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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古文】《情彀》(主角:杨枫灵、怜筝公主、惜琴公主)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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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前尘不记后事休提风月祭,世事大梦算尽机关未必
114、 第十二章 前尘不记后事休提风月祭,世事大梦算尽机关未必赢3 ...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还是把怜筝以及濮历沐还有齐恒的内容挪到下章去了。。。。怎么说呢,感觉这段只要有她们两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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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本章配乐——若相惜
  3
骄阳似火,旌旗猎猎,“民”字旗号遮天蔽日,威风赫赫。
青甲士卒马前回报:“陛下,扬州城破,当如何?”
马上女子长发披散,迎风飘舞,唇角的笑容带着讥诮与自得。她抽出腰间长剑,剑指苍穹,高声喝道:“杀!”
她身后的千万士兵随着她的长剑举起兵戈,齐声喊道:“杀!”
“杀——”
忽的传来一声啸响,一支金色的羽箭破空而来,直直戳中了那女子胸口,贯胸而过。
女子晃了两晃,颓然落下马来——
“不——”惜琴从梦中醒转,冷汗涔涔,透得中衣湿透,脊背寒凉。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真实得如梦中的箭一般,戳人心房。
枫灵被她惊醒,忙坐起身来,慌忙问道:“怎么了?”
惜琴不说话,只是转过身拥紧了枫灵,死死揽住她的腰,忽的张开口,咬住了枫灵肩头。
枫灵猜到她是梦魇所致,忍痛回抱着她,小声道:“只是梦,只是梦……不怕,只是梦……”她搂着惜琴肩背,不住抚着惜琴的臂膀,亲吻着伊额角轻声安抚,“没事,没事……”
惜琴渐渐平静下来,她松开口,稍稍撤开了身,却又重新钻回了枫灵怀中,将头抵在她胸口,双臂环着她的腰背,紧紧箍住,不肯松手。枫灵把头埋进她的发丝,胳膊紧贴着她的肌肤,手上依然轻轻抚着。
“枫灵,我鲜工诗书,却记得幼时曾读过一个故事,开篇的作者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惜琴迟疑片刻,回忆着下面的句子。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以复生者,皆非情至也。”枫灵轻声抢白,与惜琴念完了整段话,低头想了想,补充道,“《牡丹亭》。”
惜琴点头道:“可是你说,人只有一条命,哪能轻易寻死,死了又如何复生?”
“说的是,所以呢——?”枫灵抚着她的头发探问道。
惜琴抬起头,伸手摩挲着枫灵的脸颊,声音有些干涩:“这场仗,你必须活着走到最后,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取。”
枫灵低下头仔细看着她,想借着月光看清她的表情,但努力分辨,也只看得清一双晶莹闪动的明眸。
她低下头,亲吻惜琴的眼睛,吮去即将溢出的泪水。她伸出手,寻到了惜琴因出汗而冰凉的手掌,紧紧握住,用手心的温度去让它变得暖和:“嗯,我的命是你的。”
怀里的美人本就是温香软玉,此刻声音更是软濡得几乎让人心碎:“你是我的,从头到脚,从身到心,都是我的。”
枫灵的回应苍白而喑哑:“那你呢?”
“我是你的……”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依偎着,各自叙叙地说着什么,是情话,也是傻话。虽是困得睁不开双眼,倦得分不开牙齿,却还是硬撑着说些有聊无聊的故事。
不知是谁先触了谁的唇,不知是谁先夺了谁的吻,不知是谁的指掌先滑入了谁松脱的衣衫,却知道彼此胸腔里跳动着同样灼热的心,心中是同样的舍不得。
就好像是两只孤魂野鬼,只要天一亮,便会为日光所杀,魂飞魄散,忙趁着最后的黑夜时分为非作歹,好耗尽所有的癫狂。
三天时光,实在是一场短得不能再短的春梦。
天终究还是亮了。
枫灵让惜琴再小睡片刻,惜琴却执意起身,枫灵无奈,便帮着她展开衣衫,由着她穿戴齐整。
她抱着胳膊站在炉灶边,瞧着枫灵为自己准备早膳。
她安心地闭了眼,由着枫灵为自己勾画眉眼。
她临水照镜,等着枫灵给她的长发插好碧玉簪。
炊烟渐散,夕阳残照,笛声唱晚。
溪水畔,惜琴一手握住枫灵的手,一手挑着她下巴调戏道:“小娘子将本宫伺候得如此周全,我舍不得离开你了怎么办?”说着说着,手便顺着领口向下滑去。
枫灵及时地抓下她的手,不假思索道:“舍不得离开,就不要离开,可好?”
惜琴心头一烫,转过脸去,静静看着溪水东流,极目望去,却看不到水流的尽头。她轻声长叹:“你也就是说说罢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枫灵,还是她,实在是没有足够的立场和资格,也没有足够的狠心抛下一切仇怨,来给谁一个保证。
枫灵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我们走吧。”
惜琴拽着枫灵的手站起身,她望着枫灵的眸子,缓缓眨了眨眼,偏过头去,沉沉地点了头,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
“烈风”看不懂主人严肃的神情,却感受得到两个主人沉重的心思,奔行的时候也加了几分小心。所幸,和来时不同的是,红衣主人是被拥在白衣主人怀里的,叫它不必像来时那边担心跑得太快会将哪个人摔下来。
来时路漫长,归时却又嫌太短。
月光下,瞧见了窦家旌旗时,惜琴明显感觉到枫灵收紧了怀抱,她便也握紧了枫灵揽着缰绳的手。
明明都是不舍。
在离着窦家营帐还有一里地的地方,枫灵将惜琴扶下了马:“就到这里吧。”
两人默默对望,各自不语,却又都盼着对方开口说些什么。
终于,枫灵叹了口气,走上前托起惜琴的脸。惜琴喉头哽了一下,合上了眼,屏住了气。枫灵微微侧过头,缓缓凑近,将干燥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虽是月色清亮,总还是漆黑如墨的夜,容得下一个缱绻留恋的吻。
唇齿相交结处,自是缠绵,滑出的舌尖在唇瓣上轻轻舔舐,慢慢顶破了牙关,寻到了另一条温滑的舌,却还来不及共舞,便冷不防被人死死咬住了下唇,痛得揪心。
惜琴猛地退了几步,轻快地舔了舔唇,摇头道:“杨枫灵,我不会再上当。”
枫灵亦苦笑着退后,吐掉了舌下压着的药丸,两人之间隔着几乎一丈的距离。唇上湿润腥涩,隐隐作痛。惜琴下口向来极狠,一如她素来吻得极烈。
枫灵眉目含笑,却是笑意苦涩,她轻轻揩去唇上的血迹::“我知道这招不可能第二次用在你身上,只是想试试——我只是想自私一回。”
惜琴冷俏的面庞矜傲而又无奈,她摇着头:“杨枫灵,不要用你对付怜筝的法子对付我,也不要妄想能把我隔绝在战场之外。一边是我舍生忘死爱的人,一边是给了我性命的父亲,你若是以为让我逃避便是最好,倒不如现在就痛痛快快和我一决生死!”
“惜琴,那为何你会让我继续复国?”枫灵直直望着惜琴,“虽是短短三日,但你有无数个机会轻易制住我,幽禁我,甚至取我性命——若是从前,我想你会如此打算的。可如今,你偏偏放过我,允许我站到你的对面去,与你为敌——”枫灵顿了顿,缓缓道“为什么?”
惜琴笑得骄傲而凄楚:“因为我也知道,同样的谋算,第一次都没有成功,又怎么能第二次用在你身上?”
秋风拂动她的长发,带起了薄如蝉翼的轻纱,峨眉月下,清亮的月光在她眼中跳动,将那狐狸一般的眉眼照得愈发妖艳:“而且我不希望,我最爱的人带着憾恨过下半辈子——”
枫灵禁不住上前几步,惜琴却步步后退,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枫灵只得驻足:“宁可与我为敌?”
“不,你不是与我为敌,是与南国为敌。”惜琴顿了顿,“杨枫灵,你知道,我爱你,就算我会恨你,也抹不去我爱你的事实——我只希望好生想上一想,你是否希望我恨你,如你恨我父亲那般恨你。”
枫灵被惜琴这番话镇住,话中深意太多,叫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本是沉静的眼神惊起了一片波澜,她不敢直视惜琴的眼神,只得别过头去,借以躲避惜琴直白的目光。
惜琴的声音铿锵有力:“杨枫灵,成王败寇,这天下原本就是你杨家的,你若想夺回江山,只要你有本事,就凭着你的本事来取!真打到南国来,战场相逢,两军对阵,我亦不会手软。”
惜琴转过身,背对着枫灵,双目盯着眼前的虚空:“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必须活着走到最后——哪怕,哪怕最后我们站在沙场的两端——”她稍稍转过头,深深望了枫灵一眼,“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取。”
话音落下,惜琴向南国军营走去,步伐执着,头也不回,只剩下枫灵愣愣呆立在原地,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IP属地:云南409楼2013-11-17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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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任性的人,真是好赌的人。她又一次,赌上了枫灵对她的情。只是这次的筹码,似乎太大了些。
    枫灵望着惜琴步步远去的背影,许久没缓过神来,她的臂弯间还残存着惜琴的温度,她的周遭还环着惜琴的气息,一切一切,恍然如梦。
    自打算复国以来,虽总是矛盾踌躇,却是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
    呵,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招了,这是——
    欲擒故纵?以进为退?
    枫灵低头想了想,兵法里找不出哪个单独的计谋可以形容惜琴的决定。
    有的仗,是不需要用计的,因为,毫无道理可言。
    【第十二章•梦•完】
    ☆、第十三章 破镜能圆断剑能复心何若,踏遍千山画尽观音难成佛
    115、第十三章 破镜能圆断剑能复心何若,踏遍千山画尽观音难成佛1 ...
      图绘江山万里河,朔风吹却露凝蓑。
      落英百结留无意,寒枝拣遍栖不得。
      雨夜酒中听箫鼓,残宵梦里忆倾国。
      笔走龙蛇墨锋血,画尽观音难成佛。
    1
    洛阳南,白云山上。尽管外面的世界已然翻天覆地,可深山之中的白云禅院仿佛不曾受过俗世浸染一般,仍是雷打不动的晨钟暮鼓,整日里念经的嗡嗡声和木鱼的脆响混杂在一起。不知不觉,便从早念到了晚,待到夜尽天明,天蒙蒙亮,星月未退之时,又开始了一日的轮回。
    黎明时分,修行的化外之人便已经醒了。正是深秋,山高风疾,吹得人有些头疼,除了林间不住呼啸的风声,整间禅院都呈现出一派静谧的祥和氛围,只偶尔听得出风声里有咯咯哒哒的念珠转动。
    禅院后院的一处隐蔽居所之中,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居士跪在蒲团上,缓缓转动着念珠,姣好的面容平和安详,薄薄的嘴唇轻巧地起落开合:“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
    《地藏经》讲的是因缘果报,用以使亡灵超脱。也不知,她在此念了十余年的经,可曾使得自己超脱。
    “譬如工画师,分布诸彩色,虚妄取异相,大种无差别……心中无彩画,彩画中无心,然不离于心……”
    一丝轻微的响动打断了她的吟诵,她停止了吟诵,淡然循着那声响来源望去,只瞧见自己房中灰色的泥墙。
    “若居士……”旁边侍候的女子觉察到主人的异样,忙上前来。
    若居士摇了摇头,挥手让她退下,自己亲自起身披上了御寒的披风。侍女领会地开了门,一道冰凉的山风灌入房中,攫去了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些许温暖。
    若居士没有在意,只是向着那异响的屋子走去。
    房中传来青年女子倔强的声音:“我要下山”
    男子的声响深沉而坚决:“不可以。”
    怜筝消瘦的面容透着些许苍白,她一边将包裹系在身上,一边沉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她对面的健朗男子正是叶寂然,仍是一脸冷峻模样,却看得出满是关切:“如今洛阳陷落,你哥哥偏安长安,局势不明,山下太过危险。”他本是来给她送早餐的,不想一进门便看见她收拾细软准备离去。
    怜筝摇了摇头:“你可曾下山查探过?未曾查探便说局势不明?就算是局势不明,我又岂能苟且偷安?”
    叶寂然拧眉直视着怜筝的眼睛,过了片刻,才平和开口:“公主,便是你下了山,又能做些什么?”
    怜筝不解地望着叶寂然,不假思索道:“也许我做不了什么,但我总要做些什么。”
    叶寂然摇摇头:“你是女儿家,战场上拼杀的事轮不到你,你命该如此,你还是待在这里好些。”说罢,他放下托盘,折身出房,一手拿过了准备加在门上的落锁。
    “叶大哥!”怜筝在身后大声呼唤。
    叶寂脚步停滞,转过身来,眉峰凝聚,他盯着怜筝的眸子,低声痛呼:“……怜筝!”怜筝手中的宝剑锋芒贴在他的脖子上,冰凉侵入肌肤,寒了身体,也寒了心。
    怜筝眼眸中漾漾闪着水光:“叶大哥,什么叫命该如此?!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置身事外,我做不到听任命运安排做个局外人。你若不愿从我而去,我便由着你留在此处。你若强留我于此,我定然走不脱,我的剑伤不了你,可我会以死相抗!”
    叶寂然自知自己只需运气防身便可将怜筝的剑弹开,亦可轻易把怜筝制服,让她再陷入昏睡。可他最终没有动作,只垂下眼,兀自沉默。自田谦将怜筝药倒,叶寂然将她带到这白云山上,不知不觉已然过了月余,山外形势确实混乱,但总藏在此处也不是长久之计,叶寂然思索了一阵,开口道:“等一会儿,天色再亮一些,我与你一道下山。”
    怜筝又惊又喜,忙收了剑,小心揩去了眼角的泪,满怀期望地看着叶寂然。
    叶寂然转过身,坚毅的嘴角微微放松,带出一个苦涩的笑意。他没有告诉怜筝那日挟持她的是田谦,怜筝自然无从得知杨枫灵与这场叛乱莫大的关联。
    有些事情,因果造化,还是需要局中人自己去了解堪明。
    若居士悄然偏过身子,拽着念珠到了院落中央,低声念着经。
    叶寂然经过她身侧,礼节性地合十行礼,低下头的时候,却听到这个当日说服禅院主人收容了他和怜筝的中年妇人低声吟诵:“……譬如工画师,不能知自心,而由心故画,诸法性如是……”
    叶寂然一愣,因为觉得自己杀业太重,他向来远离佛道,自是不知这中年妇人说的是什么。他不明就里地直起身,看到那妇人自顾自地回了房,几乎是同时,怜筝蹦跳着出来到了他身边揽住他胳膊:“叶大哥,现在天已经很亮了,我们走吧。”
    叶寂然无暇多想,见怜筝如此急切,只得点了点头,随意收拾了一些干粮便向着院主告辞。
    两人正要出门,一个小沙弥追了上来,递给两人一个包裹,说是怜筝的故人相赠:“……有句话要带给这位檀越,若是迷惘错乱,不妨再回此处,参佛未必能解决万事万物,却可以暂得安宁。”
    怜筝翻了翻那包裹,见到一本医书和若干常备药物,只当是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的师父贺仲所送,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向小沙弥道了谢,又向着白云禅院拜了两拜,便与叶寂然出了禅院,向山下走去。
    空旷的禅院如往常一般,回荡着念经的嗡嗡声和木鱼的咚咚声响。
    若居士的念珠再次停止了转动,她徐徐抬首,淡然地看了看来人,沉声道:“玄衿先生,久违了。”
    来人穿着一身破道袍,一身庙祝装扮,正是玄衿,他谦和微笑着摇了摇头:“夫人不要这么称我,实在是折煞了玄衿的福气,叫我玄衿就好。”
    若居士莞尔一笑,吩咐人看茶,轻轻抬手,示意玄衿落座。
    玄衿拘谨地寻了蒲团坐下,看着若居士面前的经卷:“夫人这么多年仍是在读这一本经,怕是早已经倒背如流了罢。”
    若居士不回答,轻轻转动着念珠,许久,方才开口问道:“先生此番来,又是要告诉我什么坏消息?”
    “夫人怎么这样讲,莫非玄衿是祸星,每次都给您带的是坏消息?”玄衿捧着茶盏,笑得憨实,口气亦是忠厚,只是言辞之间似乎带着些狡黠味道。
    “二十年前,你告诉我苏若枫不是死于杨尚文之手;四年前,你告诉我贺仲到了白云山,又告诉我我的金风玉露出了问题;三年前,你告诉我玄衫和齐公贤都要死了;上次,你告诉我杨尚文要死了,这回,是又要出什么事了?还是,又有谁要死了?”
    玄衿宽厚一笑:“夫人,这次历劫的人可不像前几个人那般与夫人没什么关系。”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把曾经叱咤风云的齐公贤和玄衫都捻做了尘埃。
    “我已经是半个化外之人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与我有关系?”若居士不为所动,仍是一脸平和。
    玄衿毕恭毕敬答道:“您的女儿,怜筝公主。”
    若居士半抬眼皮:“你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玄衿老实道:“山高路险,公主和那男子怕是还没到山下,只要夫人派人去追,以皇后身份相要,定然是可以将公主留在山上,免去此劫的。”
    若居士没有搭腔,许久,方才轻声细语问道:“这死生寂灭,劫难因由,玄衿先生每次都是算出来的么?”
    玄衿笑道:“自然是算出来的,总不能——是小道下手安排的吧。”
    若居士抬起眼来,侧首看向玄衿,这是今次相见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眼看向玄衿。她忽的笑了:“既然她命该如此,便让她去死好了,与我何干?”虽是面容清柔,却是笑意妩媚,与她一身寡素的居士袍十分不搭。
    玄衿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转瞬间又变作了平和,他憨憨一笑:“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夫人果然得法之人,小道这心操得不应该,不应该,哈哈。”笑声渐渐变高,玄衿向着若居士施礼告辞,不再多留。
    若居士合了眼,继续转起了念珠,但口中念念有词的,却不是接着方才的那段经文:“既然只要我配合便可留她性命,又何妨让她自己去看看,自己本来的命是怎生模样?”她的唇角渐渐浮起一个嘲谑的笑容来,“什么叫命该如此?!”
      


    IP属地:云南410楼2013-11-17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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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晌午时分,看不见秋阳朗照,却看得满天阴霾,阴云滚滚,黑压压地迫在坚固的城池边上。寒风乍起,吹得林木间的蛛网猛烈抖动。山林间树叶簌簌沙沙,伴着啸啸风声,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噼噼啪啪的雨声落在屋瓦之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
      尚毓尘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小心活动了下膝盖,颇有些怅然地挑了挑纤细的眉毛,眼见着年纪轻轻便因为那腿伤落下病根,还真是叫人无奈。玄令史跟着她停住,小心把撑着的竹骨油伞又往她身边挪了挪。
      杨枫灵前夜归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闷声不吭地看书,也不问阵前的状况,仿佛避世一般。问她可有什么退兵之计,也都不说,只暧昧地答了一句“守得住就行”,随后继续看书。只是看书的间隙,会抬起头,站起身,环顾一屋的画像,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默然静立,不言不语。
      泥土的清香迎面扑来,尚毓尘皱了皱眉,轻轻嗅着那泥土之外的香味,桂花香。
      天香阁的桂花被打落一地,又在脚下零落成泥。
      她忽然想到当初无名客栈里,枫灵自信满满地告诉她,所谓木樨,不过她两人耳。
      如今,正是风雨欲来的关口了。
      她打起精神,大步迈进天香阁,高声道:“南国退兵了。”玄令史悄然收了伞,退到书房之外。
      杨枫灵头也不抬:“嗯,早晚都会退。”
      尚毓尘冷哼一声:“你这美人计还真是好使得很。”说罢转了头不去看杨枫灵,顺手拿过茶具煮茶。她仍是记恨那“锦囊之仇”,加上杨枫灵这不知道又起了哪门子疑心病不搭理人的性子,叫她摆不出好脸色来。
      枫灵仍是不抬头,不紧不慢说道:“我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云贵士兵此来本就是奇袭,粮草辎重不多,就算围城也围不了几日,最多是有些叨扰罢了。”
      尚毓尘拉着脸,瞥了一眼杨枫灵,又飞快地把头扭开,把茶壶架在了炉火上,蓦然觉得膝盖一阵疼痛,不由痛得五官变了形,踉跄坐下。
      枫灵转脸看向她,眉毛凝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放下书,到了尚毓尘身边,蹲下.身子,将手覆在她膝盖上:“又疼了?”
      “一变天就疼。”尚毓尘弱声道。
      枫灵搓了搓手,运气集于掌心,又将手覆了上去,轻轻帮她按了按:“把腿往炉火那边转转。”
      膝盖上传来阵阵暖意,叫疼痛的关节轻松了许多。尚毓尘渐渐舒展了眉头,表情也柔和了起来。
      枫灵唤下人拿来了厚实的鹿皮褥子,给尚毓尘铺好:“这筋骨上的毛病还是得去根儿才好,一年到头天变得像娃儿面,哪能总扛着?”
      尚毓尘盈盈一笑,把手交叠放在褥子上:“天变得是快,可也比不上人心变得快。”她一直盯着枫灵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别有用意。
      枫灵似是被说到了痛处,站直了身子,眼神错开,移向了别处。
      尚毓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回来将近两天,方才才是第一次正眼看我、与我讲话,又总是皱着眉头,一副疑心病模样。你是不是有心事,还是——你,动摇了?”话音落下,尚毓尘不再多说,只仰着头,看着丝丝光线从她身后透过来,映出了她身子的轮廓形影。
      许久,枫灵转过头来,低头看向尚毓尘。她脸上挂着的是她一贯讥诮却平静神情,目光深邃,深不见底,可又因着眼睛的缘故天然带着一丝媚意。枫灵缓慢而笃定地摇了摇头:“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我累得太多人入了这场局,事态已然容不得我有半点动摇之意。”
      “那到底是怎了?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尚毓尘不得其解。
      煮水的黑色铁壶在炉火上噗噗响动,枫灵背过身子,把水壶提起来,放在一旁,从茶叶罐中取出茶叶来,轻轻嗅了嗅,搁进了茶壶中。
      尚毓尘不悦:“你若是不愿说,就罢了。”
      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两人都住了声,不说话。
      一时间,房中只听得到沏茶时滚水注入,和瓷器磕碰的声响。
      普洱的香气缓缓溢了出来,尚毓尘合上眼,想象着茶叶在壶中翻滚伸展的模样,不去与杨枫灵致气。
      枫灵折出两杯茶来,分了尚毓尘一杯,双手捧着茶杯到了房檐下,看着房檐上的水珠落下来。雨停了,可残留的水珠仍如断线珠子一般,点点滴滴。
      她忽的伸出手去,让水珠滚落掌心,沉声吟道:“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尚毓尘听得分明,心思一凝。她缓缓将杯中茶喝了,升起的白雾蒙住了她的脸,却是暖润的舒适。
      枫灵忽的转过身:“郡主,有事请教。”
      “哦?”尚毓尘双手抱着茶杯,笑道,“天下事竟然还有什么是你需要向我请教的?说来看看。”
      枫灵犹豫一下,看得出心中矛盾:“你对易容之事,可有了解?”
      尚毓尘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为何问我这等问题?”
      枫灵敏锐
        地将尚毓尘每个神色变化记在心里:“当初郡主赠我假髭,似是对易容有些了解,想起此事,顺便问问。”
      “真的?”尚毓尘狐疑问道。
      枫灵坦然颔首:“只是问问。”
      尚毓尘一笑,放下茶杯:“那便没必要说了。”
      枫灵忙道:“嗳——事关重大,别闹,你与我说说吧——我想知道,可有哪门哪派精于此道,以人皮面具乔装。”
      尚毓尘见向来拿捏有度的枫灵有些不一般的急切,这才侃侃道:“所谓易容,有法者三,一为乔装改扮,这个你都会,我便不说了——二为刀改,此法风险太高,我知之不多——三便是面具,其中又以人皮面具最难。我对易容所知乃是缘自青城派,而青城派只是会第一种,还是缘自终南山一派学来的皮毛,江湖之中大多也就是乔装改扮,恐怕你想问的,也只有终南山一派才有了。”
      “终南山一派?”枫灵有些不解。
      尚毓尘又端起了茶杯,在茶汤面上吹气一阵褶皱,舒服地叹息道:“只知道是那边儿传来的,再具体我也不清楚了。”
      枫灵又追问了几句,可尚毓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肯再说了。枫灵只得作罢,闭口不再提此事,又站在檐下,不知道在看什么景色。
      忽然的沉寂让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尚毓尘蓦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唤道:“玄令史,将那日送来的什物拿来。”


      IP属地:云南411楼2013-11-17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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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怎么那么喜欢看尚郡主打趣枫灵啊,哈哈,上次是因为见到惜琴揶揄枫灵,这次又拿怜筝开刷,哈,郡主真是可爱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17楼2013-11-18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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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有一点要说明下
          这个文中经常出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晋江那边文的原作者,写在文里的话
          可不是我要说的话,所有的文字,我只是复制粘贴,没有改动任何东西
          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 与我无关,我只是搬运工


          IP属地:云南418楼2013-11-18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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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此人一身破旧道袍,扮作庙祝打扮,新蓄了短须,一脸忠厚之相,来的正是玄衿。
            这是他在忘尘观出家以来头一遭进云阳洞,不由得东瞧西看,煞是新奇。洞中实在温暖得令人惬意,他寻了块平整地方,放下背上的背篓,取出些许干粮,又拿出个酒葫芦,直接扔到了温泉里,让这天然温汤给他温酒。
            过了片刻,他平身躺好,从水中掏出酒葫芦,小口抿着,又剥开几粒花生扔到嘴里。正舒适间,怀中窸窸窣窣有东西滑落,他忙伸手去捞,手忙脚乱中,酒葫芦噗通掉进了温泉之中,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便沉了下去。霎时间,满池子都是浓烈的酒香。玄衿神思一晃,定睛瞧着从自己怀中滑出的东西,竟是他数日前在邻水县为枫灵算卦拿到的铜板。他盘腿坐起身来,屈指算了算,脸上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啧啧啧,不动不占,我说这位‘小少爷’,你这是又动了哪门子心思?”
            他自言自语着,仰起头来东瞧瞧西看看,挠了挠头,似乎无所适从一般,看着看着,他的目光终于定在了燃着火的铁桶上。
            “咦,泽中火……”玄衿好奇地盯着那桶中黑糊糊的油状物,忽的眼前一亮,猛火油便是石油,石油为泽中之火,如今呈离上兑下之卦象——
            “火泽睽!”玄衿的眉头锁紧,脸色也略微发暗,不住叹道:“啧啧啧,糟糕糟糕,离者为中女,兑者为少女,‘二女同居勾心火,两厢情愿隔恩仇。异中求同乱心性,千里运筹失准头’——下下卦,下下卦!”他面色严峻地捋了捋短短的胡须,好像在思索对策一般,不动声色地踱步向那火盆走去。温泉周遭的岩石粗糙而又圆滑,若是走在上面,需得小心翼翼才是。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一不小心,滑了步子,似乎是不经意地脚尖一勾,便踢飞了那火盆。温泉为地热所成,成离下之势,石油堕入其中,则兑离颠倒,形式互易,变作兑上离下的卦象。他故作随意,却暗中强改卦象,欲将那火泽睽的下下卦变作泽火革的上上之卦,好叫杨枫灵行事理智,用情专注,免得节外生枝。
            没料到,火盆掉入温泉之中,非但未灭,反而燃得更旺盛了,黑乎乎的猛火油铺满了热气蒸腾的水面,在水面上旺盛燃烧了起来。
            ……
            冰魄天寒,枫灵中过这毒,多亏自己凭着那莫名其妙的血咒,有着自行解毒的本事,否则,就算靠着莲儿舍身偎寒挺过了半夜,也捱不到天明。
            怜筝已经冻得失去知觉,虽然身上盖着三床厚实的棉被,却仍是在昏迷中瑟瑟发抖,枫灵不敢再加棉被,免得迫着了呼吸,反是不好。怜筝床边已经放了许多个火盆,炉火烧得甚旺,下人搬了不下十床被褥放在一旁备用。如许多的器具,却也只能起到保温的效果罢了,若是身子不能自行生热,而怜筝又不能解毒,定然是性命危矣。
            她自然懂得方才尚毓尘话中有话的深意,人自是万物灵长,但总还是万物中的一种动物而已——虽是脆弱不堪,却又有着求生的本能。便是中了毒,失去了意识,运功也聚不起热,总还有一副尚未麻痹的身子。
            昏厥中的怜筝忽的出了声,隐隐约约分得明她说的是——“冷”。
            没有时间让自己发呆了——
            枫灵轻轻合眼,将双臂背在身后,略略松肩,蜀锦长衫的外罩无声无息地缓缓掉落于地。紧闭双眼,眼睛周围因紧张而被勾勒了几道纹路出来,显得憔悴了许多。她强迫自己睁开眼,轻轻解开腰间的缎带,脱下了长袍,亵衣……直到自己周身肌肤全部暴露在微凉却灼热的空气中。
            她走到怜筝身边,坐在床边,迟疑着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相比之下,枫灵的手心暖得发烫。
            溺水的人碰到稻草也会拼命搂住,黑暗中的人看见豆大的光芒也会奋力追逐,寒冷彻骨的人对可碰触到的哪怕些微温暖——也会无比依赖。
            冷暖交汇之间,枫灵已经滑入了丝绵的包裹,在炭火和衾被环绕的灼热中抱住了另一个冰凉的躯体,冰凉得好似记忆中幽州的缠绵冰雪。她打了个寒噤,花了些时间来熟悉这冰凉,又不由自主地闭了双眼,摸索着解开了怜筝的衣襟,轻而易举地触到了比丝绵还要光滑的肌肤,而怜筝也凭着本能向枫灵温热的身体拥了过去,哆哆嗦嗦地在她温热的颈间蹭了蹭,迷糊中辨别出了熟悉的林木清香,唇间溢出了微微颤动的唤声——“是你……”
            枫灵被她蹭得耳根发烫、身子发颤,却不回答,默默闭了眼,干燥的唇瓣稍稍经过舌的润滑便轻巧地从怜筝的脖颈旁滑了过去,带起了一阵战栗——她知道肌肤相亲的感觉,也知道该怎样撩起人心头的火。果然,纤细修长的指尖敏感地捕捉到了怜筝身上骤然出现的细小变化。
            怜筝向后退缩,丝绵一样的柔软身子抗拒着触碰——枫灵将手抚向怜筝的脊背,单手环着,将她拉向自己怀中,把那一团水一样的馨香扣在鼻息之间,她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相信我——怜儿……”
            那一声低哑的呼唤似魔咒一般击得人从头到脚都觉得了一阵发麻,枫灵意识到胸口渐渐湿润,只可惜,怜筝身中寒毒,就连泪水也是冰冰凉凉,冷得人浑身一颤——
            人是奇怪的动物,冷和热的时候,都会颤抖。
            怜筝从未被人如此亲密地碰触,她也未曾想到,仅仅是点到为止的碰触,也会叫自己
              有如此大的反应。她不住颤着,抗拒着,躲避着,却更多地碰到了枫灵温热光滑的肌肤——便又是一阵灼热。她挣扎,却挣不出枫灵的怀抱,任由那芊芊玉指在身上敏感的腰背头颈周游流转,激得她战栗地反弓起身子,气息也乱了起来。
            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她渐渐抬开了沉重的眼皮。莹莹的炭火微光被枫灵的身体遮挡,她只看得清眼前一个黢黑却熟悉的轮廓。
            为什么,看不到你的表情?
            她嗅得到熟悉的气息,听得到紊乱的鼻息和心跳,触得到绵软温暖的躯体,却看不到,她看不到那清隽平和的面孔,看不到那一向静若止水的眸子里在如此暧昧的时刻,是否依然清明如旧。
            有人用干燥的唇瓣吻上了自己的眼睛,低哑的嗓音里满是乞求:“别,别睁开眼,别看我……”
            怜筝顺从地合上眼,却又流了泪,正好被压在眼上的唇吸去。泪珠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冰凉,带上了些许温度,可泪水就是泪水,苦涩的味道,在口中缠绵,久久不散——苦得叫枫灵也忍不住掉泪。
            枫灵也合了眼,摒去所有繁芜念想,心思渐渐安静下来。她轻缓地开口说着什么,呢喃中记不清是什么样的词句,只能从如诗如赋的低吟中听到她反反复复地呼唤着——
            “怜儿——”
            “怜儿……”
            一声声,都是经咒,叫人周身都觉得了酥.麻。
            冥想之中,怜筝觉得有仿佛一条灼热的蛇在自己的经脉中游走,它攀在自己臂上的骨肉之中,缠在交叠的白皙双腿上,游过自己腰间,嚣张的信子舔舐自己的脖颈,使得脆弱的颈部肌肤不安分地突突跳动。它所到之处,血液咕嘟咕嘟地沸腾,渐渐蒸腾起看不清的红雾,由身体中渗透出来,变作了暧昧的浅红,散发着腥涩又混沌的香气。
            潮湿的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混杂了两人自身的气味,笼罩了周身,调动了全身的敏感感官,却又混淆了所有意识。
            她没入了温温凉凉的水中。水从四处涌来,淹没了她的口鼻,壅塞了她的思绪;水从四处涌来,亲吻着她脚尖,在身体的玲珑曲线上溅起温柔的水花;水从四处涌来,化作一条柔软的丝带,把她周身缠裹,在她周围制造出深蓝色的漩涡,将她拖向水底深处……
            身后的火盆炽烈地燃烧着,枫灵在跳跃的火光中看到怜筝的脸,泛着一层水润的光亮,她眉头紧皱,双唇微启,好似沉浸在一个几乎窒息的梦境之中。枫灵长长叹出一口气,伸出手去,轻轻将她的眉头抚平,却被怜筝吻了掌心,炙热而湿润的轻吻。枫灵一愣,缓缓将手移开,艰难地抿了抿嘴唇,她的喉咙干涸得痛了起来,可越是吞咽,就越是干渴。
            她一寸一寸地凑近怜筝的脸颊,肌肤甜香中带着些许酸涩的气息愈发真切,熟悉的干净眉眼笼罩在红光之中,竟然显得妖冶而旖旎。鼻尖从另一个鼻尖侧轻轻擦过,她已经感受到了怜筝的呼吸,却在双唇相交的刹那戛然而止,她紧紧盯着怜筝紧闭的双眼,一寸一寸地远离。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悄然将方才被怜筝吻过的掌心贴在自己唇上,困乏地半闭了眼。手腕上的同心结勒出了一条浅浅的红印。
            既然已经布下了万千硝石,就万万不可再落下明火。
            床边数个铜盆中的炭火“哔哔啵啵”地跳动,赭黄色看起来温暖而安全,虽是火性不羁,却又中规中矩地燃烧着,将周遭的空气烧热,烧到人的身体里,让人得到足以延续生命的温度。
            ……
            云阳洞中,火光冲天,玄衿将满是石油的火盆踢翻到了水中,非但未将火盆中的火熄灭,反而使得黑色的石油蔓延了整个水面,整个温泉浴池都烧了起来,看样子,不把那水上的浮油烧光,火势不会减弱。
            火光将玄衿的脸映照得通红,他因惊诧而张大了嘴,但旋即醒过神来,轻轻掐算,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头:“这火油虽杂质颇多,却经过提炼,较为纯粹,故而轻于水,故而如今水火不交,离上坎下,反成火水未济之象。”
            想通了关节,玄衿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如初,虽未达到“泽火革”那般圆满,但总算卜出了个中下卦,至少,那位性情摇摆的主儿不会轻易“异中求同”,贪恋儿女私情而忘了复国本分。但“火水未济”此卦意在“未竟”,意味着所谋之事功败垂成,想到这里,着实令人心下一沉。
            正是关键处,若是应了卦,这些年可真是白费了功夫。玄衿表情未变,低头又是一番掐算,算至关键处脑海中电光石火般地一闪,顿时了然,不由得一笑,他轻快地踏出了云阳洞,登上一块高石,又朝着东北方向望去,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苏——若——枫——”
            ……
            一夜无眠,直到枫灵在半梦半醒之间耳尖地听到了尚毓尘的跫音,才恍然觉察到窗外的颜色已经由沉沉的墨染漆黑骤然变作了水渲浅蓝。枫灵坐起身,衾被从身上滑落,露出了大半个身子,她转过头看向怜筝,却发现后者迷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枫灵没有觉得窘迫,似乎因为缺少睡眠而迟钝了感官,她弓起身子,垂首在怜筝汗津津的额上落下一吻,轻轻浅浅,却又痴痴缠缠:“睡吧……”
            怜筝默默合上眼,不言不语,呼吸平稳,如堕深眠:“杨枫灵……你究竟是什么人……”
            尚毓尘去药房取了药,浅尝了一口,松了口气,便匆忙端着药去寻杨枫灵。她小声喝止了守在厢房外的通禀,正推门而入的时候,一床薄薄的锦被铺天盖地地袭来,险些叫她仰面倒地,幸好她还算机灵地退了一步,那锦被砸在门框上,无力地落了地。尚毓尘在门口跺了跺脚,恢复了满不在乎的调子,轻声一哂,高声道:“个背死的,碰洒了药你就开心咯!”话音落下,一只脚已经迈入门槛。
            她平安进了门,没再受到锦被攻击,放好药碗转过身,眼前看到的,是衣冠齐楚面色不虞的杨枫灵。
            尚毓尘有些失望,却挑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向她身后的怜筝看去,笑得煞是妩媚。
            枫灵被她那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刺痛,沉默着径直走到她身边,不看她,只端了浓稠的药汁轻轻嗅了嗅,就又折身回了床边把熟睡模样的怜筝扶起来,慢慢喂她喝了药。
            尚毓尘见火盆大多熄灭,忙叫了下人更换炭火,借故到了床边,一双眼睛扫来扫去。
            枫灵喂完了药,抓起怜筝手腕号脉,觉得脉象平稳了许多,血液流得通畅,掌心有了温度,说明经脉通了。她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缓过神来瞧见尚毓尘乱飘的眼神不由得挑了眉毛,拖拽着她出了门。
            两人到了庭院中,初春的早晨仍是料峭,清冷寒凉,浅淡的白雾随着朱唇开合飘散——“你在床边鬼鬼祟祟地是在看什么?”枫灵仍是皱着眉,古怪地看着尚毓尘。


            IP属地:云南426楼2013-11-18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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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期待已久的 枫灵 怜筝 JQ 片段已经来了
              为了救中毒的怜筝,枫灵就和怜筝。。。咳咳。。。呵呵。。。
              至于两人之间什么是发生的,什么是没有发生的,请大家自行想象,哈哈


              IP属地:云南428楼2013-11-18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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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绕来绕去地围着自己,枫灵干脆回转了身,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两人对望着各自不语,点点暧昧气息在微凉的夜色中漾开。一阵微风拂过,枫灵忽的伸出一只手去,想帮她制住一绺乱舞的发丝,却终究忍住了,将那手高高举起的同时伸直了另一只胳膊,僵直而突兀地伸了个懒腰,脸上的表情刻意地舒缓放松。
                “……”怜筝只是看着她僵硬的动作不说话。
                “……我去睡了,你也好好睡一觉吧……我知道,你也累。”
                这边两人低语,隔着重重树影,爱笙和尚毓尘在暗处一齐打量着那两人的表情变化,直到怜筝重新回了房,枫灵也一步三驻地回了布义阁之后,这暗里两人仍是盯着那空旷的园子,都是不语。
                “女——王——殿下……”尚毓尘的声音中规中矩,收敛了往日的轻佻和调侃。
                爱笙转过身,浮出一个笑来,却是不看她:“郡主追上我,就是为了打趣我?”
                尚毓尘摇头:“岂敢岂敢,殿下的名头,乃是实至名归,就算那杨枫灵当不得女帝,但殿下的王位,确是稳妥至极的——虽然,殿下志不在此。”
                爱笙意外地瞟了她一眼,眼珠转了半轮,开口道:“尚郡主,你想要什么?”
                尚毓尘狭长的眼角聚起,透出一丝精光来:“属下不和殿下打机锋,我想要的是——不依靠任何名头、任何人的权势,”她顿了顿,“——绝对的权势。”
                无需有个好的父亲,无需有个能干的哥哥,无需有个称心的丈夫,只需要,有她自己,只需,有个在一条船上的上位者。
                爱笙心头一动,正眼打量了尚毓尘一番。
                “——所以,殿下不必对我怀有敌意,我无需以色奉君,也不屑于此。”尚毓尘仍是恭敬模样,她对着杨枫灵也不曾有过这般虔敬。
                默了半晌,爱笙淡然开口:“不以色奉君,以什么来表明你有用?有这个本事得到那绝对的权势?”
                尚毓尘抿了抿春,这却不是紧张,而是含蓄一笑:“桃花寨的默儿是殿下十年前楔到桃花寨的钉子。”
                爱生气定神闲地压低了一枝梅花:“只是这样?”
                “上善若水……”尚毓尘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多说,垂下眼,躬□:“属下知道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但是属下想知道,殿下你——究竟想要什么?”
                又是半晌静寂,松了那枝梅花,爱笙转身向自己的睡房走去,空气中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来——“我想要的甚是简单——比你多一些,又比你少一些罢了。”
                她忽的驻足,又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尚毓尘:“郡主,可是愿为我效命,听我行事?”
                尚毓尘长揖到地:“固所愿尔。”
                一树寒梅冷凝香。
                翌日,怜筝醒来时,眼前是整个空荡荡的镇南王府。尚毓尘和爱笙上了路,赴荆州,上洛阳,而杨枫灵则带着蜀中所有兵力,不知所踪。
                【第十四章•陨落•二】
                ☆、第十四章 因果循环命中劫终临一死,阴阳相隔尘缘绝尽忘前生
                121、第十四章 因果循环命中劫终临一死,阴阳相隔尘缘绝尽忘前生3 ...
                作者有话要说:<objectclassid="clsid:d27cdb6e-ae6d-11cf-96b8-444553540000" codebase="http://fpdownload.macromedia.com/pub/shockwave/cabs/flash/swflash.cab#version=7,0,0,0"width="250" height="34">
                本章配乐——篆音
                3
                领别人的兵正像带别人的娃,需要一段时间调整磨合。惜琴要带云贵士兵,正是这如继母一般的统帅,向齐恒约了半个月后一齐攻打蜀国,已经是双方可以接受的极限。她本是不明白,为何齐恒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都不肯放手一搏,非要矜持着消磨敌手,徒劳地在关外浪费时间。待入了大明宫之后,才觉察到了杨枫灵的一点用心。
                洛阳陷落之时,陷了大多官兵的家眷,却独独放走了齐氏皇族,莫说是皇后刘小纨,便是一个还未受宠幸的美人都没落下。若是寻常的谋反,制住皇族、立傀儡乃是必经之路,但杨氏这复民的旗号一举出来,便不需要走这个过场,真把皇族拿在手中,反是鸡肋,难以处置,既不能杀之以报国仇,亦不能留之以做要挟。但把他们悉数放出去,放回齐恒身边,便成了一枚消磨对方斗志,牵掣对方万事自保为先的重要棋子。
                哪个行军打仗是拖家带口的?偏偏齐恒就是,偏偏他还是这千军万马的统帅。这必然会打击士卒士气。
                惜琴冥想了一番,冷不丁一个念头钻了出来:若是那杨枫灵落入齐恒情境,会不会为了她窦惜琴而放弃殊死一搏,自甘落败。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惜琴自己否决了,倒不是说她认定了枫灵心狠,只是,这样的情境不大会出现罢了。
                “不过,若是真的有这种情况,那家伙肯为我做到何等地步?”惜琴还是忍不住设想了一下。
                云贵府兵虽多,却没有火炮,这点叫惜琴担忧了一阵子,所幸,云贵府军库中还有不少云梯、回回炮,足以做攻城之用。
                十一月二十,云贵大军开拔,昼夜急行,此次他们仍是绕远,自蜀国东部,经由恭州行军。但入了蜀国后的境况,惜琴预想的大有不同——素来仰仗地利以防守的蜀国并没做太多抵抗,仿佛本就做好了将蜀国拱手相让的准备。惜琴本是和齐恒约定了在二月二之前攻入王都,自蜀国打通南北国通路,再从水路出兵征伐荆州,攻入洛阳,却没想到一路走得这么顺当,不过一个半月的工夫,便到了千里之外的恭州城,此处距离王都锦官城,不过五百里的脚程了。
                恭州城以雾著称,惜琴到的这一日,恰逢着一场大雾,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城垣高厚,却看得清对面放下了护城河上的吊桥,城门洞开。
                空城计?
                惜琴纤眉轻挑,暗自估算了一下,这一路行来都没有多少守军,大多是弃城而逃,大军长驱直入,连云梯石车都还未抬出来,那城池便到了手。如今齐恒已经开始进攻,蜀国本就兵少,这小小嘉定城,想必也没剩多少驻军。但见对方大门洞开,颇有些请君入瓮的意味,她不由得多了个心眼,不敢轻慢。
                惜琴先派了百人纵队入城打探,不出所料,那纵队最后一人入得城去,入了外郭,尚一切正常,但进了内城,便隐没在雾中,半个时辰过去,那纵队有去无回,一片白茫茫之中,只听得到隐隐约约的厮杀声。
                惜琴眸光敛起,不动声色地扬了扬手,止住了身后惶恐的躁动。她吩咐手下点起篝火,在城楼前二百五十步处架起回回炮,放入了掺杂了燃着枯草的石弹,又命弓箭手纷纷列前,燃起了火箭。
                呵,这才是攻城。惜琴冷笑一声,决然挥下手臂。霎时间,石弹投射,火箭齐发,直向恭州城楼而去。
                时间缓缓流逝,大雾渐渐散去,南国暂时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投射,一时间一片安宁。
                此时恭州城已经大门紧闭,恭州城楼上赫然出现了一行人,各自穿着盔甲,那为首的一个看来是恭州太守。他操着一口浓重的蜀音,声色俱厉地谴责南国擅侵他境。
                惜琴不以为然,伸手打了个橛子,立时便有人上前递上弓箭。惜琴凝神静气,提弓拉满了弦,对准了那个用川骂诋毁南国士兵的半百老人。
                鸣镝离弦,发如虎尾,惜琴在弓箭离弦之际虚起目光,又闭上了眼。
                一声轻忽却尖锐的龙吟啸声惊破了她的预想,惜琴猛然睁眼,正瞧见那太守身畔一袭身姿纤细的亮银白甲,日头正高,一时晃了眼。
                有人拔剑斩断了惜琴射去的箭矢,那人戴着银制面具,身穿亮银白甲,站在城楼之上,呈睥睨之势。
                惜琴有些恍惚,久远的记忆告诉自己,那人下一着便是飞身下来,挥着长剑在自己周遭流云戏舞,破了自己一路得胜的气势,却不伤自己分毫。她盔甲之下的蜀绣红衣蓦地灼热起来,仿佛身上燃了一团火。
                但竟是没有成真,太守众人匆匆离了城上,入内城去了——包括那穿着纤细亮银白甲的白袍将。
                惜琴忽的笑了,外睑微挑的狐狸眸子半合起来,从眼角放出光来——“架云梯,夺城!”
                她非要夺下这恭州不可。
                一个月后,锦官城东,惜琴望着那熟悉的锦官城插着的齐家旗号,一时失了神。她来过王都两次,第一次,那里插着的是“尚”,第二次,那里插着的是“杨”。
                改朝换代,岂止是换个旗号那般简单?
                她破了恭州,却没找到那个穿着亮银白甲的人。那昙花一现般的身影,是刻意引着她西进,还只是为了在那一瞬间,惊醒她的魂灵?
                胡思乱想间,城门开了。
                “惜琴公主,我主陛下邀您入城,有要事相商。”匆匆出城的曹陵师话说得有些僵硬,但是彬彬有礼,令人不好拒绝。他又扫了一眼惜琴身后的千军万马,声音又僵硬了几分:“如今城中难以驻军,还望公主暂将南国士卒安置在城外。”
                双方既是盟友,惜琴背后是整个南国,想那齐恒也不会耍什么手段。惜琴想了想,便带了几个手下,将大军留在锦官城东,自己一行人缓缓入了城。
                镇南王府晟元殿,齐恒坐在正中央,双手搁在桌案上,垂目看着什么,似乎出了神。
                惜琴一入晟元殿,便有了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在齐恒缓缓抬起头望向自己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IP属地:云南432楼2013-11-19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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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因果循环命中劫终临一死,阴阳相隔尘缘绝尽忘前生
                  124、第十四章 因果循环命中劫终临一死,阴阳相隔尘缘绝尽忘前生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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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多想,齐恒既然如此声势浩大地要寻杨枫灵,定然是闭门收兵,埋下了万千埋伏,只为引了杨枫灵出来,杀之而后快。他当初凭着杨枫灵上位,故而隐去这段过往,不寻杨悟民,只寻杨枫灵,抓着她的软肋,设上一个死局。
                  脱困之事,他已经不在乎了。齐公贤死前告诫,说必杀杨枫灵。他终究没有杀成,乃至于有了今日的龙游浅水。
                  齐恒身上盔甲齐全,将一身温儒气息遮掩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一向温柔的面容也带着几分肃杀——“早杀晚杀,便是舍了这家业,也要除了你!”他没有枕戈待旦,而是通宿不眠,坐在晟元殿中,静静等着传来有关于杨枫灵的消息。
                  雨渐渐停了,日头升得正高。
                  曹陵师在殿外徘徊了几圈,终于入了殿中,躬身行礼。齐恒开口问道:“爱卿前来,是要告诉我什么事?是又跑了多少士兵,还是征不到粮食?”曹陵师嘴唇嚅动着,沉声道:“陛下,怜筝公主清晨秘密出了锦官城。”
                  原来是这事,齐恒微微合眼,倦怠道:“此事我知晓,你下去吧。”
                  曹陵师一愣:“陛下,公主与驸——杨枫灵素来亲厚,臣怕她——”
                  齐恒松松吐息,摇了摇头:“不怕,怜筝越是焦躁,她便越会来。”
                  曹陵师不解:“陛下怎的如此笃定?”
                  齐恒不看他,只是看着眼前缓慢流动的虚空:“她总是想得多,但一个念头起来,千百个念头也压不下去。怜筝的理由再多,在她多疑的性子里,一切推阻和隐瞒都是借口……”
                  曹陵师低叹一声,退下去告退了。他蓦地想起自己随齐恒出征前曹若冰对自己的奉劝:“……莫有执念,及时变通,全身而退……”
                  正午时分,恭州大营,忽的自西边来了一匹骏马,踏着满地的污泥飞溅向四处。
                  营前早就布置了拒马,守营的士兵远远地听到百步之外那道高声呼喝:“我乃北国公主齐怜筝,求见贵方主帅!”
                  怜筝不知如何才能找到杨枫灵,而算来算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到蜀国的统帅,报上自己的名号直接来问。
                  夏敬也不知杨枫灵是何人,却猜到这人和那女扮男装的郡马有着莫大的关联,便暗自传了消息,把怜筝送到了杨枫灵处。
                  杨枫灵正与杨德检查突袭士卒的武装,看到如同天降的怜筝时,两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怜筝也是一样的惊讶,她指着杨德:“小沐……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背叛我哥哥?”
                  杨德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尴尬,枫灵轻声道:“这是我骨血至亲,亲生哥哥。”
                  怜筝看着她,又把目光挪向杨德,如是来来回回将他二人打量了个遍,终于哈哈笑了起来。
                  “好,好,好,你们杨家的人都是好样的!”怜筝步步后退,笑得无奈而痛心,“一个个都埋得,这么深……”
                  枫灵近日动心忍性得有些麻木,见怜筝如此,明知应是安慰,却无动于衷,也不多解释,只从怀里掏出了绢帕来,递给她淡然问道:“怜儿,你为何而来?”
                  怜筝笑着擦去了眼里的泪水,平复了一下情绪,静静道:“退兵,我保她不死。”
                  枫灵盯着她的眸子,好一番工夫才醒过神来:“这是你给我的承诺,还是你哥哥的?”
                  怜筝道:“我便是他,他便是我,我们兄妹——”她讥诮鄙薄地打量了杨德和杨枫灵一番,继续道,“——立场自是一致的。”
                  枫灵笑了:“国书,凭证,人,一样都没有,便是你们是兄妹,又如何?”北国的皇帝,用南国公主的性命来威胁大民退兵,稍稍理清这三者关系,便觉得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更不用说订立两国协约。她几步走到怜筝近前,低下头来,如水的馨香钻入鼻息,眼前那张活泼灵动的面孔带着她尚未熟悉的倔强:“怜儿,你哥哥以她来威胁我,便已是不想赢了——他现在,只想借着积威,要我的命。”
                  枫灵的声音低沉悦耳,字字句句,却都点破了齐恒的心思,她盯着怜筝的眼睛,等着她醒悟,不要再自欺。怜筝一颤,偏过头去,不看她,生怕那深邃的眸子左右了自己的思绪。
                  “谁说没有人,没有凭证,”怜筝胸口起伏不定,看得出心中挣扎,“我,我便是凭证,你用我去换她回来,答应我,退兵,不要再战,让我族人偏安此地,放我齐氏一条生路,好不好?”这不是协约,这是乞求。
                  枫灵在一瞬间有了些许失神:这曾是她的念头,夺了齐恒的兵权,将其在蜀中封王,让他在大势失去之后颓唐地度过余生。
                  但如今这个情形下,可行么?
                  齐恒是要她死。
                  不能如计划施行的事,总是不如意。
                  怜筝攥住枫灵的手腕,急急道:“只要你答应,我去与他说,一定,一定能说下来。”
                  “不,”枫灵轻轻挣开怜筝的手,在她眸中光华倏然暗淡的一刹那说道,“——我们一起去。”
                  再不多言,众人上路,杨德的三千士卒亦浩浩荡荡跟在身后。这些人自是无法与齐恒数十万大军相抗衡,但既是要订立协约,又是以民氏宗亲名义,自然不能失了势。可又不能带太多人,这等秘辛,愈少人知晓才是,故而只动用了杨德的手下亲兵。
                  一路上,枫灵每每转过头看见怜筝时,她都是直视前方,却什么都没在看,一副茫然模样。
                  枫灵看到她腰间的褪了色的火枪,不忍再看下去。
                  众人走了小半日,午后的暖意几乎褪尽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齐家的旌旗,枫灵打量了四周一番,看到自家队伍是将将走过了一处山路迂回处。后退几分,便恰有半个山体挡在眼前,好似巨石一般挡在身前,身后开阔,便于撤离,便打定了主意,在此处停下了。
                  怜筝见枫灵防备心重,垂首道了句:“派人去通禀一声吧。”
                  枫灵见她没主动自荐,知道她心里恨了自己,咬着下唇解开腰间一个绣着芙蓉的锦囊,连着一封信递给了旁边的令官:“直接说,呈给皇帝陛下。”
                  那令官接过锦囊,只觉得轻飘飘的,如若无物,也无暇多想,向枫灵拱了拱手,催马上前,直奔着锦官城去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只是个送信的卒子。令官不到一炷香便回到了原地,等着盛德帝齐恒的反应。
                  那锦囊和锦囊传到齐恒手上的时候,已经被验了又验,没看出什么门道,也确实没有藏毒。已经一天一夜没睡,齐恒盯着那渐渐传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双眼通红,看来有些骇人。
                  齐恒先看了信,是枫灵提出的和约。他笑了笑,将信撕碎了,这才接过锦囊,松开了那系紧的绳扣,用手托在锦囊口,小心一倾。
                  一个冰凉圆润的物什落在了手心里。


                  IP属地:云南437楼2013-11-19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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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恒立时猜到了这是什么,缓缓挪开了锦囊,低下头去——
                    碧绿圆润的翡翠珠子。
                    齐恒哑然失笑,站起身来,退下了手腕上的翡翠串子,当年,他亲手把那串子打了死结。他颇为遗憾地盯着翡翠串子,稍稍用力一扯——叮叮当当,碧绿圆润的翡翠珠子落了一地。
                    他大步向殿外走去,也不管自己踩碎了多少价值连城的翡翠珠子。
                    此时此刻,他一心想的,是毁掉城外那颗光洁如玉的明珠。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来,在离着自己驻军的巨石还有百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枫灵蓦地睁开了眼,疲倦地朝着远处的华盖望去。
                    便是危亡之际,齐恒依然保持着身为帝王的尊严,高头大马,明黄华盖。
                    一抹红色忽的映入眼帘。
                    枫灵虚着眼望去,看到有个年轻的龙卫军一手持刀,架在惜琴的脖子上。怜筝说过,齐恒给惜琴下了破息散,她毫无抵抗之力。
                    但就是周身绵软无力的惜琴,仍是站得挺直,一身蜀绣红衣在日光下红得像团火。
                    齐恒命人端出了个托盘,送到了枫灵处,那托盘上放着的,是撕碎了的和约。
                    怜筝不住摇着头:“不,不,不可以这样……”枫灵心里明白了,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好让自己的声音可以传到对面去。
                    “陛下,你放了她,我的命你尽管拿去。”枫灵提高了声音,眼睛紧紧盯着惜琴,眨都不敢眨。
                    惜琴听到了她的声音,先是一喜,又是一惊,抬起头来朝着她的声音传来方向努力看去,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柄明晃晃的刚刀。
                    她身上那件蜀绣红衣在一片寒冰铁甲中分外显眼,刺得枫灵心里一痛。她知道,惜琴是在看自己,虽然隔着百十来步远,却可以清楚看到惜琴眼中光芒柔和得仿佛一泓清泉。
                    不管惜琴人前人后怎样骄傲,如此柔情的目光,只曾对着她。
                    齐恒瞧见了惜琴失神的神情,和平日里的骄傲全然不同,不由得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朕倒是没有想到,你们这一年多的假凤虚凰,感情还真是深厚。”他敛了笑容,“杨枫灵,你不该躲在那里,出来吧。”
                    枫灵自巨石后露出了半个身子:“你先放她过来,我这就过去。”
                    “驸马爷,当初你教训朕天真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今日也会天真至此。”齐恒冷笑,“你当你们两个中的哪个今天能逃得掉?”
                    他话音刚落,枫灵便听到一片厮杀声自身后响起。杨德暗自骂道:“不好,后面有伏兵!”他立刻呼喝着下令全军向后拼杀抵抗,但这区区三千士兵,根本挡不了后面潮水一般涌来的伏兵。
                    怜筝变了脸色,几步从巨石后面闪身出来,高声诘道:“皇兄,你想做什么?”
                    齐恒看到怜筝,皱了皱眉:“怜儿,速速回到朕这里来,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你。”
                    怜筝只是摇头:“皇兄,你不可伤她!”
                    齐恒怒道:“怜儿,你也被这妖孽迷了心窍?她是图谋颠覆咱家江山的人,你过来!”
                    怜筝仅仅咬着唇:“哥哥,你若要杀她,便连着我一起吧!”
                    齐恒眼露狠色:“齐怜筝,你莫以为朕是不会杀你!你记得,你可是姓齐的!”
                    怜筝未再多言,径直挡在了枫灵身前。
                    枫灵蓦然抬手,点了怜筝几处穴道,制住了她的行动。怜筝大惊,霎时间泪光点点:“枫灵,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枫灵避开她的眼神,回头对杨德说道:“若我出事,请哥哥将惜琴安全送回南国。”她指了指“烈风”,“拧一下那马的左耳,就算是深陷重围,它也可将你们暂时带到安全的地方。”
                    杨德大惊:“什么?”枫灵笑得悲凉,向他拱了拱手:“我怕是难逃一死,如今身边可托付之人,只有哥哥……”杨德为她眼中悲伤所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枫灵上前,看着怜筝,目光深刻,仿佛要将她的影像印入骨髓般。她轻柔地将怜筝僵直的身体打横抱起,转身之际,两行清泪倏然落下,宛如玉箸,点点滴滴,落在怜筝额头。
                    “山有木兮木有枝……”
                    “杨枫灵,你口口声声说保我清白,你可知呵,是你,污了我所谓的清白!”
                    “我将自尊碎成齑粉,你却仍不领情,与你有夫妻情义的,真就只有她?”
                    ……
                    她为怜筝画了太多的画,却终于未能有勇气在怜筝身旁画上自己。
                    这曾是她魂牵梦萦的人,也是她终究错过了的人……是怎样的命运作弄,让她二人在这情彀中,生生错过……
                    “是我的罪业,我必须保你们周全……”她打横抱过怜筝,不去看怜筝簌簌的泪滴。
                    齐恒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一路行来,没有动作,只是颧骨附近的肌肉微微跳动。
                    到了近前,枫灵悄然搂紧怀里的怜筝:“如果陛下不想在此刻与南朝不合,最好还是放了云馨公主。”枫灵声音依旧平稳,“云馨公主助你盘桓蜀中多日,如果有来无还,依照他的脾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就算陛下不为自己考虑,总还得为怜筝公主,为皇后和皇子们考虑些个。”
                    齐恒听见,低头思考。
                    枫灵高喊一声:“曹大人!”曹陵师心神一激,抬眼就看到枫灵骤然将怜筝向他抛过来,曹陵师慌忙跃起接住怜筝,旋身落地。枫灵施展轻功凌空跃起,几步到了惜琴身前,一剑削了那制住惜琴的龙卫军的脑袋,夺过惜琴,就向巨石飞回。
                    齐恒瞬间反应过来,沉声命令:“放箭!”怜筝喊叫不出,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弓箭手箭矢齐发。顿时弓箭如雨,齐齐向枫灵射去。遒劲有力的箭借着弓弦的力量,钻透细密的金丝甲,戳入骨肉,发出瘆人的声响。
                    剧痛袭来,枫灵自知后背中箭,几欲咬碎银牙,但情势所迫,她无法回身挡箭,只牢牢将惜琴护在胸前,挡了个严实,听得身后呼啸而避开要害的位置。
                    惜琴听见弓箭钻入骨肉的“噗噗”声,不由得阵阵心寒,心如刀绞,却脱不开枫灵胳膊的束缚,只能惶恐地看着枫灵渐渐苍白的面容。眼神相交处,只觉得枫灵的眼中的沉稳,一如初见。
                    初见,是比武时候她故意放自己一马?抑或是扬州城外,她弯弓射向她?还是,她借着夜色潜入军帐行刺于她?
                    怎的这些回忆如此可笑?明明都是那么不美好的相遇,怎么会给她带来最难自禁的情动?泪光中惜琴恍惚想起了在苏州的别院,她对着那个熟睡的女子起了非得到不可的欲念。这欲念逼得她嫁来北国,与那人抵死缠绵,缘定来生,哪怕她来历不明,
                      哪怕她是个与自己一样的女子。
                    圈套,这是个圈套。
                    ……情彀。


                    IP属地:云南438楼2013-11-19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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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我知道很悲,非常悲
                      齐恒 用惜琴公主威胁 枫灵
                      虽然怜筝极力周旋,无奈枫灵为了救惜琴,还是。。。身中数箭,并且被贯穿心脏
                      枫灵死了没有呢???惜琴又会如何呢???怜筝又能如何呢???下回揭晓


                      IP属地:云南440楼2013-11-19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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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看这段 少爷被一箭穿心的时候,我懵了,我恨死齐恒了,恨他忘恩负义,恨他卑鄙无耻的用惜琴来做要挟
                        我不相信少爷死了,少爷你怎么能死,你死了,怜筝怎么办,惜琴怎么办啊
                        好吧,我知道大家都很想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突然很想来个几天不更啊,哈哈
                        还是算了吧,马上更文啦


                        IP属地:云南442楼2013-11-20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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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了山下,玄衿走走停停,忽的看住了一块岩石,仰头望了望,抚掌笑得:“便是这里了。”语毕,立刻蹲下,卷袖子搬起了石头。
                          余下两人都是摸不着头脑,只得帮着他打下手。三人费力搬了好一阵子,一个洞口渐渐显露了出来,一条天然的石梯向下延展,伸向幽冥暗处,看不清楼梯尽头。一股子寒气迎面袭来,沉沉冒着寒雾。
                          这股子阴寒来得叫爱笙有些惶然,玄衿说枫灵乃是在九泉之下,难不成这终南山下便是那阎罗殿?一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胆寒。
                          玄衿从刨开的那洞口钻了进去,沿着石梯向下走,二人也不管这地下是否通着十八层地狱,咬牙跟上了。
                          楼梯甚长,约合一尺一个台阶,越往下走,越是寒冷,阴寒入骨,让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哆哆嗦嗦。到底时,爱笙数了数,竟走下了九九八十一个台阶。她忽的恍然大悟,九乃阳数之极,九九八十一尺之下,便是九泉之下。
                          三人在石梯下的长廊走了一阵子,瞧见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摇曳不定,应是火光,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走到逼仄狭长的长廊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十丈见方的石室赫然眼前,四周墙壁上燃着火把,将石室照得亮如白昼,而石室的正中央,盘腿坐着一位须眉俱白的老人,形容枯槁,犹如风中残烛,仿佛碰一下便会碎成齑粉。
                          杨纪政忽的认出了那人是谁,他猛地扑上前去,跪于那人前,嚎啕号道:“师父,师父……皇叔,皇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的成了这番模样!?”
                          爱笙一惊,细眼打量终于确信,这人正是青衣。半个月前相见时,青衣虽是颓唐醺然模样,但头发乌黑如墨,目光迥然有神,长须飘飘,仙风道骨,怎会半月之间便成了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青衣缓缓睁开了眼,眼睛从杨纪政身上挪到了玄衿身上,又挪到了爱笙身上。他虚弱干哑的声音显得诡异而悲凉:“我在云阳洞中召回了天魂地魂,但她的脏器实在是毁得太厉害,虽是因若枫的缘故自身有着解毒自复的异能,却撑不住腐坏,故而未及召回命魂我便把她从云阳洞带到了这里,好将身子冰住。”
                          玄衿四下望了望,拍了拍墙壁,听到了中空的“笃笃”声:“师父,这里,难道是白阴洞。”
                          青衣点了点头:“鬼云为魂,鬼白为魄,此处与云阳相对相通,正是白阴,距离云阳恰有三百六十一丈远。一为纯阳,一为纯阴,云阳招魂,白阴归魄,魂魄归——而性命存。”
                          杨纪政哽道:“那师父你怎会——”
                          青衣长长叹出一口气:“这是……代价……”
                          杨纪政周身一震,立时长跪于地,稽首行礼:“杨四代若枫,谢过师父,杨纪政代列祖列宗,谢过叔父!”他接连叩首,扬起了冰凉的尘土,额上擦出了血痕。
                          青衣并不阻拦,只是痛心地闭了眼:“只可惜,可惜,那一道命魂……”
                          爱笙走到玄衿身边,低声问道:“她在哪儿?”
                          玄衿在石壁上又敲了敲,大步走到一处火把处,将那放着火把的底托一旋,石壁上慢慢滑出了一道门。
                          更胜于石室中的寒气迎面扑来,这里的内室,乃是一间冰室,偌大的石棺摆在正中央。
                          爱笙忙奔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缓缓地推开了石棺,在看到披散了头发的杨枫灵平和呼吸着的一刹那欢欣至了极,自己却屏住了呼吸。
                          她忽的发现了什么,面上的笑容一时僵住,停下了动作。她茫然地回头看了看玄衿,后者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
                          “老爷,老爷!”她失声惊呼,声音里全是惶恐。
                          杨纪政听到她声音不对,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里,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奔入内室,站在爱笙身旁:“怎——”话未说完,他忽的意识到爱笙的惊恐从何而来。
                          他死死盯着石棺内的杨枫灵,一动不动。
                          “老爷,怎么会是这样?”爱笙面色苍白,洞内极寒,但她额角涔涔地尽是汗水,垂在两侧的胳膊都隐隐颤抖着,一副惊骇模样。
                          杨纪政的模样不比爱笙好几分,只是面色没那般苍白,他眉心凝起,纠结成了川字,一脸惶然:“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如此,若枫信里……明明,明明……”他绞尽脑汁,想找出个合理解释来。
                          “或许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或许是若枫自己记错了,或许是还没到血咒奏效的时候,终究要等到她二十五岁,或许,或许……”杨纪政嘴唇轻颤,脑海中忽的电光石火般的闪过一个念头来,他的心骤然沉了下去,扶着桌子撑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或许,终究我是看轻了苏若枫。”
                          是啊,看轻了苏若枫……一个胆敢不顾世俗爱上女子的女子,又怎会拘泥于此,又怎会立这样的血咒?
                          “所以,就算是香消玉殒,你也要留个惊天骗局给我,让我这些年来,疲于奔命……”杨纪政连连退后咬牙轻笑,渐渐,变作了放声大笑,笑得泪流满面。
                          那个在心中徘徊了二十年的影子渐渐清晰,恢复了容颜俏丽、处处都透着活泼和聪明的模样,那个牵掣了他一生的女子于眼前活现,依旧是双十年华,流目生辉,顾盼生姿,一颦一笑之间足以颠倒众生……他伸出手去,想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他心中大恸,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终于颓然向后倒去。
                          青衣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却遥远得宛若在天边——“这也是你当年痴枉妄为的,代价……”
                          【第十五章•代价•完】
                          作者有话要说:<objectclassid="clsid:d27cdb6e-ae6d-11cf-96b8-444553540000" codebase="http://fpdownload.macromedia.com/pub/shockwave/cabs/flash/swflash.cab#version=7,0,0,0"width="250" height="34">
                          本章配乐——问(羊皮为裘)


                          IP属地:云南446楼2013-11-20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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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枫灵死了,惜琴悲痛欲绝,居然忘记了十年记忆,还要嫁给长的类似枫灵的杨德
                            可是枫灵死而复生了有木有
                            嘿嘿,是血咒的缘故哦~~~~~~~~~可惜 枫灵已经不是以前的枫灵了,她变了~~~~
                            下一章 枫灵要和惜琴相遇了


                            IP属地:云南452楼2013-11-20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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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彻纵身一跃,躲入了先前惜琴经过了的杜府,解下铃铛,扔在了桌面上,淡然道:“这东西似乎用处不大,她最后还是没想起来。”她兀自钻入屏风后面,换下一身女装。
                              穿着半灰不白的破落道袍的道士走上前来拾起铃铛,轻轻摇了摇,谦和笑道:“那默儿的西域秘术有她固定的解法,贫道只是随便编了个法子出来,陛下您居然信了。”
                              杨彻换了一身玄色袍服,束好发冠,面无表情地自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冷声道:“若真是你编造出来的,倒还真是让你歪打正着,起了点效用。所谓秘法,未必就是秘密。昔日朕未用任何秘术,也治好了那艾穆的失忆。人的脑子又不是匣子,想忘什么便拿出什么丢掉,到底还是都藏在那看不见的深处。所谓抽丝剥茧,今夜朕抽出了第一根丝,余下的,便让她自己去寻吧。”
                              玄衿憨憨一笑:“陛下说的是。”
                              杨彻瞥了一眼玄衿:“你准备一下,明日清晨启程,回滁州,朕该去扬州了。”
                              玄衿躬身行礼,道了一声喏,便退了出去。
                              七日后,金陵行在,窦怀正在帐中查看近日军报,忽的皱起眉来,不由得朝窗外望去。
                              “‘江北沿岸火炮齐袭……渡江无望……’”他重复念叨着军报上的文字,捏了捏天应穴,蓦地狠狠将军报拍在了桌案上。
                              一个传令小卒正入帐禀告,见此情景,吓得一哆嗦。
                              窦怀转过脸:“什么事?”
                              “禀太子,驸马爷求见。”
                              “什么驸马爷,他和惜琴还未成婚!”窦怀没好气地回去落座,一抬手,“让他进来吧。”
                              杨德进门见过礼,开门见山问道:“太子,可知道惜琴公主去了何处?”
                              窦怀放下手中卷宗,抬眼看向他,剑眉一挑,不悦的口气中带了些困惑:“她带着前锋徙往扬州去了,过几日我们也开拔到扬州去。”
                              杨德吃了一惊:“她怎的就这般不告而别?”
                              窦怀道:“孤也觉得意外,阿德,惜琴那夜失踪直到天明才自行归来,满面泪痕,这几日也是郁郁寡欢,怎么问都说是没事——是遇到了什么人,还是——你做了什么?”
                              杨德不安地矢口否认:“我什么也没做!”
                              窦怀低头暗忖,这杨德性子并不刚强,自是不可能强逼妹妹做出什么她不情愿的事,便冷哼一声:“阿德,你且留在此处,这几日水路北上屡屡受挫,惜琴做得对,自扬州西攻已是必经之举,孤将此间打理布置好了之后便也要往扬州去——你与我同去,是非因果,届时一问便知。”
                              这几日惜琴有意避着自己,杨德积郁良久,本是今日打算与她说个分明,却不想惜琴不告而别去了扬州。他有心立即追去,又被窦怀强行留下,不由分说,心中一时黯然,只得退下。
                              只是四五日的工夫,惜琴带兵回到了扬州。士兵陈兵扬州城西,而她自己则一路入了武德宫参见父亲窦胜凯。
                              窦胜凯甚是欣喜,亲自走下龙椅搀起女儿:“吾儿金陵一仗打得甚是漂亮,论功行赏,若想向父皇要什么,便照直了说罢。”
                              惜琴咬唇不语,许久方才说道:“父皇,我忘了好多事。皇兄常年在外练兵,母后常年云游,只有父皇一直在我身边——父皇,女儿想知道,自己那十年是如何过的,我究竟忘了些什么?”
                              窦胜凯心里一沉,缓缓把脸转向了一旁:“琴儿,父皇与你讲过了,你这十年来很是平静,并无异状。若真是忘了,也都是琐碎事,忘了就是,不必再去追究。”
                              惜琴自是不信,又是央求又是威胁,窦胜凯却不肯多说,终于作了怒。惜琴察觉到情形不妙,便不再强求,黯然退下。
                              窦胜凯面沉似水,望着惜琴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忙传令下去,重申了一遍这之前下过的禁令:宫中任何人不得对惜琴提起过往十年之事,尤其是——惜琴嫁过人的事。
                              此令一再出,皇宫上下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连与惜琴多说上一句话都怕是有错。
                              扬州事情发展出乎窦怀意料,他的军队尚未完全撤出金陵,本因有长城护卫而固若金汤的扬州便遭到了大民的悍然攻袭。五十门升龙炮齐齐朝向扬州方向开火,对准的,是原来北国修建作为边境,而如今扬州倚为屏障的长城。
                              升龙炮威力惊人,连着三天连夜攻袭,终于将这一道人工的防线摧毁殆尽,就连扬州城里,也飘起了硝烟气息。
                              窦怀立刻调兵北上扬州支援,而民朝在滁州蛰伏已久的大军已如潮水般向扬州袭来。
                              眼下情势危急,虽有精兵抵挡,援兵在途,但毕竟不同以往。为防扬州陷落,窦胜凯当机立断,着人死守扬州,自己南下苏州陪都,以总领朝纲。
                              扬州武德宫,一片混乱。
                              匆忙之中的銮驾并不精致,仅仅是几匹千里良驹。窦胜凯欲亲自带走的皇族也只有两个人,皇后楚韶灵,公主窦惜琴。
                              “父皇,我不走。”惜琴断然拒绝。
                              “琴儿,”窦胜凯沉声道,“你的安危比扬州重要。”
                              惜琴道:“父皇偏安陪都,乃是关乎国祚,而女儿若是离开,便是将帅临阵脱逃,这等事,女儿万万做不得!”
                              窦胜凯沉思片刻,立刻传令下去,让本应随驾南撤的两万亲兵留下,拼死护卫公主。
                              惜琴并不推辞,亲自护送着帝后二人自南门出了城。
                              帝后二人皆是骑马,惜琴公主一身盔甲齐整,座下黄色骏马根骨清俊,举止有度,正是那
                                日带了她与杨德上了桃花寨的“烈风”。惜琴虽是面色凝重,眉头深锁,却因着这一身戎装自带了一分洒沓英姿。
                              说起来,这还是惜琴此番归来第一次见到楚韶灵。她本就与母亲感情淡漠,加上楚韶灵养病宫中,母女二人,竟未能照面。
                              许久未见自己母亲,惜琴忽的觉得,那苍白清隽的面容竟显得有些陌生。
                              “惜琴……”临别之际,楚韶灵自马上翻身下来,到了惜琴身畔,忽的握住了她的手:“莫要逞强,千万惜命。”
                              惜琴一怔,手心中绵软的触感藏着一丝异样。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楚韶灵就又回到了马上。
                              窦胜凯目光自楚韶灵身上移开,转向惜琴:“琴儿,听你母后的话,万事小心。”
                              惜琴目光自窦胜凯转向了楚韶灵,缓缓看了一刻,忽地一夹马肚,向着正大动干戈的城西去了。
                              楚韶灵胸口起伏不定,双手擎着缰绳,攥得手心都是汗,她合眼冥想了一阵,终于睁开眼来,对窦胜凯道:“陛下,走吧。”
                              ……
                              扬州城西,炮声隆隆,烟尘滚滚。竟是双方对着开炮,但火炮利于攻城,守城却是牵掣,对于扬州守军而言,只是平白消耗火药罢了。
                              惜琴登城寻到守将,下令停止开炮,指挥扬州守军自南北门出城,绕开民军炮火,直接作战。
                              一个时辰过去,大民的炮火忽的停了下来,厮杀声遥遥传来。
                              既是攻城利器,便要舍城而出,以骑兵迎战才能变宝为废。
                              惜琴站在城楼之上,迎着硝烟气息眯起了眼,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手中那几乎被汗浸湿了的纸条,上面只写了六个字——“女驸马,杨枫灵”。
                              短短六个字像是灵动的活物一般,自纸上跳了下来,跳到她的眼里,泪里,心里。她忽地觉得天旋地转,目眩神迷,垂下眼睑,只手撑着青色城墙,颓然倚靠着城墙坐下,等着心跳恢复平静。
                              过往岁月,缓缓在眼前淌过,不似金陵那夜那般湍急,一样样,一件件,都能让她抓得住,数得出。
                              “你的印记还在……”
                              “下辈子……”
                              “忘了我……”
                              那喑哑缠绵的嗓音反反复复回荡的耳边。
                              呵,窦惜琴,你怎么就真会忘了?那般深刻的撕心裂腑,你怎会忘得掉!?
                              厮杀声渐渐接近,惜琴撑起身来,极目远眺,一个面覆银罩,身姿纤细的白甲将跃入眼帘。
                              那一点银白,便活了整个死气沉沉的战场。
                              “我会在我死生轮回处等你……”
                              “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以复生者,皆非情至也……”
                              “知君深情不易,特亡命来奔……”
                              惜琴外睑微挑的眸子眯了起来,狐狸一样的眉眼流露出别样的媚态。她迎风轻笑,将金色面罩覆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生是死,到头来……还是要与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战场两边。”
                              【第十七章•重逢•中】
                              作者有话要说:<objectclassid="clsid:d27cdb6e-ae6d-11cf-96b8-444553540000" codebase="http://fpdownload.macromedia.com/pub/shockwave/cabs/flash/swflash.cab#version=7,0,0,0"width="250" height="34">
                              本文配乐——华胥梦(hita)


                              IP属地:云南454楼2013-11-20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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