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桑海近日似乎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严肃中，街上行走的秦兵比寻常多了一倍不止。不仅仅是桑海，整个大秦帝国内，似乎都笼罩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


“师兄，良接到几位故友相邀，故此需要离开一些时日。”


张良难得的在小圣贤庄内停留了大半年之后，又一次离开。伏念知道的时候，张良已经走了大半日，所留的虽是寥寥数语，伏念虽然不如颜路了解张良，却依稀是明白他究竟是谋划着什么。


这些日子，云箬亦是并不安分待在小圣贤庄，这让伏念在担心自家师弟之外，对云箬的疑惑就更深了。


云箬自那一日彻夜不归的喝酒之后，行踪就开始慢慢的像张良，时常不见人影。即便是在伏念的高压下背书，但是伏念也可以感觉到，她在背书的时候时常走神。


“这些日子，可是没有休息好？”


“……嗯？”云箬在攸宁居的小院内，趴在案几上撑着头发呆，听到伏念的话，懒懒的哼了一声，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思绪。


“嗯？没有啊！休息的很好！”


忽然意识到是伏念的声音，云箬这才如梦中初醒那样回过神，眉眼间的愁绪萦绕，不复往日的书卷气浓。


“当真？”


伏念跪坐到云箬对面，伸手摘下了不知何时落在云箬头上的一片落叶。


“这些日子，若无要事，不要走出小圣贤庄……”伏念忽然止住话头，想了想说道，“桑海……或者说大秦并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安稳。”


伏念对云箬那种毫无危险意识的思维完全无法理解，不管什么时候，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处处遍布暗涌的时代。


“好，我知道了。”


云箬敷衍的回答着，这句话是否听进心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伯远，以前我觉得古人写的诗文，什么‘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太过矫情，想要见面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么？现在我想通了，其实是我想的太容易了。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分别之后想要再见面，简直是难如上青天。”


和云箬相处的时间也有三年多，对于云箬时常说出的话，伏念已经能多少理解一些。他从云箬的为人处事中依稀猜测云箬曾经生活的地方，比小圣贤庄更好。所以在云箬说要回去的时候，就算他不舍，依然希望她能够过的更好一些。


“伯远，不知道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想我，反正我一定会很想你……们小圣贤庄的。”


云箬忽然坐正姿势，正色道，“有一句话我其实一直没说，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伏念，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夫君的最佳人选。”


虽然云箬的心思，伏念大概能猜出一些，但是他从未从云箬那里得到过证实。云箬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他心里的喜悦不断的成倍增长。甚至觉得，其实云箬就算叫他伏念他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云箬也是第一次这么豪放的开口表达自己的心思，说完后又有些后悔，她好像叫了伏念的名啊！伏念该不会以为她是在骂他把？还有，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没怎么见过，但所见的都是窈窕淑女的样子，诗中赞颂的也都是温婉贤淑的淑女。可惜，她好像和这些文字都不太投缘。


云箬红着脸，紧张的观察着伏念的表情。


“那个……你什么都没听到吧？”


“听到了。”


比起云箬的窘迫，伏念淡定的好像云箬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话题。


天知道伏念此时是有多紧张，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拳，喜悦之后他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就听到吧，就是一句实话。”


云箬低着头声音低如蚊蝇。“哎呀，我找基友去了。”


越解释越乱，云箬干脆起身跑了出去。


再之后，云箬依然时常外出，却从未告知过伏念。那一日的事后，云箬似乎处处都躲着伏念。


想了几日之后，伏念在云箬出门之后，悄悄尾随。


云箬出门后，她的身后不远处就有两个人私下查看，确认没有人跟着之后，跟着云箬一起离开，似乎在保护云箬，又似乎是怕有人跟着云箬。


伏念轻松避开那两人，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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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正在给贴吧微小说做评审，另说坑爹的公司总让我加班……事情太多，时间不够用，于是更少一点。等这一阵子过去了我再慢慢补上……

第二十五章

云箬一直埋首走着，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市之后进入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小民房。


伏念却在靠近民房之后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皱了皱眉，伏念四下看了看，轻巧的隐匿到了高处的树林里。自上而下，可以看到一处简朴的靠海院落，云箬就坐在院内，视线落在无垠的海面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跪坐在云箬对面的，不是伏念曾经想过的扶苏，也不是云箬自己所说的木羽苳，而是那个眼前蒙了一抹薄纱的月神。


伏念虽说并未涉及到大秦帝国的朝堂，但是当今帝国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他还是知道的。


就在数月前，与儒家并称当世两大显学之一的墨家，一夕之间毁在了帝国铁骑下的消息，在诸子百家中都有流传，以及墨家机关城被毁之后不久，李斯带着人“拜访”小圣贤庄。许多人都在悄悄猜测，墨家倾覆之后，儒家还能无恙么？


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气氛下，小圣贤庄这一段时日可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伏念严令所有弟子只在小圣贤庄内低调学习圣贤典籍，不准聚众议论时政。


此时云箬怎会和月神在一起？而且看这两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伏念从未想过，云箬会对小圣贤庄不利，虽然这个姑娘从一开始就如同一个谜团一样出现，更因为扶苏公子的关系坚持留在了小圣贤庄。


只是不管怎样，伏念的潜意识里，就没有将云箬列入到怀疑的目标中。


此时看到云箬和月神接触，伏念心里更多的是担心。不管云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月神以女子的身份却能身处高位定然不简单，云箬却是心思单纯，不管怎么看，云箬都会是吃亏的那一个。


因着距离较远，伏念并未听清两人的交谈，只偶尔顺着风声，听到云箬细碎的声音，以及几个无法拼凑完整的字眼。


这一次云箬并未久留，似乎是没有说几句话便离开了。伏念看着云箬安然从那处院落走出，这才稍稍放心，顺原路悄悄跟随云箬回了小圣贤庄。


一路上，云箬都是眉头紧蹙，心事重重的模样，甚至走到小圣贤庄门口的时候对着巍峨的大门发了许久的呆。


伏念回到修远居之后，细细回想了云箬近日的一些异状，以及他听的并不真切的几个词。


“……回家……一起……当真……”


云箬一直想回家，这是伏念知道的。尤其是在小圣贤庄放假的时候，弟子们欢天喜地收拾着行囊准备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时候，云箬眼里的羡慕和渴望是伏念无法忽视的。但是云箬这三年来甚少提到过回家的话题。


直到不久之前云箬醉酒之前说，她要回去了。


莫非她回家还与阴阳家有关？


伏念细想了一会，走出了修远居。不能直接去问云箬，但小圣贤庄内此时还有一个据云箬所说和她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好友。


“木姑娘。”


木羽苳在小圣贤庄也算是半个弟子，但因她始终是女子的身份，平日里除却偶尔和云箬一起抄个书之外，更多的时间她可以自由安排，譬如此时木羽苳正在淇奥居内，断断续续地弹着伏念未曾听过的曲子。


“呀！”看到伏念出现，木羽苳忙按弦，起身行礼。“伏……掌门好。”


不知道为什么，木羽苳觉得此时伏念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姑娘不必紧张。”


伏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在木羽苳原先的案桌前跪坐了下去。


木羽苳顶着压力，说道，“那个，我去备些茶水……”


“不必。”


木羽苳深呼吸几次之后，顶着压力跪坐到了伏念的对面，低着头，显然伏念的安抚并不奏效，她依旧紧张到手心冒汗。


“姑娘方才所奏是什么曲子？”


“没……什么，就是一些零碎的家乡曲。”


伏念看着木羽苳，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此曲有些特别，与寻常所听到的曲子有所不同，姑娘的家乡，似乎与大秦有所不同？”


木羽苳忽然很想把云箬拽过来，她的抗压能力很差的好嘛？伏念的威压太大，她扛不住啊！


“那个……其实都一样，一样的。”


确实都一样，就算那个时代不被称之为“秦”，但是在木羽苳的眼里，那就是“秦”的延续。


“哦？姑娘与阿箬故乡是在何处？”


木羽苳的表情开始纠结，伏念这话里究竟是有几个意思？这些问题去问云箬不就好了么？她没云箬反应快，话说多了很容易穿帮的！


“那个，伏……伏念先生可知钱塘？”


“姑娘的家乡是钱塘的？那便是楚地了？可是，阿箬曾言她并非昔日七国之人。”


木羽苳开始在心里哀叹，其实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属于什么地好么？不能再和伏念谈下去了，根本没有办法再继续愉快的聊天了。


似乎感受到木羽苳的焦灼，一直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三年前被木羽苳和云箬从猎户手中买下的云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甩了甩身上的灰尘。


“那个……那个……我先把它弄出去。”


木羽苳迅速找到借口，拖着体形比她还庞大的云豹跑出了伏念的视线范围。


一直到跑到小圣贤庄与后山接壤的地方，木羽苳才长舒一口气，拍了拍云豹的脑袋，“还好我机灵，不然就交待在那儿了。”


云豹懒洋洋的眯了眯眼睛，又趴到地上不动弹了。


木羽苳心里疑惑，伏念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些问题。就算她刚到小圣贤庄，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以及话语，也因为云箬的关系并没有人这么详细的问过她这些关于家乡的问题。


今日这是什么情况？


木羽苳发了小半日的呆之后，准备去找云箬说说这回事，比起她，云箬对伏念更为了解，说不定能分析出伏念说这些话的原因。


只是，在刚转过长长的走廊，还未穿过闻道书院的时候，便看到手上拿着一卷书简，对她笑的温润的颜路。


那一瞬间她彻底忘了云箬，也彻底忘了伏念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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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姑娘抢镜……
来个小番外，很小很小。来自于生活中和基友的一些小点滴。
一日，木羽苳和云箬就小云豹的营养问题发生了争执，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木羽苳：看来就这事儿我们必须得干一架了。
云箬：来啊来啊，谁怕谁啊！
木羽苳（挽起袖子开始摆架势）
云箬：沧海龙吟！
木羽苳：……这是什么乱入了？喂！你好歹等我先放完风卷残云可以吗
云箬：不行！那是我的ID
木羽苳：……
伏念：这是？
云箬：我们在打嘴仗。
颜路：沧海龙吟？风卷残云？
木羽苳：那些是招式。
伏、颜：……
晚安……

关于半夜更文这个梗，我只想说，我拖延症无药可救，哪怕我今天是八点就开了电脑，依旧在逛了淘宝，买了东西，逛了百度，和同事各种调侃，以及和某只猫各种争斗之后一直到十二点之后才开始正式码字……还要接受某只傲娇喵不定时偷袭，已疯癫……
奉上某只喵的照片一张，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流浪猫，养了两个月，比我还冷情……

第二十八章

云箬在那一瞬间再度觉得自己其实还没睡醒，还在做梦。


“那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伏念微微侧头，宽大衣袖下的手心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仿佛又回到了初时拜师的时候，初次见到师尊时候的紧张。


“阿箬，”伏念衣袖下的拳头紧了紧，走了两步，细看烛光下云箬，便是对着同一张脸看了多年，伏念依然觉得云箬一如初见时一般带给他惊艳。“阿箬，若是……若是觉得小圣贤庄尚可，不知你可愿留下？”


云箬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此明显的挽留，她觉得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理解。


“留……留下做什么？”


伏念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绕了一个弯，说道：“阿箬到了桑海多年，未曾到四处看看，不若，这几日我随你四处走走，可好？”


“好。”


云箬有些茫然点头，原本就还有些头晕，准备继续再睡一会儿，但是才刚闭上眼，又迅速起身在伏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捏了一下他的脸，看到伏念皱眉之后，云箬明朗的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嗯……我们先去临淄，早就想去看稷下学宫了，然后去泰山，然后我还想去钱塘。早就和基友说好中秋节去观潮的，现在去应该来得及……”


听到云箬报出一连串的地名，伏念低着头笑了笑，也许放松之后，云箬或许会有自己的选择。私心里，伏念还是希望云箬能心甘情愿留下的。


“天色还早，先睡一会儿，晚些启程。”


伏念也是多年未曾离开过桑海，正好也可以以此外出走动一番。


“不要，就现在吧！”


云箬从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决定了，便一定要付诸行动。就算要回去，也要不留任何遗憾。看着伏念少有的笑容，云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在回小圣贤庄的路上，云箬只觉得刚刚跃出海平面的日光都比寻常温暖明艳许多。


“师兄，此时离开，只怕不妥吧？”


颜路未曾出口的是刚刚接到来自咸阳的文书，两月之后，皇帝陛下将会东巡，目的便是东封泰山。而文书中是指明会和儒家商议封禅具体事宜。


“无妨，无繇无需忧心，不过月余定然回来。”


想到伏念做事从来都有主张，做了掌门之后更是稳重，因此颜路也放下心来。


出了小圣贤庄的云箬，依旧是男装打扮，但是却不再是一身青衿，而是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短褐，出门前，伏念曾在云箬脸上稍稍改动了些许，眉眼间书卷气依旧，却是更多了几分英气。更像是在小圣贤庄内求学的学子，不熟悉的人乍一看根本不会想到是云箬。


伏念也换下了常年穿着的儒袍，换上了和云箬一样利于出行的短褐，敛去了脸上的严肃，倒是让人觉得生出了三分温暖。


两人刚踏出小圣贤庄，伏念就觉得有好几道视线锁住了他们。只是片刻之后又移开了，让伏念悄悄松了口气。寻常跟着云箬的阴阳傀儡以及那些盯着小圣贤庄的帝国暗探，虽然不至于对他们做什么，但是出门若有人跟着总是不好。


并非对付不了他们，只是怕惊动了阴阳家，或者是惊动了帝国，觉得儒家又不臣之心只怕又是一个大麻烦。


“听闻城外多匪盗，伯远可带了太阿？”


“未曾。”


刚出城云箬随口就问起了匪盗之事。听到伏念的回答顿时紧张起来，“那……那遇到匪盗怎么办？跑吗？太阿在的话，好歹能震慑一下胆小的。”


“阿箬是这么想的？”伏念起了玩笑的心思，“不若将太阿交于你如何？”


云箬忽然目光有些闪烁，太阿对伏念的意义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把太阿交给她这句话，让她感受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又拿不动……其实有威慑力的应该是持剑的人才对，是我多想了。”


感觉脸上的温度有持续升高的迹象，云箬猛地翻身上马之后将头偏向一旁，故意不让伏念看到。


伏念并未点破，策马走在云箬一旁，随时指点云箬蹩脚的骑术。


若说云箬乌鸦嘴也不为过，出了桑海后第二日就遇到了她想象中的山贼，原本山贼对于这样衣着普通的人并不会有任何兴趣，只是能够作为在各路围剿官兵中依旧能活跃的山贼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在云箬和伏念进入山道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在暗中悄悄观察观察。若是寻常百姓，他们也不会打主意，只是伏念和云箬二人虽然是寻常百姓的装扮，甚至连短褐也是最寻常的布料，但是举止却是比寻常百姓多了几分考究。这让他们在休憩之后准备再走的时候，被围上了。


伏念不愿云箬太过担心，因此并未太过在意被观察，只是没想到这些山贼倒是有几分眼色，或者说没眼色。


“伯远，你小心啊！”云箬有些忧心地站在树下，看着那些围着他们的山贼，说出的下一句话却是让这些围着他们的汉子差点跌倒，“万一把他们打死了，那就不好了。”


云箬的嘴上功夫，伏念是没少领教，此时也配合的应了一声，“我自有分寸。”


这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让山贼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喊着云箬听不太懂的土语，挥舞着大刀就冲了上来。


正如云箬所预料的，伏念哪怕是赤手空拳面对这些装备精良的山贼，依旧是游刃有余，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场景。云箬只负责在一旁欢乐的观战，伏念在，这些山贼她是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伏念的战斗值是多少她不知道，但是伏念年纪轻轻就能一直稳稳坐着儒家掌门的位置，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就在云箬观战地入神的时候，也有人注意到了她，山贼头目虽然痛恨自己踢到了铁板，但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说退，那也太没面子了。冲一旁的属下使了个颜色，也跟着其他人加入了战斗。


云箬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注意力始终放在伏念的身上。


“阿箬小心！”


伏念无意中瞥见那个接近云箬的山贼，无心再恋战，震开山贼头目的大刀，借力掠到云箬身边，在山贼的刀落下之前，揽着云箬落到了一旁。


感觉到腰间大手的温度，云箬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害怕，只觉得十分安心。


“尔等，速速离去为好。”


伏念粗略看了一眼云箬，确认她没有受伤，开了口，他也确实不愿意与山贼多做纠缠。


原先伏念并没有真的伤了哪些山贼，但是那个差点伤了云箬的山贼却没有那么好运了，云箬只看到伏念的手动了动，那个山贼就忽然嚎叫着捂着右手手臂，手上的大刀也落在地上。


“可有伤着？”


云箬摇摇头，笑道：“有伯远在，谁能伤我？”


骄傲的表情，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味道。伏念却是心情大好，“下次不可失了警惕之心。”


云箬点头，无视那些不甘心的山贼，牵了马和伏念抽身离去。


山贼头目看了一眼已经大多被伏念卸去武器丢到一旁的属下，以及那个还在满地打滚着嚎叫，让伏念一招就废去右手的属下，放弃了继续追的念头。


之后的一路上，再没出现过这般不长眼的阻截，让云箬还感叹了一句，陛下的统治下天下还算安定嘛！


一路走走停停，走到临淄的时候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此时的稷下学宫早已经因为齐国的灭亡而人去楼空，云箬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个存在了一百多年的学宫遗址。


踏入学宫大门的时候，云箬就似乎感受到了浓厚的学术氛围，似乎看到了荀子和孟子在为各自的论点而辩驳，似乎听到了两位大儒互相之间的批判……


虽然因为缺少打扫，学宫内已经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但是丝毫不影响云箬对学宫的热情。


“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真想亲自听一听真正的‘百家争鸣’。怎么能就这么衰弱了呢？”


伏念不是第一次踏足稷下学宫，云箬的自言自语他也听到了，如果是初识云箬或许他又要因此被惊讶到。但是两人相识了三年，云箬口中的惊世之言已经听过不少，因而倒没有好奇太久。


“不知道在这里多呼吸几口空气，回去能不能就把《论语》一口气背完。”


伏念握拳挡住已经出口的笑声，“这里只是外围，我们入内再看看？”


“不着急。”


终于看到向往了多年的稷下学宫，即使已经没有学子辩合，即使没有荀子和孟子，云箬依然想要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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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伏念不是第一次进入稷下学宫，儿时曾经也来过这里，也虽然那个时候已经几近于衰败，但是依然听过这里的讲学，以及一些大儒之间精彩的辩合，因此在云箬看的时候，伏念一直跟在身边，时而说起曾经的一些见闻。
两人是晨起就进入了稷下学宫，逗留了大半日，再度出来的时候，已经几近日暮。
“咕……”
云箬有些尴尬四顾，企图转移注意力。在进入临淄的时候，伏念要求她换上了先前准备的一身素色曲裾，清淡的犹如雨后天空的颜色，暗纹在日光下时隐时现，映衬得云箬更如是雨后初晴的天空，明艳的让人见之不忘。
此时云箬只觉得自己完全毁了这么美好的衣服。
伏念看身边姑娘一脸的窘态，心情十分的好。
“临淄城内有一处祖宅，今日便不去客栈了，如何？”
云箬红着脸点头，此时她满心的尴尬，根本没有多想什么。并且，在她看来，就算是在野外露宿，只要伏念在身边她就无比安心。这种自然而然的信任不知是起于什么时候，云箬只知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信任和依赖。
临淄最繁华的主街道上行人衣饰华贵，馆所富丽堂皇，没有太多的粗俗喧闹，处处体现着这个东方大国的宁静和风雅。
“到了。”
伏念停留在这条街道中间，一处毫不起眼的大门口停住了脚。
轻扣了一下木门，不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的家老从门后探头，看见伏念的时候愣了一会儿，有些浑浊的眼里忽然迸出欣喜来，“大公子回来了！”
“齐伯毋须多礼。”
伏念伸手就阻止了齐伯行礼的动作，“这些年可好？”
“好，好好。”
齐伯连说了三个好，打开门让伏念往屋内走去。
云箬的魂魄似乎这个时候才完全和身体合为一体，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那家老的视线已经落到了她身上，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里都溢满了喜悦，“这位……”
齐伯原本想说夫人，可是云箬却是梳着未婚少女的发饰，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叫云箬，齐伯好。”在伏念开口之前，云箬先自报了家门，并福身行礼。
齐伯忙让，口中说着折煞了，一面开门，脸上的笑容让老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云箬只觉得这位家老在看她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欣慰和欢喜。这让她有些琢磨不透这位家老的态度，不过是到伏念的旧居里借住而已，这么高兴是为哪般？
伏念侧头对云箬微微一笑，云箬只觉得这个笑里涵盖的意思有点深奥，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似乎还隐藏了几分平日里从未察觉到过的厚黑。
一定是错觉，云箬甩了甩头，跟在伏念的身后，进入二道门之后就看到一处树木葱流水潺潺的庭院。此时院内一个小小的凉亭，一位中年美妇正在抚琴，琴音袅袅，别有一番韵致。另一端，跪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便是安安静静地看书，依然让人觉得气度不凡，巍峨如山。
云箬观察了一会儿，看向一旁站着的伏念，猜测这两位或者就是伏念的父母？脸上原本已经消退的红晕再度弥漫，甚至还有加深的迹象。心里也有了几分小小的欣喜和莫名的紧张——这是见父母了吧？是吧是吧？
待琴音消散，那中年男子亦放下手中的书简，起身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伏念。
伏念忙行一大礼，“父亲。”
这一称呼证实了云箬的猜测，忙跟着福身行礼，但是却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起来吧。”
云箬站在伏念的身旁，除却有些紧张之外感觉不到任何压力，丝毫不知这父子之间已经在这一言一语中暗自较量了一番。
“父子相见，何来这般多的规矩，况且今日还带了姑娘回来，也不怕吓着姑娘。”
伏念的母亲起身，嗔怪了一句，对伏念慈爱的一笑，继而打量了云箬一会儿，与伏念的父亲对视，会心一笑。
云箬自知可以在伏念面前毫无规矩，因为伏念已经知晓她的秉性，会让着她，只是此时和他的父母站在一起，云箬只觉得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其实云箬很想说，她很饿，真的很饿。幸而她的肚子够争气，没有再发出让云箬羞愤自杀的声音来。
伏念在家人面前，并没有在小圣贤庄时候的严肃，其实云箬偷偷猜测过，伏念的严谨大抵是进入小圣贤庄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晚间，云箬在出门后第一次和伏念分开，独自躺在柔软的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回忆着从桑海到临淄一路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很多事情，便是她不多想，也能看出一些什么。比如，那个不长眼想要对她下手的山贼，被原本不准备伤人的伏念重伤，比如露宿野外时，她原本是靠着树干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伏念的怀里，又比如伏念一路上的小心翼翼……
云箬在榻上翻滚了数个时辰之后，放弃了入睡的打算，走出房门，看着悬在空中的圆月，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箬。”
云箬站了一会儿就感觉肩上一暖，伏念不知何时带着她的外衫走到她的身边，“已经入秋，这般站一夜，只怕会受凉。”
“你……没睡？”
不知是不是受月色的影响，伏念没有避讳，自然的牵过云箬的手，到院中的凉亭内跪坐。凉亭内竟架着红泥小炉，颅内炭火正旺，壶内滚着热水，咕嘟作响。
“阿箬可是有话想说？”
伏念给自己和云箬都倒了一杯热水，静静的看着云箬。
“何以……何以你所言的祖宅，伯父伯母会在？”
云箬一直很想问，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抓到伏念落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父亲与母亲常在外走动，便是我也时常不知道他二人行踪，今日，怕是凑巧了。”
云箬有些不信，斜着眼看伏念，“当真？那可真的巧了。”
伏念掩唇轻咳，面色不改，坚定点头道：“确实是巧了。”
将手中的热水递入云箬手中，伏念想了想问道：“明日可还要再去稷下学宫？”
“不了，”云箬摇头，“去的次数再多，学宫也不复当日的繁华，反而更觉苍凉。平日里只见张先生四下游学，难得你得空，倒不如去他处走走，可好？”
“好。你想去哪儿？”
云箬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要去塞北……不行，黄沙满天我会被吹成人干的，还有匈奴人太凶残。去燕地吧？北国风光什么的好期待，嗯……不如去钱塘？其实还有点儿想去咸阳……”
“阿箬。”
伏念抚额，开口打断。
“燕地在北，钱塘在南，咸阳则是远在西北，莫说一个月，便是三个月也到不了。”
云箬哑然，默默喝了一口水，沮丧地叹出一口气。果然还是交通不够发达啊！靠马蹄子和人的两条腿，确实到不了这么多地方。月神告诉她半年后便是她回去的时机，半年内，伏念不可能陪她走过这些地方。且谁又能保证这姑娘是否会在听到其他有趣的去处时再改了行程？
“那……不如这几日，便在临淄城内走走，便回去罢？”
伏念其实很想说，若是留下，日后待有弟子可接他肩上担子时，便随她踏遍她想去的任何一处地方。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
清冷的月色下，云箬只觉得伏念的脸色格外柔和。
其实若是这么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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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点点，没那么突兀，后面的在修，一会儿的。

趁上侧所偷偷来个欢乐的番外小剧场，实在是困得要睡着了╮(╯▽╰)╭
云箬醒来半天没下床，动嘴皮子指挥木羽苳各种上蹿下跳。
木：你原来没植物人，是半身不遂了？
云：半身不遂你妹
木：我妹不是你么？
云：谁是你妹，别乱认亲戚
木：我比你大
云：大几天而已
木：大一天也是大，叫姐姐！
云：去死！
木：所以我妹半身不遂了
云：……你才半身不遂，你全家都半身不遂
木：我全家现在就你和云豹，云豹失踪了我不造，反正你是半身不遂了
云：……

第三十二章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
伏念正准备讲解，忽然顿了顿，片刻之后又继续课业。弟子们亦只是疑惑了片刻，便不做他想。
当下课后，伏念步出课堂便直接往攸宁居走去。
“掌门师尊今日，仿似轻松许多？”
“是诶……”
“不得妄议师尊。”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年幼的弟子总是会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让这个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掌门师尊第一次在严肃的表情里藏了点点喜悦。
“秦始皇来过？！”云箬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正靠在榻上听木羽苳絮叨着说到秦始皇曾经到过小圣贤庄，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过一圈，但是她却不知道，这让她原本睡的有些流动不顺的血液瞬间就沸腾了。
“啊！我居然没有看到！居然没有看到！”
木羽苳坐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得瑟着：“你不知道，秦始皇可是个中年美大叔哦……”
故意拖长上翘的尾音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正拿着羽毛一下一下挠得云箬心头痒痒。
“快告诉我，他长什么样！你快告诉我！”
木羽苳假意踌躇了下，皱着眉，“怎么办？我表达能力欠缺，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对，就是这样的。”
“！！！”
伏念推开云箬卧房的门时，就看到云箬已经坐起来，并且正一脸愤恨地掐着木羽苳的脖子，而木羽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的格外欢实。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而且看到云箬确实已经醒来，甚至已经有力气和木羽苳对掐了，伏念这才彻底放松心情，忍不住嘴角跟着微微上翘。
“有本事你就下地来咬我！”
“有本事你过来！”
“我没本事，所以我没半身不遂，你有本事，你半身不遂了。”
“……你才半身不遂，你全家都半身不遂了！”
“我全家现在不就只有你和云豹了吗？云豹矫健着呢，就是不知道在哪儿潇洒。至于你么……”
“……你有种！”
“我没有。都说了和扶苏长地挺像的，就是年纪大点儿，更霸气点儿就是了，你不能自己脑补么？”
“阿箬。”
伏念站了一会儿，发现这二人根本都没有想要发现他的意思，只顾着斗嘴。而且又听到木羽苳提起了扶苏，让他有些微微地不快，不得不出声提醒。
二人这才发现站在门口已经伫立成雕像的伏念，木羽苳看了一眼云箬，迅速收起食盒，干咳一声，“咳，那什么，你们先聊。”
对伏念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灰溜溜地跑了。这个时候若是留下来，不说灯泡太亮招人嫌弃，若是云箬还记着她拿秦始皇吊她胃口的事儿让伏念把她扔出去什么的，就太划不来了。
云箬原先还在和木羽苳胡闹，但是见到伏念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当她在昏睡的时候，其实是觉得自己回到了原本的家，但是她只觉得恐慌，只觉得陌生。已经熟悉了攸宁居，熟悉了小圣贤庄的生活方式，熟悉了写字累了一侧头就刻意看到伏念在一旁伏案或是处理事物，或是看书写字。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伯远。”
睽违数月，再次听到云箬这般称呼他的时候，伏念觉得一颗心又鲜活了起来。上前几步，扶着云箬靠在榻上。
“可还有不适？”
云箬摇摇头，露出浅浅的笑，目光清亮如初。
“只是还是没什么力气，并无不适。”
伏念也看到了她已经可以很嚣张地掐着木羽苳的脖子，大呼小叫地和木羽苳斗嘴，自然心安。
“伯远，睡了这么久，我忽然觉得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云箬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不过我想先问个问题。”
“问罢。”
伏念顺势坐在榻边，看着云箬有些消受的脸，以及从未变过的眼神，心疼之余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记得在临淄时，你曾问我，是否愿意留在小圣贤庄……”
伏念的心随着云箬的话又提了起来，若是云箬执意想要回到家人身边，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立场要求云箬必须留下，哪怕他再不舍。
“儒家将来是要流传千年的，今日小圣贤庄的弟子们，都是儒家的翘楚，而我这般三观不正，你不怕我将来祸害了整个小圣贤庄么？”
云箬的一些想法，一些思维都与他人不同，伏念知道，云箬的一些观点几乎是离经叛道的，伏念也知道。只是听懂云箬这话，伏念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熨贴，甚至想偷偷地大笑。
“不会。”伏念看着云箬道，“以阿箬的学识，定然不会是祸害了小圣贤庄。”
云箬眨巴了下眼睛，仔细品味着伏念这话里的意思。
“伯远，其实你是在夸我吧？是吧？”
伏念难得地勾了勾唇角，并未言语。只是拿了案几上木羽苳先前留下的尚且温热的水递给了云箬，自己亦是倒了一杯温水。
“伯远，你说，将来我们生几个孩子好呢？”
“……”伏念刚刚入口的水顿时呛住，“咳咳。”
云箬显然没有想到她说的话有多劲爆，喝了一口伏念递给她的水，继续道，“不如就一个吧？最多两个，再多的话，我会觉得我像母猪的。”
“咳咳咳……”
伏念顿时咳嗽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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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轻松一下。
顺便说一句，我真的觉得这文快完结了，等我回头扫一眼我到底写了点什么，然后就差不多了。
写长篇什么的，太废脑子，太考验文笔了╮(╯▽╰)╭

进入双十一之后我这个售后就嚼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了，近期不忙，偏偏琐事又好多，于是乎趁着今日上班主管不在，先随便补个番外，不造年假之前能不能完结咧……╮(╯▽╰)╭懒癌啊懒癌，只有颜先生能救得了我了。
从临淄回桑海的路上，在云箬和伏念踏入沿途的一处小镇之后，天边最后一缕夕阳也落入了山脉，二人对视一笑，总算在天黑之前找了一处落脚点，无需再露宿郊外。
天色尚早，伏念见云箬一脸新奇，便也放慢脚步，与云箬一道缓步在街道上。早已习惯云箬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比如尚未走进客栈大门，就听到云箬轻轻的一声“咦？”
伏念有些不在意地顺着云箬的视线看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枯瘦老叟正在与商贩买着什么，麻布包着的秦币中夹杂着几枚早已不再流通的蚁鼻钱。
“在看什么？”
云箬收回视线，对上伏念的双眼嘻嘻一笑，“没什么，快进去吧。”
话虽如此，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那老叟手中的麻布包，有些可惜地跟着伏念走入客栈大堂。
入夜后，云箬有些睡不着，盯着窗外的星辰发呆，耀眼的星辰忽而变成外公有些苍老的脸，忽而又变成母亲慈爱的笑脸，最后定格成伏念一脸严肃，似要罚她的脸。
云箬一惊，瞬间睡意全无，盯着浓稠如墨的漆黑屋顶发呆。半醒半睡，直到后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简直要愁死个人。”
翌日，云箬听到窗外街道开始喧闹起来，起身收拾的时候，意外发现放着行李的案几上多了一个小巧的布袋。打开后，入目的是十数枚刻着不同阴文的蚁鼻钱。

删删减减，想想字太少了，等下次的一起放吧囧囧别打死，真不是故意卡这么久，实在是伏念一个大招放的我有点招架不住。这人有个毛病，觉得自己没写好的东西就想删了重来……于是我会说我又想删了嘛……

本来承诺今天更文的，鉴于上一章太敷衍，想修，加上脑细胞不够用，于是我又华丽丽卡文了，大概是完结前的最后一卡……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