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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叶开没有动，嘴角微微地向上弯，显出很柔和的线条。
傅红雪大步走进去，伸手抓起叶开的领口，叶开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被拎了起来，贴到墙壁上。
——“今天，你仍然不打算说吗？”
纯黑色，像鹰一样犀利的双眸，渐渐逼近……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寒星一般的双目，薄唇抿出像刀锋一般的线条。
叶开仍是在笑，琥珀色的眼睛里柔和得模糊一片，长年没有接受紫外线洗礼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显出淡红或是微青的血管，像用蜡做的人，稍微用力就会碎裂了。
——“你奉命来捏死我吗？”
傅红雪蓦然松手，然后大步的，转身出门。
走廊，狭长而安静的走廊。地面是深色的，两壁显出金属的原色，惨白的光从天花板上均匀地透下来，于是在它下面行走的人都是“孤单”的，甚至没有影子的陪伴。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相同的步伐频率，叶开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个人慢慢往前走。
他的背挺得很直，铅灰色的军服，笔直而妥贴，在灯光下显出淡淡的金属色泽，这样的衣料防水，防火，防辐射，甚至一定程度上还防弹，战争年代所有一切最好的东西都优先移作军用，这一点毋庸置疑。
走廊的尽头就是审讯室，无需军警带路，叶开熟练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两年来这是他除去禁闭室的唯一活动场所。
再精简的军事法庭，也会有齐全的设置和装备，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叶开安静地坐着，眼睛从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人的脸上一一缓缓扫过。向应天，中将，后勤军备总司令，对于军人的审讯必需有军阶不低于被审讯人的高级将领在场，这是惯例。而这一次向应天亲自担任了主审人的工作。
傅红雪，准将，帝国第七舰队提帝亚舰队总司令，太阳系最年轻的舰队总长官，十大舰长里唯一的准将级军官。军阶这种东西总是循序渐进的，而一个人的才能却不必用同样的方式来展现。
路小佳，中校，犯罪心理学家。
……有新人，叶开的眼睛不由定了一下。
骆少宾，上尉，似乎，是机要秘书。他似是感觉到了叶开的目光，眼睛转了两转，与他对视了一下，又好像不好意思似得转开了。
在这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羞涩的人，叶开忽然觉得很有趣。
“我们开始吧，我的少将！”向应天的声音永远低沉而肃穆。
叶开脸上永远保持温和的笑意，缓缓抬手，敬礼！
这是军人的规矩，无论在何时何地，长官就是长官，反正马上其他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向他敬礼，包括傅红雪。叶开这样想着，所以从来没有觉得对一个让自己身陷牢狱的人敬礼有什么不快。将级军官的升降令必需由总司令部发出，并且交国会审阅，而叶开这样的情况显然没有可能通过国会，于是虽然已经被关了两年，他的军阶仍然没有变化。
有时候负责关押他的法警也会犯迷糊，一方面他是犯人，而另一方面他是长官……
好在叶开从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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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月勿思

“似乎今天，你也并不打算把恩奇都的秘密说给我们听！”向应天的声音平到波澜不兴，这个男人连绝望的表情都是平静的，真正可怕。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把它告诉你。”
“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你的天职！”
天职吗？
叶开浅笑，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是这样吗？
但是，服从谁？ “军人的天职是保卫生命与尊严，而我正在履行我的天职。”
“但你需要保卫的是你同胞的生命与尊严，不要把你的爱心廉价地滥用，对你的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战争在胶着，几千万人将死去，可是如果你愿意，只要一发炮弹，就可以结束这一切，挽救无可计数的生命与尊严。”即使是万载玄冰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火光。
“战争是凶事，剑在手，是保护神器也是杀人利器。这是一场无谓的战斗，我们相隔整整100个光年，却要千里迢迢地遇到一起，来打仗！为什么？因为我们强大，都太强大了！但是强大并不会带来和平，即使莫非斯人真的被消灭了，他们的星球都被炸毁了，也不会！银河系还有无数美丽富饶的星球，他们都是强大的贪婪者垂涎的猎物！”叶开的声音和缓，安静流淌着，像远古时坐在亚历山大面前的那位先知。
“你居然，这样子抵毁你的母星！”
“这不是抵毁，将军！这你我都明白。”
“但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被敌人蹂躏，却不肯付出你应有的努力……”
“莫非斯并不拥有像恩奇都这样的武器，这并不是一种好武器，这是灭世的工具，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如果对方也掌握了这种武器，将被毁灭的就是你美丽的母星地球！”向应天终于提高了音量。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启用恩奇都。”
“万一那时候你已经不在怎么办？”
“这样说来，似乎您应该努力让我活得久一点，将军阁下！”叶开笑得温和，神情淡然得完全不似一个被审讯者。向应天却沉寂了下来。 “你每次都对我们说同样的话。”
“那是因为您每次都对我问出同样的问题。”
“对，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想这样的审讯应该没有必要再继续了。”坐在一边的傅红雪眼中忽然有火花一闪而逝，映到叶开的眼睛里。
“很抱歉不能帮助您更多，将军阁下！”叶开欠身。向应天冰冷的灰绿色眼珠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仍然平静着没有发怒。
叶开的身份和目前脆弱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任何肉体上的刑罚，而他的精神力却又异常得坚韧，普通的催眠术对他根本没有效果，太深了又怕产生误导……
怕他死，怕他伤，怕他病；怕他疯了，傻了，呆了，怕他神经衰弱，怕他精神分裂……还能怎么办？似乎只能把他关起来看看能不能用他自己的孤独逼他就范……

傅红雪的舰长室里有巨大的落地舷窗，窗外浩瀚的星空是室中变幻的风景，而此刻向应天正与他讨论安排离开后的事项。
由于叶开长时间的失踪已经引起一些参议员的注意，这种时候再做长距离的转运显然是不明智的，况且无论将他转运到何地，都会引入新的知情者，这显然也是不够安全的。所以叶开将被留下来连同整个恩奇都计划尚未完成的部分一起交由傅红雪暂时看管。
“虽然要让你负责监视自己多年的合作者有点强人所难，但我想你对帝国的忠诚应该会战胜个人的友情，对吗？”
总会有人习惯用鹰来形容目光，但傅红雪并不认为这世上有一种鹰会拥有如此冰冷而生硬的目光，然而无畏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于是脊背刚毅，口气一如既往的冷硬：“很抱歉，阁下，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 坐在一边埋首文件中的骆少宾惊讶地抬起头，瞪圆了一双眼。
并没有火花，他们就像是绝对零度状态下的惰性元素，连寒冷的气息都不会蔓延开来。
不需要太多的交待与废话，向应天离开，而骆少宾留下协助管理一切与叶开有关的事项。由于事件的机密性，知情人被要求压缩到最小的数目内，所以傅红雪只能亲自与骆少宾一起整理文件。
“说起来，我可是听着这家伙的故事长大的呢！”室内的气氛很僵硬，温度一点一点降低，骆少宾已经感觉有点不习惯。
“哦。”傅红雪却连目光都没有移动。
是吗？谁不是呢？
名门出身的战争孤儿，父亲是星舰舰长，母亲是参议员。
七岁时父亲的战舰遇伏，全军覆没！然而整个舰队被毁灭了，这样的灾难却比不上一个传奇——当年年仅七岁的叶开被父亲送上一架胡斯战机，最后独自逃出生天。而他在突围的过程中甚至还击落了一架敌机！
他是帝国最年轻的歼机王，这个记录迄今无人超越。
“我听说他3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开胡斯了。”
“5岁！”
“哦？真的吗？”骆少宾故作惊讶地笑了一下。“果然还是您比较了解啊，毕竟您和他还是同学呢！”
“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所有帝国的高级官员都是同学。”
“这倒是……”接连碰壁，骆少宾也觉得有些尴尬，然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要在这个人的手下讨生活，如果不在一开始就将气氛搞得融洽一点似乎会很难过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您和他的届次也比较相近，总是会熟悉一点的。”骆少宾仍小心翼翼地做着努力尝试。
“不！他和我的届次严格意义上来讲也并不算近。”
“怎么会……”骆少宾正想要继续探究下去，却察觉傅红雪已经从桌边站起，走到舷窗边去了。
他们的届次的确差很多！傅红雪在10岁时入学，而叶开，是6岁。当他多少还带着一点懵懂的崇敬走进那所帝国军人心目中的圣地时，叶开已经在里面当了它多年的宠儿了！
这个名字傅红雪自然也是熟知的，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这名字的主人每天清晨与他在同一片树林里跑步、看书。而另一方面说他少年老成也好，迟钝也好，傅红雪在很小的时候已经习惯于不对任何人与事表达出过于激烈的情感，有时候即使是理智上也觉得应该要澎湃了，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淡淡的。
最后，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彼此之间表明了身份，叶开看着他波澜不兴的脸，故作沮丧地叹气：“唉！不红了，不红了，没得混了……”
于是忍俊不禁……

当叶开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只有一个笑容甜美的护士，一看到他醒了顿时堆上了满脸的惊喜，匆匆忙忙地赶到他身边：“您一定是位非常重要的人！舰长先生在您身边站了一天一夜，刚刚看您要醒了才走的。”
“哦，是吗？”叶开温和地笑。
“真的！”小女孩一边重重点头，一边按铃召唤医师，做医师的毕竟要稳重一些，只是安静地检查仪器，那孩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多嘴了一点，偷偷吐一吐舌，十分可爱。现代医学昌明，但凡有一口气在都可以救回来，更何况叶开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
只是骆少宾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开的诊断书，惊得几乎要把眼珠子都掉出来。
叶酸，VB12多营养素缺乏症，由于胰岛素摄入过量造成的低血糖休克……
这...这怎么可能嘛？！
这艘战舰上的每一份食物都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调配，想要营养不良，谈何容易？！
“你确定你没有搞错？”
医师也是一头雾水，可犹豫了一番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查了上个世纪的病例，症状十分吻合，最重要的是当我们给他针对性得补充了缺乏的营养素之后，他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快。”
“这怎么可能！你说，这怎么可能！难道有什么人在动手脚？”骆少宾呻吟了一声，亏他吓得半死还以为叶开是得了什么绝症！
“他吃东西挑食，或者刚好没有吃到该要的东西。”傅红雪说得轻描淡写。
“哪有这种事？你开什么玩笑！”骆少宾精神紧张了一天一夜，正在暴走的边缘。
傅红雪不动声色，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肩章，骆少宾顿时变作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而那位医师也知趣地离开了。
官大一级就压死人，更何况大出三级！
“哎，你说要是哪一天他想通了，那得升成什么样子啊？！”骆少宾埋头计算着官衔，算着算着便算到了这一层。
傅红雪眼中有微光一闪，却并没有搭他的话。
“我有看过资料，恩奇都真的不是一般的东西啊，升做大将恐怕都不够吧？现在这仗打得，他要是成功了，那可是救世主啊！恐怕总督都有得做……”骆少宾细想下去倒觉得慌了起来：“哎，完了！我现在这么一天到晚地监视着他，万一将来他哪天翻身了会不会来报复我啊？”
“不会。”他没有那么多闲情……傅红雪说得很轻，但笃定。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计划要命名为恩奇都啊？”
“一个名字而已。”骆少宾永远问题多多，想法多多，傅红雪已经习惯。
“但恩奇都……那吉尔加美又在哪里？”好奇宝宝的探索欲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消散。
傅红雪冷眼旁观，却有一些疑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叫骆少宾的家伙都不是承担这项任务的上佳人选。他太活泼、太跳脱、有着太多好奇，太过蠢蠢欲动，也太过粗枝大叶。虽然他也是思维敏捷、行动快速，然而这些优点对于一个保密工作者来说并不比沉稳更加重要。
那为什么向应天会选择他？那个从来都不会犯错的，像仪器一样精密的向应天……傅红雪陷入了沉思……I

即使仍旧是密闭的空间，病房看起来总也要比牢房顺眼一些，虽然最初那个会可爱的吐舌头的小护士不知为何没再出现，但顶替她的机械护理师仍然有着甜美圆润的声音，而且无论如何都是会活动的东西。
叶开永远都会往好处想，所以他一直都可以过得很满足。
有了被子睡觉就更舒服了一点，叶开感觉自己一直在睡，睡着做梦，梦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他迅速地康复着，很快的就不必继续住在病房。临走的时候护理师甚至有点恋恋不舍，声音带着些哽咽，叮嘱他记得要多吃水果。然而很快的她的记忆就会被洗掉，被派往另一个病人身边，所以她们都很无畏，舍得对任何人放感情。
那么人呢？是因为记忆太好了，所以才有胆怯？一直走回到牢房他都没有看到傅红雪出现，关上房门，第一次感觉到胸口有不可抑制的火焰，于是一拳打在门上。
没有阻碍，不会受伤，自然，也不会痛。
这门上布满感应点，可以随时按照外来的压力调节外形。这年头，想要受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于是苦笑...
只有骆少宾在监视器后面看到这一幕如获至宝，欢天喜地得导出来拿去放给傅红雪看。他终于熬不住了！他会不会就快要想通了？！
门开的时候，叶开正在门上写字，他写阿拉斯加，反正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门壁随着他手指的压力变形，形成阴刻的图形。
“你来了！”叶开抬起脸来笑，很想把这个人拉进来，让门再关起来给他看看。
但是他说：“跟我走。” 小而灵活的工具车，一路向战舰的深处进发。叶开不必开口也知道要去哪里，这是他的战舰，他一手设计制造。他熟悉它的每一条通道犹如血液熟悉血管。
车子停在一扇黑色的铁门前，一道蓝光闪过，采集他们两个人双眼的虹膜图样，然后门缓缓地打开。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带你来看看。”傅红雪跳下车，笔直地往前走。
“你知道我想念它了吗？”叶开跟着他走进去。
——恩奇都。
这是一个计划的名字，一架战机，一台发动机，或者，更确切一点，是一发炮弹，一发足以灭世的炮弹。
然而此刻，这个众人谈之色变而又趋之若鹜的魔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躺在工作平台的正中央。
暗色铅灰的机身，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这是一架近乎完美的战机，线条流畅而锐利。
“很漂亮吧？”叶开伸手抚摸着机翼的边缘。
“嗯！”
“我用了你喜欢的颜色。”
“那为什么不完成它？”
“因为，它太血腥了，送给你的礼物，不该是邪恶的...”叶开站在机身的阴影里，双手抱着胸。I

傅红雪背着灯光站立，整个面孔都隐在阴暗里，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着光。
“可是我想赢！帮我完成它，让我赢。”
“不可以。”叶开静静得摇头：“其实没有它，你也可以赢的，我们讨论过的。”
“不！情况又变坏了，第八舰队已经全军覆没，第五和第十舰队也只剩下一半的战机，连驻守太阳系的第一舰队都已经派出先锋部队来前线支援。”
“这不可能！”
“但这就是事实！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这并不是一架战机。”叶开转过身去，傅红雪，他的红雪，今生从未请求过任何人，所以还学不会怎样表达。他的眼神坦白得透明到底，让人无力抗拒。
“这不是一架战机！”叶开的声音很沉：“这是灭世的凶物！你知道的！当正反物质泯灭时，所有的质量都会变成能量，化为一道强光，像恩奇都这样当量的反物质炸弹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会让行星的地心都感觉到压力，从而使地壳变形、引力场异构；当那道流光闪过，整个恒星系都会化为炼狱，再也找不到一点生命的痕迹。”
——“你答应过的，会为我造出最好的战机！”
***************
“红雪，我决定不做飞行员了，我要做战机工程师。”
“为什么？”
“因为假如我们两个都开飞机就永远也只能坐在一起抱怨这战机有多烂，可是如果我改行做工程师，我就可以给你造出最好的战机来。”
“那，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的机械电子工程学得比你好啊！”
***************
叶开垂下眼帘，有些黯然的：“对不起，有些话不一定会成真，有时候我们身不由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造它出来？”
“因为我好奇，”叶开笑得有些无奈：“我也会有欲望，足以毁灭宇宙的力量，我想看着它从我的手里诞生。”
“哦。” 傅红雪天生拥有寒冰的双目，足以冰封目之所及的一切温度，然而叶开却始终可以看出那锐利眼神背后隐含着的纯良与挚诚，就像现在，他看到傅红雪的眼里，并没有责怪。
“对不起，”但他仍然感觉愧疚：“让你一个人。”
傅红雪沉默不语，只伸手将控制台的灯关闭，黑暗从天而降将两个人湮没，只剩下眼睛，闪着琉璃质的光。
“走吧。”他转过身，向门边走去。在黑暗里，追着那两点微光走，忽然想起在记忆里的某处，也是在同样漆黑一片的密林里，那个黑发的少年迎风而立，平静而又坚定地对他说：“如果你看不到前方的路，那就看着我的眼睛。”
那时的叶开正陷在少年人的臆想中不能自拔，每天晚上思考着生命的虚无与死亡背后的意义，恐惧地不得安眠，于是被迫在每个清晨去狂奔，好让自己肉体的疲劳抵消精神上的纷扰。
在那里，他遇到了与他同路的少年，本来他以为他们有着相似的苦恼，然而很快的，他发现这个家伙用一种与他完全不同的方式在生存着，用一种异常坦然的、无畏的、单纯的方式，令他折服。
傅红雪这时忽然在门边站定，站在黑与白的分界线上，低下头，轻声说道：“你会怪我吗？我背叛了你！”
“有吗？”叶开从他的身边走过，一直走到灯光下才转过身来：“你有背叛过我吗？你会背叛我吗？”
惨白的光，映上他苍白的脸庞，却因为那笑容而变得柔和，专属于叶开的，温柔的笑容。他在提问，但并没有疑问。
傅红雪忽然明了，他说：“对不起”，他说：“让你一个人”。他其实一直都懂的，所以他从来没有生气。I

在回去的路上，傅红雪一直沉默着，安静地开着车，不发一言。叶开则专注得看着他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的那一条折线。他更瘦了些，眼睛更黑，鼻子更挺，原本鲜润的唇已经变作淡色。
我们都在岁月中被磨砺，苍老了容颜，是否还记得曾经的誓言，曾经执着的少年时在疾风中的呼喊？傅红雪忽然间微笑，像午夜的莲花，在月光下平静地开放，美丽的，让叶开惊恐。
“你还要看多久？我快要开到头了。”
“我怕会忘记。”叶开低下头，喃喃自语：“我食物里的手脚，是你动的吧...”肯定的语气。
“嗯。”
“为什么？怕我受刑？”
“嗯...那个，如果你住院了，我就可以去看一下...”
叶开有些无奈，却仍然想要笑。
当傅红雪走进监控室的时候，骆少宾已经哈欠连天地游走于梦与醒的边缘，一看到有活物进门顿时像看到救命的稻草，哀号着冲着傅红雪抱怨道：“这家伙根本不是人嘛！真是要疯掉了疯掉了……他这个样子在门上写字都已经写了四个钟头了，而且都写一模一样的字，他都不会腻的哦！”
“他在写什么？”傅红雪走近去看。
“阿拉斯加。”骆少宾诧异地抬起头。往常任他再怎么鬼嚎鬼叫的，傅红雪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怎么今天……然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屏幕上的画面一跳，叶开已经躺在了地板上，唇边笼着柔和的笑意。骆少宾一回头看到，立时长吁一口气：“呼！他终于舍得不写了，原来他也是知道累的嘛！”转念又想到叶开休息不休息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还不是一样的无聊，顿时又沮丧起来。
傅红雪难得起了好兴致，淡淡地笑着逗他：“很快你就可以不无聊了。”
“啊？为什么？”
“我们很快就要去1战区了，到那里后舰身每天都会被打上几十炮，就会很热闹。”
“啊……”骆少宾已经有点傻眼。
“有空去找工兵帮你的椅子加条保险带。”
“哎……哎……你不要走啊！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骆少宾立马开始慌张地追问，可惜已经走到门口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停下来。倒底有多严重，要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在进入1战区之前，提帝亚舰队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整修，所有会移动的东西全部用铆钉固定在地板上，一切杂物都被要求收进专门的格子里，所有仪器的锐角都被包上了塑胶。其实像提帝亚旗舰这样级别的星舰，它的自重力系统会随时监测调整出适当的重力场方向，要极大的冲击波才会让它发生震动。
然而1战区毕竟是不同的，那是最前沿最激烈的阵地，战机的坟墓！骆少宾终于知道很刺激倒底是有多刺激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每天都像是在一个游乐场，从云霄飞车坐到海盗船再到跳楼机...然而他这边毕竟还算是后方，吃饭的时候听几个前方的机师在小声议论，舰上毁掉的飞机大概已经可以堆成山了，机师们即使24小时得连动放弃休息时间，但却也根本来不及修。
“唉！要是长官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对啊！叶开将军的病假要休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如果有他在，哪里会这样嘛！”
“就是，就是……”
三五成群的机师焦虑地聊着天，神情间已经将那个名字当成是神一般的存在！I

战机的报废率终于冲破了极限，傅红雪无法解决。开始在有骆少宾旁观的情况下与叶开一起商讨对策。
他们之间的讨论很安静，却很高效，光笔在荧光幕上来回划动，一个人看似随意的一点，另一个已经开始在做记录。
骆少宾冷眼旁观，心里却不由得开始慨叹，帝国最闪耀的双子星，他们一起将战机从胡斯五代开到了胡布斯三代。当叶开开始造星舰，傅红雪也升做了舰长；等到傅红雪开始做舰队队长，叶开也已经开始设计起整支舰队。
这两个人一个细致得可以在一头大象身上找出一根针，而另一个冷静到可以将这根针插进大象的眼睛，完美的规划力，以及无可比拟的行动力，这样的组合本该是无敌的！
只可惜战争到了最后，毕竟不是可以靠两个人回天。
身处于最激烈的战区，面对三倍于自己的敌人，即使凭借高效的战机周转率苦苦支撑，然而失败仍然只是时间问题，而本以为很快就会到达的增援部队则迷失在某一个虫洞里，连讯号都传不出来。
又是一次讨论的时候，叶开手中的光笔忽的一转，落到傅红雪的手腕上：“怎么弄的？”
骆少宾凝神一看才发现傅红雪左腕上包有厚厚的纱布，只是一直藏在衣袖里他没有发觉。
“对方出了个王牌，一个人挑了一支三联编队……”
“三联不行还有九联，九联输掉还有十六联，有什么理由，要你亲自上？”
“可是，我会赢。”傅红雪低下头，轻声说。
骆少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以他对叶开的了解，刚才那样的语气，于他已经可算是严厉；而傅红雪，那个傲然得对着向应天说出：“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的傅红雪在哪里？
战争在继续，一切都在继续，时间残酷无情得推进。铁角狰狞的残机，鲜血淋漓的伤口，以及机师焦虑的眼神。似乎只有叶开一个人是平静的，骆少宾对此每每疑惑不解。
照常规一个看守不该和他的犯人有太多的交流，可是当你不再确定明天零点的钟声你是否还能听见，很多的规则都变得不再重要。
叶开会告诉他去哪一个舷窗看礼花，各色缤纷溢彩的流光，蓝色的是激光炮，黄色的是轻物质炸弹，黑色的是失去方向的战机。叶开将那情景描述得十分华丽，而骆少宾却在窗前看得遍体生寒——那每一道的流光就是一缕消逝的生命。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怕？”
“害怕会有用吗？这世上有很多事你都无力改变，就只能坦然地去接受。”
“可我无法接受恐惧。”
“还好，我可以。”
“傅红雪也可以！”骆少宾忽然想到。
“不，他不必，因为他不会恐惧。”I

在一连串的震动之后，飞船的重力系统忽然间失控，叶开看到自己喝的水从吸管里一滴一滴地飘浮起来，在空中悬成晶莹的液滴，然后随着重力的恢复而下落，像一场久违的雨。
门开处，永恒的人站在永恒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呼吸略显急促。
“要撤退了吗？”叶开站起身。
“跟我走。” 傅红雪明目张胆得将工具车开在空荡荡的公共通道上。叶开看到墙角警示灯闪着刺目的红光，顿时大吃一惊：“全员弃舰？情况已经这么坏了吗？”
“嗯！”傅红雪低沉地应了一声，将工具车开得飞快。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我现在，要带你走。” 原本喧闹的起落舱此刻已经空旷得不见半个人影，跑道边散落着烧焦的残机零件，控制台上的灯还在闪着一道一道的艳黄色弧光。
傅红雪按动控制键，从停机舱的深处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一架造型奇异的战机平稳得滑了出来。
“恩奇都？！”叶开满眼惊讶：“傅红雪，你要做什么？”
“放你走，带着它一起！”傅红雪没有回头看他，手脚利索地打开检修盖，开始检查起战机。
“那骆少宾呢？”
“他很害怕，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职责，我安排他坐救生舱离开了。”
“那，你呢？”
“我可以说你和这架战机一起毁在战火里了。”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的！”略显着急的声音。
“走！”傅红雪断然得回答，鹰一样冰冷而犀利的目光又逼近过来：“战况已经很坏了，你跟我回去，整个帝国的人都会站在你的对面！”
叶开一时被他的气势摄住。
“线路没有问题，生命系统也运转正常，最后，动力系统只有你自己能检查。”傅红雪将一个手提电脑交到叶开手里，示意让他可以开始检查。看着他开机，进入分系统，然后输入密码：三个古体的汉字——傅红雪。
“动力很足。”叶开的眼里有着小小的惊讶。
“那就好。”傅红雪在他身边站定，指尖贴着笔直的裤线：“走吧！”
“那……我走了。”叶开收好电脑。
“我会在塔台输入干扰指令，你离舰后往Y-3方向飞，两分钟之后就可以离开雷达监测范围。”
“好的。”
“我导了整张星际图进去，你可以找一个文明程度不太高的边缘星球先落下脚。”
“好。”
傅红雪的表情很平静，像是面对着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出征。他站在舰长台上，对他的飞行员下达着最后的命令。然而这一去生死两茫茫，彼此的经历只有在传说中捕捉。
叶开抱着电脑靠在机翼上，微微眯起眼睛：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感伤？或者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傅红雪，永远平静的，坚定的存在，跨越宇宙的虚无与空旷，让他觉得真实的存在。
傅红雪在塔台上做出‘准备就绪’的手势，跑道上的指示灯一盏盏得亮起，叶开蓦然惊醒，转身迅速爬进驾驶室。
不必有太多的犹豫，因为原本他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虽然这是他最不愿意选择的方式。但傅红雪不同，他只关心对错，所以他永远正确。
开二档，转入直线跑道，先开内舱的门，然后是外舱，再然后他就要一头栽进那空荡荡的宇宙中，一个人。
“哎……”
叶开本以为自己幻听了，一转头却看到傅红雪正追着他的飞机跑，顿时大惊失色，将所有的动力全关闭，刹车到底。
急匆匆升起舱盖，还是觉得视野不够宽，叶开索性站到驾驶椅上，一手扶着舱沿，将半个身子都探出去。
傅红雪的身手很灵活，一转眼已经爬上了机翼，仰起头来看他的脸，说道：“我忘了一句话。”
原本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显出一些潮红，胸口轻微得起伏着。
“你要说什么？”叶开慢慢地跪到驾驶椅上，好与他平视。
傅红雪的黑发流散在飞机前进时带起的气流里，一时遮住他寒星似的双目，一时又被风吹起。
叶开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忽然觉得时间与空间都停滞下来。这个宇宙，原本也只有这一个人而已，一个人，一道光，刺入他的眼，让他看到这世界，让他觉得不孤单。
然而就在下一个刹那，傅红雪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这本是一瞬间的事，当时间划过一小步，就好像已经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是在那一刹，他感受到他拥抱的温度，心忽然变得柔软，眼睛张到无限大，却什么都看不见。
“嗯！”叶开想着，自己应该是答应了。他静静地伏在舱沿上，看着那道灰色的身影跳下机翼，一路前行，没有再回头。
他正是这样单纯的人，单纯而直接，他说是一句话，就真的只有一句话，说完了，他就走了。
跑道上的指示灯再度亮起，叶开降下舱盖，动力到底，两扇门，不过是两扇门，转眼就在身后，前面就是黑洞洞的宇宙，他掉了下去......

一出机舱叶开就发现了情况不对，虽然上下左右都是空洞的空间，他仍然可以大概分得出点方向，这是天生的直觉。
“你要去哪里？”他抓着耳机发问，声音因为不祥的预感而微微发着颤。
“我回舰桥。”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要去哪里？这不是回地球的方向！”叶开有点想要抓狂的感觉。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傅红雪的声音非常平静，伴着有规律的电流声，像是由电脑发出的应答。
“你应该去的地方？”叶开的猜想在星际图上得到了证实——莫非斯！
“傅红雪，你疯了！你要单枪匹马去攻打他们的母星吗？”
“我没有疯，现在我的面前已经没有防线了，他们绕过了我去打下一个阵地，我是最接近于莫非斯的地球战舰。”
“但是你不会成功的，他们在母星外有严密的防守。”叶开忽然感到绝望。
“没有关系，我还有三颗电磁炸弹和四颗中子弹，我相信我有能力撕开第一道防线。”
“你逃不掉的！”
“我不必逃掉，我可以在最接近于莫非斯的地方粉碎性自毁，飞船爆炸产生的碎片会成为极有破坏力的星际垃圾。”
“这样你会死！”绝望的味道弥漫口腔，极苦的余味带着一丝铁腥。
“这样我会赢！”
叶开眼前的屏幕一闪而亮，傅红雪已经回到了舰桥的舰长台上，帽子戴得很正，帽沿压得极低，黑色的阴影从瞳孔的中心切割开来，璨黑的眼眸，像窗外那无尽的星际。
“不值得的！”
“但是我不想输。”傅红雪的面容沉静：“你知道吗？当后援防线建好的时候，我已经弹尽粮绝，没有可能把整个舰队带回基地了。所以我把剩下的战斗力量装备了两艘战力舰护送救生舱离开，然后把从舰聚集到旗舰的周围自毁，爆炸产生的火光和电磁干扰把旗舰隐藏了起来，我成功了。现在只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方式来让这次成功有意义。”
“你让我一个人！”
“对不起！”
叶开感觉到眼底有一些模糊，低下头，正看到眼泪缓缓在指尖化开。
“对不起！”
傅红雪一向很少说对不起。更少，对同一件事说两次对不起。叶开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满足了，也忽然间明白傅红雪为什么一定要追上他说那句话，他说：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原来——他早就下定了决心。
“红雪，你的助手们都还在吗？”
“嗯！”
“那你站起来，往前看，雷达监测员是一横，通讯员是另一横，中间竖着的是战斗力分析，在你的身后是实时航道监测和飞船状态监控。而你坐的位置是‘红’字的偏旁。”叶开的声音柔和而低沉，似深海的水沉重得滑过傅红雪的心头：“我很奇怪是吗？玩这样的小花招，我知道你一定看不出来，虽然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来问我。当然你不会！你从来不会做无聊的事情，从来不会浪费精力，从来不会把眼睛看向除了目标以外的别处，所以你比我坚定。多好...我多希望可以像你这样！”
傅红雪缓缓地坐下来，眼睛里有少见的温柔：“对不起！”这大约是绝无仅有的，在傅红雪的人生里为同一件事说三次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想做的事，总是要成功的，只是这一次与其让你去，还不如由我来做吧。” 叶开笑得很温和，眼神透亮。
“你……”
只是一个瞬间，在这个瞬间叶开看到他的瞳孔里有一束烟花炸开，燃烧出最盛的惊恐，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惊惧不定的光：“你……”他轻轻张开嘴，唇上血色尽褪。
“如果是由我去的话，那战争就可以结束了吧...”叶开别过脸去，轻轻闭了闭眼。他竟然会那样害怕，那样害怕着傅红雪，脸上那样的表情，他无法继续看下去。
“我答应过要给你造最好的战机，我答应过要让你赢，想不到这些诺言，到最后还可以成真。”
“我……”叶开的决定傅红雪似乎也永远没法去反驳。他总是对的，他知道什么是最完美的选择，知道有些人不能拒绝正确，譬如说——他。
“闭上眼睛好吗？我要走了，但我不想带着你这样的眼神上路。”盲目而空虚的宇宙，如果还有一件事情是坚定的，那就是傅红雪，如果连你都会动摇，那还有什么是信仰？
傅红雪闭目，咬着牙，嘴角丝丝抽动。即使隔着一层眼帘，叶开依然能够清晰得感觉到那道目光，穿透着一切的阻碍而来。
“若干年以后，会有一道流光划过地球，那将会是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你，记得要微笑，我会看得见……”
手指将启动杆拉到底，战机的速度在瞬间达到亚光速，远处天幕上的星光在舷窗上连成一线……
星落如泪！

当傅红雪睁开眼，只看到叶开模糊的脸在屏幕上渐渐淡去，嘴角仍有笑意，沉稳而柔和，仿佛是这冰冷宇宙中唯一的温暖。
傅红雪低下头，眼泪悬空落下，砸到桌面上，在寂静的舰桥中产生响亮的回音。
“舰长……”一个助手惊恐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他们的舰长居然在哭？！决定了要跟着他去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航道。”
“在……”
“转向，回T-3基地。”
“……明白。”
当时发生的事由于那道强光吞噬了一切的缘故没有任何的影像资料留存下来，只有多年后拍到的照片显示出在莫非斯星球上巨大而又丑陋的伤痕，爆炸产生的沙尘仍然飘浮在大气中，或者永远也不会再落下，所有的生命在一个瞬间化为乌有。不过这样也好，不必有人在末日之后的废墟中苦苦挣扎。
进攻地球的莫非斯军团，在听到母星被毁的消息后全力撤退，却不想在中途被集结了各队残部的傅红雪截下，前后夹击全军覆没。
莫非斯，这个曾经也喧赫一时的文明，在银河系中被就此抹去，再不留一点痕迹。一场大战转眼之间风吹云散，而叶开成为了真正的英雄，唯一的救世主！
七星上将，帝国军队生造了一个最高的军衔给他。
宇宙中从此又多了一段骇人听闻的传说：仅凭一己之力，毁掉整个星球，颠覆一场战争的结局。
前无古人，后，或者也不会再有来者。
仗，打赢了！所有人都升官发财。
官升两级，从准将直接跳做中将，名下掌管重新建立而成的十大舰队的半数名额。
向应天已经转入政界，是下任议长的热门人选。
……
太阳帝国一战成名，成为银河系最炙手可热的新兴力量，等到下一届银河议会改选，席位已经翻了三番。虽然所有人都胆寒，觉得这一次地球人做得太绝；虽然整个银河系都忧心忡忡，害怕自己会为成为下一个猎物；然而，又有谁敢真正当面质疑？这世界，公理总是靠强权来支撑，正义的背后是永恒的利益。
所以当地球人在银河议会上宣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再首先使用反物质炸弹’后，所有人在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为什么？
主流媒体当然会将这吹捧为当权者的宅心仁厚，然而动人柔情背后的真相，明眼人都可以一眼洞穿，事实并不会这样简单。
但是，为什么？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真相：恩奇都，这噬人的魔物已经随着它唯一的主人毁在那道灭世的流光里，随之化为乌有的是有关反物质炸弹的制造和使用的方法。地球人其实已经没有能力再造出一个恩奇都，直到诞生下一个叶开。这是地球人最致命的秘密，它被严格得控制着，只有极少的几位军政要员才得以知晓，傅红雪也是知情人之一，所以被勒令禁口。然而这样的禁令于他似乎也并无必要，因为这位将军几乎从来不肯走到大众面前去，久而久之他也成为了一个传奇。
——那个打起仗来像鬼神一般的，英俊而又气势逼人的不败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