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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古文】《情彀》(主角:杨枫灵、怜筝公主、惜琴公主)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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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便是多加了一件内衫也觉得寒露深重,凄冷入骨。枫灵不自觉地向“烈风”靠了靠,好分上一些暖意。
“扑”,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不知不觉的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啧,也不知是囊个搞起,送马送钱送人力,还要送衣裳,老子确实觉得你是来要债的。”岳瑟单手握着手中的茶壶,眯起眼来,看向杨枫灵身上的披风,颇为吝惜地摇了摇头,嘟囔道:“这衣裳要还的。”
枫灵一笑:“好,回头还二当家一件郡主亲手缝制的锦官披风。”
楚生听到响动,出来到了庭中,和气笑道:“怎么,这就要走了?”
岳瑟打了个呵欠:“正好正好,小七儿你把这个要账的给我送下山去。”岳瑟边说着边回身向房里走去,还不忘回头嘟囔:“你这个催命鬼,老二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可给我记住了!”
枫灵难得的笑出了声:“好好好,杨某记住了!”
楚生点了点头,问道:“眼见得又要过年了,何不在寨子里多待一阵时日?”
枫灵无奈解释道:“若是出来太久,到底不好。”
楚生会意地点了点头,语带歉疚:“楚某最近闭门写书,没怎么与杨——杨公子喝酒,遗憾得很。”
枫灵摇了摇头:“著书自是比喝酒重要得多,待楚先生的新故事写完,杨某自然要拜读。”
楚生轻轻摇了摇手指:“说错咯,楚某不写故事,只写情。”说罢,便伸出手去揽住了“烈风”的缰绳,引枫灵下山。
枫灵由着他帮自己牵马,摇了摇头笑道:“真不知楚先生为何执着于写故事,我看先生笔法,微言大义,颇有春秋风范,若是以此写史,定然不输太史公也。”
楚生笑道:“杨姑娘抬举了,写史太难,楚某怕是没有那份功力,还是写写故事的好。”
枫灵道:“那有何难?在我看来,世间之事,最易便是写史,尤是有生之史,只需将发生时事稍加润色,便可以载入史册,传之后世。”
楚生笑着摇了摇头:“谬也谬也,楚某浅见,这世上最难写的,才是史书,无论生前生后。”
枫灵怪问:“怎讲?”
“因为,所谓春秋笔法,也是用文字的血肉给历史的骨架填上了空缺——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历史,究竟是什么模样。”楚生一顿,补充道,“没有人可以知道全局的模样。”
枫灵望着他微笑的面庞,久久不语。她垂首想了一会儿,似有所悟。
二人一路走着,便到了山脚下。“先生,有朝一日,杨某必定是要将楚先生写的书都读上一遍的。”枫灵说得十分诚挚。
楚生哈哈大笑:“阁下乃做大事之人,怕是没什么时间来看我的书。”
枫灵笑了笑,真诚拱手道:“今日详谈甚欢,不过事多繁芜,就此暂别,希望下次造访之时,先生还没有踏上行程。”
楚生亦行礼道:“保重!”
马蹄声声,伴着秋风将落叶打着卷儿撤开,枫灵奔行一阵,忽然勒马回身,望了一眼山势陡峭的峨眉,想起了什么一般,摸出了怀里的玉笛,在流苏上打了个结,才安心放好,一路向锦官城驰去。
……
天香阁外的橘子树结了满树的橘子,一片澄澄金黄,煞是诱人。
烈风乖巧地垂首刨着地面,枫灵将马儿缰绳扔给了守在天香阁外的幽兰,径直进了天香阁。
甫一进屋,便听到尚郡主的一口蜀音:“一去就是半个多月,我还以为你被岳老二炸了下酒老!”
枫灵一笑,侧转身子向着尚毓尘逗趣道:“小人偏瘦,不够二当家塞牙缝,所以他放我回来了。”
尚毓尘一张俏脸从隐晦不明的门廊里漏了出来:“呵,还会说笑话,看来活蹦乱跳蛮开心,不说笑了,此去桃花寨,还算顺利?”
枫灵微笑拱了拱手:“幸不辱命。”
“啧,事成了,本郡主是不是应该赏你?”
“嗯,郡主打算怎么赏属下?”
尚毓尘媚眼一挑,似笑非笑:“本郡主赏你一夜风流如何?”
“呵、呵、呵……郡主玩笑了……”枫灵干笑几声,忙转了话题,“还是先和郡主说说正事吧,此次我与岳瑟商议好,将其开设的青楼、镖行为我们所用……”
尚毓尘不再逗她,坐在案边认认真真地听她讲述。
秋阳暖照,一阵微风轻轻吹动了天香阁外的橘子树,竟将沉重的果实吹落了地上。想必,是熟过头了吧。
【第七章•步步皆殇•中】
作者有话要说:步步皆殇
=.= 哎呀呀,有人刷负分了呀,这个钱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退才好。。。
一直有码字,只是一直没有码完,真是抱歉呐诸位。
这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内容我码了两万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多。
大概因为这是过渡章节,之后的内容全是从此章开始转折,所以特别慎重,提纲写了不下十几次吧。。一直在写第七章之后的片段。。。短短的两万字也写了这么久。
呐,迟到的七夕、中秋祝福,大家辛苦了,发着烧掩面奔走。
坑是绝对不会坑的……只是爹是一定要坑的……大家原谅我的速度吧……
看到两个月没更的自己出现在活力更新榜上的感觉真是奇妙……


IP属地:云南365楼2013-11-15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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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灵居然又再次结婚,当上了郡马
    不过她和郡主只是互相合作,各取所需,只是郡主总喜欢开枫灵玩笑啊,呵呵
    另一边,惜琴去了东瀛,赢了战争,她的内心却因为枫灵而不平静
    今天继续更新,少爷的复国之路


    IP属地:云南371楼2013-11-16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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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说不准,当年鏖战,南国明明未显倾颓就白白把公主嫁过来给北国驸马,窦家人的脑子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了!若是杨枫灵在,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因为,她身边那个霸道的惜琴公主什么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两人,怜筝不由得发起了呆。南国东征基本上已经结束,惜琴公主,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在这份默默中,齐恒已经写好了国书。
      8
      苏州武德宫,御花园,一块平整的地方竖起了箭靶,成了小小的演武场。
      “嗖——”一只鸣镝羽箭正中靶心。
      “姑姑好厉害!”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童拍着手掌到了射箭女子的审判,兴奋地大喊大叫。
      女子微微一笑,躬身将弓拿给了小童。天气有些热了,她只穿了淡紫的锦纱衣裙,却还是热得很,又伸手把耳边的发丝捋了捋。
      “喏,威儿你撑好弓弦,听姑姑讲,射箭的形法讲究十六个字,形端志正,下气舒胸,五平三靠,立足千斤——两肩、两肘、天庭,都要平正。”青年女子轻轻扳着小童稚嫩的肩膀,帮他摆正了身形。
      “姑姑,这样对不对?”
      “威儿真是聪明!”女子轻轻抚了抚小童的头发,想了想,又说道:“射箭的技法又有十六个字,安详大雅,停顿从容,后拳凤眼,稳满得中——威儿你多练习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了中气十足的朗笑:“哈哈,你姑姑箭术可不输于皇爷爷,威儿可得好生学着些!”
      小童的小脸憋得通红,显然是手上用上了太多力气,却仍是努力喊道:“孙儿知道了!”
      女子直起身来,转过身面向行来的虎须男子,眼眸波动:“父皇……”
      “惜琴,才回来就教威儿射箭,不休息一下?累不累?今晚父皇为你摆了接风宴——也是庆功宴,现在还是歇息一下吧!”杀伐决断从不眨眼的武德帝独独对这个女儿硬不起心肠,不知是因为她和他个性太像,还是因为她那酷肖皇后的容颜。
      惜琴轻轻摇了摇头,侧首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小童,笑道:“威儿聪颖得很,眼力也不错,射箭已然有了准头儿,现在就是还差些气力,等长大些,就可以拉开更硬的弓了——是有些累的,所以,晚上的接风宴,我还是不去了吧。”
      窦胜凯仍是带着笑:“去年科举,朝中多了许多青年才俊,都想着见咱们云馨公主一面,怎么,朕的小公主,不肯赏光么?”
      “父皇……”惜琴听出了窦胜凯的言外之意,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父女两人对视了一阵,惜琴忽然觉得脊后一寒,忙错开了眼,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窦胜凯转头吩咐道:“来人,送公主殿下回房休息,酉时三刻,带公主来万福殿参加宫宴。”
      两个小太监上前行礼,护着惜琴回了宫。
      窦威忽然扔下了手里的弓,拉住了窦胜凯的下摆:“皇爷爷皇爷爷,你是不是欺负姑姑了?她眼睛亮亮的,是不是哭了?”
      窦胜凯眉头一蹙,又舒展开来,他蹲□子,放柔了声调,说道:“威儿好好练箭,皇爷爷怎么舍得欺负姑姑,是姑姑太热了,眼睛冒汗了而已。”
      窦威眨眨眼,奇怪道:“眼睛也会冒汗么?”
      窦胜凯叹了口气,眼神飘向惜琴轻飘飘的背影,悠悠道:“——当然会。”他狠狠合了合眼睛,好止住眼睛“冒汗”的冲动——“来,威儿,随皇爷爷去看望皇奶奶。”
      9
      虽是夏天,蜀地低洼,易于积温,但天香阁所在处极为阴凉,并不炎热,甚至连冰饮都不需要。
      天香阁里一如往常地响着温柔婉转的川蜀小调。
      尚毓尘翻开邸报,微微一笑:“南国快要撤军回朝了,算来时机也快到了吧。”
      枫灵在八仙桌上研墨,接嘴道:“还没那么快,南国的兵还得在东瀛耽搁个一年半载。”
      “哦,为何?”尚毓尘眨了眨眼。
      枫灵拾起笔来,在纸上一边书写一边回答:“北国派了那么多人过去,虽说是美名曰为相助,但南国多少要防备着点,防着自己辛苦打下来的疆土被北国轻而易举地纳入囊中,所以,一时半会儿,不敢撤兵。”
      尚毓尘侧过头看着她:“难不成你当初要进谏什么‘殖民’就是为了拖住南国的兵?”
      枫灵“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继续写信。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笃定南国一定肯让北国在此事中分一杯羹。”尚毓尘不由分说地握住枫灵疾书的毛笔,逼她给自己讲分明。
      枫灵只得把笔放下,解释道:“高丽——哦,不,现在是朝鲜——一直是北国的附庸,离东瀛较之南国反而更近一些。若是东瀛联合高丽,再加上北国从中作梗,南国在东瀛的这片土地守不住不说,还有可能顾此失彼,与其到时候因乱而不得不舍弃,倒不如现在就给北国一些甜头,让东瀛的利益与北国相关,免得日后北国帮衬东瀛来对付南国。”
        


      IP属地:云南373楼2013-11-16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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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再见,佳人依旧,冷艳非常,却不同以往,从前是冰冻的烈酒,凉而炽热,如今却是寒凉的幽潭,望不见底,宛若死水。
        如此一个冷美人跟着皇帝窦胜凯在群臣之间频频敬酒,便是酒是温热的,也好似冰镇过一般,入腹便成了冰坨坨。
        窦胜凯却对女儿的冷漠毫不在意,仍是威严雄武,满面笑容,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万岁,笑得开怀。
        忽然听得耳后有人高喝:“贺喜陛下又开新疆,恭祝吾皇福寿安康。”窦胜凯不经意转过头,原来是云贵总督舒靖雄起身向窦胜凯敬酒。
        “爱卿千里迢迢来京述职,着实辛苦。”窦胜凯笑着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看向舒靖雄身后,有个身量高挑,下巴微尖,模样俊俏的年轻人,便扬眉问道:“这位后生是——”
        舒靖雄抱拳道:“陛下,此为犬子杰,已经二十有二,此番上京,特随臣来朝见陛下天颜,也期盼着让他长长见识,好承袭愚臣家业,为陛下效命!”
        窦胜凯正要开腔,蓦地听到身后的女儿喃喃低语:“舒杰……”窦胜凯一愣,沉目思忖,忽的一笑,“好名字,好名字,朕看着这个孩子十分喜欢,在云贵可有任职?”
        舒靖雄答道:“臣只是让他在军中观摩,虽然佐着微臣处理事务,却并无职务,算算指责,若排官衔,应该是个副将。”
        窦胜凯笑道:“如此说来,便是你云贵府的少督抚了。”他又仔细端详了舒杰一遭,满意地点了点头:“青年才俊,风华正茂,是个好后生!”
        舒靖雄一脸得色,却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舒杰搭腔:“陛下说笑了,草民年纪尚轻,还应跟着父亲学习,只需报效国家便可,封官拜爵,需得有了功绩才好向陛下讨要!”
        听着儿子没规没距的回答,舒靖雄呵斥道:“黄口小儿就想着封爵,真是没大没小——犬子鲁莽,陛下莫要见怪!”
        窦胜凯却是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初生牛犊不怕虎,哈哈哈,好好好,是块材料。这块料子不用,可就可惜了,朕做主,先给你个总兵当当。”
        舒杰叩首谢恩,起身时带了笑,却并无受宠若惊的表情。窦胜凯素来喜欢硬骨的后生,心下大悦,转过头对女儿说道:“惜琴,你看,朕觉得舒家公子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性子也沉稳,隐约间有大将之风啊。”
        惜琴难得地浅浅一笑:“女儿也这么觉得。”她自窦胜凯身后绕了出来,上前几步,和声道:“舒杰,人生短暂,动如参商,如今风华正茂,前程大好,万望好生过活,莫辜负了旁人的期望。”
        舒杰一愣,忽的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向惜琴行了个礼,口齿不清地重复着“多谢公主”。
        窦胜凯见状,朗笑出声,舒靖雄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也随着窦胜凯笑了起来。
        12
        “公主,咱们只要一鼓作气就能把墨翟打得满地找牙,为何几次三番在这要紧关头给他留生路放了他,让他有喘息之力?咱们还得一次又一次地继续破关,继续再打?”沮渠达实在是不解,这个容貌秀丽说话轻柔的公主几次三番错失了一劳永逸的机会,使得战事一再延长,虽然自去年突围之后不知怎的多了许多军饷,军用宽绰,但也不是这么个拖法!
        爱笙无奈一笑,柔声道:“将军不必着急,我自有用意,何况,这也非我所愿,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沮渠达又争辩了几句,被爱笙几个软钉子噎住后只得灰头土脸地退出了王帐,一怒之下,大吼一声,抓着自己麾下的士卒练起了摔跤。
        爱笙放下营帐的卷帘,轻轻摇了摇头,回到了案前落座:“沮渠将军还是这副一百头牛也拉不动的倔脾气。”
        “也不怪他,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得憋气。武人只好竭力拼杀,斩尽敌首,那些阴谋阳谋的,他们才不管。不过,确是一员猛将呢,脸上的刀疤也长得吓人,做他老婆的人可真是可怜哟——”田谦倚坐一旁,嘴里嚼着根从海子旁摘下的苇草,闭眼翘起了二郎腿。盛夏来临,草原水草又丰茂起来,连带着粮食也充足了许多。本应是一片水草丰美的人间天堂,
        “那道疤还是和北国打仗时候留下的,若不是去年少爷执意救他,你就见不到活蹦乱跳的沮渠达了。不过,他也不会知道,如今我拖延行军,也是少爷的吩咐。”爱笙恬然一笑,蓦然想起了往事,眼神变得渺远了起来。
        一封褐色信函飘至案上,伴着田谦懒懒散散的声音:“师妹给你的信,还带了口信,说是派去的三十个智彦兵将已经到了,她会妥善安排。”
        “哦,那就好,那她有没有说那些人是否合她心意……”话音刚落,就听到田谦轻轻的鼾声,爱笙无可奈何,取了小刀,轻轻拆开了信。
        “笙卿惠启,甚安勿念……料信函到日,应是盛夏,当此之时,昼热夜寒,宜谨慎衣着,切莫伤风……望多进菜蔬,少食禽肉,以防饭食腐坏,损伤脾胃……再闻毒虫甚众,忧卿甚矣,特以云贵之药相送……王叔身骨愈差,卿一力领军,个中辛苦,不言自明,念卿孤劳,万望平安,切切……”
        薄薄的两页纸,絮絮叨叨的,竟尽是些叮嘱话语,着实不像是杨枫灵的性情,但这略显清瘦的魏碑,又分明是自己熟悉的字迹。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信纸上,缓缓化开了一片墨迹,爱笙忙伸手擦拭,轻轻抿了抿嘴唇,不经意地摸了摸胸口沉沉坠着的冰凉玉笙。
        她铺展开洁白的宣纸,写起了回信。


        IP属地:云南376楼2013-11-16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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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俊林 原名诸葛俊,郡主心仪之人,可惜他是男同,后来被派去当了卧底
          怜筝与枫灵相遇了,可惜怜筝没认出枫灵来,猜猜怜筝来川蜀之地干么,呵呵


          IP属地:云南379楼2013-11-16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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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配乐:凤凰劫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连着过了三天生日各种high啊……
            祝闺女生日快乐,祝鲁迅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华仔生日快乐。
            普及个小知识先:
            劫:围棋中形成的二者不得不一手一手互相提子的无限循环局面,故而有劫的时候,一方提子之后,另一方必须歇一手去干别的事儿。那个别的事儿,就是劫材。若是关乎性命的大劫,劫材多的人便容易占到大便宜。劫争是围棋交锋中很精彩的一番争斗,劫材的累积,有意无意,均是两者较量的结果。
            ☆、第八章 亢龙有悔千军万马悬一发,月明无限溯问当初忆天涯2
            103、第八章 亢龙有悔千军万马悬一发,月明无限溯问当初忆天涯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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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一声惊问自御书房响起,传到门外,又惊了一众匆匆赶来的大臣。
            御书房内,齐恒威严高坐,冷若冰霜的脸上却没能掩饰住惊诧和愤怒:“你父王已经被哗变的将士送给了墨卢王?”一字一顿,俱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是……幸得父王派人将臣从密道送出,臣方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墨池伏地而哭,看着衣衫凌乱,面色也是青青红红,状极惨烈。
            齐恒皱眉想了想,见几位重臣已经到了门口,便命人把墨池送到驿馆休息。濮历沐已然动身秦州,前去征粮了,六部尚书和洛阳守在御书房外看着狼狈不堪的墨池仍是哭着走出书房,不由得一齐摇了摇头。
            “没想到朕这个决定还是下得迟了。”齐恒暗自叹着,耳畔忽然传来了传报声:
            “报——陛下,八百里加急,智彦国传来国书。”
            “国书?”齐恒口气不悦,“呈上来!”总管太监忙接过国书,双手递给齐恒。
            他慢慢展开褐色绢布,看到的是端正秀丽的小楷:“智彦公主墨爱笙代父墨卢上书……智彦小国,天家所赐,墨氏代代固守,连年拓土,以有方寸之地。最难回首,中原征伐,兄弟阋墙,致使君父流离二十一年……今重返王都,重登王位,仰赖上天厚德,定当倍加珍惜,励精图治……特遣来使,通报本国更迭,万望仁人君子,莫忘邦国之交,互敬为本……”
            “混账!”齐恒猛然一拍桌案,“来人,把郭松那蠢才给朕叫来!”
            “陛下息怒,信上究竟说了什么?”陆信见情况不对,马上上前询问。
            “你们拿去看!”齐恒将国书一甩,面色青白。
            且不说信中文字有多少是夹枪带棒的,单看“互敬为本”四个字,已经将智彦小国和天朝上国平等处之了,也难怪齐恒会勃然大怒。邵俊林摇了摇头,轻声咕哝道:“果真是欺人太甚呐!”
            齐恒本就在气头上,听见邵俊林这般说法,一挥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打翻在地。众人忙上前跪倒,高呼着“陛下息怒”。
            齐恒肃然起身,狠声道:“先前承朕五百里封地之约不但只字不提,反而夹枪带棒,意在责辱先皇,着实可恨!小小智彦,朕必当将它一举踏平!”
            待郭松匆匆忙忙从府邸赶到御书房的时候,齐恒已经定下了征伐智彦的日子。
            5
            “果然是你。”还未转身,只是听到那轻巧灵便的跫音,便已经猜出了来人身份。惜琴做晕眩状,转身躺倒在太师椅里。
            一袭白衣的怜筝微微一笑,作揖道:“承蒙公主记得,小生这厢有礼了。”
            惜琴斜倚在太师椅中,娇媚一笑:“怎么跑到南国来了?莫不是你做钦差做得越了界,连南国的官也要查了?还是说,你想我了?”
            怜筝直起身来,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洒然道:“自然是想你了,不过——看起来公主似乎一点也不想我呐!”
            “没有的事儿,”惜琴托腮懒道,“若是怜公子不信,不如你到我怀里来,让我好好‘想想你’——”
            “唉,此言差矣,拥香怀玉这等体力活哪里是公主你做得的,自然应该小生代劳。”说着,怜筝似模似样地上前走了几步。
            “这样说来,也是有理,那怜公子过来把奴家抱到榻上去吧!”惜琴的声音依旧懒洋洋地,只是促狭地眯起了狭长的眼角,笑得像个狐狸。
            怜筝败下阵来——“……看来你过得还不错,调侃我的精神不减当年。”
            “我自然很好。”惜琴正常坐好,站起身来,逼近怜筝面门,傲然地扬起了下巴,“这么说来,你是故意来被我调侃的么?”
            怜筝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怎么会,我来,是看看你过得如何?”
            “承蒙惦念,还好还好,”惜琴淡然微笑,“你呢?还是东奔西顾么?”
            怜筝垂头叹了口气:“自然是的,只是也许因着年龄增长,也懂得伤春悲秋,顿时觉得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惜琴笑得很是大方得体:“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想念我才跑过来的?齐怜筝,若是你对我有什么心思,不如认了吧!”
            怜筝浅笑仰首:“好了,不玩笑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你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惜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回,她转身回到了椅子上,单手撑着额角,许久,才低声道:“一转眼,都快两年了。”
            怜筝见她好似陷入了深思,遂开口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仅仅是说出这两个字而已,何必心痛。“当时的事,与你无关。”惜琴脸色蓦然转冷。
            怜筝上前,走到了太师椅旁,迟疑了一阵,还是把手搭在了惜琴肩上:“与你有关,与她有关,便是与我有关。”
            明明抗拒去想起,但一些晶莹得如同泪珠的记忆碎屑,还是掉了出来。
            6
            收到了洛阳的传书,枫灵反反复复将齐恒不日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看了几遍,忽然拿了披风,叫爱笙陪她出去走走。
            二人没有骑马,在落雪的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两人都不说话,约莫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枫灵回头看了看一路留下的足迹,深深浅浅,踏碎了原本平整的雪原,不由得叹道:“逝者如斯,眨眼间,就是两年光景。”
            “真快。”爱笙知道枫灵的两年计时是从何时开始,便没有深究,只稍稍紧了紧披风的领口。
            枫灵摘下头上的兔皮风帽,扣在爱笙头上,柔声问道:“累不累?”
            爱笙摇了摇头,笑道:“才走了不到二里地的路程,怎么会累?”
            枫灵深深望着她的眸子:“岂止二里地,笙儿,你走了二十年。”
            爱笙讶然,不自觉地把风帽兜紧,反问道:“那少爷,你累不累呢?”
            枫灵转头望向爱笙,二人目光对接,爱笙才发现枫灵素来清亮的眼窝居然有了些许暗影——“还没到累的时候,不能说累,”枫灵自嘲道,“忙活了这么久,也只迎来了第一番较量。”
            “也不能这么说,少爷积累了这么久的劫材,为的,不就是打这个惊天动地的劫么?”爱笙宽慰道。


            IP属地:云南383楼2013-11-16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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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灵认真盯着爱笙的眼睛:“明儿个我就要回蜀国去进行下一步部署,如今齐恒为你激怒,加之已经聚起百万雄兵,势必要挥兵西进,入侵智彦,你们兵力相差悬殊,怕不怕?”
              爱笙也回看着她的眸子,认真回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枫灵由心一笑:“就这么信我?”
              爱笙笃定地点了点头。
              枫灵不觉莞尔,转开头,自嘲道:“可能现今这世上,只剩下你,是全心全意信我了。”
              爱笙又望了枫灵一阵,也别过头,似是无意般问道:“你,想不想她?”
              枫灵浅笑一僵,继而唇角微微上挑:“呵,怎会不想。”她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玉笛,目光放远。
              爱笙颇感意外,旋即困惑,冲口问道:“那你怎能忍住了不去见她?”
              枫灵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阵子,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爱笙,我和她也是在打劫,只是我们的劫材实在太多,太大,大到,打到最后,我们在劫材那里忙得焦头烂额,却都忘记了,原来的地方,还有一个没有弄清楚的劫。”
              爱笙不语,枫灵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棋盘外的打劫,需得两个人一起,才能打得起来,只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下不起来的。就算是她在另一边周旋的时候我自己将这个劫破了,可也输了。”
              爱笙提点道::“人生毕竟不是行棋,哪能算得那么清楚?”
              枫灵笑道:“若真是行棋,就好了……至少,我可以看得见全盘的局势,我知道我的对手只有一个——说到底,真实的人生里,我们不是下棋的人,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爱笙垂下眼睑,踌躇了一会儿,才涩声开口:“那,你恨不恨她?”
              一阵风从身前卷过,扬起一阵薄雪,几乎要迷了人眼。
              枫灵终于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恨应恨的人,爱笙,若彼时她不是被送往东瀛,若彼时我不是下定了心意要寻窦胜凯复仇,或许,现在,会有所不同——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举棋不悔。”
              爱笙轻轻握住了枫灵靠近自己身侧的手,心疼道:“少爷,有时候,我实在不知道应当怎样心疼你。”
              枫灵低头看着被爱笙拉起的手,调侃道:“何必心疼我,你看我的行事,乖张错乱,急功近利,任谁来看,都要说我是斯文败类的。”
              爱笙忙摇头:“但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放不下。”
              枫灵仰起头,喃喃道:“一切罪业,其根源,不过是‘我执’,我是有罪之人,因果循环,终究会得到报应。”
              “少爷,我不懂。”爱笙茫然地望着枫灵,明净透亮的眸子中隐隐波动着些许不安和忧虑。
              “说简单些,你明知到最后不会快乐,可是还是要这么做,”枫灵自觉好笑,又补充了一句,“人都是自找不痛快的。”她将两手交叠,放在身后,向前快走了几步,好似无意地挣开了爱笙的手。
              一时间,爱笙无言以对,许久,她才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苦涩道:“不要让自己太累,少爷,就算我们都是棋子,这大千世界,山林河泽,总有一处,能在逃出棋盘后收容我们。”
              枫灵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望着白茫茫望不到尽头的前路,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前行。爱笙也不再说话,沉默地陪着她向前走去。
              【第八章•劫•中】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配乐:凤凰劫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成了谁的执念?
              cp神马的。。。。是用来拆的……


              IP属地:云南384楼2013-11-16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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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长进。”枫灵嗳然一叹,半合了眼,不再多说一个字。
                尚毓尘恼恨她这般态度,教训道:“你若要讲大道理,能否换个好些的比喻,别总是这般令人哭笑不得?”
                “道理是天生的,只是要看人们怎样说得粗显。故而老子可用舌齿做喻,庄子可用干鱼做喻,苏子可用河豚做喻,读书之时,看到他们都不觉得哭笑不得,何必对我无语?”
                “……”
                见尚毓尘不说话,枫灵得意地打了个橛子,笑容里写得都是“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之类的话语。
                尚毓尘挑唇微笑:“我不说话可不是无言以对,我不说话,是因为看到你唇边沾上了一片茶叶。”
                枫灵一愣,茫然地伸手去摸唇角,细眼看去,居然是一片浅褐色的桂花瓣。
                “你怎么沏茶也往里乱添东西了?”枫灵无奈将花瓣弹开,想起她从智彦回来那日在尚毓尘处喝到的茶叶,促狭地笑了笑。
                陆茗以松针炒茶,又以花瓣露水煮茶,故而他的茶往往带有别家茶叶所没有的奇香,令人饮之不忘。那日尚毓尘煮的是当年的新茶,却又是经过陆茗的手,所以她才轻易判断是洛阳来了消息。
                也不知,尚毓尘现在开始研究茶道,是否也和陆茗——她的小情敌相关。
                枫灵体贴地没有问出来,而是默默地接过了尚毓尘递来的茶杯,轻轻嗅着其中淡淡的桂花香。
                她叹息着取出怀里的玉笛,在流苏上打了个结。
                6
                同乘坐骑是一件悠哉美好的事,同乘坐骑是一件担惊受怕的事情。濮历沐小心坐在惜琴身后,听凭林木的枝叶在发间脸旁簌簌作响,全身的弦都绷紧了,生怕自己被惜琴公主的纵马一跃甩下马背。
                所幸惜琴拿捏着分寸,没有忘记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她满心的想法只是在日落之前尽力向北行去,好尽早赶到智彦边境,杨枫灵必然在那里,只能在那里。
                濮历沐不知惜琴曾掌管荆正团的曾经过往,却是知道,使得自己濮家父子殒命的南国,便是眼前这位一脸矜傲高贵的佳人的国家,也正是,蜀国此番口口声声所说的要征伐的国家。
                本来笃定了要到蜀国查探的信念随着坐骑奔行的颠簸渐渐消解得没了踪迹,原本清明的思绪为身前佳人脖颈间传来的阵阵馨香搅乱,头脑渐渐晕眩起来。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到了秦州边界,瞧得见不到百丈远外的地方一座座小小的城镇。
                “吁——”惜琴住了马,口气淡漠道,“将你送到此处,你便可以自去买马了。”
                “这么小的城,能有马卖么……”濮历沐咕哝了一句,心里有几分担忧。
                “下去。”惜琴却是不管,直接下令。
                濮历沐无奈下了马,谨小慎微地没让自己碰到惜琴身上半缕丝线。
                “你方才说,有相关南国的重要事宜相告,究竟是什么事?”
                濮历沐避而不答:“公主,快要日落了,你还要赶路么?”
                惜琴仰天看了看天色,这才发现已经日薄西山,不由得犹豫起来。
                “不如与小人一起进城,歇息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吧,过了这座城,不知还要多远才找得到可以投诉的城镇。”濮历沐劝道。
                惜琴不作声,下了马,示意濮历沐走在前面。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地进了城,进城之后,惜琴才快走了两步,跟在了濮历沐身畔。
                一路颠簸,没怎么进食,胃又疼了起来。濮历沐眉头紧锁,一手捂着胃部,步履有些踟蹰,惜琴不动声色地悄悄放满了脚步,却仍是冷着脸,不说话。
                夜幕降临,昏暗笼罩了整座小城,点点阴霾也攀上了濮历沐的心头。他睡不着,在客栈的房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惜琴睡在客栈内唯一一间天字上房,就在自己正头顶上。他仰头望了望头上结实的木板,深深吸了口气。
                却吸不到那佳人身上的馨香……
                他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真是,怎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呵,南国公主,窦惜琴,居然会在此间重逢……怎的就是那般的高不可攀?若当初民朝不覆灭,她也不过就是大将军的女儿罢了。
                当初……
                他烦躁地落座在桌旁,手指一搭一扣地敲在桌面上。
                蜀国,北国,南国……民朝。
                说到底,无论北国还是南国,都不是自己的国,或者说,无论是蜀国还是南国、
                  北国,都本该是他的江山。只可惜,那本属于他的王朝与时代,都在二十年前的阴谋密计中沦为历史的尘埃,成为史书上讳莫如深的一笔。
                他凭什么,要为齐家或者窦家的江山操这份心?
                站在他的立场之上,与其治,还不如——乱。
                ……
                晨起动征铎,客栈的小二早早起来为要远行的客人喂马。
                “蜀国要东征南国?”惜琴大吃一惊,“凭什么?怎么回事?”濮历沐原原本本将尚文兴遇刺身死的事情告知了惜琴——“此事甚为机密,恐怕蜀国动身东征只在顷刻之间,我朝皇帝正在平西之战,虽是未应承,却也没阻拦,若是公主只身入蜀,恐有切身之危。小人不愿两国交战,南国受戮,奉劝公主尽快东行归京,告之南国皇帝陛下。”
                惜琴沉思不语,仿佛在分析濮历沐话中真伪,判断着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她抬起头,盯着濮历沐的双眼——却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坦荡的目光。这目光像极了苏诘,那般令人信服,她心头一动,选择了相信。
                “就此别过吧。”惜琴翻身上马,仍是一副冷淡倨傲的神情。
                濮历沐稍稍愣了下,扯出了抹笑来拱手道:“公主一路上多加小心。”
                骏马前蹄扬起,嘶出一声长鸣,背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行而去。濮历沐心中怅然,定定盯着惜琴远去的背影,却见那马上佳人将手一扬,一个白色的东西“嗖”地向自己面门飞了过来。
                濮历沐下意识地想要闪身,却生生忍住,一伸手,徒手接过了那不明“暗器”——原来是个白色的瓷瓶。
                远去的红衣佳人抛下的话语停在耳畔,久久未绝:“腌过的天香果,暖胃平肝!”
                濮历沐愣愣看着那瓶子,又抬头看着那渐渐消散得不再清晰的烟尘,一时失了神。
                【第九章•天香•完】


                IP属地:云南390楼2013-11-16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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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桃花寨归来王府,已是入夜时分,刚回到天香阁,还未进门,便嗅到了清新的芦叶香。枫灵猛嗅了几口气,高声道:“好香好香。”
                  “是哪个馋猫儿闻着香味回来了?”尚毓尘将手中杯盏放下,示意幽兰去为郡马净手。
                  “怎么,还没到端午,就吃起了粽子?”枫灵跨进天香阁,接过幽兰送上的湿手巾,拭了拭手,从容坐在桌旁。
                  尚毓尘起身坐到桌边,掀开眼前盖着的青瓷碗,露出其中仍热腾腾地冒着热气的青绿粽子:“明儿个大军就要动身了,过不得端午,所以父王提前叫人派了粽子给三军将士,王府里也传了。”她用竹箸挑了一只,放在枫灵面前的瓷盘里。
                  枫灵眉眼舒展,坐在桌前,似是十分开怀地笑道:“粽子。”
                  尚毓尘受惊吓一般惊问道:“笑什么?”
                  枫灵有些莫名,无辜道:“笑笑而已,难道平时我不笑么?”
                  尚毓尘摇了摇头:“你平常总是面无表情,不是不笑,就是似笑非笑,即便是笑,也好像是假笑。”
                  “……吃粽子吧。”枫灵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解开了粽子的外衣。
                  尚毓尘哄劝道:“唉,囊个样子做啥子,其实你笑着还是蛮好看的,总摆着一副冰块脸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你钱一样。”
                  枫灵不搭腔,自顾自地用筷子挑起粽子雪白的一角,轻轻嗅了嗅,把它放入看口中,微微闭着双眼,似是十分享受粽子的软濡香甜。
                  见她不说话,尚毓尘暗自骂了一声“小气鬼”,便解开自己面前的粽子,眼前一亮,大惊小怪一般地呼喊道:“啧啧,这粽子包得还真是小巧可爱,恁可爱一个俏佳人,你也舍得尝?”
                  此时枫灵已经咀嚼完口中的粽子,吞咽落肚,又施施然拾了茶杯漱了口,方才信口道:“锦衣玉角皂罗袍,蚕丝绶带身儿娇。解衣羞向郎君问,可爱奴家小蛮腰?”念到最后一句时,枫灵看向尚毓尘,故意用的川蜀腔调,千回百转的调子本就妩媚,连带着眼神都带上了一分媚。
                  尚毓尘浑身一个寒噤,不知说些什么,心中百感交杂无从发泄,只能暗骂妖孽,闷头不语解起了粽子。本是句玩笑话,可如今杨枫灵的打油诗在脑子里转着,还真就将盘中粽子看成了玉体横陈的俏佳人,一副娇憨媚态,令她头脑一懵。
                  枫灵见她不再聒噪打趣自己,悄然微笑一下,挑了一块粽子,细眼看去,里面居然有颗红豆。枫灵眸子半沉,无奈地摇了摇头。
                  惜琴的生辰便是端午时节,枫灵为此也曾亲自向人讨教如何包粽子,可惜包出来的总是五大三粗,比不上旁的妇人包出来的玲珑可爱。彼时惜琴取笑她,便说:“莫要包什么粽子了,你且换上绿衣青衫,待我夜来解开便是。”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正沉吟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枫灵和尚毓尘相视一望,彼此心中都有底,便都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竹箸。尚毓尘站起身,目光泠然,高声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合上的门扉被两个士兵轻轻推开,镇南王府的卫军天字军官长天令史佩刀入了室内,向着枫灵和尚毓尘
                    行礼:“属下给郡马郡主问安。”
                  尚毓尘轻挑了眉毛,冷声道:“既然已经如此进来了,还问什么安好,有话便说。”
                  天令史不卑不亢:“明日东征军就要动身,王爷下令郡主夫妇留守王府,筹措军粮调度,守卫王都。”
                  枫灵浅浅一笑,仿佛早就料到如此,她淡然问道:“还有呢?”
                  天令史转过脸,仍是一脸严肃:“后方具体事宜悉数交予郡主——此外,听闻郡马近日身子抱恙,王爷请郡马入布义阁休养,由属下看管,此间,任何人不得探望,包括——”他迅速看了一眼尚毓尘,低下了头,“包括郡主。”
                  尚毓尘唇边是挂着森然笑意,枫灵却是笑得温和:“岳父大人对小婿实在太好,郡主,那便为我收拾几件东西,为夫身染重疾,怕传染了你,要去布义阁住些时日,你可不要太想念于我。”
                  尚毓尘转脸换了一脸妩媚娇笑:“自然要给郡马好生准备,只是阁中寂寞如许,郡马可不要着了慌。”
                  “没有娇妻在身边自然是寂寞的,叫为夫怎么不想你呢?”枫灵很是配合地握住了尚毓尘的手腕。
                  尚毓尘侧转了脸,一脸娇羞笑意:“郡马真是坏——”
                  枫灵也换做满眼宠溺眼色:“郡主你才是淘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在意严肃的天令史在一旁终于由一脸正色变作了一脸尴尬。
                  待到二人终于停止了胡闹,已然是一炷香之后,天令史实在是忍不住,又请示了一番,二人这才慢吞吞收拾了东西,一路向布义阁行去。
                  一路上,看得见天地玄黄四部王府守军已经全部出动,在府内巡视,就连沉默的玄令史也在护卫二人去布义阁的路上,枫灵口中“啧啧”了两声,尚毓尘深深吸了口气,二人各自无话。
                  天香阁离布义阁甚近,没有多长时间便到了门口,尚毓尘抬头看看,见到布义阁的二楼已然封死,一丝光都透不进。
                  见二人来到,已有守军打开了布义阁的大门。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帮枫灵整理衣领,柔声道:“郡马好生照顾自己。”
                  “你放心,虽是身在幽禁,只要我在,定然保你无事。”尚毓尘低声安抚,悄悄握了握她的手掌,用以定心,“也不必担心身份泄露。”
                  枫灵回握了一下,亦低声回道:“多谢郡主——此段时间,不要有大动作,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妥了。”说罢,便缓缓后退,倒着进了布义阁。
                  尚毓尘一愣,讶然抬眼,想看看枫灵此时的眼神,而后者此时已经退入了没有点灯的布义阁内,没入了一片昏暗之中,不但看不到眼神,连表情也看不清。
                  她不禁上前一步,想多问几句,却被天令史拦住——“郡主,郡马只是偏安此处,无需忧挂,用不了多少时日,待王爷得胜,便可放郡马自由。”
                  尚毓尘挑眼看了天令史一眼,轻蔑地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方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布义阁的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她脚步一滞,眉心蹙起,转过身望着已经合死的布义阁大门,努力回忆方才在昏暗里看到的杨枫灵的表情,似乎,是一个含蓄而知会的笑容。
                  盛德四年,武德二十三年,暮春四月二十九,蜀国五十万大军取道江北,一路东行,报世子被戮之仇,挥师扬州。
                  【第十章•捭阖•上】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配乐:千秋诉
                  无聊的一章。=.=


                  IP属地:云南392楼2013-11-17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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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灵的复国计划奏效了
                    阵前哗变,卸了尚家父子兵权,由自己的父亲——前民皇帝掌权
                    攻下洛阳


                    IP属地:云南397楼2013-11-17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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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渐爬高的日头照得头皮发热,他摸了摸头顶,侧转了脸,望着日轮,若有所思。若仅仅是镇南王举民旗号胡乱找几个所谓遗孤,他自然不可轻举妄动——但此时,竟然是隐匿多年的嘉宗皇帝重现人前。
                      齐恒焦头烂额地分了三十万兵马支援洛阳,却不料,还没到函谷关,便在路上接到了被败退的洛阳守军护送逃出洛阳的皇族家眷,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进退,只得暂且将大军安置在了长安城外二十里远的地方。在秦州征粮的左相濮历沐和户部尚书陆信白日里过去巡视了一番,将皇族宗亲迎到了长安城里,表面上仍是冷静,私底下却都是百般喟叹。
                      秦州太守府书房,向来沉稳温和的陆信焦躁地在濮历沐面前踱着步子,连声叹气:“如今陛下麾下不是没有兵,只是嘉宗打着复国的旗号过来,连夺豫州、荆州,难免矮了气势,而且当日皇室撤离的时候一路西逃,丢了函谷关,如今洛阳派兵守在那边,彼处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险地,加之火器,更是难以自西攻入,怕要打上个把月,但——虽然皇室逃了出来,可是众朝臣的家小都在京中,实在是令人焦心。”
                      “姐夫不要急,”濮历沐和陆信的夫人都是荫国侯杜臻的女儿,自然猜得出他焦虑的事情,“时过境迁,若是论罪,恐怕整个朝廷的官都跑不脱。”杜臻乃是当年为齐公贤鞍前马后地谋划篡夺帝位的第一智囊,又最先起兵呼应,可谓亡民罪魁的前几人,加上杜臻的岳丈是日前方才殉国的对齐家忠心耿耿的威远大将军章瑞,虽然杨纪政颁旨说了不追究,但毕竟时局不明,整个洛阳为人所控,真要是暗地里下手,便是众口悠悠,也说不得他什么。濮历沐不由得也随着陆信皱起了眉头来,长子胤廷方才三岁,牙牙学语,次子承宗不满周岁,自己不在京师,妻儿自然只能寻岳父杜臻庇佑,然而,岳父此时自身难保,又能如何?
                      落在桌上的窗棂光圈渐渐变作了红色,转眼已然到了傍晚,濮历沐送了陆信出门,合好了门窗,回到桌前,兀自坐着,仍是混乱。他自衣衫里抽出胸口的玉牌,放在掌中缓缓摩挲。玉牌质地温润,在手中暖得如方自火中取出来一般,好似有着烫手的温度。
                      若用八百里加急送信,只消一日,就能到达洛阳。虽函谷关被占,若派了信得过的人,假称送上军情,倒是有可能通过关隘。
                      可,仍是不保险。
                      想来想去仍是想不通,左右为难之下,他心乱如麻,随手抓起了手边铜钮阴文的丞相印鉴,拇指摩挲抚着光亮的铜钮想得出了神。
                      “如此这般……或未可知……”他喃喃自语,取了宣纸,轻轻地覆在了玉牌上。
                      月中桂影斜斜洒得满桌都是,亦照得人脸上晦暗不明。
                      4
                      却说洛阳城陷落之日,怜筝拼着全力返宫将皇族送出城去,自己却死活不肯随着守军撤离,而是奔着威远大将军章瑞而去,叶寂然只得跟随。不料半路杀出来个蒙面的黑衣人,自马上挟持了怜筝一路向南行去。
                      叶寂然没想到此般变故,一路追踪,可对方总是与自己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然西沉。
                      山林间传来了鸟兽的怪啸,叶寂然急火攻心,负剑出鞘,精准地中了对方的马。
                      高头骏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黑衣人忙施展轻功带着怜筝跳开,才算没有摔伤。
                      叶寂然拔出另把长剑,一个跟头跳马到了黑衣人近前,挺剑便刺,眼见得剑锋向自己而来,黑衣人却是岿然不动,只是松了手——他怀中的怜筝身子瘫软地向下倒去。叶寂然大惊,忙扔了剑,去扶怜筝,黑衣人向后接连空翻,稳稳当当落了地。
                      叶寂然伸手向怜筝脖颈探去,触到了温热的脉搏跳动,确信她只是昏睡,这才稍稍宽心,旋即凌厉回首,盯着黑衣人,目光凛然。
                      “我没伤她,只是用了点迷药。我也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剑客,我可不想和你打,你也不必如此凶狠。”懒散随性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耳熟。
                      叶寂然心生狐疑,仔细打量看去,那黑衣人便自己扯下了面罩,却是田谦。叶寂然剑眉一扬,不假思索问道:“是她?”
                      “是谁我不能说,不过你可以想想,除了她,还能有谁。”田谦言语中带着些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诮的调侃味道。
                      叶寂然垂眼:“她为何不亲自出现?”
                      田谦默不作声,转过头想了会儿,才苦笑答道:“她现在想亲自出现的地方太多了,可惜,学不会□之术,就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等着别人去找她,而不是自己去找人。”
                      叶寂然冷傲的面上笑得有些森然:“枉我昔日欣赏她至极,今日看来,恁地虚伪,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却又想要别人承她的情么?”
                      田谦并不反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瞬间,眼底全是黯淡,但也只是瞬间,他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叶大侠,田某体力不济,也就将你们二位引到这山底下了,白云山上有个白云禅院,眼下局势纷乱,恐怕也就这里还算安生,公主的老师也在此处参禅,虽说遁入空门,可到底还是慈悲为怀,让公主在这里躲上一阵时日,是不成问题的。迷药没敢用太差的,外边太乱,若是不想让公主受伤,还是让她多睡上一阵子较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叶兄台自己斟酌。”
                      叶寂然见他要走,臂还环着怜筝不好去追,忙高声追问道:“你家主子在此番混乱中是个什么角色?”
                        


                      IP属地:云南399楼2013-11-17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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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谦哈哈大笑:“不过也是个棋子罢了……哈哈哈……”笑声清亮绵长,他翻了个跟头消失在夜色之中,唯有那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的笑声仍回响在人耳畔。
                        叶寂然愣住,久久才回过神,他打横抱起怜筝,登上了云雾缭绕的白云山。
                        而田谦,也完成了枫灵私下交付自己的任务,回到了洛阳城中,保着杨纪政顺利哗变夺权。
                        同时情境,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实在是大不相同,但同样的话放在别时情景,却往往有相宜相合的时候。
                        秋意渐浓,战火依旧燎灼。原本被大军压境乃至命悬一线的智彦此时此刻已然反守为攻,不再一味佯败深逃,反是一路猛追,咬着北国东撤的阵脚直打。智彦士兵本就勇武,加上枫灵特意装备的火器长枪,一路打得轻松又多得便宜,北国军忙着大军回防,被智彦抓住尾巴狠打,不由得憋屈难过,叫苦不迭,只得留下少许人马,想和智彦周旋。
                        然而此时,智彦大军却一改先前诱敌扰敌的游击之策,全力攻袭,气势刚猛夺人,没几日,便迫得北国留下周旋的将军投了降。
                        虽是一路胜仗,可是,并不太平。
                        “啪——”瓷器碎裂的声响在帐中炸开,平日里温婉沉静的爱笙慌张地从案前起身,失声问道:“此消息,是真是假?”
                        田许重重点头:“此番消息是田谦以只有我兄弟二人知道的密语所写,自洛阳转荆州传来,应是不假。”
                        “这倒真是出人意表了。”爱笙眉头深锁,沉吟良久,终因想得太多而头痛起来,她用力用手掌碾了碾额头,“老爷有没有将这消息传给成都?”
                        田许犹豫一阵,面露忧色道:“此事过去已是半个多月,我们却毫不知情,田谦迟迟相告却也未在信中言明,支支吾吾讳莫如深的模样,怕是老爷有心隐瞒,甚至根本连田谦也是瞒着,只是被他碰巧发现了——故而,依我之见,应是也没告诉少主人。”
                        田许所言,正是爱笙心思,她一手按着猛烈跳动的额角,一手不由自主地掣住了垂在胸口的玉笙,满心踌躇。
                        若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最为倚靠的人有心欺瞒她最信任的人,她应该如何抉择?
                        难怪素来吊儿郎当的田谦此次居然如此谨慎地以密语书信,虽说有的险阻必然要经历,可这计划之外的事,实在是厌人。
                        许久,爱笙艰涩开口:“田许,把田谦的信再与我念上一遍,我要给少主人写信。”
                        田许为难地转过头:“可——”
                        “你以为素来对我敬而远之的田谦为何要告诉你此事?”爱笙疲乏地挑眼看向田许,轻轻扬了扬田谦信中寄来的另一张纸,低声叹息,“皇后娘娘和青衣道长千算万算,也不知道,有没有算到这一关节。”
                        【第十一章•天下劫•中】


                        IP属地:云南400楼2013-11-17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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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是南北裂国后的咫尺寸地,亦非是蜷缩在中原一
                            块的拳头模样,而是,四散开来顺着根脉延展至塞外、辽东,囊括了整个智彦。前元灭后,南粤王杨惑奉朱元璋之命北击元顺帝,强行夺下关外草原,以中华上国领之,一领便是二百年,直到前民覆灭,方才为辽东女真趁乱起兵所占,放马关外。
                          这一片辽阔的疆土,好似一片伸展开来的枫叶,而蜀国,仅只是枫叶的一角。
                          “你……你怎么会画这个?”
                          “很早的时候,师父——哦,父皇教我的,”枫灵回忆了一会儿,补充道,“确实很早,早到我都几乎忘记了自己还会画这张地图,若不是两年前在智彦军帐中看到爱笙手绘的中华全域图,我怕是想不起来的。”
                          尚毓尘一诧:“她也会画?”她想了想,不等枫灵回答又自言自语道:“说实在的,几个女子,我最佩服欣赏的也就是她了。惜琴怜筝能有今日,多是靠着父兄的宠爱。就算你,背后也多有乃父多般势力相助。而她无依无靠,一兵一马都是自己拼着性命周转得来,真是不易……”
                          枫灵没有说话,爱笙跟着杨纪政多年,被其视如己出,会画中华全域图并不奇怪。枫灵自己年少时便被杨纪政迫着强记这些看来无用的东西,却不知,是她这些年应用了所学,还是,她的所学造就了这些年。
                          因果相生,虽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际遇,却终究还是有其本因的。所谓命运,其实是自造的,亦或是,他人设计。
                          行军打仗,方法诸多,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二则分而破之,最下下策,才是攻城。南国此次来兵自是从云贵领来的兵马,带兵的,乃是云馨公主,窦惜琴。
                          惜琴此番领的兵并不多,只比蜀国守军多一两万,但到底是优势,若真是急火猛攻,真取下锦官城也说不准。可行事向来猛烈直率的惜琴此次却卖足了关子,已然大军压境,却一动不动,不攻城不放箭,只是在离着城墙二里远的地方驻扎了军营。
                          卧榻之处多了千军万马,自然不自在,对于尚毓尘而言,一想到王都外驻扎了数万南国兵,便如同鲠骨在喉,芒刺在背。杨枫灵只是嘱咐守好东城,并不做其他安排。
                          仿佛,双方都在等着什么。
                          清早就有人传报城外的情形:“阵前有个女子在弹琴,已经弹了一个多时辰了。”
                          杨枫灵头戴笠帽,放下了眼前的面纱,缓步登上了东城城郭,远远地向护城河外的那片空地看去。她近日现身人前都得遮着容貌,免得日后恢复皇族身份时被人看出端倪。
                          尚毓尘好奇地走到枫灵身畔,拿了望远镜来,仔细打量那空地上弹琴的女子。
                          弹琴的,是个眼睑外挑,一双明眸像极了狐狸的红衣女子。尚毓尘自然认得。
                          实在是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只能借着偶尔拂面的秋风听清一两个曲调。
                          尚毓尘轻轻啧叹:“果然弹了很长时间,指头应是流血了。”
                          话音未落,手中的望远镜已然被人夺走,尚毓尘抱起胳膊,玩味地倚着城墙看杨枫灵慌张地调整着望远镜。
                          在琴弦上舞动拨弄的双手确实隐约带着殷红血迹。
                          仿佛感受到了遥远的注目,惜琴抬起头朝着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枫灵忙放下望远镜,把头别向他处,扶着城墙的手轻轻颤抖着。惜琴却没看出什么来,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弹琴。
                          “不用藏这么严实,她看不到你的。”尚毓尘打趣道。
                          许久,枫灵才慢慢把头转了回来,手汗津津地摩挲着灰色的墙沿,用力甚狠,仿佛要将自己的手也弄出血来一般。
                          目光对接处,自有看不见的电光石火。清风拂动了面纱,尚毓尘眼见得枫灵素来清明的眼神越变越浑,顿时心中生出许多不祥预感来。
                          还未等她警告,身边就没了人影。杨枫灵一把扯下纱巾,高声喊着“开城”,说着转身快步下了城郭。尚毓尘下意识地出手去拦,可是哪里拦得住。她只得板着脸一边提着裙裾小步跟着枫灵,一边怒骂着“不许开”。
                          头戴铁盔的“烈风”一直在城门口不耐烦地刨着地面,还有十几个台阶时枫灵没了耐性,径直飞身上马,猛提了马身,向守城的士兵斥道:“开城!”
                          紧跟其后已然气息不继的尚毓尘气得柳眉倒竖,扶着墙怒声呵斥:“不许开!”
                          一个是郡马,一个是郡主,听谁的,都是麻烦,守城的士兵一动不敢动,“烈风”暴躁地走来走去。
                          尚毓尘施施然走下阶梯,怒嗔道:“你自己的苦心经营你想毁了我管不着,但我尚家的兵岂是让你白白拿去送死的?”
                          枫灵只觉得门外的琴音渐渐变得若有若无,便又焦虑地看了看城门,转过头一扬手向尚毓尘扔了个封死的锦囊,沉声道:“锦囊里写了后招,我不是不回来,只是此刻必须出去。”
                          尚毓尘捏了捏手里锦囊,觉着其中确实有纸条,不由得合计了一下,打算拆开来看。
                          枫灵皱眉道,“所谓锦囊妙计,自然要等需要时打开。”
                          尚毓尘恶狠狠盯了她一眼,心中矛盾,却终于还是扬了扬手——“给她开门!”蜀国向来敬重诸葛家,面对这个喜欢玩武侯花样的杨枫灵,她到底还是既敬且畏。
                          黑色城门缓缓开启,“烈风”踏着步子冲了出去,直奔阵前抚琴的女子。
                          此刻惜琴十指割破,已是鲜血淋漓,却仍然拨弄着五弦,神情专注,哪怕是余光扫到城门大开,也不为所动。昔日她弹奏北曲,是为了撼动三军,今日她阵前挥弦,只为唤出那一个人。
                          “烈风”小步向惜琴跑去,枫灵喉间一哽,自怀中取出了玉笛,轻轻放在了唇边,摇曳晃动的流苏上,仍是打着不少结。
                          悠扬却低郁的笛声在阵前响起,与琴声悄然相和,入了耳,也入了心。
                          嘚嘚的马蹄踏过了迟迟落下的吊桥,清亮的笛声伴着深秋枯黄的萧风飘过漾着清波的护城河,卷起几许落叶,越过重重阻隔,才抵达了耳畔,拂过了垂在眼前的发丝,隐隐约约嗅到了熟悉的林木清香。
                          南国将士全然不懂眼前情景,个个只是目瞪口呆。惜琴未下命令,他们不敢妄动,不敢进攻,更不敢放箭,生怕伤了公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吹笛的人离着公主愈来愈近。
                          琴音戛然而止,惜琴抬起头,目光顺着雪白蜀锦的下摆到了腰际,掠过胸口,滑过下颚,攀上脸颊,对上了另一双眼。枫灵将玉笛从唇边移开,自马上跳了下来,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低头望着她的眼睛。分别近三秋,彼此依然是那双熟悉的眸子。
                          明明分离了那么久,却好似从未分开过。或者说,就算分离得再久,再怎么告诉自己已经放下,却还是在重逢的那一刻,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一败涂地。
                          惜琴缓缓起身,目光始终与枫灵平视。
                          两个人互相望着,不说话。
                          枫灵忽的想起了什么,忙从怀中掏出手帕和伤药,拽过惜琴的手,纤细的眉头紧得好像无法抚平。
                          惜琴由着她为自己拭去血迹,上药,止血,包扎伤口,忽的幽幽开口道:“苏诘,是你杀的么?”
                          枫灵连连摇头:“不是,怎么会是我。”
                          “果然,是我误会你了……”惜琴心里酸楚,又问道:“你想拿回你失去的东西么?”
                          枫灵神思浮动,忽的想起了杨尚文画卷上的苏若枫,黯然道:“失去的永远都拿不回。”
                          惜琴把头别向一边,嘴唇轻轻抿起来:“你会对南国下手?”
                          枫灵没有过多解释,简单答道:“会。”
                          眼里已满是泪水,鼻尖酸涩之意阵阵袭来,令人难过,惜琴看着枫灵认真为自己包扎的侧脸,诘问道:“我伤了手,你便如此紧张,若是我伤了心呢?”
                          枫灵手下一顿,显然被问得一愣。她小心将手帕在惜琴手上系好,抬起头缓缓道:“我从来不希望你受伤……我从未立意要伤你。”
                          “可你一直在这样做。”
                          “对不起。”
                          两个人默默对望,把锦官城和云贵的数万士兵都晾在了一旁。
                          尚毓尘在城墙上背着手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叫人收了护城河的吊桥,让那姓杨的自生自灭好了。她想起了方才杨枫灵给自己的锦囊,忙拆开来,看到了其中早就准备好的纸笺。
                          舒杰领将军职,随惜琴领兵至此,本是听惜琴的令压着全军留在营地,到现在,终于看出了不对劲来。他眉头一皱,立刻下令士兵攻城。虽说窦胜凯让惜琴领兵,可舒杰毕竟是带了云贵府士兵多年的少督抚,说话自然有分量,顿时南国阵营响起了攻城的击鼓声。
                          杨枫灵忽的揽住了惜琴的腰,抱着她上了马,轻轻扳了扳“烈风”的左耳。
                          “烈风”扬蹄一声长嘶,三步两步蹿进了树林不见了。南国士兵反应不及,派人去追时,竟找不到黄马半点踪迹。
                          “个龟儿子!”尚毓尘咬牙切齿,将纸笺揉成一团,狠狠踩了两脚,连忙令人收吊桥,关城门。
                          信上只有八个字——“容偷三日,苦卿守城。”
                          【第十一章•天下劫•完】


                          IP属地:云南403楼2013-11-17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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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前尘不记后事休提风月祭,世事大梦算尽机关未必赢
                            112、第十二章 前尘不记后事休提风月祭,世事大梦算尽机关未必赢1 ...
                              何日解剑弃马鞭,竹林暖帐偎香眠。
                              眉梢霞光画深浅,樽前晚照落花间。
                              且奏高歌银光碎,莫负良辰垣壁残。
                              生需倾国如花眷,同醉似水锦流年。
                            1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晌午时分,漫天漫地仍是稀薄的日色笼罩着整片山林,偶尔听得到几声悲鸣。
                            峨眉山土质扎实,马蹄腾空并未扬起多少尘土,倒是带起的风连累了不少落叶簌簌而下。
                            马上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默默无语,仿佛听天由命一般任由坐下马儿带着自己驰向未知的方向。终于,惜琴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烈风”已经带着二人跑了太远,就连枫灵也对眼前的路陌生了起来,她只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每次扳它的耳朵,‘烈风’都会把我带到不同的地方。它是通人性的,知道应该把人带向什么样的地方。”
                            惜琴不经意地向前错了错身,脱开枫灵的怀抱,伏在“烈风”头上,抱住了骏马的脖子,微微闭了眼。见此光景,枫灵心中五味杂陈,而“烈风”仿佛怕惊到惜琴一般,放慢了步子,小跑起来。
                            两人都注意到这点,俱是一愣,却又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惜琴吃吃笑着,转过头正对上枫灵的笑,目光对接时,两人却又停了笑容,各自看向别处了。
                            彼此默默,又是一程。
                            “烈风”终于停下了脚步时,枫灵显然一愣。
                            落在眼前的风景略带陌生,却不是没来过,她下了马,又将惜琴扶了下来。
                            “这里是——”惜琴疑惑。
                            枫灵看了看匾额:“这是桃花寨的有间客栈,说实话,我也只来过一次。”她常去无名客栈和桃花寨,此处确实不熟悉,只知道自花团儿去汉中经营青楼后鲜少打理此处,虽是隔三差五有寨匪下来清理打扫,木质小楼,看着茅檐凋敝,衰草覆顶,满是破败模样,庭院里居然还养着家禽,房后有条小溪,水声汩汩可闻。
                            惜琴抬头打量了一下满是灰尘的有间客栈,转脸看向枫灵:“接下来呢?你把我带离阵前,可是要解决你我的恩怨?”
                            枫灵深深望了她一眼,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开口:“确是要解决,我们不是没时间,惜琴,有的话,可不可以迟些再讲?”
                            惜琴一声轻笑:“迟些讲?你能隔绝红廛纷杂几日?我们又可以有多少时日?”
                            枫灵躲着惜琴的诘问的眼神,低声道:“三天。”
                            惜琴哀伤地摇了摇头,别过脸去。她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有了决定,便扔下枫灵,脚下磕磕绊绊地进了客栈。
                            枫灵抬头看着她的背影,转过身,轻轻抚了抚“烈风”的面颊,拍拍它的后背,叫它自去觅食了。
                            晌午的阳光烈烈洒在脸颊,晃了双眼,枫灵叹了口气,在周遭走了一圈,顿时觉得疲乏了许多。她自己也说不清,从紧凑的日程里偷出这三日,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和惜琴相见,似乎是命里注定的责任,又像是躲不过的劫难。
                            或者说,靠近她,便是自己躲不过的宿命。
                            在马上奔行时,有多少次,想将她揽入怀中,却终于还是因着她倔强抗拒的眼神而胆怯了。
                            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她二人突破了重重阻碍之后,又在她两人间增加了无形的屏障。她在逃,想绕过这些连天衰草,握住惜琴的手心和她一起面对那一片看不清胡泽草木的陷阱。
                            不说能否绕过,单说逃,又要逃到几时呢……总需得一把火,把面前的一切燃烧殆尽,才看得清通路。
                            枫灵徘徊了许久,还是进了客栈,却为眼前情形一惊——惜琴正掩着口鼻清扫着堆积了灰尘的房间。天之骄女,自是对这份杂乱看不过的,一如她二人当初隐居之时,除了庖厨之事,惜琴也会皱着眉掩着口鼻做些家务事。
                            虽是疲累,也心甘情愿。
                            惜琴转过身看到发愣的枫灵,皱眉嗔道:“发什么呆,还不来帮忙收拾!”
                            不知是醒过神还是没醒过神,枫灵“哦”了一声,便上前帮忙收拾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打扫了厅堂,拾掇了一间二楼的上房,收拾了床铺衾被,洗净了被单枕褥,趁着午后炙热的阳光晒出了一被子的太阳香。
                            惜琴手上有伤口,枫灵便总是拦着她,到最后,她便只剩了坐在厨房旁的草垛上,抱着双膝,看着杨枫灵忙碌。
                            枫灵烧热了水,端到惜琴面前,自然而然地用巾帕沾了水帮她擦拭脸颊,手腕,小心翼翼地拆开简单的包扎,擦去灰尘和血迹,重新敷了药包好,嘴里还唠叨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在这里晒晒太阳也好,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忙了一天,累不累?”惜琴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
                            枫灵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神,握着她的手腕,声音缓慢得像疏于流动的湖泊:“这是两年多来,我最不累的一天。”
                            惜琴心头一动,伸出手来,用手背揩了揩枫灵额上的汗滴,哑着声音嗔道:“我饿了……”
                            枫灵笑得开怀,鼓起勇气起身拥住了惜琴,留恋地在她耳边蹭了蹭:“好。”
                            帝王将相也好,皇亲国戚也罢,若是要留住胸腔里的那一口气,所需的不过是衣食睡暖,种种浮名奢侈,都是多余的。
                            若真的放下贪欲,只需要最简单的东西亦可以正常的生活,未必不幸福,甚至更幸福。
                            只是放不下。
                            仿佛时间就此倒退回了三年前,草庐人境,鸡鸣狗吠相闻,朴实无华的流水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午后的金黄阳光渐渐浓烈成了胭脂色,徘徊留恋的残阳最后羞赧地退去了最后的红,将黑纱覆盖在整个山林间,也没收了窗棂孔洞的光线,叫情人看不清彼此的眼,却感受得到彼此晶亮的眼神。
                            似乎不许多说,只是眼神交错,便悄然点动了埋在心头的火。
                            惜琴站在床边,站在仍带着日头暖香的被褥旁,双眼缓缓眨动,轻轻合了眼。枫灵默默无言,缓步上前,低头抵在她额头上,双臂舒展,拥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把唇贴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肌肤骤然升温,身体的感触也愈发清晰,轻而易举地被指尖隔着衣物的轻抚引得浑身震颤,竖起了细小的汗毛。细密的轻吻在耳廓脖颈间游走,湿润的舌尖温柔地挑起了灼热的渴望。
                            渴望。
                            果然,就连喉咙也会觉得干渴,惜琴闭了眼,自然地去吻枫灵略微干燥的唇,贪婪地夺取她唇舌的水分。
                            是有多久,没有如此与你亲近。瞬间,两人都有了落泪的冲动。
                            华年易逝,偷来的时光从来短暂。儒道也罢,伦理也罢,情仇也罢,便是天崩地坼,千夫所指,且自由他。若松得了手,忍得了心,沧海桑田也好,山林草泽也好,天地广阔,总容得下一双眷侣,一场缠绵——哪怕已是穷尽了一生一世的运气,来做这一场豪奢的巨赌。
                            每次的温存都是固定的步骤,却每次都享受她辗转的细吻和有意无意的逗弄。惜琴将双腿紧紧缠上枫灵身体,由着她轻缓却敏锐地在自己身上游走、爱抚。枫灵微微垂首,绵长的亲吻撬开了她的嘴,得以急促而吃吃地低吟、喘息,略微皱紧的眉心仿佛在深思。
                            枫灵抚平她的眉头,把嘴贴在她耳廓,轻轻摩挲,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惜琴怕痒地把头偏开,又侧过头来吻着她嘴角低低作答:“想……你……”
                            有时候人分不清是因为身体有了欲.望才看上了眼前人,还是因为眼前人,身体才会有欲.望。但终归来说,总有某份特殊的期盼是和某个固定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是有再优秀的替代者出现,也不会再有同样的渴求。这种差异,从眼神便看得出。
                            所谓情事,不过是想更深切地拥抱彼此,再也分不开。
                            攀到绝岭总是心惊肉跳,濒死的绝望和超脱出尘的幻象里,唯一真切的是让自己毫无顾忌咬住的肩头,和她柔软的怀抱。
                            人说向死而生,死亡从来就不是终结,开头难,结束也难。
                            何况还有贪心的人儿,害怕这时光从指缝中溜走,到底一晌贪欢。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空气中没有了细碎的吟哦,剩下的是平和的静寂还有止不住的心跳,在耳畔咚咚响着,一声声唤着散去的神思,落在嘴角的亲吻像是疼爱像是安抚,安抚着心灵的空虚,又好似不断的提醒,提醒着方才的一切,并非是一场无痕春梦。
                            迷糊中,惜琴感到有人用温热的巾帕擦拭着自己的身体,给自己穿好了衣服。惜琴缓缓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湿润温暖的手掌,好像生怕那人走掉一般。枫灵迟疑了一下,没再清理,钻回了衾被,环着惜琴,回握着她的牵挂:“安心睡吧,我不走。”许久不曾有过十指交叠,温暖了掌心,便好似握住了心,惜琴顿时满心安宁,安心地入了梦。


                            IP属地:云南405楼2013-11-17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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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深秋,寒蝉失声,林鸟南迁,山林之中静寂寥落,唯看得清树影摇曳,听得见秋风浅唱,房后的泉水叮咚作响。明晃晃的白月光随着时辰移动,缓缓落在了人的面庞,照见了床上佳人微微颤动的睫毛。枫灵侧身躺着,打量着惜琴的眉梢眼角,不忍睡去。脂粉之下藏着的,是许久不曾嗅到的,她的气息。枫灵贪婪地深深吸气,妄图将这失而复得的气息永远锢在肺腑。
                              她想起自己曾思量过,为何对着一个人怎么都不会厌烦。别人吃不准,就自己而言,怕是只有两个缘故了,一个是懒,一个是善。
                              若世事安宁,谁愿意给自己添麻烦?动情一次,实属不易,若非铭心刻骨,生死相许,不动也罢。
                              山里入眠不见得会遇上山妖鬼怪,却总会听到吱吱的鼠声。枫灵低声一叹,小心翼翼松开了手,起身穿起了外衣。
                              惜琴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身上盖得严实,不至着凉,可是身边空荡荡,没有人。惜琴连忙起身,踏上吱吱呀呀的阁板,四下看去,依然不见人影。
                              “枫灵,枫灵——”她呼唤了几声,没有回应,不觉心头一凉,静静垂下眼帘,重重将手拍在了桌案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别怕,我在。”枫灵的声音传来,似近还远。惜琴困惑地四周看了看,听到了枫灵的笑声:“夫人,我在这儿——”轻轻的木板移动声,落下了些许草灰。
                              一片月光倾斜落地,她仰起头,一小块墨蓝色星空赫然眼前——还有杨枫灵面上温润的笑意。
                              也不知是哪位寨匪的奇思妙想,在这客栈的房顶开了个天窗。
                              惜琴稍稍运气,纵身跳了出去,她身子自是灵巧,裙裾却成了累赘,被枫灵一把扯住,重心便失了衡,整个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枫灵怀里。她便顺势躺倒,就着柔软的身姿贴在了枫灵身上,有意无意地让鼻尖唇瓣掠过彼此的鼻息。枫灵猜到她的坏心思,但无心周旋,乖乖上钩,凑过去吻她,惜琴忽的一退,别过脸去,抿唇忍着腹中坏笑,看向一旁。
                              枫灵不气不恼,只在她鼻尖轻轻一刮,将双臂穿过她腋下,环在了惜琴胸口,随性地借她的颈窝枕着自己的下巴,挑眼看向星空。
                              夜风虽凉,她身上却是温暖的。
                              惜琴嗔怪道:“我还以为你默不作声地跑了。”
                              枫灵笑道:“只是多管闲事地捉了几只耗子——若如你所想,我岂不是成了轻薄了你便跑掉的登徒子?”
                              惜琴微笑:“确实像,我便是个误入贼人之手的山野孤女,为你所拐骗。”
                              枫灵痴痴笑了,过了会儿,却发了呆,她觉察到惜琴身子的僵硬,便直起身,好让她换个舒服的姿势:“惜琴,你说,是不是万事万物,都有固定的命数?”
                              “我不信,但我知道,万事万物,总有尽头。”惜琴懒散地斜躺在枫灵腿上,眼神晶亮地望向墨蓝色的天空。
                              枫灵双手后撑,思考了一阵问道:“若这天地的寿限也只剩下三天,三天之后,天崩地坼,灰飞烟灭,你想做什么。”
                              惜琴一笑:“我要抓紧时间与你欢好,迫得你投降讨饶!”
                              枫灵被她逗笑,轻轻抚顺她散乱的发丝,悄悄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吻,低声问道:“三天三夜?”
                              惜琴玉臂轻舒,揽住她的脖颈,认真看着她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便是与我三生三世,怕也嫌不够。”
                              枫灵不自觉地收紧怀抱,抱紧了怀里柔软的娇躯,打趣道:“你可不要这般,身子骨可是吃不消。”
                              “反正吃不消的也不是我。”惜琴调皮地凑到枫灵颈间轻嗅她的气息,却突然瞥见了突兀了许多的锁骨,她顿时觉察到眼前人不经意的消瘦,一时间,失了神,“这几年,你想我么?”
                              枫灵随口道:“你猜。”
                              惜琴故意偏过头去:“呵,定是没有想的。”
                              枫灵笑笑,稍稍推开惜琴,自怀里取出了两把红绳:“认得这个么?”
                              “这是?”
                              枫灵小心把红绳捋顺,柔声道:“我笛子上的流苏。”
                              确是流苏的材质,却不是流苏的模样,编得繁复细致,好像是两个手环。
                              “从别后,每过一天,我便在这流苏上打一个结。到后来,这满满一把流苏,已经遍是心结,无法再铭记与你分开的时光,我就把它们取了下来,仔细连结,将数股变作一股,编成了同心结。”
                              “同心结……”惜琴喃喃念着,发了愣。
                              枫灵的声音低沉柔和,略带喑哑:“凭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你要相信,这一千多
                                个日夜,你有多想我,我便有多思念你。”她凝视着惜琴,目光也如声音一样温柔,好似一汪清泉。
                              这柔柔如水的目光映在惜琴眼中,叫她眼前也变得有了些许模糊。枫灵的面容渐渐靠近,略显干燥的唇在她眼上轻轻落吻,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来帮你把这同心结戴上,可好?”
                              “嗯,好。”惜琴乖巧地伸出手来,由着枫灵把编得并不精美的同心结系在自己手腕间。
                              枫灵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又把她拥在怀里:“若是累了,不妨继续睡,待会儿我可以把你背回房里。”
                              惜琴抬着手腕看着同心结出了神:“我舍不得睡。”
                              枫灵一怔,心头莫名痛了起来。她不再说话,只是揽紧了怀抱,抬起头,望向墨蓝色的天空和皎皎明月,久久不语。
                              若非这一句,她还以为,她们都还以为,外面的铁与血,都与自己无关了。
                              便纵有似水流年,还需得如花美眷,良辰美景,莫付与断壁残垣。
                              【第十二章•梦•上】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配乐:一夜销魂-陈奕迅
                              就算到明天你会统统不承认
                              至少现在你叫我很虔诚
                              难道所有的爱恨 都在等待一个人
                              关上门 只有我们
                              就当梦想总会成真 残缺也总会完整
                              只觉得 我和你曾经永恒
                              不记得 有没有问
                              只记得 我和你一样认真
                              不能倾城 只能销魂
                              没有别人 我只有爱人
                              再激烈的啥啥西瓜都有本事把它写成流水账……
                              我很想写出偷情的感觉……
                              然后怜筝党跳出来大声斥责 这一对奸妇淫妇!
                              惜琴党出来泪牛满面
                              NP党郁闷,怎么还是惜琴啊,3.p嘛……
                              可是,这一章,我连提一下怜筝都不敢。
                              连想一下都不敢……


                              IP属地:云南406楼2013-11-17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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