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高湛是有天家惯养血场屠戮的脾性在的,怒极时使得跟着他的兵全受了损。
况且,谁又敢拂这个王爷的的面子?
这样一来,皇家校场上尘灰暴土,人人都避之不及。唯有立在最里的那人还在和谁摔打着,眼里有红色的血丝。
有大胆的小厮上前讳言道:“殿下啊,你这样都快两天了。堂上的奏折也没看,这样下去……?”
话未说完,长广王殿下早已走去另一个场子继续宣泄了。
高忠选的时间巧,恰逢午时高湛惯有的休息时候——说起来,这也是高演说的午时休养一会是最好。
高湛还记得那时他疑惑地问高演为何知晓?那人笑起来那是真好看,说,久病成医嘛哈哈!后来高湛便下了誓,心想不论如何都会让高演治好病。
“……殿下,殿下?”高忠叫了两声高湛才回过神来,有些愧疚道:“忠叔,你说到哪儿了?”
高忠叹了口气,“唉,你这神游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听我一句吧:你这样下去,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别想要了,你如何能只做一个闲散郡王?”
“忠叔你也觉得我之前一切都是为了皇位?”高湛哂笑,低头道:“……你们都以为我志在天下,若非做得皇帝,群雄睥睨,何以弥志?可我这些年的这般作为,只不过为了,那人的江山能坐得更稳一些罢了。”
“他总归要被我护着才是最好。”
“我的志,从来都不是天下,而是高演。”
高湛不知道起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比高演小,按道理原是处处高演护着他才对,可禁不住高演有讳疾,书房是他俩一起上的,那时高湛年纪更小一点,原先皇帝想的是让两个孩子一起上也不需多找先生,两人也多了些照应。
没料到的一点却是,尽管这天家多败烂,这人事多易分,这父子多生疑,这兄弟多不睦,好歹让他们还可以坐在一道,让谁揽着谁的臂膀,让谁拥在谁的怀里。
高演是长子,却不是嫡子,这宫里盯着他的眼睛只多不少,上了位是理所当然,夺不了权是自身能力不够,年纪又小,明里暗里在宫里有多少人欺负,和自己的母妃都不能哭,一露出些哭泣模样,便被训斥说连王爷架子都端不起来。
高湛一个小孩子跟在高演身后,把那些阳奉阴违都看了清楚,也心疼了那人不入眼底的笑意,所以当那个瘦弱的少年跪坐在他的面前,勉强露出一点儿笑,道:“阿湛,今晚我在你这里睡吧。”又怕他从小娇生惯养不乐意,急忙补充:“我没关系的!睡在外厅便好,不会打扰到你!”的时候。
不是没有兴奋,但更多的是惊异,“……我们是兄弟,何须说这些?不过你先把发生了什么给说清楚来好不好?”
“其实不过就是宫里的被褥都没有收拾,南风天气,收拾的小宫女倒也忘了事,我常用的被褥都是浸湿的,又没有新的了,便想干脆蹭你一晚。”其实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小宫女推诿的,事儿又小,犯不着动怒,可是并不就代表高湛会就此消停。
高湛冷哼道:“不整治一番,他们永远不会将你放心上!呵!他们以为你是谁!皇长子!岂是这群人可以爬到头上的!”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没打过仗,没受过屈,不必模仿,不必锤炼,这味傲气,就打筋骨里来。
高演只得温声安慰道:“别急,元宵儿已经帮我训斥过他们了的,够了的。”元宵儿即是那晚上安抚着高演的小宫女,再看看他怒极的横颜,“我不用她们心上有我,我只知道,有元宵儿,有……你将我放在心上就够了。”
彼时的暮影昏暗,可是高湛却看得见那人眼里灼热的光色,明明想掩藏起来,却仍是露了马脚的淡淡的不知愁怨的天真暖意。
现时再回味竟至铺天盖地的荒凉,他和他一路微不足道的坚持,又如何敌得过那个人一句[惟有血脉之系便好。]
我们终归殊途,未曾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