为自己的注定无后开脱吗？”
“谁TM注定无后！！我性向很正常没问题！问题出在你哥身上！——你哥他为什么是个男的？！”
……
“……啧啧，就知道推卸责任，你这种人太不值得依靠了，等着吧，现在你有九分像炮灰了。”
……
　　　“……不想理你……王港。”
“居然还逃避现实！？——我看你这炮灰当定了！”
“……擦！”
　　　……
　　　最后亚瑟架着王耀上楼的时候，王港突然拦下了亚瑟，说我提供给你个情报怎么样？
亚瑟当然洗耳恭听。
王港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告诉他说：王耀他喜欢斯瓦洛夫斯基出品的玻璃HELLO KITTY，特喜欢！
……
　　　亚瑟听见这个消息，没急着相信，而是回忆了一下王耀平时手里的物什——好像还真的！王耀的眼罩，杯子，笔袋……好多东西上都印着HELLO KITTY的花样——王港这回应该没忽悠人？
于是亚瑟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
目送亚瑟和王耀的背影消失在一号楼厅堂里，王港艰难地维持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却笑得快要飙出泪来。
片刻，他平复了心情，慢慢朝二号楼走去。
　　　这一夜过去，暑假便宣告开始了。

当天阿尔和王耀把亚瑟支了大老远去取托运的行李，然后他俩坐门口聊起了亚瑟悲催的往事。
阿尔托着下巴，回忆了一阵儿，开了口：“都过去好久的事儿了……他亲爹妈，听说还有他姥爷，都是坠机死的——上世纪特有名的一场空难，两千年七月，死了一百好几。”
……果然。
王耀略作思考，脱口而出：“协和？”
阿尔点了点头。
　　　王耀做了两下深呼吸，来消化这条信息——没想到跟他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年的室友居然大有来头……是世纪空难的幸存者？
……不对，我记得那一飞机应该都死绝了吧？当时的新闻……
王耀点点下巴，斜着眼珠看向天上，回想起那一年来。
　　　那一年王耀七岁，上半年读一年级，下半年读二年级。当时正值世纪末——法兰西的大预言家失了准星儿，1999过去了，地球不但没毁灭反而风平浪静得有些反常，全年就发生了两件让小学生王耀记住了的大事：一是宝岛大选，阿扁上台；二是天鹅折翼，地球上最快的民航客机首次载人上了西天。
……
王耀会记得第一件事儿不是因为七岁的他有多么高的主人翁意识多么关心国家大事，而是因为那位大爷甫一上台，王耀就被老师抓壮丁送去文化宫参加什么“两岸儿童盼统一 百米长卷表心意”的活动去了……害得王耀和一帮难兄难弟们一起，举着尼龙笔给那百米长卷刷了三天的色儿，最后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举根儿棒棒糖都抖，严重影响了幼年王耀的正常生活。
从此他就算和那位名叫“扁”的大爷结下了梁子——而实际上，什么统一康师傅，那年头儿的王耀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以为是方便面呢。
……
这第二件事儿嘛，当时给王耀的冲击可不小——他那时候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看各种飞机，喜欢的除了军机就是协和——人家飞得快嘛！而且长得也俊！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结果安全飞行了三十多年的超音速客机终于在那年夏天破了功——虽说这新闻在国内电视台不过被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可年幼的王耀还是被深深地伤害了，有种梦想幻灭女神变女鬼般的忧伤，那几天他有空就窝在屋里，对着书里夹的协和飞机小画片儿黯然神伤。
……
王耀正沉浸在回忆里，阿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迫使王耀回了神儿。
“呃……呃——？！那他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阿尔眨眨眼：“……他不在飞机上呗，巴|黎飞纽|约，亚瑟还窝在纽|约的家里等着他爹妈回家呢。”
接着阿尔唏嘘不已地补充：“而且……那也是架包机，亚瑟他爹妈本来不是那班机的票，没想到有人退了团有了空位，他们才上了那架飞机……”
……
说着阿尔两手一摊：“……说不定当时还是欢天喜地上去的呢——协和诶！有钱人的飞机！谁能想到那次会是……死亡之旅？”
……
……
应了那句话，离别总是不期而至，不打你个措手不及它就不甘心。
王耀呲着的嘴一直没合上，他失神的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然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岁？没算错吧……你俩都属猪，那年他应该五岁。”
这个年纪，都该懂点儿事了，该有多难受？不像阿尔，一出生就被遗弃，算是没见过亲爹妈一面，可能还比亚瑟好受些。
　　　“嗯。”
……
“……真惨，其实硬要说，他可比你惨多了——好歹还过过五年父母双全的日子，结果一下子从蜜罐儿里被倒了出来，啧！从天堂到地狱啊，这得多大落差……”
阿尔表示信服：“谁说不是呢，结果他现在这么变态……”
……
……啊？
“哪变态了？不是还挺好的吗。”
“不是那个意思。”阿尔启齿一笑，点了点太阳穴，“我是说那家伙内心丰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敢想的——偏偏还老是装得倍儿正经……
“表里不一得跟人格分裂似的。”
……
“……这倒是，闷骚二字简直不足以形容，再添仨字儿蔫坏损也不够……”
王耀回想了一下亚瑟那时刻紧绷的上唇和他那几块包罗万象的小硬盘，突然明白了“反差萌”三个字的真意，忍不住咧嘴乐了起来。
另一边亚瑟拽着仨箱子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看见王耀和阿尔低着头窃窃私语，还不时对他指指点点，立马觉得被人戳了脊梁骨，一股不爽涌上心头。
走到俩人跟前，亚瑟把箱子杆儿往地上一丢，开始兴师问罪：“说什么呢！背地里议论人可不是君子之道……”
……
王耀赶紧站起了身子，抚慰似的举起胳膊摸了摸亚瑟的头，打着哈哈说着不打自招的话：“没说你坏话！！真的！！我俩说你以前呢！——那啥……好歹也来世上走了二十年了，谁过去没点儿悲催事儿呢对吧！嘿嘿嘿——那个谁不是说过痛苦是天才的垫脚石嘛！你这面相一看就是个大——天才……！”
……
……？
亚瑟甩给王耀一个“发什么神经”的眼神，接着把视线放到了阿尔脸上：“你跟他说什么了？”
“说你以前呗，说你为啥上飞机就变惊弓之鸟。”
　　　……
“……哦。”
亚瑟没做出什么大反应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再一低头瞟见了王耀写满了同情的水汪汪大眼。
那一瞬间的亚瑟有那么一点儿手足无措，他抓耳挠腮了一下，然后转移视线开了口：“……呃……我这不挺好的，不是碰见你们了嘛……而且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忘了当时什么感觉了……”
……
“早忘了当时什么感觉了……”
　　　听见这话的王耀有那么几分恍惚，他不着边际地想着：对，对啊,最好的疗伤大师就是时间了，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个2B橡皮擦，左磨一下右磨一下，磨来磨去字儿就磨没了，纸上空留一点儿凹痕，还渐渐地被新的字儿和凹痕掩盖住。
连同曾经的喜怒哀乐一起，叫人再也分辨不出来……
　　　遗忘真是人类最伟大的一项天赋。
……
　　　“再……再说，苦难成就了我们的相遇嘛……对……对吧？”
亚瑟突然结巴起来的嗓音十分具有号召力，对面王耀打了一激灵，魂魄终于归了位。
　　　可怜了亚瑟，难得红着脸真情流露了一回，可倒霉孩子王耀压根儿没花心思听他说什么——他一从文青模式切出来就转着眼珠动起了歪心思，现在正忙着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亚瑟的衬衫口袋，准备掏出那份儿遗嘱来观摩一下呢。
……
等了十几秒都没人说话，一直盯着远处某点的亚瑟这才转过视线来定睛一瞧，发现王耀那鬼鬼祟祟的爪子正接近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脸上还挂着两朵痴汉般的兴奋红晕。
……
亚瑟顿时……恼羞成怒从心头起来不愿被偷窥的人们！
　　　——跟王耀这孙子浪费感情纯属多余！！
　　　心怀怨恨的亚瑟武力值敏捷值刷刷的往上涨了好几百，他眼神一暗，往后一个滑步躲过了王耀这一击，再一就手把那叠着的纸拿了出来，唰地一下塞进了裤腰里。
……
接着亚瑟一转身，衬衫下摆甩出一个潇洒的弧度。同时嘴上勾起一抹坏笑：“还想抢？来呀来呀来抢呀……”
……
……你这小贱齤|人！！
王耀愤懑地抬头看了亚瑟一眼，然后垂头丧气地放弃了——他还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品头论足成耍流氓现行犯，对那份儿遗嘱的好奇还不足以让他抛下矜持上去扒亚瑟的裤子，只好暂且作罢，另寻时机再下手了。
……
可惜亚瑟不会再给王耀接近这份文字的机会的——他一到学校就把那玩意儿给烧了，灰渣都已随风远去，再也拼凑不起来。
……
阿尔对此深表遗憾，他抚慰王耀道：“没啥好看的，真的，我给你背一封他以前写的怎么样？真是一点儿有意义的东西都没有……”
说着他又开嗓了：“我还不到八岁，没想到就要死了。我要把我收集的画报留给妈妈，高乐高留给阿尔，抽屉最下层的零花钱也留给他……下辈子绝对不要再坐飞机了，坐轮船都比这个要好些！ ——亚瑟 绝笔”
说完，阿尔露出个脱力的表情：“当时飞机就是稍微颠了一下，而且我妈跟我当时就坐他旁边儿！他还傻不拉叽地要给我俩留东西呢……要是阴曹地府里也有牛奶能冲高乐高并且RMB也能流通的话我倒是挺乐意继承，可问题是……”
……
其实阿尔还隐了个细节没说，就是当时他在飞机上看见这封遗嘱的时候居然真的在心里向众神做出了“飞机赶紧掉下去”这样的祷告……完全没有注意到“真掉下去我也跟着一块儿挂”这个事实……
太丢人了，不可说不可说……
……
对面的王耀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才发觉亚瑟这家伙原来还这么可爱过。
不过他又很快感叹了起来：咳咳咳！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单纯可爱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变成了内心黄暴的闷骚男——时间是把杀猪刀，一刀一刀砍节操啊……
这么想着，王耀又转转眼珠，抬手指向阿尔，语气满是戏谑：“还记得这么清楚？一看就是觊觎亚瑟的零花钱很久了，你肯定偷偷摸摸地盼着飞机掉下去过！”
……
阿尔耳朵一红，脸上写满了被戳穿的尴尬，他掩饰似的连忙摆手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那时候就很睿智！不仅是三好学生还戴过三道杠，智商才没这么低……！”
……
阿尔的急于辩解直接干脆地暴露了他的做贼心虚，于是王耀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再次感慨：看来时间也是看人下菜碟儿的嘛……比如眼前这只，好像还是很单纯好懂的样子，没被这把砍节操的刀削去太多……
啧！双重标准区别对待？！说好的绝对公平呢！？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