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这么想着的,没有来得胸口一阵坠痛,像是拧在一起让他无法呼吸一样,他皱眉直起腰背努力平复着呼吸。
门却突然无征兆的被一脚踹开,现在只是傍晚,一般来说刘俊麟和左溢的训练要在深夜结束。
徐浩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左溢你撑着,撑住。”徐浩从未见过那么慌张的刘俊麟,他肩上搭着比他高出许多的左溢,艰难的走进来。
徐浩赶紧上前迎,他看到他们满身的血,还未干涸,左溢的小腹有一道很深的刀口,皮肉外翻着,甚是骇人。
狰狞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着血,不出一会儿,地面已经滴了一小滩黑红的血液。
他脸色苍白的吓人,闭着眼紧紧皱着眉,费力的喘息着。
以徐浩的经验来看,他知道左溢这次伤的有多严重,在这样下去血会流干的,而他必死无疑。
徐浩帮刘俊麟一起把左溢扶到床上,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或许是又磕到了伤口,左溢迷迷糊糊地疼的闷哼一声。
徐浩从未在左溢脸上见过那么脆弱的表情,他抖着嘴唇,可能是因为痛把,手指无意识的勾着徐浩的手不放,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指尖,徐浩也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左溢的体温正随着身体里血液一点点的流逝而越来越冰冷。
徐浩只有蹲下身,颤抖的紧紧握住左溢的手,手心里温热的力量一点点的传给几乎没了力气的左溢,“坚持住。”
徐浩转过身,他看着冷着脸不说话,只是背着身子把抽屉里的子弹一颗一颗的塞进枪里的刘俊麟,“医生呢,什么时候来。”
“他们没打算救他,失败者不值得同情。”刘俊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颤抖,他咬着牙,几乎泄愤一样的狠狠踹了桌角,“狗屁的失败者!”
“他是为了救我,他帮我挡的刀子,我他妈就不该手软,我当时就该崩了那个混蛋,现在就不会...”刘俊麟说着说着抖得越发厉害。
徐浩看到他发红的眼睛,听到他哑着嗓子的请求,“拜托你一定要让他撑住。”他把子弹上膛,颤抖着握着枪柄,身上的衬衫被刀子划破,沾满了左溢的血。
“刘俊麟,不想他死就给我站住。”心思缜密的徐浩怎么会不知刘俊麟打的什么主意,他就这样拿着枪横冲直撞的去以死相逼,根本不会有任何好下场,然后就是他死,左溢也会死。这一刻徐浩不再温和,他冷着脸,咬牙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命令。
不容置疑,只能立刻执行,温和的人一旦发起狠来,他身上一直所故意掩盖着的戾气就这样毫不违和的散开来,刘俊麟本能的停下脚步,有些犹豫,握着枪的手指狠狠地把枪柄捏的吱吱响。
“我有办法,只能赌一赌了,你去把门关上。”仅仅是短短一瞬,徐浩的态度就没那么生硬,他似乎也知道,此时的刘俊麟根本没法冷静下来,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去劝慰,用温和的方式。
刘俊麟怔怔的丢下枪,把门关紧,无助的走到左溢床边,蹲在徐浩身边,他浑身发软,不忍心看着左溢痛苦的样子,只能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鼻尖一酸闷声的掉着眼泪,“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如果因为我死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刘俊麟,你还想救他就擦了眼泪过来帮忙。”徐浩其实也很怕,怕到声音有些颤抖,可他不能告诉刘俊麟,现在这里,他必须给他们俩希望,就像徐浩紧紧握着左溢的手,告诉他,还有我在,只要抓着你,就不会让你离开。
刘俊麟慌乱的抹了抹眼角,手心干涸的血渍沾了泪抹了一脸。
“去把咱们所有的药箱都拿过来,快。”徐浩坐在床边,一只手紧握着左溢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的撕扯开左溢小腹间已经被划烂的衣服,刘俊麟把两个药箱里全部能用的东西都抱了过来。
酒精,纱布,软管,甚至没有消炎镇痛的药,甚至连缝合用的针都没有。
徐浩用牙齿咬住纱布的一端,把软管的针头扎进和左溢紧握的手背上,根本没有什么完整设备的他,只能用着最简陋的方法,他紧紧的收紧手用力握着左溢,手背上的血管绷紧,血液被逼的向上流入软管,鲜红的血很快就顺着软管流进了血包,他用纱布紧紧缠住手背的针头,然后把他和左溢交握的手也缠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血型,刘俊麟,我们只能赌这一回。”徐浩也很怕,他怕自己的决定会害死左溢,他想保护的,真的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软管另一头的针头扎进了左溢的手背,他们十指交握,软管里的血液缓缓流进左溢的伤口,血液相融。
刘俊麟已经慌了神,现在徐浩对于他来说,是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对方如此镇定有条理的行动着,心底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安心。
突然地一瞬间,他就觉得,该庆幸,还有个人在等着他们回来,还有个人是和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我来帮你。”刘俊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扯了自己的床单蘸着酒精蹲在床边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必须消炎,也必须止血。如果血这么流下去,这样徐浩即使把自己的血全都给左溢,也根本回天无力。
慢慢的徐浩有些晕眩,他一直在吃药,身体很虚弱,如今血液的流失让他几乎提不起一点力气,唯有那交握的手心,传递着力量。
其实他们,根本是相互鼓励着的。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刘俊麟,你会针线活吗?”徐浩皱眉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左溢,他满额头的汗,紧咬着嘴唇身子微微颤抖,徐浩不忍心看左溢这么痛苦的样子,他必须做些什么,即使是赌一次。
“我..不太擅长。”刘俊麟似乎理解了徐浩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看着狰狞的伤口。“我试试。”
他找来所有的针,都是缝补衣服用的针,纤细的很。他把线头传过针孔,双手颤抖着打结,针尖在离伤口半厘米的地方停下。
徐浩知道,刘俊麟紧张,他何尝不是,可作为现在唯一一个理智的人,作为长辈,他必须佯装镇定,于是他半开玩笑的笑着,“又不是让你绣花,顶多是这小子醒来之后骂你缝的丑而已。”
刘俊麟紧绷的精神有些被这句话安抚了,徐浩他说,左溢会醒,会醒就是没有事。
一个大男人,肚子上有个丑点的疤有能怎样。
针尖传过皮肉,费力的带着细线穿引,只是一下,昏迷中的左溢疼的本能开始挣扎,他一挣扎,本就不结实的针随着这样大幅度的活动,嘭的掰断在伤口里,伤口重新崩裂开更大的口子,血冒的更厉害。
一根,两根,都是如此。
那种生生的穿过皮肉的痛,还并非瞬间的而是反反复复的折腾,让左溢根本没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只剩最后一根了,刘俊麟几次都没有把线从针孔里,最后一次机会,可他知道,结果还是一样。
“等下,俊麟,你去把我针头下面的药瓶拿过来。”刘俊麟停下动作,有些迟疑。他和左溢都有看过徐浩吞药的样子,几乎是习惯一般,徐浩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然后吞下两颗药丸,继续躺下。
他不知道徐浩有什么病,也不知道那个药丸是什么作用。
他把药瓶递给徐浩,徐浩一只手拧开了瓶盖,“我有些癔症,这药里有些许麻醉的成分,还有适量的吗啡,或许多少有点作用。”他解释给刘俊麟,然后倒出一粒,送到左溢嘴边。
左溢已经没了意识,即使塞进嘴里也没有任何吞咽的迹象。
伤口的血越流越多,徐浩感觉到自己也越发的因为血液流失而四肢乏力,他只能做一个决定。
“俊麟,你继续,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努力到最后。”
说着,他含住手心里的药丸,微微俯身吻住了左溢,他们十指紧握着,徐浩的另一只手也压制住左溢的另一只手。
徐浩舌尖轻推着药丸,耐心的一遍遍引导着左溢做吞咽的动作。
针尖穿过皮肉的刺痛依旧难以忍受,左溢挣扎着却被徐浩死死地拼命制住,他觉得自己开始喘不过气,唇覆着柔软的触感,他贪婪的吮吸着对方口中的空气。
自然的吞咽了对方口中的药丸,目的已经达到,可昏迷着的左溢像是寻到什么温暖源般的,呼吸着,越发急促,他咬着徐浩的唇不肯松口。
接吻,他们大概是在接吻吧。徐浩不知怎的,脑袋里就蹦出了这个字眼,有些突兀,但他并不觉得反感。
既然这样能让左溢安稳下来,于是他就顺从着回应了左溢略带粗鲁的吻。
或许那不是吻,只是毫无章法的啃咬,对于昏迷到没有意识的左溢来说,只是梦里的一块好吃的软糖。
“好了。”神经紧绷的刘俊麟总算是把伤口草草的缝上了,针脚丑的可以,最后一根针也在最后一针的时候弯曲成可怕的形状,他一抬头尴尬的看见这种场景,耳边还是左溢像咂嘴一般的吮吸出的水声。刘俊麟尴尬的别开视线,只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左溢的伤口,许久看他们还不打算松口,才小心的干咳一声。“那个。”
徐浩费力的躲开左溢伸过来的舌,原是苍白的面色染了绯红,偏头费力的喘着,嘴唇也破了口子渗着丝丝的殷红。
他低着头,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和刘俊麟说些什么,只是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左溢的情况,血已经止住了,而徐浩的血也足够让左溢撑过这一晚,只要这一晚熬过去,基本就等于救回来了。
“喂,你...”刘俊麟还是有些不习惯叫徐浩的名字,犹豫的开口还是叫了喂,“那个,你们现在这样,就先凑合凑合一起躺吧。”
徐浩知道刘俊麟指的是软管在流动的血液,可刚结束那个不知道如何定义的唇齿交合,在这样听,就有些怪怪的。
“我..没事儿。”一贯冷静温和的徐浩也是结巴了起来,只是保持着和左溢十指紧扣的姿势趴在了床边。
他很累,身体软的几乎没有意思力气,就那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着,他发现,原来左溢能给他的力量,比那所谓科学力量的抗抑郁药来的好用的多。
缠着他的梦魇,那一夜没有来找他,倒是迷迷糊糊的在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左溢好听的低沉的嗓音。
还是那么冷淡别扭的叫着他喂,“喂...”接着是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的那句,“谢了。”
左溢醒了,针管和纱布也撤了,可他看着躺在床边脸色苍白的徐浩,没人心松开紧握的手。
于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在十指交握的温度中又一次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