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吉伟手里拿着的这叠刘智友写的材料,他两天前就已经仔细看过,“刘智友,沈明峥是由你亲自抓捕,亲自审理和结案的⋯⋯”
“对,老沈亲手设计了这一切,为的就是帮助我打入八局成为他的接班人。”
申仲伟半晌没有做声,“那毕玉海的牺牲你能说得更详细一点吗?据八局后来落网的小特务说,毕玉海当时冲出包围,他们都跟在后面,是你拦住了他的去路。如果你没有拦住他,我是说如果,他也许能够冲出去⋯⋯”
“老谭当时⋯⋯”
没等刘智友说完,申仲伟打断了他,“谭忠恕。”
“是,⋯⋯谭忠恕当时派我去抓毕玉海也是为了考验我。我当时必须忘了自己是031,演好‘刘新杰’这个角色是我唯一的选择。⋯⋯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想到他会朝我这个方向冲过来,也没有时间多想,拦住他是本能的反应。⋯⋯不过以当时的情形,就算我不拦,他也不可能冲出去,两个路口被八局的人围得死死的⋯⋯”
“那边日南呢?边日南的暴露你事先知情吗?根据你写的材料,从你知道他暴露到抓捕行动开始超过24小时,你有没有试过把消息递出去?回过头想想,他的被捕和牺牲是完全无法避免的吗?”
见刘智友沉默,他接着说,“这样吧,组织上对毕玉海和边日南的牺牲还有些疑问,你把前后的经过写得更详细一点!”
刘智友无言以对,就这两个问题他已经写了几千字的材料,详细地记录了他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边日南由他亲手抓捕,最后为了保护水手自杀式地牺牲。毕玉海死在与他搏斗的过程中,中枪时血溅出来喷在他脸上,惊心的滚烫。这些都是他记忆深处不愿触及的痛,但也是地下斗争的特殊环境无法避免的。“我,⋯⋯我别无选择,当时的环境,稍有不慎,我就无法继续潜伏,而我的任务就是潜伏,得到并破坏木马计划。”这间办公室不小,刘智友却隐隐感到无法呼吸的压迫。
“还有,你觉得谭忠恕最后知道你的身份吗?”申仲伟的单刀直入是刘智友没有想到的。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也反复问过自己,也许是知道的。水手墓前他说自己有信仰的那一刻,如果老谭问,他是打算和盘托出的,彼时任务已经完成,他说去留由老谭做主是有诚意的。然,这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即使面前坐着的是代表组织的申仲伟。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还放你走?如果不知道,最后你为什么不抓他,或者干脆杀了他?根据你的材料,你们最后是祭奠水手之后分的手,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以你的身手,你完全有机会生擒或者击毙这个特务头子!”
沉默良久,刘智友终于说,“我无法回答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只能说,木马是我的任务,对付谭忠恕不是。⋯⋯对责任,对信仰,我问心无愧!”
申仲伟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刘智友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不以为然和不信任。这是他早就想到了的,卧底的身份就是这么尴尬,无论在哪里都不被信任。清者自清,刘智友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坦然直视前方的申仲伟,目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