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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初夜/谢沈-冰封王座by御街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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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机油的文,首发36,她懒得往贴吧贴,所以贴吧由我来贴
@御街行过
I


1楼2013-11-01 21:46回复
    七、
    “先生。”
    “殿下。”沈夜朝来人颔首道:“坐。”
    二皇子笑道:“先生还是这般豪爽。”看沈夜脸上露出若隐若现的茫然,二皇子解释道:“我去詹事那里,他们皆言,请坐。”
    沈夜十分善良的成全二皇子的龟毛,“……请坐。”
    二皇子:“……”
    前几日边关传来急报,北狄异族又卷土重来,狼烟相继。重病的圣元帝有意一举打败异族,他热切的期盼着能在死前见到异族臣服的盛况。只是这次圣元帝不愿派遣二皇子出征,大抵是因为二皇子对储君之位的意图太过明显。
    也是缘此有了这一夜的相谈,二皇子让沈夜自荐出征,沈夜应了下来,二皇子饮了一口茶,因说起战事而冷凝的眉目和缓下来,“你要的东西,待这一仗打完,我便给你。”
    沈夜道:“那沈某便在这里先谢过殿下了。”
    二皇子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先生客气了,不过恕崇安驽钝,思虑许多时日,也未能想明白先生缘何想要吾之灵骨,先生可否解惑?”
    沈夜沉吟半晌,方缓缓道:“殿下不必多虑,沈某想要灵骨不过是为救一故人。”眼瞧着二皇子双目明亮支楞耳朵一副愿闻其详先生快快讲下去的模样,“殿下私下里探查了这么久,竟是因为此事,实在令沈某惊讶。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秘密,殿下为皇室中人,身体所附灵骨灵气充裕,我那位故人缺的便是灵力。”
    二皇子摆出一脸好奇“可否让我见一见你口中的那位故人。”
    沈夜合了合双目,手指抚上袖中的半张木头面具,语气有些晦涩,“还不到时候,待殿下给予我灵骨,我便带你去见他。如今,我自己都见不到他。”
    二皇子疑惑道:“你那位故人架子这般大?你都见不到?”
    沈夜把玩面具,沉默不语。
    八、
    六个月前,同样的内室里,他们二人有过一场谈话。
    那时二皇子问起,“先生之前偶尔提起,皇室中人受上天恩泽,皆有灵骨,先生……又是为何偏偏择了崇安?”
    沈夜道:“非是我择你,而是只能选你,”目光转向深沉,“大皇子殿下不知为何身上并无灵骨,而三皇子——呵,沈某和他往日里有些龃龉,且应该是难以解开的恩怨,因此,只能将希望寄于殿下身上。”
    二皇子似乎心有所感,有些忐忑的问道,“你的那个故人……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罢?”
    沈夜愣怔了一下,半晌方道:“也……也不是很重要。”沈夜语调低沉,而今这样的叹息听起来……十分酸楚。
    “是么?我以为……”二皇子端起杯子,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失望,“我以为能让你不顾病痛不理生死的人是最重要的,却原来不是。”
    “有些人……”
    二皇子手一抖,两滴水撒在桌上,“先生刚才说什么?”
    沈夜望着墨染的夜空,神情慎重又似乎是漫不经心,“没什么,沈某只是觉得,这世上并不会存在……一个人,重要得值得沈某抛弃一切。”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沈夜手里仍把玩着那枚面具,头半垂着,发丝遮住半张脸,灯光下只瞧得见一个剪影,单薄又淡漠。二皇子手指捏紧了腰际挂着一枚玉环,用力得指节发白,良久目光灼灼的盯着深夜,沉声道:“先生,三日前诸位提议之事,你怎么看?”
    沈夜半晌没有应声,只重新将面具拢进袖口,似乎有些叹息般的走到窗口,“殿下既已有决断,”袖口忽的摆起,带进一汪寒气,“沈某自然赞同,擒贼先擒王毁树当毁根,沈某又岂会产生什么……无谓的同情怜悯。”
    寒气让二皇子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指更紧的握紧了玉环,似乎想汲取力量一般,“我……并不想那样,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我别无选择。”
    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二皇子才在某个梦回,想起沈夜说的那句话,他说,“世上,总有些人,并没有要死要活的资格,例如沈某。”
    不能死,不能活,只能往下走。
    在那个回梦的瞬间,二皇子似乎见到了被他亲手杀死的兄长。紫袍的兄长八方不动的拂了拂绣着欲飞盘龙的袖口,倨傲地自宫门口走出,在漫天箭矢中,一襟鲜血,徐徐倒下,转眼落成森森枯骨。
    那是他和兄长的最后一次相见,隔着一场生死,三丈青石路,然后再不复见。
    九、
    谢衣三日前跟随乐无异来到长安内城,入住三皇子府邸卫怀王府,也算是在皇位之争中参了一脚,本来夏夷则是极不愿乐无异他们参与此事,无奈乐无异向来以义气实则耍赖自居,打定了主意要参与其中。
    夏夷则说不过他,只能在百忙之中,尽力护他们安危,虽然乐小公子豪爽的表示,自卫这样的事情他十分娴熟,并不需要夏公子特意安排,很显然从来没认为乐小公子能自保的夏公子把他的大言不惭当成了天边的浮云。
    乐无异一进怀王府,便将天性解放这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后花园里每日皆要上演一次偃甲大战乐无异,工坊亦不能幸免,让谢衣觉得稀奇的是,乐无异竟能日日找到新地方来上演这一出大战,更难得是夏夷则府中的管事,竟也能日日及时且妥善的处理掉一切战场遗骸,同时夏夷则的毫无所觉也十分让他感概。
    谢衣询问过乐无异旧事,乐无异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只说之前他也失去过一次记忆,并且和流月城大祭司有交情。
    乐无异不想谢衣再想起那些事,现在所有事情皆已落定,谢衣受过的苦够多了,一次一次死去,然后混混沌沌的活回来,那些苦楚,实在没有重历的必要。
    况且他并不能预测谢衣若是知晓他万分尊崇的师尊已经和流月城一同化为废墟,心里会作何感想,毕竟沈夜对谢衣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孤高冷傲,供他瞻慕仰望。
    就像谢衣在乐无异他的眼里一样。
    那样的打击,一定足够毁掉半个谢衣。这件事他会说出来,只是现在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谢衣虽然修养了将一年,但乐无异每次为他检查总觉得他有地方不对,虽然说不出是那里不对,但是直觉告诉他,此时给谢衣打击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
    黑袍的谢衣握刀立在灼灼杏花枝桠上,这一片杏花林极是清雅,植在卫怀王府邸最深处,纵横交错的杏树中间引了一眼泉水,泉水旁稀疏载种了几丛不知名花草。
    谢衣脚下踏的是这一片林子里头挑得最高开得最艳的一支杏花桠,半个府邸尽入眼底,似乎站在这样的高处便总会让人醍醐灌顶,谢衣便是在这上头闪了一闪灵光,醒悟到,想知道旧事并不是定要乐无异说出口,他亦可造出一个偃甲自行查看。I


    3楼2013-11-01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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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四年前的今日是流月城族人真正移居龙兵屿的日子,因此龙兵屿众人便把这一日定为一个最为盛大的节日,乐无异和初七到达龙兵屿那天凑巧至极的恰是那一天,。
      这一日的龙兵屿很是欢欣,充满了节日的喜乐之气。篝火烈烈,载歌载舞。
      谢衣亦择了一处地方坐下,挂在腰间的唐刀已经解下,置于膝上,乐无异在交谈的间隙里望向谢衣,谢衣的面容被摇曳的篝火晃得阴晴不定,说不出的冷淡疏远。
      身边的人递给谢衣一碗烈酒,爽朗的请他喝,谢衣接过酒点头致谢,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随着时日见长,乐无异愈发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不是自己的师父谢衣,谢衣总是温温和和的,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唇畔笑意款款,便如太阳一般耀着每一个围在他身边的人,也让身边的人忍不住追随向往,从未露出这样冷漠疏离的表情。
      以这样淡漠的姿态处事,即便站在人群中,与万千人擦肩却不肯融入半分,几乎迫得人眼睛痛的孤寂,他的师父谢衣是绝不会的。
      等乐无异再回过身,坐在篝火旁的谢衣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了,自己敬慕的师父又何曾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一百年的时光太长,初七的烙印深入骨髓,再也不可能是谢衣了,也许初七说得对,一百年,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
      初七说,我不是谢衣。
      面对着灼灼火光,乐无异似乎才真正明白这句话。初七不是谢衣,谢衣有谢衣的道,谢衣的道是天道,润物细无声,如太阳之光温暖和煦照亮每一个生命,而初七亦有初七的道,初七的道,只有两个字——沈夜。
      他曾花了许多时日在瞳的偃术上做改进,终于保存了初七庞大冗繁的记忆,锁在他的躯体里,只是和蛊虫终究有些冲突,乐无异也是在研究之后才知晓,当年沈夜抹去谢衣所有记忆不过是别无他法,续下性命这样逆天之事终归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初七能否重新理回记忆,但凭天意,而他乐无异只能尽力找回曾经的那个谈笑从容的师父——偃师谢衣。
      乐无异依着烈山部人的指点走进神殿,一眼便瞧见静立窗前的初七。
      初七腰间挂着一柄刀,那柄刀是初七自己以偃术制成,刀鞘是沉寂的黑色,沉寂得如那一身黑衣。初七并不大在乎穿什么,先前乐无异请裁剪师傅按照谢衣的样式制过几套谢衣惯穿的白衣,待初七下得了床,便将那一身雅致的白衣置于箱中,再没穿过。
      初七说,练功不适合穿素衣。
      十五、
      这一场酒酣耳热,歌舞欢欣,初七并不大习惯,晃动的火光里,他见到了一个人,身着冗杂厚重的黑衣,眉头微蹙,嘴里似乎说了什么。
      那个影像薄薄的,轻轻的一个眨眼就被风吹散。
      心绪难定,而蹦蹦跳跳来转移注意力这样的事初七觉着自己是定然做不出的,便盘算着四处走动一番散散心,纾解纾解心中郁结。本打算同乐无异说一声,见乐无异围着篝火堆跳得兴致勃勃,想他本是个活波的青年,这几日和他在一起大约闷得厉害,此番得到解脱,他实在没必要去扰了他的兴致,便自顾自的走了。
      龙兵屿中有一座美轮美奂的神殿,他转入神殿之时,听到几个人跪在一座偏殿里低声祷告,边上还有一人垂首奏招魂。
      初七知道这是一场仪式,祭奠的仪式,却不知他们祭奠的是谁,这样欢愉的节日里却偷偷的在这样偏僻地方祭奠,定然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遂悄然隐于一根石柱后面,听他们交谈,却未曾料到三言两语的交谈中竟提起了他。
      其中一个女子将冥钱投入火中,语气轻飘飘的,“你们刚刚提及的谢衣,其实早在今日之前我就见过他。”剩下的几人极是惊讶的望着她,女子接着道,“我在紫微尊上寝殿中当值过一段时日,那时候便见过,不过也只见过一次。我还记得那一日是降了霰雪,冷得人直打哆嗦,大祭司起得迟了些,却没有吩咐我迟些到来。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便瞧见了破军祭司,他坐在床榻上,大祭司大人正给他缝肩头的一处衣衫,那里似乎开了一道口子。那时候,我就想,紫微尊上,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过,那大约是我做的一个梦罢,因为我醒来的时候竟是在自己屋子里。”摇了摇头,轻笑了两声,“况且破军祭司早就离开了流月城,怎么会出现在紫微尊上的寝殿。只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毕竟我从未见过破军祭司。”
      另一个人道:“过去的事便都让它过去罢,多想也无益,不过徒增烦扰。如今他能回来龙兵屿,便是我族极大的荣幸了,他在这下界名声极好,又有通天的偃术,我听族中几位老人说城主预备重立祭司之位,届时边请谢衣来任紫微祭司一职。”
      随后他们又交谈了几句,柱子后头的初七弄明白两件事。第一,谢衣他曾经是流月城的破军祭祀,并且在很久以前离开了流月城。第二,他们在这里隐蔽拜祭的是烈山部人的紫微祭司,那位紫微祭司死于四年前的今日。
      几人祭祀完便各自散了,夜里一阵凉风吹过,纸灰打着旋儿铺到高高的穹顶上,初七从柱子后头转出来,慢慢走近,才发现那个角落里放了几个极为朴实的牌位,外面用黑色的布围起,隐在丛丛叠叠的牌位后边,若非仔细看,定然是察觉不出的。
      “烈山部流月城紫微祭司沈夜之灵位。”I


      9楼2013-11-02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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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沈夜抽出三支箭回身射出,追袭的人应身声而倒。
        这些箭上都附有灵力,射程和准头都十分不错,箭箭夺命。只是沈夜在人界呆了近三年,身负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不能像当年流月城那样肆意挥霍了,自千军万马上带着玄甲军冲出来,灵力已有疲软之势。
        不过,沈夜敛目望向前方的葫芦口,目的已经快要达到了。
        北狄王盯着前面逃窜的骑兵,眼中燃起簇簇怒火,心里却十分佩服那个单枪匹马闯到他面前然后于千军万马中从容指挥落败的玄甲兵突围而去。
        这样的胆识和风姿,天人亦不过如是。
        只是,挡我者路途者,即便天人也要毁去!
        并肩同骑的将军大声道:“王上,属下觉得有些不对劲。”
        北狄王笑了一声,有些张狂道:“你就是想得多。已留五千人断后,进退皆可,你说还有什么不对劲的?”
        “属下只是觉得他们贸然出城,十分不妥,似乎意有所图。”
        “当然有所图。他们王师将至,自然是想出战振振士气,本无可厚非。梁凉玉不过一个受祖辈荫蔽的文官,领兵打仗这样的事他——自然是一塌糊涂。勿要多想,全速追击,此次定要折断李崇安的这只强健手臂。”
        将军思索许久也的确想不出哪里有不对,只能忽略心里隐隐的不安,点头道:“王上所言极是。”
        古人有言,穷寇莫追,北狄王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兵法又言,乘胜追击,玄甲兵此刻如丧家之犬,只能狼狈逃窜量他们也无还手之力。观他们逃窜的路线,大约是想绕过半座城池拖开两军距离自西门进城,北狄王心里琢磨了一圈,觉得自己愈发的观察入微了。
        乐无异看着眼前涌出的一大波骑兵,心里一惊,再看风尘中飘摇的旗帜,一惊变成一喜,这些人是他们一边的。
        不过这些人见到他就像没看见一般,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依旧贴着马背往前冲。
        乐无异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一个凉棚,往他们来处看去,烟尘滚滚,看样子兵马很足,不过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夜身子俯得极低,整个人几乎都贴在马背,只是这样低的视角依旧没有妨碍他一眼就看见葫芦口腹中地闲闲立着两个人。待看清这个人是谁,沈夜觉得自己憋了许久的血终于冲到了喉头。
        二十一、
        沈夜自从知道谢衣做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偃甲人之后,就觉得谢衣变态的程度,远超让他毛骨悚然的瞳。但此刻,瞧着乐无异身侧的又一个同谢衣一模一样的偃甲人,沈夜觉得其实谢衣和瞳都弱爆了,乐无异才是变态界的无冕之王。
        果然人不可貌相,愈是看起来清清秀秀的人,心理愈变态,沈夜在心里刻上他人生的第N条座右铭。
        沈夜一边提点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一边开口让乐无异带着偃甲人赶紧离开。
        乐无异见到后面翻滚而来的一大批北狄旌旗,心里打了个哆嗦,飞快的跟上朝他大吼的将军卖命挥鞭打马。
        无奈,平常的马和战马相比,速度慢了不是一点两点,而且起步太低加速度一时半会儿刷不上来,眼看着就落在后面。乐无异俯下身子躲过一只羽箭,挥手招出几个偃甲,然后眼风里看见偃甲一个技能都没能刷出来就都被射成了筛子。
        乐无异再次打了个哆嗦,他隐约能看见自己一身窟窿的样子,此刻他很想学着他家隔壁的隔壁那个小弄堂里面住着的一个大婶说一句,“作孽哟!”
        几乎在乐无异看见他们刚进来的那个细小的山口时,两侧峭壁上猛然冒出震天喊杀声,旌旗摇摆,砂石滚落,于此同时巨物,火把,箭矢纷纷落下。
        初七一边沉声道:“快走!”一边飞快的拔出唐刀,手指拂过给刀身覆上一层灵力,挥刀化出绵密的刀影,挡住落下的杂物,乐无异见初七下马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亦翻身下马,再次招出战斗偃甲。
        初七面上一片沉静:“上马快走!”
        一把陌生低沉的声音加进来,“你们两个,站在这里是送死不成?”
        乐无异一转头便瞧见之前对自己喊话的将军端坐马上,那人一手撑出一面结界将他和初七罩在里面,另一只手随意捏出一个伽印,绿光闪烁传送阵结成的那一刹那,那人立刻反手抽出长剑,手指拂过剑身然后单手一甩,长剑立刻变得极长,尾部画了一个圈便将所有的箭矢都拢在一处,然后往外一抖,箭矢漫天飞起,冲向乱作一团的北狄士兵。
        招式熟练,气势凛冽,很像……
        乐无异伸手要拉那位将军和他一起走,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摸到。
        然后乐无异一转眼,发现初七正站在那个人身边,对此乐无异心情很复杂。
        此刻,沈夜的心情也很复杂,他觉得这一刻他的好奇心已经无法遏制了,乐无异造了一个和谢衣一模一样的偃甲带在身边是很变态,但是如果这个偃甲是跟初七一样,沈夜觉得变态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乐无异了,他十分想知道乐无异脑回路搭建的方式,他想那定是个奇迹。
        番外:说好的病娇呢
        乐无异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冒着被沈夜鄙视嘲讽的危险来到了沈夜家。
        初七面无表情的将人带进屋子,坐在桌子前头研究丹青的沈夜听到动静抬头瞧了他俩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研究卷轴上的用墨深浅。
        乐无异揉了揉衣角,裂开嘴努力对着两张冰块脸笑出一脸春光,“太师父,能不能请教你一件事?”
        沈夜抬起头,难得的有几分和蔼,“什么事?”
        乐无异顶着沈夜暗沉沉的眼神,咬牙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顶着病娇的标签,却每次抄家伙打架都能打得游刃有余,无论我队里是四个人还是五个人,永远是一齐趴下?”
        沈夜手上架了根毛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匀墨,面上瞧得出些沉思的神色,乐无异心里有些小雀跃,看来这个问题的确是很难,他想了许久没理清缘由并不是他乐无异智商的问题,而是这个题本身就太难了。
        一阵和风携着稀薄的荷叶清香自花窗格子里窜进来,沈夜慢条斯理的开了口,“算了,我委婉些讲吧。一旦拿回因为生病而损失的武力值,我和你们之间就不是打架的关系,而是……”意味深长的顿了顿,“而是秒杀了。”
        乐无异:“……”
        默默捂脸的乐无异转身出了门,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灰了,因为他竟然……竟然觉得沈夜说的是真相。
        和煦的风忽然带来两句对答。
        前头一句是初七说的,他问道:“师尊刚才思索许久是在思索怎么说才能不打击他吗?”
        后头一个答是沈夜,沈夜语气略略有些疑惑,“不然呢?”
        乐无异觉着世界已经不是灰着的问题了,他已经完全瞧不见未来了,前途无亮一片漆黑……
        ================================I


        12楼2013-11-04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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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沈夜的一番动作立刻吸引了大部分北狄士兵的注意力,侥幸逃过亡命的骑兵捡过地上的盾牌,嘶吼着冲上来。
          初七躬身往前冲去,他速度极快,身形配合着阵法,仿若幽灵,几个眨眼就行至那几个骑兵面前。
          沈夜余光里瞧见初七微微抬手并指拂过剑身,充盈的灵光裹住剑身,然后整个身子一旋长臂一挥,刀身顷刻吐出丈余宽的风刃,气势磅礴横削那一群战马前蹄,然后噗通通的落地声混着战马的嘶鸣声蓦的响起。
          沈夜心里很有些钦佩乐无异,这个偃甲人身负灵力很不错,一招一式极潇洒大气,横劈竖削,无人能近其身,乐无异的心思应当费得不少。不过也只有这样横扫千军的气势,才勉强算是不辱没了初七的模样。
          沈夜按下心头的些许感慨,策马朝初七奔去,伸出一只手。
          沈夜的策马伸手的时机选得恰恰好,初七旋身落地正好抬眼望向沈夜,然后瞧见那只手很愣了一下,听到一声低吼,“上来!”方三两步追上马匹,搭住沈夜伸出的手掌,动作轻盈的落在沈夜身后。
          落座之后,初七飞快的探出一只手勾住沈夜的腰身,随即侧身挥动唐刀,将飞射的箭矢火把等一一击落。
          两个人从血与火里冲出来,唐刀划出一道道耀眼光芒,仿若灵障一般将两人裹住,刀剑难侵。
          大地忽然颤动了一下,谷口粉尘簌簌而下,初七心里猛的一抖,仿佛恐惧一般,手指无意识的紧紧攒住。
          沈夜耳边听到那一下沉闷的爆破声,他知道谷口要崩塌了,堵塞谷口本就是他们的安排,却不想现在竟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指尖翠色一闪,又归于虚无,沈夜有些无奈,他刚才一阵大动作,现今灵力衰竭得连个护身的灵障都布不出来,更不消说布个把传送阵,只能期盼着身后的偃甲人能护着他片刻,待他稍稍恢复一些,再布个法阵渡两人出去。想到此处,沈夜心里不禁有些惆怅,原来离了灵力之后他竟是如此不济。
          正在惆怅着,忽地感觉腰身一紧,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听得风声呼呼,头上似乎还淋了三把两把细碎尘石,然后双脚落到实地上,一把平静无波的嗓子贴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沈夜扶住额角,颤巍巍的站稳,抬眼便瞧见大块的石头层层叠叠的泥土轰隆埋住谷口,将北狄将士封在里面。
          大约是这声轰隆太响,他觉得头晕的程度不是一点两点儿,还有点儿反胃,不过在这样紧要的时刻,沈夜敏感的觉着他靠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对,一睁眼……这岂止是不对,简直是忒不对了。
          见初七抬手要为他拂去头顶粘着的细尘碎屑,沈夜连忙伸手拦住他,咳了一声从初七怀里退出来,“不必了。”说罢,自己拂了拂头顶,果真拍下许多尘石,见初七还在他面前站着,“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手指往那边一指,“乐无异在那边。”
          初七将眼光从他发上收回来,面上波澜不惊,“等你道谢。”
          “……”
          乐无异一边大喊“师父!”一边往初七身边跑,他亲眼见着谷口崩塌,心跳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吓得停住跳不动,幸好这次没有出意外,初七出来了,而且还将之前救他们的将军抗在肩头一起带了出来,他心里嘘了一口气。
          这边沈夜正目瞪口呆的瞧着伸手往他脸上摸了一把又一把的初七,沈夜自认性子十分沉稳冷静,且经过许多事后胸膛里装的那颗东西已经麻木万分,即便是知道初七死了心头也未曾跳快一分或者缓下半分,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心,在谢衣以行为告诉他他宁死不悔时便已碾成了灰,踩成了土,然后在那个继承了谢衣一切的偃甲人拔刀指向他时,灰飞烟灭,而今却能感觉到心口有些怒气上涌,脑海里不禁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概。
          沈夜在心里酝酿了一口怒气,初七已经摸完他的脸手臂微动了动,转而理他的鬓发,沈夜的怒气卡了一卡,下一瞬心里头勃生出更大的怒气,“放……”
          初七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往他还未出口的两个字中央一插,“你脸上灰没擦干净,这里……夹着两颗碎石子。”手掌一摊,擦过沈夜脸颊的指尖果真染了些许黄尘,手心里还搁着两颗小石子。
          乐无异面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情再次陷入了微妙的境地,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手指带过马尾挠下了几根草,盯着这几根枯草,乐无异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好了,又觉得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乐无异沉思了半晌,发现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不大能理不清。
          二十三、
          马蹄声声,一众玄甲兵见首领安然吴向,纷纷松下一口气,重新驱动战马重新列队。
          沈夜目光有些复杂的瞧了乐无异两眼,忍了又忍终于一个没忍住,开口道:“乐公子,其实这个偃——人手臂上少了一个弓弩。”
          乐无异:“???”
          沈夜在自己小手臂上比划道,“初七这里有个弓弩。”
          乐无异:“……?”
          沈夜见乐无异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心里略略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样当众拆穿小孩子的心思让他下不来台有损小孩子的健康成长,乐无异脑回路已经不对了,他作为一个长辈是决不能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然自己徒弟的偃术恐怕就没人传承了,于是含糊道:“没什么,我就随口提提。”
          “…………”
          乐无异目送沈夜骑马追上玄甲兵,忽然灵光一闪,大喊道:“沈夜!”
          ……
          乐无异对着队伍提高分贝,“沈~夜~!!”
          ……
          初七将擦好的刀反手加鞘,“喊什么,跟上去。只是——”顿了顿,“没想到乐公子竟——如此思念我的师尊。”
          “……”
          沈夜重新牵过一匹战马,山腰一位传令官摇了摇手中的旗子,沈夜立刻朝他打了个手势,随即转头对身后的四名玄甲兵道:“你们上山,我带人去追北狄王。”
          “属下领命!”
          乐无异凑到沈夜边上,“诶,既然都打赢了,何必非要都杀光,为什么不把他们编排进军队呢?这样还能补充兵力。”
          沈夜扯了扯唇角,“闪开!”
          乐无异:“……”
          “沈夜,我是认真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沈夜打断他的话,“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闪开!”
          乐无异想到沈夜闷葫芦的性子,挥手唤出偃甲,耐心道:“沈夜,如果你有难言之隐,你可以说出来,你不能总是这样一意孤行,每条性命都是平等的珍……”
          “你有什么资格听我的难言之隐,你觉得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沈夜一催战马,战马前蹄抬起嘶声高昂,手臂挥下,身后战马齐鸣,沈夜打马自乐无异头顶飞掠而过,全然不顾乐无异生死,“乐公子若执意寻死,我自成全。”
          乐无异反思了一下心里涌现的暴躁情绪,他觉得大概是天气太闷热,地方太干燥,所以他才生出打死沈夜的冲动,不过,乐无异完全无法否认这么一个事实,沈夜说话的语气表情真的能轻易地……点燃他的情绪。他觉得,也许点燃别人的情绪是沈夜的天赋,当然,这个天赋,乐无异连头发丝那么细的羡慕都没生出来,他甚至十分庆幸自己是个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
          初七和乐无异从密密麻麻的马蹄里滚出来,两人被玄甲兵掀起的黄土扑了满脸,再一抬眼,远远的就能瞧见玄甲兵正在和人短兵相接。
          片刻之后,沈夜带着两匹战马回转到他俩面前,“这两匹战马便当是我送予两位公子的,战场危险,二位还请速速离开此地,莫要白白葬送了性命。”
          乐无异被这一顿揶揄气得浑身发抖,“沈!夜!你——混!账!”
          初七轻轻哼了一声,“乐公子,沈夜是我的师尊,你的师祖。”摸了摸刀柄,淡淡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不该这样说他。”
          “……”
          乐无异瞠目结舌:“……我、我就说了两个字……”
          初七眼神似有若无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乐无异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广州一夜,他将差点儿破口而出的“你们,简直是疯了!”吞回肚子。
          沈夜有些惊讶的望向对乐无异补刀的初七,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欣慰。
          谢衣收弟子的眼光着实不错,乐无异竟能在短短几年就达到谢衣的水准,造出和偃甲谢衣相媲美的偃甲人,连补刀的爱好都如出一辙,在这个技能上甚至很有青出如蓝之势,真是天秉异赋,沈夜在心里点了点头,谢衣这个弟子收得很不错。
          只是,可惜了脑回路,沈夜觉得若自己是乐无异,是绝不会告诉谢衣沈夜是他师尊这件事的,都过了这么几年,乐小公子的智商还是这么让人……替他可怜。
          又看了一眼初七眼下的魔纹,沈夜再次勃发出强烈的好奇心,他十分好奇乐无异造个和初七一模一样的偃甲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但是此刻,沈夜觉得自己事务略略有些繁忙,遂决定将这个问题搁上一搁。
          二十四、
          乐无异怒道:“沈夜,你这什么表情?”
          沈夜思索片刻,不确定道:“……嘲笑?”
          乐无异:“……”
          乐无异深深吸了两口气,他决定先要让沈夜承认自己的身份,到现在为止,沈夜既没有承认是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很不像沈夜的风格,遂缓和了一下语气关切道:“你为什么把眉毛上面的那个分叉剃了?”
          “……”
          沈夜默了一会儿,疑惑道:“我同你很熟吗?”
          “……”
          乐无异一连被沈夜噎了两次,感觉心好累,他有点儿不想跟沈夜说话。
          初七走过来,目光平静的看着沈夜,“您,是我的师尊?”
          沈夜拂了拂衣袖,淡淡道:“不是。”
          初七上前一步,“他说您是。”
          沈夜皱起眉头:“他说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顿了一顿,补充道:“况且,他说的你就信?”
          乐无异默默的回望初七,然后不动声色的捂住心口,果然下一刻初七又在他心口狠狠插了一刀,“他的话,最值得相信的就只有这一句。”
          沈夜眯着眼眺望前方的局势,自动忽视初七的这句话,微微侧过脸朝两位告别道:“乐公子,谢——公子,有缘再见!”打马行了几步又退回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木头面具递给初七,“这个,送予你,算是见面礼,不用太感谢。”
          初七:“……”
          乐无异:“…………”
          沈夜好心解释道:“这个是上古遗族流月城中流落出来的东西,普通人这辈子都见不到,望你好好珍惜。”
          乐无异:“……”
          这气得人吐血的说话方式,乐无异在心里肯定这个人如果不是沈夜,他就把头摘下来自己吃下去。
          初七平定递出自己的刀,“这是偃师谢衣亲手做的刀,普通人穷极一生都未必能摸上一摸,借你摸一下。”
          沈夜:“……”
          乐无异双目发光望向初七,对他的机智钦佩不已。


          15楼2013-11-0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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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那个鬼坐在很深很深的,黑暗的角落里,水草在他脚下蔓延,那些水草带着灵力,闪着微弱的光芒,隐约能看清那个鬼的脸,其实鬼也并不是长得很可怕,我之前都不知道他是个鬼。
            我透过舷窗看了他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一动不动,脑袋后仰靠在一块石壁上,眼睛闭得紧紧的,眼下有艳红的两点点纹,整个人悄无声息就像一块雕像,其实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块雕像。
            出于好奇,我便带了工具下水一看。
            这才知晓他是一个鬼。
            他说他心愿未了,任务未竟,故而滞留于此等——他没说那个人是谁,但是他的确是在等一个人,他等着在那个人面前亲自请罪。
            沈夜耳边听着罗任冷冷淡淡的叙讲,四肢百骸都觉得十分疲惫,他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
            沈夜想,如果当初没想听罗任讲这个故事,该有多好。无论是谢衣还是初七,他都不愿意再见到了,他太累了,再也没有纠缠的精力,天意却让他听到了这个故事,借别人的口,告诉他,初七在等着他。
            初七在等着他。
            他伤好之后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去了罗任提到的那个地方,他来回找,却只找到罗任一片泡烂的黑衣,和一些偃甲零件,并没有见到等着他的初七。也许……这件事大抵也是需要机缘的,而他……并没有那个机缘。
            古书载有奇术,可招未入轮回之魂灵,只是若不以灵骨相助,离死地之魂灵恐多有不测,难免化为荒魂。
            所以他撑着不肯死,初七侍奉了他一百年,到最后为他身死,他给不了初七什么,那么,便为他完成一个心愿罢。
            只是他从未料想,初七竟没有站在他的对面,有谢衣本心的初七,竟没有背叛他。他放心让初七去抢夺昭明剑心,便早做好了被再次背叛的准备,不过,无论初七背叛与否,都不会对大局造成任何影响,因为那一行人终将带着昭明剑心来到流月城。他早就做好了和初七刀剑相向的准备,也并无任何畏惧。
            事情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只是心再怎么硬,见到自己徒弟用自己教导的法术偃术来对付自己,终究是会……难过的罢。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徒弟,倾注着这么多的心血,最信任的人毫不犹豫的背叛……让他情何以堪。
            而教导初七一百年,比教导谢衣的时间还要长上许多,说起来初七也能算得上是他的第二个亲传弟子,两个弟子都与自己的刀剑相向,那,定然是一场的旷世难见的戏码罢。
            只是,初七……终究是站在了他这一边。
            那么,谢衣……你……到底是为何背叛我?没有丝毫顾念……一再……与为师刀剑相见。
            屋子里一灯如豆,沈夜终于从梦中醒来。
            他伸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其实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所有一切都终结在四年前。等完成初七的心愿,等初七去往忘川,他便该回流月城了,流月城才是他该去的地方……无论是生还是死。
            初七,你再等等……
            再等等……
            二十九、
            “你醒了?”
            初七斟了一杯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沈夜。
            沈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初七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边将他扶起来一边解释道:“你的武器这一路打杀损伤颇多,我闲来无事便帮你修葺了一番。”将杯子递到沈夜嘴边,“三尺长的剑,拉开也就不足一丈,这么小一块地儿,上面密密麻麻钻了不下万余凿孔,还细细画了几千条槽线,莫非还有什么隐蔽的机括不成?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机括,你那些槽槽孔孔是做什么用的?”
            沈夜避开初七,自己捧着杯子饮了两口,嗓子尚有些沙哑,“没什么用,初、一个属下闲着没事干画着玩儿的。”
            “……”
            初七默了一忽儿,由衷道:“那个属下真是闲得发慌。”顿了顿,又开口道:“你刚才做噩梦了罢。”
            沈夜静默片刻,“没有,不是噩梦。”
            初七沉吟道:“刚才我听到你哭了两声。”
            “……”
            沈夜再次静默了片刻,“你听错了。”
            初七哦了一声,“沧溟,谢衣,初七,……”
            沈夜端着杯子直直盯着初七,“请问,谢衣谢公子,你这样私自呆在别人房间里看别人睡觉听别人说梦话真的好吗?”
            初七思索一阵,“你这么一说。”
            沈夜示意他继续,初七道:“似乎是有点儿不太好,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应当不是那种拘小节的人。”
            沈夜:“……”
            初七接着补充道:“况且我那时把你从城头捞回来,”把袖子捋起来摊到沈夜面前,“手臂受了点儿伤,所以懒得动弹,并非故意想呆在这里偷听你的呓语。”
            沈夜看了一眼初七右手手臂上那一道寸长伤口,忽然觉得心好累,“我睡了多久?”
            初七唔了一唔,“快两天了罢。”
            沈夜觉得心更累了,“所以说,你这伤口其实是两天前的?”
            初七似乎也察觉了有那里不对,不过他很镇定的接着往下道:“正是,”
            沈夜立刻道:“那你……”
            初七平静截断,“近日伤患颇多,军医大多繁忙,如此轻伤自是不便烦扰他们,”看了沈夜一眼,“我自己不会包扎,因此便这样搁着了。”
            “……”
            沈夜耐心给他分析,“伤在两天之前,为何现在还在流血?”
            初七耐心给他解惑,“刚才扶你坐起来的时候,伤口裂开了。”
            沈夜:“……”
            初七侧身坐在床沿上,把手臂摊给沈夜,“而且我觉得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伤口包扎起来,其他的稍后再聊,血……流得我有点儿晕。”
            沈夜滑进被子,扶住额头道:“我也有点儿晕,我先睡了,你伤口裂得这么大,快回房间包扎吧。”
            初七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沈夜明显的推脱,“我救了你一命,请你帮忙为我包扎一回伤口,应当不过分吧?”
            “……”
            沈夜叹了一口气,“等我包扎完了,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救了你一命,借你的床睡一觉,应当不过分罢’。”
            初七眨了眨眼,“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沈夜莫名的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同时也深深地领悟到两件事,第一,乐无异的偃术进境今非昔比,造出的偃甲人还能流一流血,除了流得少了点需要改进之外,其他都很不错;第二,乐无异的变态程度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这个偃甲谢衣性格完全仿照初七来的,他想乐无异对谢衣的盲目迷恋果真不是他能理解的,同时在心里对乐无异的脑回路致以深切的钦佩。


            20楼2013-11-05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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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破城之时,沈夜灵力消耗太过,又连番征战,待诸事一定,心头松懈下来,竟直直晕了过去,若不是初七及时把他拉回去,大抵已经摔下了十丈城墙,化成了一滩骨血。谢衣算是救了他一命罢,一条命换一次背叛,沈夜勾了勾嘴唇,谢衣,这第二次的背叛我们也一笔勾销。
              沈夜缓缓现出身形,手指挽出一个印诀恰恰点在初七额心,沈夜施的是个让人昏睡的法术,他此次来,是想真真切切同谢衣告别一回。
              这一生中,他亲近的人屈指算来也仅四五人,唯有这个人他未曾和他告别过,无论是身为恩师还是身为主人,都未曾来得及道一句,再见。每每想起,沈夜总是觉得有些遗憾。
              但是,而今世殊时异,谢衣忘却旧事抛尽前尘,活得自在而洒脱,大约是因为快要死了,或者说死过一次,沈夜觉得自己愈发的体恤人了,他不想再给谢衣惹起什么纷扰,再去问一问谢衣是不是后悔,让谢衣再对他拔刀相向,然后两厢里都难受,他觉得这样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做。
              他们现在这样相见不相识,他真心的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有些遗憾,但人这一世,总难免有些遗憾,这细微遗憾实在不足挂齿。
              沈夜掏出一颗明亮的珠子权当灯火,垂头瞧见初七细黑的头发铺在瓷枕上,一张脸印着莹莹的白光如珠如玉,眼下两点魔纹带着三分邪气,沈夜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吾家有郎的感慨,这张脸沉默的摸样,许久没有认真打量过了,眨眼百余年,世事几番倥偬,这张脸还是这么好看,不,比以前更好看了些。
              若是小曦能健康长大,我一定将她许配给你。这句话,是他一百多年前的曾对谢衣说过的话,沈夜依稀记得,那时候他可是忍着满心的不快这样去安抚谢衣的,可惜,小曦终究没有长大的机会,他也绝无为谢衣定婚娶之事的可能了。
              “呵,天意果真高难问。”
              沈夜将初七露在外头的一双手拢进薄被,替他掖了掖被角,踌躇半晌,缓缓开口道:“初七,有个人说他在水底看见了你,说你在等我……那时候……其实……我很欣喜,不过,现在想来,那个所谓的鬼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罢,说要等的人也定然不是我的,否则,我出现了你怎么会不出现,那时候我竟一点儿都没有这样想过,你说是为什么呢?或许……那是我为了活下去而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抑或那其实只是个梦,甚至说故事的人也只是我做的一个梦。但无论是梦与否,我都很感谢你,让我因此在下界挣扎着活了四年,看山水如画,观奇珍异兽,赏珍馐美食,虽心下难安重病难愈,但到底是经历过这样美好的事情,我……多谢。”
              沈夜化出长剑,上面的那许多槽线都是初七亲手描画的,里面填满了五彩石碎屑,灵力充裕以免他动用高阶术法时因过分动用灵力引发旧疾。年幼时沈夜以法杖做武器,后来年长继任大祭司并不大用得上武器,施展法术一双手就够了,便也没有自己的武器,这把长剑是初七闲来无事打造的,初七亲手奉给他,他留了这许多年,现在,也是时候还给初七了。
              “我在想在广州时,你明明知晓了一切,却还对本座说,绝不会背叛本座,那些话……其实你只是随口一说罢,可笑……我却当了真,瞳说我要的太多,我看我是天真太过。你说是吗,……初七?”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人心,我刚刚在想,若是那时候你没有因为救乐无异而重伤,然后忘却旧事,大约我们要第三次刀剑相向了,看来我之前的预料并没有错。那时候你自请取剑心,便是打定主意要保护那几个孩子,你一定觉得我若派其他人,他们会死在那些人手上,你也担心我亲自前去取剑心,以我的心狠手辣,他们一定也活不成了,你知道我对你放心,所以你自请,你说我猜得对吗,谢衣?其实说到底,你不过是在利用我对初七的信任,你说,为师是不是该欣慰你终于学会了……筹谋?”
              沈夜缓步走至桌前,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带着些许回忆的神色,“我不知晓你是否记得那日,我宣布与心魔合作破城而出,赤霄等人当场行刺于我,你和月华一起站出来,即便你敌不过他们,也不肯退后一步,那时候,我很欢喜,我想,你真是个好徒弟。只是那一切真的过去太久了,我想你大概……已经忘了罢,否则你又怎么会用刀指着我的后背?你说我的对手是你,原来一百年前你未来得及说出的话是,我们是对手,对……手……为师……情何以堪……?”
              微微勾起唇角,几分嘲讽,几分苍茫,“费尽心机掩盖的秘密,我从来没想过谢衣你竟是这样的防备着我,怕我毁掉昭明剑心?怕我放任心魔?……谢衣,原来你是这样看为师……呵,……所谓师徒……就像是个笑话。”
              “谢衣,再见了,但愿……自此以后,轮回之中,你我再莫要相见。”
              沈夜在初七床头立了半宿,心头浮出许许多多的旧事,他觉得他这一生,虽坎坷难平,却从未有过一分后悔,成为大祭司,他不悔;于沧溟,小曦,心中痛楚却终不悔;收谢衣为徒,他不悔;抓谢衣回流月,他不悔;派初七抢夺剑心,亦不悔。
              虽有所憾恨,有所不甘,但九死犹不悔,他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他想,这样的一生……应该已经……算是很好了。
              只盼,来世,上天能怜悯一下他,容他能有一世安稳,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哪怕一回,沈夜在心里自嘲,沈夜,你又奢望了罢,似你这般罪孽深重的人,能有来世便算是上天庇佑了。
              三十四、
              将旧事处理完毕,沈夜带领重新挑出编排的三千玄甲兵离开边关返程长安,比乐无异离开的还早。
              他最终都没有将那柄剑还给初七,槽线中填筑的五彩石消耗殆尽,他想,既然已经不完整了,那么就不还了罢,初七穿破了他那么多衣服,送他一把剑,并不算吃了多大的亏。
              这次离开,沈夜只知会了夏夷则一声,并未像长安出发那般大张旗鼓,不是沈夜多低调,而是区区三千人离开,若教北狄知晓了,少不得路上来个几场埋伏,为了免去种种麻烦,沈夜是在五更走的。
              走得不动声色悄无声息。
              彼时,初七还陷在沈夜施的安眠法术里,手心握着一绺发丝。
              这绺头发微微卷曲,尾部有些灰白,是沈夜亲手给割下的,不是沈夜忽然懂了情趣这回事,而是他在床边坐着的时候,长长垂着的发尾不知为何被初七抓住了,怎么都扯不出来,又不能吵醒初七,只能狠狠心拿初七吹毛断发的唐刀断了这一撮头发。
              幸好他头发生得浓密,近年虽因病掉落得有些厉害,但依旧算得上密集,因此断了一绺两绺的别人也不大看得出来,否则只能兜上帽子了。
              初七醒来的时候有些震惊。
              他将手上的一缕头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将昨夜的梦在脑海里过了两三遍,也没做找出能获得这缕发丝的场景。
              说起来,经过昨晚的一场梦,初七对沈姓术士便是沈夜这个判断益发的肯定了两分,这些日子,总有些往事于迷迷蒙蒙中浮现。
              沉寂得宛如黑夜一样的眸子,隐秘的期盼和渴望,求而不得之苦,言而不能之涩,那些浓厚的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胸膛里涌动,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但依旧朦胧。
              他记得那双眸子,漆黑沉默,似乎包容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沉沉的覆尽天地的黑。那双眸子望着他,找不到任何的情绪。
              他记得那个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惆怅和无奈,释然地诀别,“永别了……”
              所有的画面飞快的旋转,飞快的消逝,最后定格在最后一个分别,他和他的师尊各自望着前方缓慢的却坚定前行,余光都不曾分出一毫,如光影分离,永不回头……永不相逢,甚至都期盼都不再有,只有绝望和诀别。
              他想伸手,他想回头,他在心里挣扎,不能……不可以,不要……不要离开我,我不要离开。
              可是在梦里,他回不了头,他浑身僵硬无力动弹,如傀儡一般往前走,直直的走,连张口的力气都分不出来,前面迎接他的是温暖的阳光,柔软得仿佛棉絮铺满全身,但是他只想回到那片冰冷的黑暗中,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那个人的身边,才是他该站的地方。
              即便再光明,再温暖……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师尊找不到师尊,那和黑暗寒冷又有什么分别,甚至尚不如永堕黑暗。
              似乎是他挣扎得太厉害,一声爆裂哄然炸开,流转的光彩,四散的灵力,冷月照千山,寒风卷衣袍,颤抖的唇,仓皇的呼声,“谢衣你……”
              谢衣……谢衣……
              一声又一声,全部都是师尊的声音,“谢衣”,含着笑意的,含着怒意的,无奈的,惆怅的……决绝的……
              那,那个站在师尊身边的又是谁……他是谁,为什么……师尊……明明是我的师尊,为什么……指点他……和他亲近?为什么……不是我?
              初七单手搁在胸口上,这里面隐藏的情绪……庞杂得可怕……深切得让人惊恐,却又让他情不自禁的往深处探寻。
              初七在床上坐了许久,决定去找沈夜,这憔悴带卷的头发,定然是沈夜的,至于为什么在他手上,初七给自己做了两个安排,决定见机行事。
              若是沈夜对此一无所知,这东西就自己留着,至于留着做什么,初七觉得这个可以日后再见机行事;若是沈夜知晓,或者是他梦游去绞了沈夜的头发,造成了沈夜的不满,他就把自己的头发绞一绺两绺还给他。
              初七一路思忖着,子曰: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不能因着沈夜不知就昧着良心贪去沈夜的一撮头发,因此他在心里下了个决心,无论沈夜对此事知否,他都要把自己的一绺头发送给沈夜。既然下了这个决心,初七便当机立断地折回自己帐篷,裁出一对帕子,一张包一绺头发,初七将两帕青丝放进怀里,再次出了门。
              清晨的和风中,初七在心里赞许了一下自己的礼仪周全。


              34楼2013-11-09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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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提亲与番外二
                初七走出厨房的时候,正看见乐无异蔫头耷脑的蹲在一株寒梅下,时不时撞一下树,初七瞧着乐无异脑袋上顶的一捧花,觉着肉有点儿痛。
                这几树梅去年将将移植到这处,前几天才打的第一树苞,他还没来得及赏一赏。
                初七拍了拍囡囡的脑袋,囡囡心领会神,“乐叔叔,七叔叔让你进屋。”
                乐无异站起来,又蹲了下去,有些惆怅,“太师父不让我进屋。”
                初七哦一声,“那你去池子那边站着,顺便将污泥清一下。”顿了顿,“不要从屋里过。”
                “……”
                囡囡满脸悲悯。
                乐无异悲愤道:“师父,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看沈夜,刚才酱油瓶子倒了,他居然都不伸手扶一下,你不能……”
                沈夜靠着门框道:“他不能什么……”
                囡囡浑身上下都透着悲悯。
                沈夜指尖夹了一笺纸,声音低沉,“作为徒孙,目无尊长,酱油瓶子倒了不去扶一下,还横加指摘本座和你师父。”
                乐无异:“……”
                初七目光悲悯的转身进了屋,沈夜将那一笺纸递给初七,初七的目光更加悲悯了,沈夜拍拍他的肩膀,“去安慰一下你徒弟吧,毕竟媳妇儿跑了这样的事……唉……”后面的一个‘唉’唉得荡气回肠。
                乐无异感觉有些不对,“什么媳妇儿跑了?你在说什么?”
                囡囡摇了摇头,表示同情,“乐叔叔,装傻也是没用的,我们都知晓了。”
                “等一下,你知道了什么?”
                囡囡学着沈夜操手靠在门框上,慢条斯理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唔你要纳妾,乐府每天进出十数媒婆,闻人阿姨伤心欲绝之下,回了娘家,唉……”
                乐无异:“……”
                乐无异额头滑下一排冷汗,为什么传到他们耳朵里竟是这个样子,而且,囡囡才八岁,为什么知道“纳妾”和“娘家”……这个教育方式……是不是不对了?
                沈夜见乐无异一脸的尴尬,心软了一软,“算了,你进来吧,以后在家里酱油瓶子倒了记得要扶,你这样的……难怪闻人小姑娘要回娘家了。”
                乐无异十分不服气,分辩道:“……在家都是我做的饭。”
                沈夜脚步一顿,“哦?那这顿饭——初七,带他去厨房。”
                囡囡眨了眨眼,“爹爹,你不是已经做好了饭吗?”
                窗外横进两只红梅,阳光给粉嫩的花苞镀了一层边,看起来漂亮极了,沈夜的目光搁在上面,含糊道:“无妨,我做的饭留着晚上待客。”
                “待客?有客人要来吗?”囡囡有些诧异。
                初七唔了一声,“山下镇子里有户人家说要来我们家商议亲事。”
                囡囡震惊得坐倒在地,“七叔叔,你不能这样,我才八岁,你们不觉得心里愧疚吗?!八岁就要给我定亲事,”呜呜咽咽道:“我就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嘤嘤嘤,我才这么小你们就想把我嫁出去……嘤嘤嘤……我不活了……”
                乐无异瞧着在地上打滚的小孩子,心里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其实……其实你真不是他们亲生的……”
                初七:“……”
                沈夜:“……”
                囡囡顿了一下,立刻拔了两个调,一边哭一边打滚一路滚到门槛。
                初七扶住额头,“囡囡,问你一个问题。”
                囡囡打了个哭嗝,“你问。”
                “你爹爹说把饭留着晚上待客,你觉得……”
                囡囡一脸恍然大悟。
                乐无异一头雾水,但是他捉住了两个字,“亲事!”
                乐无异心里涌出一个念头,他觉得可以找个时机同师父讨教一下杜绝媒婆这门技艺,师父单身一百多年,于这一途一定有相当高深的研究;就算师父没研究,太师父一定是杜绝媒婆的个中高手,毕竟太师父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应当是最惹媒婆的,却能单身一百多年,定然有一手绝技。
                乐无异充满热情地在厨房里做好几个卖相十分好的菜式,打开柜子见里面搁了一盘印成梅花状的白糕,伸手捻了一块……
                一阵风卷过,初七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怎么了?”
                乐无异满眼通红,状若疯癫,颤抖着举起一块糕,“这个是谁做的?”
                “哦,这个啊,你太师父做的,”语气有些不肯定:“你没吃吧?”瞧了瞧乐无异伤心欲绝的神色,安慰道:“其实吃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顿了顿“不过这个一般是用来药老鼠的。”
                乐无异:“……”
                乐无异哭着回了厨房。
                为了杜绝媒婆,乐无异回厨房后又蒸了一笼甜糕笼络沈夜,他想沈夜就算不看在师父面上,至少也要看在这一糕之恩的份上,于杜绝媒婆一途上指点他一二。
                不过,还是先问问师父吧。
                初七听了乐无异的问题,漫不经心的剪下梅枝上的两片绿叶,摆弄了一下白瓷蓝釉的花瓶,“其实也没什么绝技,凡是媒婆来了,便让你太师父亲手下厨做一桌薄席款待她们,至今为止,没有不成功的。”
                乐无异:“……”
                乐无异有点儿惆怅,“但是我做饭很好吃啊。”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师父,你以前做饭……”顶着初七平静的目光艰难道,“……不也是很难吃吗?”
                初七毫不在意的再捡起一桠梅枝,“比你太师父做的好吃。”
                乐无异一时难以相信,他觉着他师父做的饭已经很…很很难吃了,做的比他师父还难吃,那得是个怎样的程度,旋即想到那一块糕点,乐无异觉着自己被事实说服了。
                他想,沈夜不愧是太师父。
                同时,悟出了一个计策。
                当晚,乐无异挎着一篮子沈夜亲手制的糕点,踌躇满志地下了山。


                36楼2013-11-09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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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五、
                  “沈夜!”一个人影忽然破了出来。
                  “初七?”
                  初七拽住沈夜的手腕,听到沈夜唤他初七也仅稍稍抬了抬眼,他凑近沈夜,仓促道,“跟我走,离开这里。”
                  贺微眉头一挑,“谢公子,发生了何事?”
                  初七侧过一步,将沈夜半挡在身后,“有大批杀手潜入贺府,这里不安全,我要带沈夜走。”
                  大批杀手?
                  “那些杀手往府中何处去了?”沈夜按住初七的肩头,手指携着寒气穿过单薄的衣衫触及皮肤,让初七冷静下来,“从侧院悄悄潜入,应当是潜往听风小筑。”
                  贺微脸色大变,双手一击,几抹极淡的影子从黑黢黢的树后绕了出来,齐声道:“少主。”
                  “速速赶去听风小筑,若有人对囡囡不利,无论是谁,就地格杀!”
                  “是!”
                  贺微脸色有些苍白,“沈公子,贺某猜测二皇子和大皇子应当已经有什么行动,你是二皇子座上宾,不知可否透漏一二?”一边说向沈夜逼近了一步,初七双手一纳,银白的长刀即刻横在他面前。
                  沈夜弯了弯唇角,“之前的确是听有人向二皇子提议,抛却人伦兵变逼宫。不过时至今日,你我皆未听得风声,派遣杀手的恐怕另有其人。”皱起眉头,低声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二皇子派来的,那样……”
                  贺微惊惧的望向沈夜,两人无声的吐出三个字,“大皇子。”
                  大皇子可能已经被囚禁或者……已死,也代表着,京城三角局势打破,很可能明天就能传来三皇子挥兵南下直逼长安的消息。
                  贺微道:“这些事稍后再说,沈公子,你和昭平是挚友,我相信你抛开她的孩子不管,”率先走出一步,“囡囡是昭平的孩子,唯一的孩子。”话音未落,身影已经翩跹而过。
                  囡囡竟是昭平的孩子,初七惊讶的望向沈夜,理当比他更惊讶的沈夜却只愣了一下,然后从从容容地跟在贺微身后去往听风小筑,还不忘反手拽上惊讶初七。
                  其实,这件事实并不算得多突兀,相反,很有迹可寻。沈夜以前不懂得昭平为何偏偏对囡囡格外喜爱,而今贺微说出的这个缘由很是说得通,他也很能理解。
                  昭平年年都会按时返回贺府,那时候的昭平才真正像个大姑娘,鬓边簪上一朵紫色凌霄花,臂弯处搭着一袭浅红罗纱,广袖曳地长裙飘渺,像一个真正的公主般温柔淑雅。
                  她会笑着将囡囡抱进怀里,笑着亲囡囡的小脸,傻乎乎地陪着囡囡扑蝴蝶,那样的蝴蝶其实她一只手可以抓住一大把,但是囡囡喜欢,她便笨拙的陪着,她在那几天里笨拙地做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事情。
                  而每年她也只有那么几天,能尝试做一下母亲,只是她个孩子唤她姑姑,在囡囡眼里,她只是一个会讲好听的故事的昭平姑姑,仅此而已。
                  四十六、
                  听风小筑里一片狼藉,一个影子般毫无存在感的人守在女子身边,“少主,我们赶到的时候,小姐已经昏睡过去了,小郡主和小皇孙也都不见了踪迹。”
                  “其他人呢?”
                  “那些人留下的痕迹十分杂乱,似乎至少有两拨人以上,属下只能让他们分不同的方向追去,希望能追上。”
                  贺微手有些抖,影子道:“少主放心,小姐没事,只是被人打晕,无性命之忧。”
                  “是么,那就好……”
                  门外忽然撞进一个人,一路嚷着进来的,“少爷,长安急报。”
                  沈夜眉头一跳,伸手接过那人手中的密函,“大皇子意欲谋反,被二皇子射杀玄武门,大皇子亲眷皆已伏诛。”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圣元帝已拟旨立二皇子为皇太子,即日昭告天下。”
                  沈夜将信笺递给贺微,“我有事先行离开一步,贺公子保重。”沈夜还没走出门,就被一把长剑拦了回来。
                  锦衣女子缓缓踱进来,鬓边的珠花流转着月辉,下巴微微内收,温柔又羞涩,手中的长剑却冰冷如雪,“抱歉,此时不能让你们离开。”
                  “不自量力。”初七几乎只用一招就挑开了她的剑,唐刀搁在她的肩头,轻轻一动就能断开那白皙的脖颈。
                  锦衣女子挑了挑眉,目光顺着长刀落在初七身上,“原来是沈先生带来的帮手,不过沈先生你确定要违背昭公主的遗愿?”指尖挑出一枚铭牌,上面刻了一个号码,“贰”。
                  贺微蹙眉,“硫词,你是昭平的人。”
                  “不,硫词是大皇子和昭公主的人,大皇子将我赐给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命我守在驸马身边,”声音带着三分笑意,“公主殿下说,即便是侍寝这样的事,也不可违背,”笑意愈发的深了,“可惜,驸马直到现在都没有召我履行一下公主殿下交代的任务呢。”
                  “放肆!”
                  初七冷笑了两声,“既然是大皇子的人,此刻就该让我们入京,而不是拦在这里,我看硫词姑娘是二皇子的人还差不多。”
                  硫词轻笑起来,“呀,说起来也是啊,不过你们这些外人永远也不可能知晓他们兄妹间的事哩,硫词隶属皇家卫,可是大皇子二皇子昭公主三位殿下亲手挑选训练出的武力军呢。”身如鬼魅般窜到贺微身后,扣住他的咽喉,“知道我们皇家卫的旨意么?朝中众士,凡有不臣者,就地处决。我的夫君大人,带领贺家军杀回长安这样的事,可是我们皇家卫最忌讳的呢。”
                  “现在长安局势大乱……”
                  硫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银色的薄刃,紧紧贴着贺微的侧颈,贺微一张口,脖子立刻被割开一道半寸的口子,血顺着侧颈缓缓留下来。
                  硫词望着对面的两个人,语气天真又疑惑,“长安局势和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那都是殿下们的私事,他们为了皇位而争斗,他们早就知晓各自的结局。你们以为昭公主的孩子为什么会在大皇子那里,你们以为小皇孙又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东宫,那个小皇孙可是二皇子的第一个孩儿,这是殿下们的约定,谁……如果能狠下心,这个天下就是谁的。”硫词一边嘴角挑起,嘲讽道,“所以局势那种东西可和你们这些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呢。”


                  51楼2013-11-17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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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
                    沈夜抬手凌空一点,硫词只觉有一道看不见的鞭子将她整个人都抽了出去,一感觉到这股力量她手下立刻用力,决不能让贺微带着贺家军进长安,一定要杀了贺微,却感觉有人正拧住她的手腕,等她整个人回过神,立刻发现自己被人制住了。
                    在沈夜出手的那一刹那,初七亦动了,初七夺过硫词手中的薄刃,拧着她手腕顺着沈夜一击之下的力量将人压制在地,长刀一头搁在地上,银色的刀锋轻轻搁在硫词的喉头。
                    贺微眼神有些复杂的盯着硫词,“你说,杀了我是昭平的命令?”
                    初七将刀锋微微抬起一些,硫词静静的望了贺微一会儿,轻声道,“贺微,殿下她已经死了,你听懂了吗?昭公主昭平她死了。”
                    “死了又如何?她死了一样是我贺微的妻,就算她已经走上了轮回路,我下辈子也会去找到她,亲口问一问她,可还记着那个送你凌霄花的贺微。”
                    听到这句说辞,沈夜浑身忍不住一颤,曾经的他……也这样执着过,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的执着被岁月携带而来的巨大洪流磨得只剩下麻木。
                    曾经的他,也想问一句谢衣,在与友人对酒当歌围火歌舞时,你可曾念起过那个同你换盏分酒的沈夜?可曾念过一次……你的师尊我?
                    然而,现实总是这样残忍的告诉他,一切不过是他的奢望,随即他又庆幸自己没有问出来,将自己放至那样低的姿态,他觉得太可悲。
                    后来便也就忘了,记着无益的东西,何必记着。
                    硫词闭了闭眼,缓缓道:“公主说,天下是他们李家的天下,意图篡者,杀无赦。”
                    贺微静了静,点头道:“我知晓了。”转头对影子道:“你派人守着硫词,照顾好小姐,我即刻领着贺家军去往边关,守着她李家的天下。”
                    硫词嘶声道:“贺微,你能不能放弃昭平?你能不能转头看一下别人?”哽咽道,“你能不能看一看我硫词,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啊……”两滴泪顺着落入鬓角。
                    初七有些震惊,他觉得这个发展方式似乎有些不太对。
                    沈夜回望了一眼初七,用目光表示他也很震惊。
                    初七把那把银色的小刀递给贺微,贺微摇了摇头,左手拿过立在墙角的长枪,舞了一个枪花,在两人掩上门之前,一句话顺着门缝飘了出来,贺微道:“已经太迟了……”
                    后面的话,初七和沈夜都没听见,初七本想隐在门口听听这样的直抒心意的表白方式会得个什么样的结果,然后看能不能借鉴个一二,沈夜却慢悠悠的走到十步开外,一副若有所思的心不在焉,初七在听结果和关心沈夜两件事上犹豫了一瞬,直觉告诉他,关心沈夜比较重要。


                    52楼2013-11-17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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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
                      在初七想起面对沈夜不能用直觉这回事时,沈夜开口了,“你觉得囡囡会是被二皇子带走了么?”
                      “……”
                      初七觉得沈夜若有所思思的东西似乎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他沉吟了一下:“囡囡是昭平公主的孩子,二皇子应当不会对她动手,二皇子此次来应当只是为了小皇孙,那个小皇孙据我推测应当是嫡长子。”
                      回答完沈夜的问题,初七将重心重新放回沈夜刚才的失态,他关切道:“你刚才是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沈夜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一问,慢条斯理道:“你说你想起了一些旧事,都想起了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初七顿了一下,“其实我没想起什么。”
                      沈夜脸色有些不好看,初七聪慧地解释道:“我只是从乐无异的记忆里探寻到了一些记忆,”说到这里,初七觉着自己有些激动,他热情的向沈夜表达自己的看法,其实他的面瘫脸完全看不出一丝半点的热情激动。
                      “乐无异是两年前找到我的尸体,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不过生魂徘徊不去,后来他们求上了清和长老,夏夷则以灵骨相助,我才重新醒了过来,不过其实我是个死人。其实死人也没什么关系,很早以前我就是个死人了。”
                      沈夜神色莫测的瞟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初七接着道:“不过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拘泥人鬼殊途的人,当然我并不是鬼……”沈夜终于打断道:“你同我讲这些,是想告诉我,你恨我么?”
                      初七噎了一噎,“你想太多了。”
                      沈夜提着调子哦了一声,“那你同我讲这些事是想做甚?”
                      初七道:“就随便讲讲,给你解个闷。”
                      沈夜:“……”
                      见沈夜脸色有些沉,初七想了想又道:“也不全是解闷,还想着,我是个死人,你却是个活人,我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
                      沈夜额角的青筋终于被忍住,跳得格外欢快,他觑了初七一眼,“我有事先去长安,夏夷则和乐无异一行人应当尚在定州,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到了这里,但这里离定州太近,夏夷则若进逼长安,这里恐要多生变故。”
                      初七跟在他后面,惊讶道:“我竟然没同你讲我为何来这里么?”沮丧道:“难道我的记性真的差到了这个地步?”
                      沈夜:“……”
                      初七道:“其实我……”话未说完,肩头忽然被人揽住,黑影白光血色交错呈现,初七抬眼,沈夜一只手揽住他的肩头将他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掌正握着锋利的剑身,血一滴一滴的顺着掌心留下来。
                      沈夜轻哼一声,仿佛不知道痛一样,并指使力折断剑身,身形猛地往前,与偷袭者擦身而过,这些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沈夜微微侧过脸颊,余光里,偷袭者侧颈喷出一蓬血舞,轰然倒地。
                      长长的睫毛遮挡所有光亮的进入,那双眼漆黑沉寂,冷冷的落在初七身上,“以前教你的都忘了不成,今日本座若不在身边,你是不是准备再死一次?”
                      一席话说完,沈夜自己先愣了,他有些嘲讽自己的身体反应,他竟还会不由自主的回到那些漫长的时光里,他怎么忘了初七忘了?
                      不过,忘了也好,他现在的生活,是光明的,这样也好,他教给他那些防备和提心吊胆已经成为了不该存在的记忆,因为初七再也不会需要了,而不需要才是好的。
                      过了许久,沈夜方才随手扔开指间染血的断刃,绿色法阵随着心念闪动,沈夜自己却被人硬生生的从阵中拽了出来。
                      四十九、
                      拽着他的人正是初七,初七抓着他的手腕,很紧,以一种霸道的姿势紧紧拽着他的手腕,“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沈夜:??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初七牢牢凝住他的眸子,“明明宁愿禁锢我的魂魄也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初七凑得很近,近到沈夜的视线里只能容得下一个初七,“为什么现在不要了?你以为我挣扎着爬上来很容易么?我留在水底等你来找我,那么黑我一直等一直等,可你一直不来,为什么不来?”
                      沈夜皱皱眉头,“这只手在流血,换只手抓。”
                      初七并不理沈夜刻意的打岔,他抓住沈夜的肩膀,将人紧紧锁着,脸上露出的一种几乎算是狠厉的表情,“我那么艰难的回来,你却不要我了,呵……”
                      肩头被双手钳制着,面前便是那张熟悉的脸,背对着月光,浓重的压迫感,沈夜不习惯,很不习惯,而且,这算是什么,控诉吗?沈夜一拳揍上初七的下巴,以压制性的胜利夺回控制权,“哈,我不要你了,是啊,我不要你了,我敢要你么?逆师的弟子,叛主逆命的属下,你叫我怎么要?你说啊!我怎么要,你说啊!”
                      第二次,这一生的第二次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叫喊,什么初七这样也好忘了自己也好,都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的,他投注了那么多的心血,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下界人的两辈子啊,用两辈子的心血来教导一个人,漫长到溶进了生命,初七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亲手教导,按照他的愿望长成他想要的模样,就像是他的一部分,最后却抛弃了他。
                      怎么可能无所谓,怎么可能放得开。
                      一直压抑着的几近扭曲的不甘和怒意终于冲破了胸膛,冲出了喉咙。
                      两个人眼眶通红的缠成一团,仪态尽失,两滴滚烫的泪忽然落在初七脸侧,仿佛两簇火焰,仿佛一道惊雷,将他整个人彻底惊醒,脸上的戾气以人目可视的速度消散。
                      沈夜抬起头,阖了阖眼,将自己平息下来,刚才的一通叫喊已经彻底失了仪态,身为流月城的大祭司他不能再这样丢人丢下去了,他缓缓的从初七身上爬起来,却被人抱住,一把嘶哑的嗓子在他耳边沉沉响起,“主人,我回来找你了。”


                      54楼2013-11-18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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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七、
                        二皇子刚下完搜查令,他要搜查的人便出现他面前。
                        众侍卫立刻将逃走却又折回的两人团团围起来,围完之后,纷纷以眼神表示,这两人不是智商太低就是自负太过。
                        守卫甲以眼风表示:“绝没有人能在不留下点什么的情况下,第二次逃出我们的包围圈!”
                        守卫乙思索了一下,以眼风深沉表示:“以前我们也觉得这世上绝没有人能逃脱我们的包围圈,还活着。”
                        守卫甲一滞,“诚然第一次让他们逃了,却并不是我们辜负二皇子的期望没练出个好技艺,而是我等没有做好准备,毕竟沈先生一直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守卫乙的眼神,守卫甲一时没空出时间去察察。
                        年仅十一岁的中山王一脚踢中近旁一位守卫腿窝,乘守卫注意力移至下盘时,猛地拔下侍卫腰中的剑,“铿”的一声响,长剑出鞘,如雪白光映在他的眸子里。
                        尚不能称之为少年的孩子似乎一瞬间便长大,双手持剑,嘴角紧抿,眼神锋利的盯着二皇子,“父王曾告诉阿承,‘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一国帝王若是踩着亲人的累累白骨却依旧能登上神坛,受尽万人供奉赞颂,那么这样子的国家是无论如何不能长久的。”
                        “李承知晓自己同二叔比试刀剑,必输无疑,然,于公,李承身为李氏皇长孙,绝不能坐实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坐上皇位危害天下!于私,我身为父王长子,父王唯一还活着的儿子,理当为其报仇,不计生死!”
                        “请拔剑!”
                        二皇子摇摇头,“阿承,你是我李崇安的嫡长子,并不是皇兄之子,你真的要同为父生死相搏吗?”
                        二皇子轻飘飘的一席话,在李承听来不亚于五雷轰顶,他脸色煞白,掌中所控之剑不停颤抖,却坚持着指向李崇安,抖着嘴唇反复道:“你骗我!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父王的孩子,我是李崇业的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不是的……”
                        “阿承,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仔细回想便是。为父并不想伤害皇兄,但是,如果不伤害他我就无法登上皇位,我苦心经营二十余年的势力将会一朝瓦解,我用性命拼来的军功不过给别人锦上添花,所有的心怀抱负都无法施展,然后一辈子守着一块领地过日子,连回一次长安都要他的召见,阿承,你希望我变成那样子吗?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变成那样子吗?”
                        李崇安和蔼道:“阿承,放下剑,到为父身边来。”
                        李承视线迷乱,剑尖慢慢的垂了下来。
                        一捧血喷射而出,有两滴溅上沈夜面颊,鲜血如斯滚烫,让他一时有些恍惚,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样久了。


                        72楼2014-02-21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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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一、
                            一面水镜凭空浮立。
                            夏夷则单手支颐,后背倚着花树,眼前这面镜子是大皇子化出来给他解闷的,此刻镜中照出的正是东宫里的一场生死。
                            当李崇安说出中山王真实身份的时候,夏夷则勾起嘴角,侧首望向大皇子,大皇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低头抚了抚昭平的鬓角,恰巧错开夏夷则的眼神。
                            “听说因为王妃早逝,大皇子殿下正妃之位空悬至今,东宫里女眷零落,仅三位侧妃,却不曾想原来侧妃所出的竟也不是大皇兄的。”
                            大皇子挑了挑眉,毫不留情道:“为兄也听说,清和真人其实一早便知道你实乃半妖之身,原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太华山也是会养妖怪的。”
                            “……”
                            夏夷则转过脸瞧他,嘴角勾起一点儿笑,明明是个笑,却仿佛是在哭,“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虽然不同你和二哥昭平姐姐一起长大,但我也是你的弟弟,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会疼我一下?就……”
                          大皇子再次挑起眉梢,有些惊讶道:“谁说你是我弟弟?”哦了一声,“抱歉,我从来都不觉得有一丝半点的血缘便能算作弟弟。”
                            夏夷则望着大皇子,发现他的脸上真的一点儿愧疚都没有,他真的从来没有觉得他也是他的弟弟,他也该得他的哪怕一丝丝疼爱。
                            “原来是这样……”
                            大皇子望着他,用迷惑得残忍的声调问他,“原来,你竟是一直把我当做兄长的吗?”
                          七十二、
                            镜中的生死已经分出,夏夷则没有再开口,大皇子对此也并不是很在意。
                            在李崇安从沈夜手里夺回中山王尸首的时候,大皇子淡声道:“死都死了,再做出这个模样又有什么用。”
                            夏夷则下意识的回首望了他一眼,再转过头,只来得及看见李崇安从中山王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那块布的花色他似乎见过。
                            后面的事情,琐琐碎碎,让人没有看下去的兴致,大皇子一挥手,水镜即刻融在黑暗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沉睡昭平终于醒来,她有些惊奇的望着夏夷则,“大哥,二郎怎么长成了这幅模样?”
                          夏夷则:“…………”
                            大皇子笑道:“因为你睡太久了,”牵着昭平站起来,“二郎已经来了,现在该走了吧。”
                            昭平迷茫的眨了眨眼,走了几步又停住,摇头道:“不行,昭平还要等一个人。”
                            “哦?还有一个人?你要等谁为兄怎的不知,你之前不是同我说好等二郎来了,便走么?”
                            “我……我忘记了我要等谁,但是我知道他还没来。”
                            大皇子垂首望着昭平,沉声道:“昭平,你在这里已经等了太久,再等下去也许你会再也醒不过来了,乖,听大哥的话。”
                            昭平偏头望着他,眨了眨眸子,“我等了很久吗?”朝他笑了笑,“没关系,大哥教我君子一诺千金重,出口的诺言即便粉身碎骨也定要完成,我答应了一个人,如果死去一定要在黄泉路上等他。”
                            “如果我醒不来了,大哥帮我告诉那个人,昭平一直在等他。虽然我忘了他是谁,但是他才刚来定会记得昭平的,”顿了顿道:“若是不认识……那……”
                          夏夷则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乐无异在看见初七在沈夜昏睡之时当着众人的面没有丝毫犹疑的亲口喂沈夜吃药时的心情,夏夷则想,若是有缘得遇乐无异,一定要与他仔细探讨一番此间心绪。
                            昭平公主的一些英雄事迹夏夷则深居太华山也听说过不少,无论怎样的故事,昭平公主在其中的行止永远无情铁血、得体优雅,夏夷则从其中看不出昭平公主拥有一丁点儿私情。
                            昭平公主是一位将军,数千年历史里唯一一个以军制之礼下葬的公主,她拥有无上的荣耀,认真听去,却发现她其实没有心。
                            她亲自为丈夫娶回妾室,至死都没有留下子息,这样不像人的传说……现在看起来却像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女,一个持着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畔等三年诺言的少女。
                            看起来,就像一个荒唐的笑话。
                          七十三、
                          山道嶙峋,瘦石卧道,白雪皑皑的精致着实宜人,远不似流月城那般荒芜苍凉。
                            即便是凝结成冰,也带着勃勃的生机。是了,生机,流月城的除却钜木,其他植被皆是无生灵之物,就像一具空壳,又何来生机,白雪一覆,入目更是凄惶。
                            初七身影忽隐忽现,门派入口的式神对此毫无所觉。
                            他曾经跟随在夏夷则一行人身后时,在太华山略略过了一两遭,清和真人的房间自然是重点照顾对象,因此初七很是轻松的进了清和的屋子。
                            屋角放着两个散乱的酒坛,房子里有些乱,没有丝毫人的气息,看起来清和离开得很是匆忙。
                            初七猜测清和是收到了夏夷则身死的消息。
                            到底是十余年的师徒情分,即便当初再言之凿凿,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分毫不问,一手看大的孩子,到底是心痛的。
                            初七现出身形,一副卷轴凭空出现在掌中。
                            在离开孟津郡之前,沈夜让他将这幅卷轴送至太华山,他说,夏夷则虽然身死,却星辰不灭,定是另逢奇遇。
                            这是沈夜第一次将事情缘由细细与他分说,也是因了沈夜的提醒,初七才恍然记起,祭司最初的使命便是卜算命途运气,沈夜身居大祭司之职,卜算一事本是本职。只是后来的他太过于强大,手中掌控的权利太多,使人们不由自主的忽视了,其实,一开始,他亦是个普通的依附于城主的祭司。
                            初七在一百年中,也偶尔听人叹起,他的主人站在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那是数千年来流月城权利的巅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人,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另立乾坤,不过如是。
                            他还记着,华月曾经站在沈夜面前,对沈夜道:“只要你仍是大祭司,我们就什么也不必怕。”很久以前,他也是这般的想法,“只要你还在,我就什么也不必怕。”
                            七十四、
                            树木参差向天,细碎的月光漏下来,却薄得让人心里发颤。
                            林子里坐着一个绑着马尾的青年,他怀里的小团子瑟瑟的发着抖,嘴里一直呜呜咽咽,乐无异却一句都没听清楚。
                            乐无异伸手将小团子往怀里带了带,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眉目舒展,平躺在腐枝烂叶里,双手端端正正的交叠放在胸前。
                            原来,沈夜不光长得端正,睡觉也这般端正。就是……不知他这般睡着累不累。
                            乐无异未曾料想竟能在长安城外遇见沈夜,在遇见沈夜那一刻,乐无异一个多月未曾沸腾的思绪竟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在那一个瞬间,乐无异都数不清楚自己心里闪过了多少想法。
                            大概,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乐无异觉着这句话有些不对,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他见到沈夜之时,沈夜正靠着一颗参天巨木,手掌扣着一枚尖锐的石子,本应慑人的黑眸时而茫然时而清醒,在见到乐无异的时候,乐无异惊悚的发现,沈夜竟然、竟然对他露出一个似乎欣喜般的笑容。
                            乐无异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语无伦次的想表达脑海里拥挤闪过的各种念头,最后比上元节人流还拥挤的念头只化作两个字——沈夜。
                            沈夜双目涣散,靠着树干一路滑到在地,陷入昏睡。
                            令乐无异赶到稀罕的是,沈夜身上并没有伤口,而且,沈夜似乎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因为他昏睡之后,嘴角慢慢的上翘,眉目舒展开来。
                            沈夜平日里总是绷着一张脸,眉眼间似凝着山巅之雪,而今眉目舒展开来,轮廓显得十分柔和,和往日里很不一样。
                            乐无异想了想,其实沈夜这个熟睡的样子和师父还是有些相似的,若当初沈夜是这般眉眼含笑的站到他们面前……乐无异忍不住露出了糟糕的笑容。
                            乐无异术法不精,即便太师父沈夜传给了他一卷术法,但是乐无异修习术法天赋并不高,毕竟他不是谢衣,他并不曾拥有烈山部人血脉传承中自带的驭灵天赋,也不似夏夷则一般从小修道。
                            归根究底,他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弟子。
                            所以,他只能靠在抱着孩子等睡着了的太师父醒过来。
                            他的目光穿过茂密树叶径直向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轮明亮浑圆的月亮。
                            似乎,他每一次见到沈夜,月亮都是这般圆。
                            玉盘的月色下,他的师父用敬畏且惆怅的语气告诉他,沈夜是一个神一般的人,而最后……乐无异自言自语道:“师父他说,余毕生所求,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
                            “这个笑话,冷了些。”


                          74楼2014-02-22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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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五、
                            沈夜坐起身,一张脸又紧紧的绷了起来。
                              乐无异往日里,偶尔会听母亲同婶婶们聊天,她们切磋养颜之道时曾提起过,绷着脸不会长皱纹。他掂量了一下沈夜的年龄,忽然觉得也许沈夜也深谙养颜之道。
                              林子里寒气袭人,现下正是丑时左右,寒气最是迫人,小团子缩手缩脚的直往乐无异怀里钻,一边钻,一边不忘呜咽。
                              沈夜伸出手背贴了贴小团子的额角,将团子接了过来。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诚然,乐无异是个热情似火的青年,但是面对沈夜,亲和力下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乐无异觉得并不是自己的错。
                              但是,作为一个热情似火的青年,乐无异努力调动面部肌肉,试图露出一个和蔼充满阳光的笑容。
                              “你脸抽筋了吗?”
                              “……”亲和力告急。
                              一片静默中,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在抗议这尴尬到极点的气氛,乐无异觑了一眼沈夜,发现沈夜对这种气氛似乎十分游刃有余,由于年龄和历练的原因,乐无异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奋力提升了一下亲和力,关切道:“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恩。”
                              能不能多说一个字?!
                              乐无异抓心挠肺地再度提升亲和力,“是个好梦吧,我都看你笑了,以前都没见你笑过。”沈夜转过头望着他,乐无异呵呵干笑两声,“其实你笑起来看起来挺……”
                              “……温温温温……和和和……的……”
                              喵了个咪的!刚才是怎么回事?!是卖萌吗?!喵了个咪咪咪咪!!!
                              乐无异觉得他的脑子一定是被一万只原生态的馋鸡轰隆飞过,两万只翅膀在他的脑海里掀起滔天飓风,要不然他怎么看到沈夜对自己露出一个……恶……劣……的……做……鬼……脸……一样的……笑?
                              不是沈夜有问题就是他有问题。
                              或许是他遇到沈夜的方式不对?
                              要不要出林子再遇到一次?
                              沈夜看着蓝衣青年一脸雷轰的表情奔出林子,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自己对待徒孙是不是太过于严肃了。
                              再次跑回来的蓝衣青年迎面撞上沈夜温和的笑,然后,再次奔出了林子。
                            七十六、
                            “的确是个好梦。”
                              “啊?”
                              终于平复了心情的蓝衣青年镇定的靠着树,慢慢修补破碎的沈夜形象,沈夜却忽然天外飞来这么一句。
                              “哦,那你做的什么梦啊?我猜,一定是关于流月城的吧。”
                              沈夜抬眼,“恩,也算是吧。”
                              乐无异顿了一下,“那,在你的梦里,师父一定没有收我为徒吧,”沮丧道,“你一直都很讨厌我。”
                              “不知道。”
                              乐无异惊讶抬头,沈夜缓缓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那管骨笛并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差那么一点儿,他就沉迷在幻境里,再也醒不过来了,却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就那么一点点。
                              那样美的梦境,没有病痛,没有生死的诀别,没有……背叛……
                              他们都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乐无异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但是好奇心这个东西真的无法遏制,他咳了一声,殷勤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不是你做的梦吗?”
                              沈夜保持沉默。
                              好奇心远远超过肉包的乐无异联想到自己摆弄苍穹之冕时做的个梦,继续探口风,“难道你做的是关于别人的梦?”
                              沈夜顿了一下,乐无异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他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了重点,沈夜抱起小团子,漫不经心的望着远方,嘴角攒出一丝笑意,“是的,是关于别人的。”
                              那个吞噬人心的幻境中,沈夜有一个弟子谢衣,谢衣偃术超绝灵力亦超绝,继承了烈山部下一任大祭司,沈夜和谢衣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袍,笑着共饮一坛烈酒,透过茂密的钜木,月辉亮如昼。
                              沈夜低声重复道:“那是一个,关于他们的,好梦。”
                              乐无异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能理解,不过,乐无异觉得这很正常,如果他能理解沈夜那才是不正常了。
                              乐无异正常的追上沈夜,一同走出林子,忽然道:“太师父,刚才你见到我的时候,很开心吗?”
                              沈夜漆黑的眸子落在乐无异身上,平静道:“认错人了。”
                              “…………”
                              得到回答的乐无异沉默了一路,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在心里愤怒且丢脸的打了一套螳螂拳,若不是因为沈夜一遇到他就笑得一脸欣喜,他怎么可能这么丢人的往沈夜冷屁股上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出了林子,在明亮的月色下,沈夜看清乐无异诡异的脸色,以为乐无异是因为他把他错认为别人而闹脾气,蔼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叫乐无异,是我的徒孙。”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认识你,你不用这么难过。”
                              “……”


                            75楼2014-02-22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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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七、
                              死生之间里一片虚无,似乎连时间都不再流逝,夏夷则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几天几个月,或许仅仅只有几个小时。
                                昭平公主重新陷入沉睡,大皇子倚树而坐。
                                夏夷则坐在花树的另一侧,眼皮越来越沉重,水镜兀自演着诸多过往,紫袍的小皇子递给小娃娃一块糕,红妆女子在众人的拥簇中缓步走来。
                                “母亲……”
                                脑海里闪过许多模糊片段,最后定格在紫袍小皇子咬牙趴在地上,眼角含着泪花。
                                不知晓是入睡前一瞬还是醒来那一瞬,他听到大皇子轻声道:“睡吧,醒了就有人来接你了。”
                              夏夷则不喜欢李崇业,一直都不喜欢,朦朦胧胧的听到李崇业假惺惺的叹气,“总算听到你说了一句真话,不过我,”夏夷则屏息凝神听着转折,“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你。”
                                夏夷则:“……”
                                他觉着得感情受到了欺骗。
                                夏夷则靠着树摆正身子,正要表达一些激烈的情绪,大皇子紫色的袍袖一展,水镜再度立了起来,大皇子的手指按在虚幻的镜面上,慢条斯理道:“你师尊正在找你。”挑起眼角看他,“回去之后,给李崇安带句话,‘我的东西总是要还给我的’。”脸上平平淡淡的,将语气里的浓烈情绪掩得不现分毫。
                                光滑的镜面上,衣衫飘飘的清和真人急促的穿过长长的墓道,轻轻的脚步声浅浅的呼吸仿佛近在耳边清晰可闻。
                                夏夷则震惊的看着素来文雅的师尊趁夜潜入皇陵。
                                大皇子撑着腮,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望着夏夷则,夏夷则解释道,“师尊他可能只是想再看看我。”
                                “哦。”
                                语气太过于平淡,夏夷则觉得李崇业显然是不相信……
                                ……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
                                随着清和走入,壮观的陵墓一一展现在面前,里面……
                                里面有多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宝物,夏夷则在心里捏紧了拳头,清和真人却一反常态,对那些宝物视而不见,径自往前走去。
                                大皇子讲解道:“你遭暗杀死于战场,算是为国捐躯,你下葬那一日,排场很大。”唔了一声续道:“说起这个,我隐约记得你钟情的女子似乎是个绿衫的女子,怎的而今为你戴孝守灵却是个女天罡,我虽记得不太清楚,但她们脸的差别实在太大,我实在无法把她们当一个人。”
                                “虽然我很少接触昭平公主,但是她现在的模样和宫中流传的画像差别也的确很大,你不是也告诉我她们是一个人。”
                                大皇子脸上依旧挂着让夏夷则很不适应的笑,面对着这样的笑容,夏夷则觉得他此刻就像一个偷偷摸摸把不会读的书烧了却一抬头发现夫子正站在他面前的小孩子,夏夷则不自觉的挺直脊背,气势满满道:“所以,长得像不像并不是什么需要投注的要点。”
                                说完之后,夏夷则对自己十分疑惑,他为什么要心虚?他并没有想过要享齐人之福啊!


                              76楼2014-02-22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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