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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宸光】《乱沙明日》伪长篇向朱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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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依旧为可能没看过的孩子们提醒下下:这家伙同历史无关,纯属瞎扯,狗血言情,剧情拖沓,痨叨成病,四十章后更新极慢!另:宁殿吾爱乃~~


IP属地:河南1楼2013-10-03 09:53回复
    章三
    高大的蒙古包排列有序,塔尔下马,欲抱马上之人,却见朱宸濠已旋身落马,淡笑道:“王子如此礼待于我,难道怕我负罪而逃?”
    “自然不是。”塔尔扬唇,“只怕殿下此番再无生天之日。”
    朱宸濠微微抬头,望了望北疆的广阔天地:“那要试过才知道。”
    “本王静待,看大明折了翅膀的雄鹰如何再展英姿!”塔尔望着长身玉立、傲气不减之人,眼中透出明朗的挑战与暗隐的一丝嗜血的精光。看到朱宸濠亦毫不示弱的回视后,畅意一笑,向王帐走去。
    瓦剌可汗哈思詹痛失两个儿子,发已斑白,正侧卧于大帐中,听到来报,才微微睁眼。
    朱宸濠心下微惊,这老可汗体态无力,双目无神而隐现血丝,已然心力交瘁,身患郁疾而无医,可是面色蜡黄中隐隐暗青,倒像是……
    “七王子你回来了!”哈思詹身旁一位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满心雀跃地望着塔尔,转眼看到塔尔身后被缚的人时微微一怔:真是少见的人……萨萨拉一向自负自己在草原上的美貌是任何一位公主也比不上的,可见了这人仍忍不住惊讶。明明绳索加身,却闲适得仿佛牧羊放歌的人,高扬的剑眉,流光的凤目,挺拔但不失柔和的秀鼻下一张隐含淡笑的薄唇,衬着草原上少有的细腻白肤,未必比得上自己天生女人的柔美,但戴罪之身仍掩不住的风度翩翩却压得下所有人的华光。
    “可汗,儿臣已将主计谋害太子的朱宸濠押回。”
    朱宸濠?!萨萨拉更加仔细地打量这从未见过的精致之人,就是他设计谋杀了瓦剌太子托齐,又间接害死王子哈撒的吗?怎么会,这样一副书生秀骨……
    “你如此固执地要为哥哥托齐报仇,那就选个日子,在托齐坟前为他雪恨吧。”哈思詹低重沉闷的声音打断了萨萨拉的思绪。
    塔尔却满脸激愤,厉声道:“这样杀了他难解儿臣心头大恨!请可汗将朱宸濠交给儿臣,儿臣自有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思詹深深看了一眼朱宸濠,又看向塔尔。塔尔更是毫不保留地握紧拳头展示着自己的愤怒--两年时间说长不长,却足以使一个埋下深沉欲望的青稚少年迅速成长为一个能够察觉人心的聪智之人。塔尔知道该如何才能合情合理地得到想要的东西。
    哈思詹似乎累了,终于点了点头,又合目而卧。
    萨萨拉却紧张起来,目光在塔尔和朱宸濠脸上徘徊不定。
    朱宸濠自然将一切收在眼里。这女子在王帐内华衣而立,对塔尔王子亦不行礼,身份应不低于公主,且据她看塔尔的神情,应该喜欢塔尔,不过……朱宸濠心念一转,凤目满含温润地望着萨萨拉微微点头,一派温恭。
    萨萨拉看着朱宸濠向自己示礼般的点头,不禁也点头示意,她本是心地纯然憨厚之人,顿时心下一团乱麻:塔尔为兄报仇,一定不会善待此人,可此人却好像不知自己已身进虎口……自己虽有心于塔尔,塔尔却从未对自己有所表示,且自己外族身份,便是想帮此人求情也无从说起……思绪间塔尔已谢恩出帐,始终未看向女子一眼,萨萨拉一时心灰意冷。


    IP属地:河南4楼2013-10-03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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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六
      风草大地,广阔无际,虽养不出中土那般精致细腻之人,但豪犷狂放之气却也是中土难以企及的,大明天下本不应有所缺憾……包括这无边草原!朱宸濠一边随着塔尔四处穿走,一边看着各种异域表演,不觉间浮起深沉的笑意。塔尔回头,只能看到朱宸濠双目晶亮,以为他对眼前的表演很有兴趣,便停下仔细观看。是两个壮汉在搏力摔跤,正战况胶着,两人双腿前后互抵,双臂互抓,手背青筋暴起,绷面互瞪,却是谁也撼不动谁。
      “怎么样,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腰缠红带的会赢。”
      “哦?本王倒觉得绑蓝带的会赢。”塔尔骄傲一笑,低声道,”殿下可能不知摔跤的优劣。一般摔跤角力,脚下如根,下盘稳重,现在这两人势均力敌,但蓝带之人稍微比红带之人额窄,这两人身高虽同,蓝带之人的眼睛却比红带之人略高一些,感觉上便如高居,心中自信之力更强,更有威势,便更易赢。”
      “噢!噢!加油!加油!”战局稍变,围观人群立即为上风者喝彩。两人额首死抵,蓝带之人咬牙努力,终于得以前倾,压制了对方的力头,似乎就要分出胜负。正无悬间,同样咬牙的红带之人却忽然紧抿双唇,呼气不出,大喝一声,瞬间撤脚后抵,极尽全身之力猛向前推,竟一下将蓝带之人压退两步,未等蓝带之人反应,便迅即错脚前勾,绊得对手仰面摔下!
      “唏……”
      “罗格达真是……”
      围观者虽为蓝带之人失望,却无一人为红带之人鼓掌。
      “好!好!”塔尔却喝了两声,指着红带之人道,“你,过来!”
      红带之人虽赢,但无笑意,定定望着塔尔走去。
      塔尔上下打量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格力。”
      塔尔回头疑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会赢的?”
      “他眼里有恨。”
      闻言,罗格力诧异地移目后看,却见一人身着青缎宽袖云锦罗裙,头戴异族祈福面具,虽然身形纤瘦,但刚才的话确是男子所言……
      眼见罗格力目现鄙夷,朱宸濠不禁愠怒,眼中冷光一沉,便即出手。
      突见对方掌风扑面,罗格力立即交臂格挡,谁知对方手至面前却突然收势,抬脚向腹间而去!
      罗格力被这一脚踢得倒地呛气,满目惊愤。围观人群一时大笑,罗格力恼羞成怒,忍痛而起,向朱宸濠猛冲过去。
      朱宸濠却一侧身,滑步向前,避过重拳,手并如刀,砍向罗格力后颈。
      呼吸顿时浊滞,眼前一黑,罗格力几乎晕厥过去。回头镇神定气,稳住身形,一边惊诧这人武力之强,一边警惕地防范对方再次出手。
      “哈哈哈!”塔尔大笑起来,“罗格力!你要是能打败他,本王就封你为瓦刺第一勇士!”
      围观的人也开始起哄,看戏般纷纷望向罗格力和谜样之人。
      朱宸濠冷哼一声,却又负手笑道:“外来是客,王子就这样对待异邦之人吗?”
      塔尔尚未接话,罗格力已上前道:“罗格力不愿异邦敌对。”
      “哦?你倒有大义之心。”塔尔赞道,“他说你眼中有恨,不知你恨什么?”
      罗格力缓缓看过一圈围观之人,低头沉声道:“罗格力只恨同根相残。”
      塔尔一愣,望了望刚才败阵的蓝带之人不甘的怒视和四下对罗格力幸灾乐祸的目光,心下稍明,拍着罗格力的肩指着朱宸濠道:“那人倒和你境况相似,不如你跟着他做个随侍怎么样?”
      “王子所令,自然遵从。”罗格力单膝下跪,向朱宸濠道 ,“请主人驱使。”
      朱宸濠缓步上前扶起他,定望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你若愿意,我们便是朋友。”
      罗格力一愣,双目微氲,低头道:“是。”
      “好!”朱宸濠轻笑出声,“我姓朱,是塔尔王子的手下,你叫我朱公子即可。”
      塔尔闻言一笑。
      朱宸濠也不理他,缓缓看了一圈人群后,淡淡道:“这些人似乎都与你有仇,身为朋友,我倒是可以帮你……杀了他们,怎么样?”
      人群立即躁动起来,怒骂不断,蓝带之人似是首领,站在人前摆出架势叫道:“就是塔尔王子也不能滥杀子民!你个不男不女的异邦小人,竟敢口出狂言!我们部族虽小,也容不得你来撒野……”
      “不。”罗格力轻声道,“他们不是我的仇人,是亲人。”
      “好!”朱宸濠又是一笑,“罗格力真是有情有义的好汉,我佩服你的为人。若有需要,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好了!”塔尔抬手停乱,朗声道,“罗格达首领放心,本王绝不会纵容手下!罗格力现归属本王手下,不知首领可有异议?”
      “罗格达没有异议。”蓝带壮汉颔首道,随即看向罗格力讥笑道:“只怕无根的孤草,会给王子招来不幸。”
      “那就多谢首领。”塔尔也不在意,看着朱宸濠目含浅笑,也不自觉扬起唇角,心下畅意,反身而行。
      夜已近半,各部之人多欲整理离开。人群混乱中,朱宸濠宽袖一紧,手中已捏住细薄的纸条,微侧眼,擦身而过的人已了无痕迹。


      IP属地:河南7楼2013-10-03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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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八
        看见塔尔手上的白裘劲装,朱宸濠不禁惊笑:“昨晚说的话,今早就兑现,王子真是守信。”
        塔尔一叹:“本王如此守信,殿下如何回报呢?”
        “我可没让王子守信啊。”朱宸濠似是无赖,自顾自换着衣服,轮到系袖带时,却拿着袖带将手臂一伸。
        塔尔又是一叹,接过袖带帮朱宸濠绕臂而系,摇头笑道:“能让本王这么伺候的人,天下也就只有殿下。”
        朱宸濠轻笑:“多谢。”
        出帐,上马,塔尔扔给朱宸濠一张牛筋银弓、一盒白羽箭:“天高地广,英雄相逢!”
        朱宸濠挎弓背箭,回首扬声道:“英雄相争!”语毕,策马而奔。
        塔尔大笑一声,扬鞭追上。
        已是秋末近冬初,北疆广旷萧风啸,百兽觅隐鹫鹰翔。朱宸濠搭弓向上定准一只正自高飞的灰鹰。塔尔望见,也抽箭高指。两箭同发,各中左右鹰翅,灰鹰哀鸣而落。两人对视一眼,朱宸濠收弓道:“这次怎么没见一个那些太子旧部?”
        塔尔微微一笑:“已经全杀了。”
        “嗯?”朱宸濠淡淡挑眉,唇边慢慢勾起一个几近艳丽的弧度,眉目张扬间又向前奔去。
        罗格力捡起尚在挣扎的灰鹰,黑羽箭已透骨,白羽箭更甚,箭头直直穿过翅骨,鹰翅卡在一半箭身中上下不能,闪烁着冷厉刺目的血光的箭尖仿佛还未尽力,仍保持着高傲向上的姿态。罗格力莫名想起朱宸濠隐含冷笑的眼睛,一种说不清的压抑着血腥的熟悉感自他心底弥漫开来,他突然打了个冷颤。
        朱宸濠一手执缰,一手高扬,享受啸风而过的快感,心内激荡时却忽然勒马顿停,回首向塔尔道:“前面就是大明与瓦剌交界之处。”
        塔尔听他语似隐叹,又行几步,回马笑道:“殿下可是想念大明了?”
        “想念?”朱宸濠也是一笑,“弃我之地,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是吗?不知大明皇帝算不算?”
        “嗯?”朱宸濠笑看着定望自己的塔尔,“王子不觉得我是如此看重亲情的人吧?”
        “殿下当然不是。”塔尔笑意依旧,语气却已冷淡,“那小皇帝对殿下恐怕也不止是亲情之意。”见朱宸濠不说话,塔尔不禁想起两年前偶看那少年太子的神情,那太子静默一旁,如若无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一直熠熠闪光地紧随朱宸濠,再不见其他。塔尔自然知道那眼神里藏了什么,想到这么多年朱厚照与眼前风华如玉之人朝夕相处,一时语带嘲讽:“只不知殿下是否看在心里了?”
        朱宸濠仍不说话,驱马并近塔尔,唇角微微扬起恶意而邪魅的弧度,贴身上前,几近耳语道:“王子嫉妒了?”
        心窗揭破,塔尔一时羞怒后反豁然强硬,伸手钳住朱宸濠下颌:“嫉妒?本王就是嫉妒!可惜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也不过如此,皇帝终究是薄情之人,殿下可难过?”
        朱宸濠反更凑前,凤目幽深:“本无情,何来痛?”
        淡淡的檀香之气萦绕鼻尖,塔尔看着咫尺之人自得的笑意,莫名感到一种引诱的意味,正撩拨得他心痒难耐时,朱宸濠却拂开他的手淡淡道:“回去吧。”
        塔尔望见朱宸濠眼中刺光一闪,回头,远处大明的边墙依旧灰白,年轻王子细盯了一会儿,毫无异样,皱了下眉,向回而去。
        灰白高墙后,朱厚照怒极反笑:“好……”一旁暗卫敛目直身,听着望远镜在身后撞墙而碎的声音和年轻皇帝诡异的笑声岿然不动。


        IP属地:河南9楼2013-10-03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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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
          塔尔刚一掀帘,就愣了一瞬,随即回身向帐外随侍命令道:“没有本王准许,谁也不准进帐。”言罢,方侧身而进。
          朱宸濠一身白袍,散了束发,唇目浅笑地立在帐中。
          塔尔瞬目不移地盯着他笑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殿下请本王入帐?”
          “喝酒行不行?”朱宸濠转身斟酒。回身,塔尔已到面前,捻起一缕柔软顺滑的栗发靠近鼻尖:“嗯……今天怎么散了束发?”
          “没什么,沐浴完不想束了。”朱宸濠端着酒杯,由着他把玩头发。
          目光触到朱宸濠异常温柔的眼神,塔尔便直觉到异样的危险气息,但长久期待的心过于渴求,于是不可自拔地陷进去,接过酒杯戏谑道:“有毒?”
          朱宸濠但笑不语,仰面喝了一杯。
          塔尔一副认命的样子,也喝下一杯。
          朱宸濠又连倒两杯,看塔尔毫不犹豫地喝下后,摇头道:“王子就不怕真的有毒?”
          “唉。”塔尔叹息一声,“殿下都没亲口喂本王,自然没毒。”
          朱宸濠低笑一声,又仰面饮酒。一线酒光滑出唇角,描过优美的修颈流入身体深处,明烛摇光,流香渐弥,活色愈显。朱宸濠抬修指沾过唇边酒光点了一下塔尔下唇。
          兴奋的血液立即侵占了年轻的身体,轰乱的头脑一时无法思考这引诱是否过于突兀的问题。塔尔一把抓住正要收回的手,倾身压下,倒在榻上,目光锁住身下人犹存笑意的脸,低头吻下去,那人却偏过头,灼热的唇落在栗发柔贴的耳边,辗转道:“招惹本王后悔可没用……”伸手撕扯两人衣带。
          “塔尔王子……”因惊讶而失声的女声突然出现。塔尔心一凉,猛地回头:“萨萨拉……”
          盛装的女子已然捂了泪眼转身跑开,侍女狠狠瞪了一眼帐内,立即追去。
          塔尔掀帘瞪着惊愣帐边的随侍厉声道:“没本王的准许谁让你们让公主进去的!”
          随侍惊恐:“罗格力说王子请公主在此用饭……”
          罗格力惊疑间喃喃道:“朱公子……”
          塔尔立即明白过来,反身入帐,朱宸濠已理好衣带,一手负后立在榻边,一手慢慢捋着栗发。
          “本王真不知殿下这算不算好手段。”塔尔重重甩下帐帘,微嘲弄道,“万一萨萨拉不来或是晚到了许多时,殿下可是准备以身侍本王了?”
          “嗯?王子太小看自己了。”朱宸濠微带笑意地看着他,“我想公主对王子的情意可比王子想象中要深得多,说一句王子有请,公主就会迫不及待地来呢。”
          塔尔沉哼一声,冷笑道:“殿下如此利用自己离间,不知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愿为的东西。”
          “皇位还是人?”塔尔沉沉看着他。
          “都有。”朱宸濠诚实地回答了这个和朱厚照十分相似的敌人,想到朱厚照,他有一瞬对塔尔生出一点怜悯,但立即被内心翻云覆雨、掌握局势的狂狷傲气湮灭--个人微弱的情感与执念长久的心志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好。”塔尔忽然笑道,“本王不信会比朱厚照差!总有一天本王会让殿下真心真意地像今天这般。”言毕,转身出了大帐。


          IP属地:河南11楼2013-10-03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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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一
            朱宸濠重又坐回桌前,自斟了一杯。
            烛光又闪,来人语气冰冷:“公子这样利用自己是否值得?”
            “是否值得?”朱宸濠似觉好笑,侧眼看着他,“我不认为有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无论你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当你身处棋盘时,你自己就是棋子,即是可利用的资源。既然有恰好的用武之地,为何不用?”
            张涯依旧冷冷看着他:“可是这样不择手段伤害无辜,公子不会感到一点愧疚之意吗?”
            “伤害无辜?”朱宸濠忽然玩味地打量着这个一向温文从容,现在却满目怒气的年轻人,“你喜欢萨萨拉公主?”看到对方沉默不语,朱宸濠也不在意地一笑而过,“我从来不对不需要的东西有所犹豫,也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要说愧疚,我只对自己所向却未能完成的事有所愧疚,若有机会,定会尽力弥补。”
            “看来公子不仅无情,还很自私。”张涯冷言一句,深感这人冷血之至。
            “自私?”朱宸濠饮下杯中之物,轻笑一声,“我倒认为这是坚持心志的体现。不过自私无情也好,坚持心志也罢,归根结底,都是欲望的驱使。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名驱;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必在意。”
            “欲望过大,公子不会觉得累吗?”张涯虽有怒气,但一想到此人在大明的种种,也不免心下叹息。
            “张公子会觉得喜欢公主累就不喜欢了吗?欲望其实不分大小,我的愿望在某一程度其实是和你喜欢公主的心没有多大差别的。你不会因为累而不喜欢公主,我也不会因为累而放弃愿望,更何况我并不觉得累。”朱宸濠不紧不慢地说着,面对风冷土寒的异地中唯一具有熟悉气息的故土之人,他不禁生出一点温厚之感,说话间不觉语气亲和。见对方没有反应,又道:“张公子上回说来此的原因还没说完,不如继续。”


            IP属地:河南12楼2013-10-03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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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八
              朱厚照命暗卫传信张钦,表明自己现已安全在城。张钦一颗忧心刚放下,就发现塔尔身边的随侍不见了踪影,温笑闲问,却得“他们初来贵地未见世面,想去四处见识见识”的回答,立时又提心吊胆,暗着心腹随暗卫同去保护皇帝。
              塔尔的随侍换了明民的常服已在城中转了小半日,毫无所得,不熟悉城中情况,又不能打草惊蛇,一时无从下手。随侍头领达科正苦恼间,余光忽然瞥见在张钦身边见过的熟悉脸孔匆匆而过,心念一转,立即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这些胡人常为塔尔秘密行事,身法皆是颇高,暗卫一众一心行路,又兼对城中心多熟悉,防备颇松,竟是毫无发觉身后之祸。
              暗卫总领李申却是个有心之人,自朱厚照进房之时即跃身屋顶,目观四面。在远远看到暗卫一行身后的“尾巴”时,暗卫总领立即禀告了皇帝。朱厚照微一皱眉:“在这儿就不能杀他们了,王子随侍在大明出事,大明无法置身。你想办法引开他们,不要妄动。”
              暗卫入巷看到总领,正欲行礼,却被李申微妙地示意跟随,暗卫便紧随而去。心神凝聚间走了一段方察觉到无声的尾随者,于是不敢大意,紧随李申走过皇帝所在之所,仍是前进。
              李申慢悠悠转了一遍城,日头高升,暗卫总领站在一家无名小店前显出“终于找到了”的轻松神情,抬步而进道:“掌柜的,来一桌好菜。”然后招手示意暗卫一行人同坐。
              达科隐在巷尾看他们进店吃饭,立即命手下暗查小店,却毫无异样,心下一股上当受骗之感油然而生。本来半路前面多了个人,曲曲折折地在毫不熟悉的街巷转走,以为是他们接头引路之人,没想到……看来自己想错了?不对!无缘无故满城乱转,这些人难道闲得没事出门散步吗?!是发现了自己这边而故意戏耍才对!心下不甘,又观察了会儿,却见店内之人吃饭说笑,不见起身之意,但午时已到,只得压下怒气,愤愤而回。
              李申见胡人没了踪影,立即放下碗筷,带人迅速赶回了皇帝身边。
              随侍毫无所获,塔尔却也无多波动,他本也只抱了侥幸的心理猜测而试,毕竟失了先机。“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去。”现下他只剩想尽赶赶回,去看那人的情况。
              然而塔尔刚踏进营帐,就迎来了父汗哈思詹的传令。
              罗格达又一次激愤难抑地控告瓦剌七王子纵容手下、残害他部、夜杀己妻的罪行。
              哈思詹闭眼靠在榻上静静听着。
              “父王,绝无此事。”塔尔冷静地辩明着自己的清白,“儿臣昨日率部下一行去往明国边界巡守御史张钦处拜访,刚刚才回就被父王传来,况且儿臣与罗格达首领无怨无仇,怎么可能纵容部下做出杀他爱妻的罪事?”
              “撒谎!”罗格达怒目圆睁地大声反斥着,几欲向前与塔尔动手,“就是秋祭那晚跟在塔尔王子身边不男不女的朱公子!可怜我可爱的辛拉尔,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一剑封喉,无辜惨死在我身边……请可汗一定为罗格达做主!”
              “是……朱公子本人吗?”塔尔目光一动道。如果朱宸濠昨晚这么忙,那朱厚照就算到了这儿,也极有可能扑空了。
              可惜天不如人愿,罗格达继续哀怒道:“是朱公子的手下!虽然不是朱公子本人,但那杀手明说是朱公子派来的!”继而转身向哈思詹愤道,“那人还说仗着塔尔王子的宠信,连可汗也不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恨之极!”
              哈思詹却没在意这明显的挑拨,微微睁眼看向塔尔:“朱公子是谁?”
              塔尔依旧平静无波道:“是儿臣近日收的一个部下,一个流落塞外的明人,姓朱名公子。但是他也一直跟在儿臣身边没离开过,所以绝不会指使人去害罗格达首领。父王和首领若是不信,我可以将他传来对证。”


              IP属地:河南20楼2013-10-03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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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
                罗格达一看到掀帘的人就怒指骂道:“就是他!杀辛拉儿的人就是他派去的!天煞的恶魔!”说着就要上前揪住来人。
                同朱宸濠秋祭那晚一样着装的人轻身连转,闪过攻击,站在塔尔身后。塔尔拦住暴怒的壮汉,皱眉道:“首领先冷静一下,待问清事实,若果如首领所言,本王定会给首领一个交代。”
                再转身,那人已向哈思詹躬身行了礼:“小人朱公子,拜见可汗。”
                哈思詹闻声微微睁大了眼,冷看着来人:“把你的面具取下来。”
                “是。”那人温从地拿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却是张涯!
                哈思詹仍显吃惊地细看着他,刚才的声音太像了,让他几乎以为站在眼前的是那个噩梦般的大明王爷。
                塔尔微不可见地扬了一瞬唇角,走到罗格达身边正色道:“朱公子,罗格达首领说你昨夜令人杀了他的爱妻,可有此事?”
                “王子明察。”张涯躬身礼道,“小人昨日一直随在王子身边,未曾离过,刚才随王子回帐,哪里有杀首领爱妻的举动;况且小人与首领无冤无仇,并无要杀首领爱妻的理由。”
                “胡说!”罗格达怒声指道,“秋祭那晚,你与我族弃人罗格力结了主仆兄弟,还放言要为罗格力报仇杀我族人,那话塔尔王子不会没听见吧?”
                “本王确实听见。”塔尔静稳道,“但本王也说过绝不会纵容手下。朱公子一直在本王身边,本王随侍都可以作证。”忽然想到了什么,塔尔眼神一暗,沉吟道,“杀首领爱妻的恐怕另有其人,为挑拨首领与本王的手足情谊才放话说是本王的人,首领不要误中他人恶计。”
                “挑拨离间?”罗格达冷笑一声,“王子怕是主仆情深,有意护短吧?”
                “好了。”哈思詹忽然开口,“罗格达首领既然存疑,塔尔,你就把你所有部下,连带部下亲眷一起召来,让首领查看有无凶手。”
                “是,父王。”
                随侍亲部在帐外排了乌压压一片,罗格达一一看去,却不见昨夜杀妻之人的脸,心下暗憎是塔尔匿凶,却无法可使,又一番纠缠无果,只得恨恨回部,自此积愤甚深。
                “无声无息杀人嫁祸后全身而退,如果真是我族中人,塔尔,你惹了麻烦上身呐。不能稳稳服众的话,即便你当了可汗也坐不稳。”哈思詹沉沉看着自己独剩的儿子。
                “是,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会彻查此事,圆满解决。”塔尔细听着父汗的关心教诲,低目中隐隐更加幽暗。
                “好……”哈思詹气力越来越弱,但还是皱眉问道,“朱宸濠呢?这么些天不见你有什么动作。”
                塔尔顿了下,抬头,目光冷厉如冰,唇边却浮起残忍的笑意:“儿臣已对他施用了‘惩罪’之刑,他现在恐怕正身处地狱,父王要看看吗?”
                哈思詹抬了抬手,似乎想示意不用,但看向塔尔的无神双目却又确定般定了定:“……把他带过来吧。”
                “是。”塔尔便即转身出了帐。


                IP属地:河南22楼2013-10-03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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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一
                  今日的午膳很迟,张涯布菜时,朱宸濠注意到日光已偏西斜,然而当他喝下第二勺汤后就再也无力在意这种事了。
                  痛——一股闪电般敏捷的痛感自心脏迅速突击了四肢百骸,阵阵流窜间,越来越剧,直冲灵台,头脑一瞬空白后,朱宸濠觉得全身血管中流淌的并非温暖的血液,而是一把把烧灼的利刃,翻搅如滚!他僵身倒在榻上,却只觉厚暖柔软的白绒垫变成了尖锐细密的钢针铁刺,触身之处无一不更加痛入骨髓、难以承受。朱宸濠侧着身,面白如纸,额汗如珠,费力呼吸着仿佛密布针芒而错觉充满血腥味的空气,每一口气都几乎超越极限般的酷刑痛感使他全身虚脱失控,无法听从意识动弹,及至无法出声。
                  塔尔进帐,定定看了一眼榻上受刑之人,抬臂欲抱,却听张涯出言:“王子……”于是握了握拳,挥手,令两个随侍架人而去。
                  哈思詹看到倒在榻下全身发颤、凤目充血明显在忍受极大痛苦的大明王爷时,目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憾意。英雄相惜,他不可否认地有点敬佩这个与他相比颇为年轻的对手,甚或仇人。这个无疑年轻的仇敌,不合常理地具备几乎所有人年轻时难以企及的心智和力量,他简直是成为王者的不二人选,可惜……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如同翔霄傲凤般近于天子之人的功败垂成、英雄末路,才更令人唏嘘惆怅。哈思詹并没有忘记自己两个心爱的儿子的死亡与这人有莫大关系,只是草原天鹰天性中崇拜强者的血液传统,让他为这个如今似乎不堪一击的仇敌暗暗叹息了一声。他无力地合眼后卧,摆了摆手:“让他死得合乎身份吧。”
                  塔尔似乎惊讶于自己父王难得一见的不忍,愣了一瞬才低头道:“是,对手的身份也代表了自己的身份,儿臣若要杀他时,会让他死得合乎身份的。”
                  将人重又架回绒榻后,塔尔挥退随侍,自腰袋中取出一个青玉瓷瓶,倒出一点白色粉末溶在茶中道:“殿下身上的痛是我王族名为‘惩罪’的毒,视量而定时间,无药可解,这是麻药,喝了它等痛时过去自然就好。”
                  朱宸濠剑眉紧皱地看着靠近唇边的杯盏,尽力张了张口,咽下茶水,即时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塔尔同样眉峰紧皱地看着朱宸濠毫无血色如同银纸的脸。“惩罪”是瓦剌王族有罪之人特享的“优待”。只要戴罪王族在此毒中坚持三日不死,那无论何罪都可以视作刑罚已满而释放。但自他所见受此刑的王族没有一个坚持过半个时辰的,痛至全身僵力,所以都咬舌自尽了。他曾看不起那些忍受不了而自杀的王族罪人,于是意气之下沾尝了一点粉末,而后一盏茶间地狱刀山般的酷痛使年少的瓦剌七王子几欲崩溃。手触到朱宸濠仍微颤动的修指时,年轻王子眉山更紧,药量过大了吗……抬臂拉起陷入昏然的人,圈在臂间,紧扣住对方冰凉的手,塔尔面贴着朱宸濠栗发绕乱的颈项,心下陈杂。若没猜错的话,陷害自己的应确是怀中之人,但并非他亲身所为,可他在此已非大明王爷,何来人手?所以……他确实见到朱厚照了,从那得到了力量行事……塔尔为并不想承认的事实冷笑了一声,朱宸濠,本王现在不介意你怎么对本王;这是一次战役,朱厚照你赢了,不过我们日后还长着呢,他现在还在本王这里,胜负还早!


                  IP属地:河南23楼2013-10-04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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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三
                    塔尔只觉所扣修指越发加力,痛感渐出,心下突跳,难道“惩罪”药力过大压下了麻醉之效吗……正想是否再冲一点麻粉,怀中之人却忽然睁开了双目,感觉被束,低头看,松了修指,沉声道:“王子松开吧。”
                    “哦?”塔尔松开扣指,却依旧环着朱宸濠的腰,笑道,“殿下背对未见,怎么知道就是本王?”
                    朱宸濠斜瞥一眼侧后,拂开腰上意图不轨的手,起身道:“王子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我知道。”
                    “那殿下承认自己是本王的了?”塔尔也坐起身,笑意更深。
                    “姑且算是吧……”朱宸濠斟了杯茶饮道,“目前看来。”
                    塔尔低笑着坐到他对面,将刚松开的手再次交扣起来,靠着鼻尖,看着他缓缓放下茶杯道:“殿下刚刚做了什么噩梦吗?”
                    修指在杯身上顿了下,朱宸濠抬眼看了会儿对面之人。年轻王子线条清朗的鹰目中真挚坦诚,且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痴迷的意味看着自己。朱宸濠眼中渐渐生出一点疑惑之意,仿佛陷入迷惘,抬手向前。
                    塔尔收下双手,不解地看着他。当对方的手以一种几近温柔的感觉抚上自己的下颌时,年轻王子的目中立时显出热烈兴奋的神色。然而朱宸濠唇边已浮起熟悉的浅笑,修指迅疾下移,虎口紧扣住脉动强烈的喉颈,仿佛钳住梦中的头骨,缓缓道:“梦见不小心失手杀了王子罢了,不是噩梦。”
                    “啊……”塔尔脸上夸张地现出痛苦的模样,叹道,“这真是本王的噩梦。不过……”他又瞬转微笑,握住扣颈之手的皓腕,“能被殿下梦着,也是本王的福分。”
                    朱宸濠微微眯了眼,指力慢慢加重。塔尔渐渐红了脸,却依旧笑意未变。
                    挑力之人终于不耐了这种无聊的试探游戏,皱眉抽回了手,又斟了一杯茶。
                    塔尔颇有种得胜之感,接着气定神闲地看着那人饮茶。“真是奇妙。”年轻王子忽然感叹。
                    “什么?”
                    “本王觉得殿下似乎没变过,还像两年前初见时一样……”塔尔目光灼灼,“不,本王都已长大,殿下却好像比那时还要年轻,让人着迷。”
                    “久念生绮。”朱宸濠扬了扬眉,“王子有这种空闲,不如多看看身边的人。”
                    “嗯?”塔尔失笑,“萨萨拉公主都被殿下气走了,殿下让本王看谁呢?”
                    “可汗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朱宸濠似无意道。
                    “哦?殿下在那种剧痛下还能在意这种事,真是令人敬佩。”塔尔也倒了杯茶,语声渐弱,“只是父汗的病积郁已久,非己不能解,旁人实是无能为力,本王也不例外。”他抬杯沾了沾唇,一声叹息,目中悲伤流得真切。
                    朱宸濠侧目看着他,眼中沉冷复杂。他莫名熟悉塔尔现在的神情,也许先帝驾崩那夜大雨中,自己有一瞬便是这种神情,悲切,然而过分彰显的悲切中遮掩了其他难为人知的心念。朱宸濠隐隐自那双黯然的鹰目中触到了遥远雨夜中的熟悉感觉。但是他还并不十分确定眼前之人是否真有那样冷血,不,若如他所想的话,就不是冷血,而是豺狼一样无心无肺的野兽之性了。不过……朱宸濠微弯唇角,低头看了看杯中香茗,指微外斜,茶中便圈映了对面之人锋芒锐气的脸,再凶狠的野兽也有被驯服的时候,何况这一匹还如此年轻。


                    IP属地:河南25楼2013-10-04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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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五
                      暮冬重云沉沉压,朔雪寒风冽洌挟。
                      刚腊月初,北疆便降了一场鹅毛雪,停了几日,又飘洒起来,纷纷扬扬地不见要停之意。
                      塔尔将朱宸濠安身的帐篷实实加厚了几层,纹风不透,终日燃着无烟炭。朱宸濠抚了抚围身的银灰狐裘,光滑似水、触手生温,是连皇宫都不多得的珍物。
                      “冷吗?”来人掀帘,带进一阵风卷碎雪,又忙转身扣紧帐帘。
                      “这样还冷的话”,朱宸濠随手将狐裘扔在榻边,笑道,“王子觉得我是寒毒侵体了吗?”
                      “哈哈哈……”塔尔拂了拂发肩薄雪,斟了杯茶暖道,“本王只是觉得像殿下这样生于南方的人可能会不适应这里的寒冬。”
                      “确实比大明一般的寒冬要冷。不过有些时候风雪再冷也不觉得冷。”朱宸濠悠悠地夹了块儿新炭放进炭盆,仿佛有些出神地看着它燃起一簇新焰,“而有时候再暖也不觉得暖。”
                      塔尔看着他心神飘忽的模样,微侧的凤目中映着跳跃的火光,却又似乎透过火光看向不知名的遥远之处,神色温柔、微隐哀伤。年轻王子被这意外偶显的一丝脆弱牵动了神经,放下杯盏,轻笑道:“殿下果然还是想念大明了。”
                      “想念……”朱宸濠似回过神来,却仍语声飘忽,“确实是想念,不过不是大明,是我大雪寒冬时去世的父王罢了。”
                      塔尔愣了愣,看着那人复又无事般拨了拨火,心下一动,起身拿起狐裘自后披在那人身上:“殿下想回去祭奠吗?”
                      朱宸濠闻言抬头,直直地看着他。
                      眼前的凤目带着疑意间杂极淡而不可信的欣喜看得塔尔微微眯了眼,他还是初次见到这个从来傲气从容的男人如此直白没有丝毫凌厉掩饰地露出这样脆弱期待的眼神,一时竟觉仿如无辜白兔般可爱,不自觉伸手抚了抚那人颈间柔顺的栗色长发,微笑道:“本王准备一下,过几天,等雪势停时,就可带殿下回大明祭祖;殿下愿意的话,多待些日子,过完你们的元宵节再走也行。”
                      朱宸濠目中欣色愈显,却又暗抑,低头道:“多谢王子。”
                      “多谢……”塔尔忽地将脸凑得更近,几乎息息相交道,“殿下怎么多谢本王?”
                      “王子完成信言后”,朱宸濠扣住顺着狐裘滑至腰间的手,侧头至塔尔耳边轻声道,“我会好好谢王子的。”婉转柔缓的耳语绕出暧昧不明的错觉,听得年轻王子心生暗绮,只是侧头不见方才温弱如水的凤目已复生深冷难言的笑意。
                      “那本王就候着……”塔尔亦语声幽缓,反手抓住扣己的修指,拉向胸前,鼻尖触到修整的耳鬓,轻轻摩挲,微有沉迷道,“殿下。”
                      朱宸濠抽回手,却不说话,笑看了会儿塔尔,回身坐到桌边,慢慢斟了杯茶轻啜着。
                      塔尔一如他般笑意盈盈,转身出了帐。
                      “你去查一下大明上一代宁王宁康王朱觐钧的忌日和陵墓所在,过几天,我们要去一趟。”
                      “是。”忠心臣下立即应道,抬头看着心愉神悦的王子的眼神却颇为复杂,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小心开口,“王子何须费这么多心力,那人早已不是明国王爷,罪人而已,王子喜欢,待他如此,是他几辈修来的福运,他还这样不解恩情。王子要是想要他,怎么样不行,何必……”
                      “答柯。”塔尔唤了一声随侍首领的名字,不平之人立即住了口,不解地看着他。
                      年轻王子皱了皱眉:“你的话太多了。”随即又陷入苦恼似的看了他一会儿,无奈道,“有些人就是让你不想伤他,想什么都顺着他,哪怕是仇敌,也想好好待他,使他回心转意……唉,本王也说不清。哪一天你遇上一个让你这样的人就知道了。”塔尔舒了口气,温和地看着一心忠己的属下,“你放心,本王知道分寸,能得的不能得的,该放的不该放的,到时候本王自知分晓。”


                      IP属地:河南27楼2013-10-04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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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七
                        天承人意,塔尔都觉得朱宸濠并非凡人了。昨日还是铅云层叠、朔雪纷飞,今晨随侍来报所查之事,掀帘便见银光一片,耀人眼目——月余不见的灿阳仿佛突现般赫然高升。
                        “还有五天才到祭日,应该来得及。”塔尔望着由远及近闪烁不尽的盈盈雪光自言一句,又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是。早前王子安排在京城的人都已行事妥当,只待王子到时再行命令。”
                        “好,我们中午就出发。”
                        朱宸濠也颇惊异这北疆无常的冬日,比预想早出发了几日,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充足的时间更能仔细谨慎布置棋局。
                        只可叹鞑靼公主受着寒风刺面、马背颠簸,在行队中远远看着前面心仪之人与另一人驱马并行的悠然背影。
                        张涯暗暗放慢速度,有意无意地落于离萨萨拉一马之遥的地方行进,可惜黯然伤神的鞑靼公主并未注意。只是有心的伶俐侍女早将送信之事交与他人,随在公主身边,一路上偷偷瞧了数次无声的清秀公子,终于看出端倪,为自家主子暗自欣笑。
                        京城倒是晴日,自入冬以来只飘过两三场零星细雪,多时便一直风清日朗,虽不暖,但也毫无凛冽之气。
                        朱厚照今日终于绕过众臣纠缠,留了封信传交内阁务处后,随在掩饰的新进小太监后溜出了皇宫。他自瓦剌之行成功后即已计划今日之事——自当初太子身与朱宸濠相识之后,余下年年元宵之时便皆以各种借口留下那个心心念求的小皇叔与己偕度,今年也不会例外!年轻皇帝眉目飞扬间快马加鞭奔过长安街道。若只知不可相见,无力回天而死心也便罢了,不再妄念;然而如今明明可以相见却不得见地困守深宫之日实在难以忍受!此次要是他仍不同意,绑也要将他绑回来!
                        ——一抹暗银挟着寒气掠过眼角,朱厚照硬生生勒住急马,一个起落停在城门侧口。
                        皇叔?!
                        年轻皇帝一身布衣侧隐在马后,看着一队状若胡商之人自城外另一侧浩荡而过。最前面说笑中的二人确是朱宸濠与塔尔无疑。他自是不会认错苦思之人,而瓦剌七王子的脸他也自那日边墙远望后记得一清二楚。商队渐行渐远,朱厚照清亮的眼也渐渐阴郁下来,沉声道:“李申。”
                        “属下在。”暗行的青年立即出现在皇帝身后。
                        “跟着他们。”
                        “是。”暗卫总领自也认得,知他所言,几个掠步追上商队,隐没在人群中。
                        朱宸濠余光实已瞥见熟悉之影隔人掠过,然面上丝毫未变,续与塔尔笑言相谈。
                        年轻王子初次与他如此长路漫话,天南地北,无拘无束,心下畅意;又看他温笑如春,流音绕耳,更是全心而入,无顾其他。


                        IP属地:河南29楼2013-10-04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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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八
                          日渐西沉,一队人已入城深处,微暗夜光漫,乱点灯火繁,太平常日,街巷店家仍然人声如沸。
                          “对了,还不知殿下父亲的尊祭是哪一日,是否迟了?”塔尔似乎突然想起,惊问向身边之人,又错事一般拍额歉笑。
                          “不迟。”朱宸濠淡声道,“就在后日。”
                          “那就好。”塔尔笑意又增,“殿下对这里比较熟悉,找家合意客店休息一下吧。”
                          朱宸濠并不答话,驱马慢慢向前,行至一座钩角飞檐比之旁店大为气势的红柱阁楼下停住,侧面看向塔尔道:“请。”
                          塔尔抬头看了看乐声纷杂的客店:“金玉楼,好名字,适合殿下。”
                          朱宸濠微微低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可能适合王子。”
                          话音刚落,楼中已出来一位风韵犹好的红衣妇人,满面慈笑道:“呦,公子们人不少呢,不知是否来过小楼?”
                          “不曾。”塔尔下马,颇有趣地打量着她,又看向朱宸濠,笑道,“青楼?”
                          未等朱宸濠开口,那妇人已笑着向前请道:“咱这儿不止是青楼,公子不如先进来稍坐。”
                          塔尔示意,随侍便将马交了店伙随着进楼,立即有艳衣妙女围过来,弱柳扶人臂,暗香撩子心。塔尔仍向手下示意道:“你们可随意。”又向窘迫不已的萨萨拉处抬了抬手,“给这位姑娘找一间清净房,听她吩咐。”话间抬手给了妇人一锭大银。
                          红衣妇人立即接钱笑道:“成。小奴子,带这位贵客去后楼天字房。”
                          立时一个年容尚稚的男孩伶俐地应声而至,向萨萨拉恭敬道:“姑娘这边请。”
                          萨萨拉抬头看向塔尔,却见他已向前四处打量艳丽的歌女舞人,心下又黯,无奈抬步随人而去。
                          “不止青楼?”年轻王子一脸平常之意地看完女子又转向妇人。
                          “不是有楼中别苑吗?”却是朱宸濠接话道。
                          妇人惊笑:“这位公子倒像来过小楼,公子如此仪貌,老身却不记得,真是人老不中用,公子勿怪。”
                          “我不曾来过。”朱宸濠也笑道,“只是听人说过这里。”
                          “原来如此,我就在想公子如此翩翩姿容,老身怎会不记得。”妇人了然一笑,向前引路道,“这边请。”
                          朱宸濠却是未动,抬了身边女子的手向塔尔微笑道:“她颇符我心,你去看吧。”
                          塔尔刚要回绝,却又转念微顿,也笑道:“请。”转身随妇人而去。
                          那女子心下暗喜引着朱宸濠向楼上里间而去,然而刚进房尚未说话便被抬了秀手放上一锭银块,玉面男子微微笑道:“姑娘不必伺候,在下只单借房一晚。”
                          女子愣了下神,微羞了脸道自己姿容不入贵人眼,正欲相问,又觉不礼,只得颔首低声而退。
                          朱宸濠自斟了茶坐在桌前,刚啜半盏,即有人敲门,微沉的女声低道:“王爷。”
                          朱宸濠手一顿,眯了眼,然而对声音主人的怀念只是一瞬便过:“进。”
                          淡衫女子利落地掩门下跪:“属下叶子,参见王爷。”
                          “起来吧。”朱宸濠细细打量着眼前与普通女子无异的下属,“以后见我不必行礼。其他人怎么样?”
                          “回王爷”,叶子起身仍是抱拳恭礼,低声更轻,“自王爷被困后,兵力皆被皇帝收编,暗部未想王爷仍有出日,且为避剿杀,早多自散分离。属下尽力寻召亦只有连带属下十七人,愿王爷全力驱使!”
                          “还有十七人……”朱宸濠温笑自言一句,起身按下女子的手,“你不必自责,自起兵之日我就想过所有结果。让江彬传信与你,其实是我只确信你仍会在我身边。”
                          “王爷……”叶子抬了头,杏目含露又很快低下。
                          朱宸濠伸出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又按上她微颤的肩,却正面看向高立的花木屏风道:“十七人倒比我想象中的多,足够行事。你选五人,交予江彬之手,令他安置于皇帝内卫;另出二人守江西宁府不动;余下九人都令往居庸关御史张钦城内定下,不要惊动他。你——”朱宸濠收下手,回身坐下看着忠心下属已复冷静的眼,“办完事后仍暗随在我身边。”
                          “是,叶子领命!”女子抬眼定对倾信之人,杏目中的凤目清然,亮如明火,一如所想未变。


                          IP属地:河南30楼2013-10-04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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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九
                            塔尔随妇人穿过艳女歌伶的前楼,又见一与前楼格局相同的阁楼,只是清净许多,有面貌俊秀的男子浅浅地吹箫抚琴,围坐的也只零星几个年轻的薄衫男子,懒懒地赏着。
                            “好了好了,快起来,有客人到!”妇人微怒地嗔怪几句,楼上亦即有数十位眉清目秀的男子漫不经心地踱下楼来,有眼清的看见塔尔,即笑道:“嗯?天刚黑下,这位公子怎么这么早……”声柔语软,眼波横送。
                            塔尔立即明白过来,面露微笑,看了一圈小倌后,目光定在刚才说话的男子面上:“你。”
                            那男子微显一丝得意,噙着笑上前挽起塔尔手臂轻声道:“小人清月,公子请随我来。”便上楼而去。
                            关了房门,男子自在斟茶送到塔尔面前,年轻王子抿下一口,皱眉戏道:“索然无味。”
                            “嗯?”清月微微一笑,“我也这么觉得呢。公子稍等。”开门向楼僮吩咐了几句,不一时小僮便端了一壶清酒送来。清月重斟了一杯,送到塔尔唇边:“公子请。”
                            塔尔欲接,男子却侧手不予,微微张了口示意塔尔。年轻王子心下一笑,就着对方举执的手饮尽一杯。
                            酒光微漏,还未抬袖,清月已贴面上前,缓缓舔了塔尔唇角,笑眼如丝地看着他,仿佛意犹未尽地抬手点了点唇。脑中一瞬闪过那人抬指沾唇酒光的模样,年轻王子晃神间一把抓住男子点唇的手,目有星灼:“你大概是我见过最会勾人的了。”
                            清月笑意更深,顺势勾上塔尔后颈,贴耳柔声道:“公子也大概是我见过最英俊的客人了。”话间软力错步后退,引着塔尔倒在床上。
                            塔尔按下殷勤解衣的手,示意男子不要动。清月顺从地看着他闭了目抚上自己的脸。长时用武而磨茧的手力度适中地慢慢抚下男子的颈项、薄肩、胸腹,微沙的温柔摩擦激起男子身体奇特的兴奋感,却又不作深入,清月忍不住哑音低道:“公子……”
                            塔尔张开眼,看到男子尽染欲色的双目炽热直白地望着自己,忽然冷了兴,醒神一般收了手,起身道:“到底不像。”
                            “像?”清月没动,声却微冷,“看来我刚做了回替身,还没成功。”又忽地笑着坐起来,“哪里不像?”
                            塔尔慢慢斟着酒道:“其他不说,他不会像你刚才那样看我。”
                            “他不爱你?”
                            “目前也许,不过来日方长,我能等。”
                            清月愣了下,起身理了衣襟笑道:“得公子如此深爱,那人真是有幸啊。看来公子今晚不想要我了,清月先告退。”
                            塔尔一杯饮尽,刚闭上的房门即有人敲道:“王子。”
                            “进来。”
                            随侍首领即入房道:“王子,刘瑾宫中之人刚传信说皇帝今日下午溜出皇宫,现不知所去。”
                            “真是不称职的皇帝,不知所去?臣子也一样不称职。”塔尔想到那人与如此皇帝的微妙关系,立时心生不甘而轻蔑,“无主正好。你带一半早前安排的城中之人去传信刘瑾那边,让他想办法将这些人送进皇宫,离皇帝越近越好;另一半分散开来,想办法混进朝中各掌权大人府中。”


                            IP属地:河南31楼2013-10-04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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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前段时间没来这边……
                              扇子这篇文 从一开始我就很喜欢!终于搬来啦~
                              先占个沙发


                              33楼2013-10-05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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