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正正的桌面上,零落地摆着三四个酒坛子,都已经见底。虹猫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往嘴里灌酒。红药在他对面看他灌酒,同样一言不发。
虹猫手里的酒坛再次空掉,他皱皱眉,扬着酒坛起手:“老板——”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手按下虹猫的胳膊,红药看着虹猫,曾经清朗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时蒙上倦怠,却也流露出明显不赞同的神色:“虹猫。”她从虹猫手里拿过酒坛,与其他的放在一起,然后又给他倒了杯水。
虹猫回到客栈,先是看了看她,接着就让伙计上酒。上来他就喝,没了就再叫,却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出口。
红药不知道虹猫离开的这一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问。她只知道,虹猫的情绪似乎很差,差到只能借酒解忧。红药本不愿去干涉,但她更不愿意看到虹猫如此颓废。
明明是那么开朗温柔的人。
虹猫挣开她的手:“没事。”又要叫老板上酒。
“虹猫。”红药固执地说,“不能再喝。”
虹猫终于抬眼正视红药,眼中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沉重压抑,红药看了几乎心惊。他忽然一笑,继续招呼老板上酒。
只要你肯付钱,老板是不会在乎喝酒是不是伤身、你又是不是伤心的。很快,又是两坛酒被拿了上来。虹猫接过一坛自饮,红药见劝他不住也无可奈何。
看了一会,红药伸手打开另外一坛酒,倒在碗中。倾倒得太急,廉价的泛黄酒液溅在桌面上。她对虹猫举起碗,虹猫也不阻止,与她轻轻一碰,两人一同仰头饮下。
……难喝。
红药抹了抹嘴,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哪怕虹猫此刻心不在焉,也忍不住一笑。他想取过红药的酒,却被她挡住。红药转着空碗:“我还没喝过酒。”
“那就对了。”虹猫点头,“姑娘家喝什么酒。”
“爹娘不让我喝,哥哥也是。”红药怔然望着酒坛,露出的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现在没人管我了。”
这是红药第一次谈起亲人。虹猫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默然饮酒。
红药做了个深呼吸,又给自己倒了碗酒,然后一饮而尽。
普通至极的小客栈里,长虹剑主与一位籍籍无名的姑娘,饮着廉价又难喝的劣质粗酒,仿佛能将所有苦涩一同咽下。
没有章法的饮酒很容易喝醉,红药又是首次喝酒,不多时就迷迷糊糊地趴到桌上,还失手打翻了酒碗。脸上尚有泪痕。
虹猫稍好一点,但也仅限于没和红药一起趴到桌上。他一口连着一口,有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的态势,只是终究顾及红药,没让自己不醒人事。
他扔掉最后一个酒坛,倒在椅子上。
下午他表现得无所畏惧,可实际上,他的心理防线早就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