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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P借偶个楼存小说,手机看着方便,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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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7-08-14 13:26回复
    飞来横祸

    公元2015年,名和综合大学。

    她抱着两三本书,慢慢在学校的校道上走,今天天气很好,淡淡的三两点阳光,透过头顶的法国梧桐的叶,碎了一地的光亮,一点点风,吹起人三两根发丝,也绝不令人讨厌。

    我在这里天一样是蓝虽然没有天使的光环不再唱歌琴弦也拨断是不是也算没有负担

    她想着那个歌词,慢慢地走。她不是很追星的人,但是Shellsea的这一张《时空穿越》的专辑,却莫名地让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觉得——似乎——Shellsea在这歌里的感情是真的,他穿越过时空,回到过过去,然后才有那种——很错位的寂寞却又庆幸、逃离城市却又无人理解的复杂心情。

    时间若是重叠空间可对半我也算站到了彼岸所有的人无论哭得凄惨都要负起任性的伤残

    她懒懒地叹了口气,算了,明星的事情,她在这里随便乱“感觉”,自己把人家想得神秘兮兮,然后把自己迷得一塌糊涂,浪费一堆感情,歌很好听就算了,想太多又不见得会有人表扬她“思想深刻”或者“具有哲学头脑”?

    “弄玉,颜弄玉,喂——”后面有人在叫她。

    弄玉回头,看见一个胖胖的女生边跑边向她挥手,另一只手按着头发——她戴了一个枣红色的假发,跑起来怕它掉了。

    “娇娇?”弄玉微扬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娇娇可以说是全系最讨厌她颜弄玉的人。因为——她漂亮吧,至少,娇娇觉得她漂亮。一半妒忌,一半是弄玉自己也承认的——她太散漫了,说得好听一点是太自由了、太懒散了,和娇娇她们不对盘。她自己当然不认为这其实是一种缺点,但是娇娇介意,她总是觉得弄玉看不起她。

    “弄玉,我们买了Shellsea演唱会的票,但是今天我们近代史老师说要考试,临时小测,演唱会我们去不了,我知道你也喜欢Shellsea,这张票不如给你,下次你再请我好不好?”娇娇跑得气喘吁吁,无比痛苦地才把话讲完。

    “哦?”弄玉微微歪起头看她,真的假的?

    “喂,好不好啦?五点钟的票,你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娇娇满头大汗。

    “哦——”弄玉似笑非笑,“这样——好啊,谢谢你。”

    娇娇呆了一下,把那张票递给她,笑得有些僵硬,“嗯,不客气,我们是同学。”

    弄玉拿了票,轻飘飘地转身,“那我走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听另一场。”

    “哦,再见。”娇娇如释重负,吐了一口长气。

    弄玉拿着那票,眯起眼睛看了两眼——娇娇实在太天真了,想耍她颜弄玉,实在是要再修炼那么三五十年。Shellsea的演唱会,那是多少钱一张票的事,娇娇有这样好心白白给她?又何况,她也是历史系的,今天其他班有没有考试她会不知道?就算有考试——五点钟也放学了,小姐,你以为我弄玉是傻的?这票一定有问题,不过,反正下了课没事,去看看也无妨,看看娇娇小姐有什么奇计来伺候她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做事从来不理人”的颜弄玉。

    东门桥会场馆


    3楼2007-08-14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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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明知我不会生气,所以才这样神气。”Shellsea白了她一眼,声音闷闷的,“女孩子太聪明,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太聪明的人,会比较倒霉的。我当然不会生气,我又不是火药桶。”

      弄玉笑了,他的神态怎么看都很可爱,“你唱歌的时候,就没有这样——奶声奶气——”她坐起身,把背靠在椅背上,很舒服地看着他,“我原来以为,唱得出《放逐系列》的歌的歌手会很沧桑的,可是你的音调——还有神态——我不是故意惹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和我原来想象的完全不同。”

      “《放逐系列》?”Shellsea挑起眉毛看她。

      被放逐——的出路——说不出谁的眷顾你的皮肤我的小屋被放逐之后是麻麻木木还是这段感情从此清清楚楚——我穿越时空来到过去你不在乎我忘记感触在过去时空无人体悟是谁的错误——他哼了两句,“是这个吗?”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出这样一个专辑?我觉得,穿越时空这种事,其实无论从外形也好,声音也好,都不合适你唱啊,但是,你唱得好像——”弄玉皱起眉,还没有说完,Shellsea接口,“好像真的有这一回事?”他两个眼睛亮晶晶地看她,“你是想这样说吗?”

      “我知道我在乱感觉,但是,你要问我是不是?我会说是。”弄玉有一点困惑,慢慢地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听你的歌的时候,我总是有一种感觉,你的歌里的感情是真的。”

      “你很敏感。”Shellsea柔软地叹气,“这张碟发行这么久,也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说。他们都说,我疯了才莫名其妙弄什么”穿越时空“,那是小孩子做梦的把戏。”

      “嗯,穿越时空,如果是小孩子做梦的把戏,那是很幸运的,但你的歌里——都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她伸出手比划了两下,“我用些怪异的词你不要生气,你的歌里,都是由于思想不通而产生的一种——隔离——是那种逃离城市,却无人理解的很孤傲却又很寂寞的心情。我觉得很奇怪,你如果不是有过亲身经历,为什么会唱出这种感情?又何况,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适合伤感的人。”

      “你很大胆哦,连穿越时空这种事,都觉得有可能‘亲身经历’?”Shellsea笑了,“是该赞你有想象力还是赞你天真可爱?”

      弄玉无谓地看着他,“无所谓,我是这样想的。再说,论天真可爱,怎么也轮不到我。”

      “啊——”Shellsea更懊恼地看着她,“你不要老是说这个,我不是小孩子。”他想了一下,“认识你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我以后不再唱歌了,就不是歌手,可以做个朋友吗?”他很认真地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

      弄玉睁大了眼睛,“你不再唱歌?为什么?”

      “我被唱片公司解雇了。”Shellsea委屈地往椅子里缩了一缩,“我唱了《时空穿越》,临时更改了公司的计划,他们本来安排我出一个《通天豆》的专辑,歌都选好了,我把做好的母带换成了”时空穿越“的那一张,他们生气。”

      弄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更换母带?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这么说,《时空穿越》是你自己的歌,你自己做的?自己填的词,自己作的曲,自己伴的奏?”

      “是啊。”Shellsea乖乖地点头。

      “怪不得你公司老板生气。”弄玉摇头,“我是该赞你有才,还是骂你胡闹?”

      “换了别的歌迷,他们会赞我多才多艺。”Shellsea闷闷地道。

      弄玉立刻改口,“好,你多才多艺。”

      “你说的都不好听,你想骂我就骂好了。我不想唱《通天豆》,我不是唐老鸭米老鼠。”Shellsea叹气,“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长得像娃娃,就应该唱卡通?我不是小孩子,而且,我也不合适唱卡通,我只是长得像娃娃,我不是娃娃。我只是希望他们知道,我可以唱沧桑,可以唱情感,但是他们生气,所以我就走了。”

      “你唱沧桑的确唱得很好。”弄玉正色道,“你自己做的事,对也好错也好,你自己负得起责任,我不怪你。无论你以后唱不唱歌,我都很喜欢你的歌,尤其,是这一张《时空穿越》。”

      “你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女生,”Shellsea笑了,“我现在不是Shellsea了,我叫萧史。刚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不喜欢说客套话,我叫——”弄玉突然呆了一呆,“你叫萧史?”

      “是啊,所以唱片公司才给我起个英文名‘Shellsea’,萧史的谐音。虽然,这两个词其实很土,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贝壳之海“,还是”海之贝壳“的意思——然后我和贝壳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长得像贝壳?”萧史自言自语。


      5楼2007-08-14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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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玉抬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不是房子,是农庄。”她看见山下一片田地,错错落落大概有五六十户人家,那“房子”简陋得不能用“房子”来形容,就像个——不,就是个猪圈!田里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不是小麦,也不是水稻,而是可能是什么某种她不认识的杂草——或者很像杂草的作物。

        “鬼还要种菜吗?”萧史很疑惑地看着那田地,“鬼不是不用吃饭的?”他眼睛一亮,“那里有一座桥,大概就是奈何桥,走,我们去瞧瞧。”

        “喂——就算是奈何桥你也不用这么兴奋吧!喂——不要跑这么快,喂,你到底听没有听到我在讲话?喂——你再拉着我我就摔死了——萧史!”弄玉一路被萧史拖着走,她又赶不上萧史的速度,差点没被他拖死在地上。

        “这个桥也不怎么样嘛——”萧史完全没听见弄玉在叫什么,只是跑到桥上东摸摸,西摸摸。

        桥其实并不怎么稀奇,不过是几块木头和石头叠在一起的,毫无漂亮之处,最稀奇的大概就是差劲得不像一座“桥”,就算叫弄玉来造,估计也造得比这个好一些。

        “地狱莫非经济危机?连奈何桥都年久失修成这样?”萧史失望地拍一拍那桥,“弄玉啊,我怀疑我们还没有死呢,这里和地狱一点都不像啊,又没有小鬼,又没有牛头马面。”

        “也许——我们走过去就不一样?”弄玉渐渐也在怀疑他们还没有死,不怎么确定地道,“我们走走看好了,如果我们没有死,这就更恐怖,我们如果没有死?我们在哪里?”她呼出一口气,“算了,反正我下个月才考试,你又被解雇了,我们都没事,如果是什么‘勇敢人的游戏’之类的,玩一玩也没所谓啊。”她是个正常人,也许还比正常人还要优秀一点的就是她比较容易接受即成的事实。

        “我在怀疑另一种可能——”萧史两条眉毛皱在一起,“走去看看再说啦。”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过那座“奈何桥”,那座桥的的确确有“年久失修”的嫌疑,一脚踩出去,桥面“吱吱”的响,那木头架在河上,已经被水气侵蚀得差不多腐朽了,旁边还长了不少木耳,还有另几块石头上长满青苔,滑不溜丢,萧史一双运动鞋就算了,弄玉一双皮鞋,踩在上面滑来滑去,还要萧史紧紧地抓住她,才不会从桥上溜到河里去。

        “过个奈何桥也这么困难的?”萧史苦笑,他踩到一块类似“石头”的东西,低头一看,“弄玉,我确定我们还没有死,你看。”

        弄玉低头一看,只见一只乌龟从萧史脚下慢吞吞地爬了出来,回头瞪了萧史一眼,似乎对他踩到自己非常不满。她还没有想到死不死,先忍不住好笑,“它是阎罗王的座前大使,就要来接我们两个去见它的大王,你竟然敢对它不敬?”

        “它的大王?乌龟大王吗?”萧史拉着弄玉继续往“奈何桥”那一边前进,“小心小心,这座桥不是普通人可以走的,我们不是乌龟没有四条腿——啊?”他走到一半,突然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

        弄玉歪着头看前面,“奈何桥断掉了,怎么办?”她盯着桥中心的一个大洞,那是被什么东西砸的一个洞,正正砸在桥中心,桥面去掉了三分之二,叫人怎么过去?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奈何桥还会断掉的。”她叹气,看了萧史一眼,“怎么办?”

        “当然是过去啦,”萧史比一比后面的路,“我们已经走了十分之七啦,回去的路也不比这个洞安全多少,过去好不好?大不了掉下去,我会把你拉上来的。”他的神态是这样认真,让弄玉几乎相信他真的有这种“河底捞月”的本事。

        “怎么过去?飞过去?”她非常怀疑地看着他,“还是——学乌龟——爬过去?”她退了两步,“我事先说明,我不是什么运动健将,这个洞这么大,我是一定跳不过去的,你不要要求我做我做不到的事,OK?”

        “试试看嘛,”萧史退后了两步,再退后两步,“我试试看,然后再说。”

        “喂——万一你跳不过去掉下去,我可是没有本事把你拉上来的,喂,不要跳了,安全比较重要好不好?”弄玉拦住他,她本是自由的人,但他做事莽莽撞撞,异想天开,让她不知不觉也随他紧张起来——这一点让她非常沮丧,她觉得自己像这个大娃娃的妈。

        “不跳跳看怎么知道跳不过去?”萧史退后了大概有二十米,“让开!”

        “喂——”弄玉拦都来不及拦,萧史跑得比什么都快,桥面一阵摇晃,吱吱几响,他一跃而起,半空腰间使力向前疾扑,“嘭”的一声,他稳稳地落在桥的另一边,回过头来笑一笑,“嗨,你看,我都说要试试看,过来啊!”

        “你要我——学你跳过去?”弄玉眼睛瞪得圆圆的,勉强笑了一下,“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没有你——嘿嘿——身手矫健——”她吐了口气,“我站在这里也不错啊!”

        “我会接住你的,不要害怕,跳过来啊,做事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行不行?你不是怕事的人嘛。”萧史在另一边眉开眼笑,“很好玩的。”


        7楼2007-08-14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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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玩?”弄玉摇摇头,“我不是怕事,我是怕死。我站在这里好了。”她本就不是什么运动高手,这一跳,她看来大概有十成机会正正跳进那个洞的正中间,要她跳过去,除非她重新投胎,花二十年时间变成跳远奇才,否则——就是正正跳进那个洞里的份。

          “你不过来我跳回去了。”萧史在那边跃跃欲“跳”。

          “啊?”弄玉嘿嘿地笑了两声,“你还要跳过来?”她看看这座“奈何桥”,再被他跑一跑,跳两下,估计不必她跳进那个洞里,这座桥也塌了,“你不要跳了,我跳过去好了——不不——我爬过去好了,你不要拉我,我跳过去的本事没有,爬过去的本事可能——大概——”她不怎么确定地说,“应该还是有的吧。我不可能比那只乌龟还差。”

          “好啊,过来。”萧史站在那边招手。

          他为什么看起来就是那样无辜可爱?她在心里叹气,这种“跳过去”的馊主意他都想得出来,做得一本正经,结果是她不得不做乌龟四脚落地“爬过去”,她是向来注重仪表的人,但是,她竟然无法生他的气,只为看到他兴高采烈的样子。

          唉——遇到这个冤孽!

          弄玉一边叹气,一边认命地四脚落地,去爬那座桥。她小心翼翼绕开那个大洞,抱住桥的一边惟一一根和对面的桥连在一起的木头——那本来看起来应该是桥的扶手,现在看来也就是一根木头,而且还是长满青苔木耳的木头,她一边爬,一边看着脚下的河水,一边考虑掉下去之后,是不是用“游泳”的办法过这座“奈何桥”比较快一点?老人们没有说不可以用“游泳”的办法过河,他们都没有说奈何桥还会断掉,当然也不会告诉她奈何桥断掉之后应该怎么办?包括可不可以“游泳”?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抱着那青苔木耳的“营养基”,她手一滑,“啊——”她一把没抓住滑溜溜的青苔木头,一手抱空,整个人从那桥上摔了下去。

          “你比乌龟还差劲。”有人很肯定地说。

          弄玉已经做好准备要姿势优美地入水,从河里“游”过去,她也知道要她凭空“爬过去”也很困难,这一摔在预计之中,她也没有多么惊讶。让她尖叫一声的是突然有人一把揽住她的腰,从半空中“飞”到了对面的桥上。

          她一双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摔下去的时候,萧史从那边桥上跳过来,腰上不知道绑了什么东西,荡过来抓住她的腰,又荡回去翻到了桥面上。“你是妖怪吗?”弄玉挣扎着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弄的?”

          “吊钢丝。”萧史很得意地比比他绑在身上的东西,“我的围巾,很结实的,吊了两个人都没有坏。”他的确围着一条咖啡色与柔黄色、白色交杂的长围巾,被他一把抽毛线抽成一大把,随便一头绑在桥头,一头绑在自己身上,“我拍MTV啦,演电影电视啦,都有吊钢丝的,我吊钢丝的技术不错吧!”

          “哦——”弄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就不怕毛线断掉,摔死我们两个?”

          “不会的啦,下面是水,掉下去大不了游过来,不会死的。”萧史无辜地耸耸肩,“只是没有衣服换,比较难看而已。”他为她拍掉爬木条时擦到身上的木屑,笑咪咪地看着她,“我说我们还没有死嘛,你看,过来什么也没有,没有鬼。”


          8楼2007-08-14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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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玉点点头,她又叹了一口气,“好,我们没有死,那么,你告诉我,我们在哪里?”

            “啊?”萧史东张西望,“这个啊——看起来像哪个自然保护区,树和草长得这么好,说不定,是哪里的旅游景点,特地弄一点古风古景来吸引游客,说不定刚才那两个东西,呃,像丫环一样的东西是这里的服务员。早知道问一下。”

            “我看不是吧——”弄玉眼神怪异地指着他后面,“那里有人过来了,你看他在干什么?如果是旅游景点,那也太过分了。”

            “谁?”萧史回头。

            只见远远的有个农夫打扮的人——披着一块麻布拿着斧头的那一种农夫,在林子那边。他也没有干什么,他在砍树,农夫砍树,天经地义,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过——他砍的那一棵,可不是普通的树,弄玉和萧史这种门外汉都认得,银杏树,国家一级保护树种,难种得要命,长得这么大,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国宝了。农夫一斧头一斧头地砍,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就好像这棵树本来就是应该生给他砍的。

            “你看哪个旅游景点有这么阔气?砍银杏树当柴烧?不怕哪里的新闻来曝光一下,整个景点都完蛋?又何况,他要砍树,为什么不用电锯?那棵树那么大,他用斧头要砍多久?十天?十五天?”弄玉依旧背着她那个包,一手插在口袋里,闲闲地一晃肩,“我想,我们大概——真的——掉到古代去了。”

            “嗯,我也这么想。你等一下,我去问问。”萧史想了想,突然提高声音,“喂,那边的大哥,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他是歌手,中气很足,这一问,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

            弄玉闲闲倚在旁边一棵树干上,“你的声音很好听。”她倒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有她天生悠游自在的天分,当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的时候,哭也没有用,不如顺其自然。

            萧史扬起眉,“当然了。”他一脸很认真的样子。

            弄玉耸耸肩,知道他就是一副大婴儿的样子,也不能说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或者他自吹自擂,他的声音的确好听。她并不是随口乱赞,他也接受得很自然。

            他不矫饰,弄玉发现,他不喜欢虚伪,大概,这也是为什么萧史可以和她聊天聊这么久,因为她也不是虚伪的人,她太坦白。有时候太坦白的人并不容易相处,就好像娇娇,她永远也不能明白,弄玉其实并不是故意看不起她或者讨厌她,只是弄玉的坦白,她接受不了而已。

            那边的农夫走了过来,扛着斧头,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9楼2007-08-14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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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敢问此处乃是何名山?此水是何名水?此时何人当政?”萧史咬文嚼字,还装模作样地作了一个揖——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套头衫,一条牛仔裤,然后作揖——样子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弄玉忍住了不笑,她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作福——可是她穿着名和的校服,一身的蓝衣蓝裤,没有裙子也可以作福吗?她庆幸今天没有穿短裙的那一套校服出来,否则,吓死这个农夫。

              “你在说什么?”那农夫很疑惑地看着萧史,他显然非常奇怪,“你是哪里来的人?是晋国人吗?”弄玉的笑脸慢慢僵了,她看见那农夫背上的“斧头”竟然不是铁的,是石头的!

              “进国?”萧史猛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是要进国,请问这里是哪个国?”

              “你是晋国人?”那农夫一下子如临大敌,变了脸色,“晋国人到这里来干什么?秦国还没有灭呢,你们晋国人就欺负到我们秦国人头上来了?”他举起斧头,一斧头往萧史身上砍去,“你这晋国人,我的弟弟随孟将军去打仗,被你们晋国人害死了——还我弟弟命来!”

              “啊?”萧史莫名其妙,本能地抓起弄玉的手就逃,那农夫还在后面紧追,边追边骂,“有种的你别跑!吃我一耒耜!”

              萧史这一次逃得有经验了,不像刚才遇到“穿裙子的怪人”那样惊慌失措,拉着弄玉边跑边问,“耒耜是什么东西?”他只听过有人骂“吃我一刀”,这个“吃我一耒耜”倒是第一次听说。

              “耒耜是春秋时期农民用来种地的东西,”弄玉叹气,“耒就是木叉,耜是用来翻土的东西,都是农民用来种地的。”

              “他为什么要打我?我要‘进国’有什么不对?我又没有怎么样,我又没有要抢他的耒耜,又没有杀他兄弟,他为什么要打我?”萧史仍是觉得很委屈,“我没有不对。”

              “是,你没有不对。”弄玉看见他委屈的表情,安慰道,“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春秋时期,秦穆公想要攻打郑国,半路上遇到郑国爱国的商人弦高,弦高设计让秦国的军队没有攻打郑国,去攻打了滑国。晋国在滑国旁边,晋国的晋襄公的老爸刚刚死了,知道秦国竟然打到家门口,他很生气,派兵设下埋伏,大败秦军,俘虏了秦国的将领,然后两国就结了仇。大概刚才那人的兄弟在晋国的埋伏里死了,他以为你是晋国人,所以找你报仇。”

              “哦,秦国杀了郑国的商人弦高,刚才那人是弦高的兄弟?”萧史笑咪咪地看着她。

              “不是,秦国本来要打郑国,然后打了滑国,然后晋国打败了秦国。”弄玉很有耐心地解释,“弦高是郑国的商人,不是刚才那人的弟弟。”

              “郑国打败了滑国,然后秦国打败了晋国,刚才那人是晋国的兄弟?”萧史依旧笑咪咪,很讨好地道,“弦高是秦国的商人,和刚才那人没有关系?”

              “不是,是秦国本来要打郑国——算了,我们不说郑国的事,反正,总而言之,秦国后来打败了滑国,然后,滑国旁边的晋国出兵打败了秦国,你听懂了没有?”弄玉替他掰开手指,一条条地数,“弦高和刚才那人没有关系,他的兄弟是死在晋国人的手里。清楚了没有?”

              “没有。”萧史很老实地回答,“为什么你能记住这么多国?为什么你都知道?”他似乎很崇拜地看着她。


              10楼2007-08-14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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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上学期才考过先秦历史,我是历史系的。”弄玉耸耸肩,“算了,至少我知道我们现在在大概公元前六百七十年左右。春秋,春秋时期啊,这个你总知道了吧?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哦。”“哦,”萧史呆呆地应了一声,“公元前六百七十几年,这时候有没有孔子?”

                “没有,孔子是一百年后的人。”弄玉斜着眼睛看他,“你想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提前宣传孔子的‘仁爱’,‘克己复礼’,以后的大圣人是不是就是我?”萧史蹙眉,看着弄玉,“我说得不对吗?你又这样看我?”他两个眼睛乌溜溜的,加上一脸婴儿般柔软稚气的表情,真真让人爱不成气不就。

                弄玉为之气结,“如果你会背《论语》,我不介意你去当孔子,孔大圣人,你离我远一点,男女授受不亲,你要以身作则,然后赶快去宣传,嫂子掉进水里小叔要拿一根棍子才可以去救,否则看她淹死好了。”她真是会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娃娃气死,哪里来这么多异想天开的东西?

                萧史很认真地纠正,“你弄错了,男女授受不亲是孟子的,不是孔子的,嫂子叔叔的那一个,是宋朝理学的,也不是孔子的。”他看着弄玉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闷闷地道,“我又没有说错,是你说错了。”

                “是,是我错了,你对!”弄玉被他气得要跳脚,却又发作不出来,你说他聪明,他又不如何聪明,郑国秦国滑国晋国搞不清楚;你说他笨,他却又孔子孟子朱子一条一条辩得清清楚楚,“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如果不是你装疯卖傻来骗我,就是我笨到连一个童话娃娃都不如,可以了吧!你对!我错!”

                “我不是童话娃娃。”萧史提高声音,有一点恼了,“我不是娃娃!”

                弄玉头都昏了,偶像的形象破坏得一干二净,天啊,谁来告诉她眼前这个一身都是小孩脾气的人是她原来的那个Shellsea?“好好好,你不是娃娃,不是娃娃。”她知道萧史最生气人家说他像个娃娃,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乱发脾气,是我不好,对不起。”

                萧史歪着头看了她两眼,“你会道歉?”他很稀奇地看着她,“你会道歉?”

                “我做错事当然要道歉,不对吗?”弄玉也很稀奇地看着他。

                萧史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在她额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很得意地说,“你会道歉!”他的表情像抢到糖果的小孩子,很满意又很快乐。

                弄玉吓了一跳,随即了解他的意思,不禁有些脸红,“你没听过人道歉,也不用这样啊,好像小狗。”她明白,萧史这一抱一亲,只是表示高兴的一种方法,他的行为就像个大婴儿,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种很亲密的行为在萧史看来毫无其他意义,她明白的,所以,她也很坦然。

                “你会道歉,很好。”他笑咪咪地道。

                “不要用那种小狗一样的眼光看我。”弄玉伸手去遮他的视线,“现在在春秋秦国,很惨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回去,你还笑?我下个月要考试,考试完要放假回家的,我就这样不见了我妈妈会吓死的。这些是很重要的事,你不要用那种小狗眼神瞪着我说‘很好’,如果道歉可以回去,我可以从现在道歉到明天。”

                “我知道那些事很重要,但有一件事更重要。”萧史微微抿起他柔软的唇,“那些东西又来了。”他抬起下巴向她身后那里示意。

                弄玉转身,“什么东西?”

                只见有几个和刚才“穿裙子的怪人”一样打扮的丫环远远地奔了过来,边跑边呼唤:“小姐——小姐——”

                “她们在找谁?”弄玉抬头问萧史。


                11楼2007-08-14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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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哭,不哭。”癸婳擦掉眼泪,“晚上大王要和公主一起赏月,姑娘还是早点准备吧。”

                  “赏月?”弄玉叹气,她早上还在名和上政治理论课。晚上就要和秦穆公赏月?这个差距还不是普通的远,“我要准备什么?你家大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家小姐又是什么样的?”

                  “大王是个什么人婢子也不清楚。公主性情温顺,善于吹笙,晚上大王可能会请公主吹笙,所以——”癸婳指了指墙上的笙,“姑娘先试试这支笙称不称手,事先选定一曲吧。”

                  “吹笙?”弄玉瞪大眼睛,指着墙上那个东西,“你叫我吹笙广地倒抽一口凉气,”不吹可不可以?她哪里会吹笙?不要说弹琴,她连弹棉花都不会,她只会背书考试、听歌睡觉,吹笙?她连这墙上哪一个是笙她都不知道!

                  “这个——大王知道公主雅擅吹笙,晚上必然会要公主吹笙助兴——不吹——可能——不大好吧!”癸婳吞吞吐吐地说完,看都不敢看弄玉的脸色。

                  “可不可以病假?”弄玉这回是欲哭无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王相邀,是无限的荣耀,即使抱病,也——”癸婳的声音越说越小。

                  “也不能不去?”弄玉苦笑,“好了好了,你把墙上那个叫做‘笙’的东西拿下来给我,看我可不可以吹出名堂来,说不定有奇迹出现,我不学自通,吹得天花乱坠,听得大王目瞪口呆。”

                  “是。”癸婳摘下墙上的笙,恭恭敬敬递给弄玉。

                  这个东西——弄玉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用来打人倒是顺手,无论长短轻重都刚刚好。自我解嘲了两句,弄玉一起来,模仿电视剧里黄药师吹“碧海潮生曲”的样子,潇洒地横起来就吹。

                  咦——她自信中气还是不错的,怎么这么用力吹,一点动静都没有?癸婳,这个笙是不是坏掉了?弄玉本来想开口问的,不过看见癸婳怪异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吹得不对,临时改口,“怎么吹?”她那一脸虚心请教的表情,连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笙是竖——竖起来吹的。”癸婳不敢抬头着她,“竖起来的,不是横吹的。”

                  “哦——”弄玉孺子可教,从善如流,竖起来吹,还是没有声音。她这回不敢再问,只好对着那座猛吹。

                  “呼呼——”

                  “公主——”癸婳忍不住接过她手里的笙,“这样吹,这里,”她翻过笙的底面,“这里有一个孔,对着这个孔吹,就会有声音了。”她轻轻吹了一下,发出很悠扬的“鸣——”的一声,“你看,就是这样。”

                  “哦,”弄玉学着她的样子,对着笙底的那个笙孔轻轻吹了一下,果然发出了少许漏风的声音。“好像《聊斋》的鬼哭。”弄玉摇摇头,对于自己会是吹笙天才的妄想彻底破灭,“癸婳啊,吹笙太难了,晚上我怎么可能吹得出曲子来?我连声音都吹不出来。”她放下笙,在房子里转了两圈,悠悠回过头来,“这样好了,我们来唱双簧啊。”

                  “双簧?”癸婳不解,小心地问,“那是什么东西?吃的?还是用的?”

                  “不是,双簧,就是我唱戏,你吹笙啊。”弄玉拍拍她的肩。侧着头看她,似笑非笑,“那;你会吹笙,我不会,晚上要‘吹’给大王看的人,是我,那么当然是我‘吹’,你出声了。不然、大王发现我不是公主,我们一起完蛋,是不是?”她很悠然地摆过那支笙在唇边,“你看,我的姿势对不对?”

                  “公主的姿势很端正,可是——”癸婳紧张地指着自己,“我吹?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婢子,吹笙给大王听,万———万一我吹错了——”

                  弄玉拿起笙一划,指着她的鼻尖,“吹错了就是我吹错的,吹好了就是你吹好的,不是吗?你想清楚了,万一晚上我连声音都吹不出来,那结果比吹错了凄惨一万倍。”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故意逼你,只是,我也没有办法。”

                  “我吹,我吹。”癸婳脸色发青,满头都是冷汗。


                  14楼2007-08-14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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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弄玉没有看月亮就知道时间的本事,所以不知道是几点,反正不是很晚就是了。秦穆公果然下诏,要她陪着赏月。

                    说实话,她从小就不知道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并不是它不漂亮,而是,什么“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什么“倘随明月去,莫道梦魂遥”,什么“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看得多了就腻了,即使它本来是好看的,背上这么多情啦爱啦,最后让人觉得看月亮是一件挺暖昧挺无聊的事,除去情人特别喜欢对着月亮自言自语自欺欺人之外,正常人都是不怎么看月亮的,除非那天是几百年下见的月蚀。

                    拖着一身“衣带当风”,“裙据飘飘”的麻衣,弄玉一步一回首,婷婷娉娉,在一群丫环的簇拥下,仪态万分地出场。

                    在别人眼里,正是清清秀秀一个如水佳人,肌肤如玉,明眸点漆,古风盎然,虽然人并不是绝美,但风姿优雅,仪态犹胜容貌。

                    但在弄玉来说,她是费尽心思做足了她自己认为的“公主样”,不知道人家“赢弄玉”是怎么走路的,但是她自认为非常对得起“公主”这个身份了。她一步一顿,眼神不能太羞怯,也不能太凌厉,要朦朦胧胧、似看未看才有“公主”的尊贵。衣裳本就很轻飘,她走得衣带果真有些轻轻地飘飞,而裙据委地不动,一缕发丝微微垂落在胸前,那是绾头发时疏漏的,却分外显出弄玉肌肤的晶莹和麻衣的白,甚至有一股子温柔皎洁的味道。

                    好辛苦!她一边走一边心里叫苦连天,自我解嘲回去之后,必然可以拍电影,扮古代仕女可不是一般人扮得出来的——幸好,她一向都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也非常清楚自己的优点在哪里。

                    “哇——”癸婳在后面偷偷看着,心里惊叹,原来的公主,都没有这位姑娘来得尊贵优雅,这一走出去,已不知惊叹了多少人的目光!

                    “臣女弄玉,见过父王。”弄玉边说,心里暗暗发毛,她忘记问癸婳这时候是不是自称“臣女”,叫秦穆公是不是叫“父王”?反正要到几百年后才有“皇帝”这个称呼,现在叫“父王”应该没错吧?她心里怕的要死,虽然对大名鼎鼎直下几千年后的“秦穆公”好奇得不得了,但却不敢抬头看他。

                    “嗯。弄玉过来。”秦穆公好像也没有生气,声音反而很慈和,很有威严,“很久没见到你了,近来可好?”

                    “很好。”弄玉起身,抬起头看了秦穆公一眼,只见是留着一把胡子的一个老头,长得什么样根本看不出来,那些胡子长得很有威严,只不过也让人看不见他的脸罢了。她心里暗暗失望,唉——总不能回去对人家说,我见过秦穆公,他长得一脸胡子,没有了。谁信啊!古代没有刮胡刀,这一点很不好。

                    “今天月色很好,本王意欲明日派孟明视再次出战晋国,以雪我三年之耻,今天月色如此之好,可见天意在我,明日必定大获全胜,扬我秦国国威!”秦穆公举起酒杯,对天一礼,一仰而尽。

                    弄玉暗赞,果然有豪气,不过,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他要打仗,难道我要先歌功颂德一番?她还没开口,秦穆公已经说话,“弄玉,你擅长吹笙,如此月色,本王大战在即,你为父王吹奏一曲,以壮行色,如何?”

                    这个早在意料之中,弄玉微微一笑,“臣女遵命。”她拍了拍手,“癸婳.”

                    癸婳早有准备,送上一支笙,公主。她低声叫了一声。

                    弄玉对她使个眼色,“不要怕。”她极低极低地道。

                    癸婳点点头,轻轻退下。

                    弄玉拿起那支笙,怡然在赏月的花园里慢慢跺步,抬头望月。


                    15楼2007-08-14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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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婳退下之后,绕了个大圈,悄悄躲到隔壁的庭院之中,从墙上的隔孔着去,正好可以看见弄玉负手拿着那支笙,正装模作样望月满庭漫步的样子。

                      弄玉眼角余光一扫,看见癸顿的身影在那里一闪,心下大定,举起笙,姿势标准地摆在唇边,按住星孔,开始“吹笙”。

                      那一边癸婳也慌忙开始吹。

                      弄玉一边作美人吹笙,一边漫步尽量不让人看见她的手指按住座孔的时间和笙声不太一致,一边心里暗暗好笑。原来所谓“弄玉吹笙”,就是这样的啊——

                      吹着吹着。秦穆公眯起眼听得极是入神,而弄玉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癸婳吹得好不好,到底有没有吹错?她比划着比划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们只约定如何开始“吹笙”,却没有约定如何“结束!”万一她停了下来,癸婳还在吹;或者癸婳吹完了,她还在比,那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她不禁着急起来,侧过身,对着墙上那个窗口大使眼色。

                      癸婳不知道弄玉突然对着自己大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只当弄玉要她吹得越久越好,更加鼓足了劲猛吹。

                      弄玉暗暗叫苦,叫她不要吹,她倒是越吹越响,万一让人听出声音不是从她笙里出来的,真的完蛋了。

                      就在弄玉什么姿势都摆完了,癸婳也什么曲子都快吹完了的时候,秦穆公清咳一声,解决了她们的难题,“好了,可以了。”他招手要弄玉过来,“吹得很好。”

                      弄玉呼出一口气。差点穿帮,还好还好,脸上还要做出孝顺女儿的样子,微微一笑,“父王过奖了。”她在心里补一句,本来就是过奖,又不是她吹的。

                      “弄玉,你年纪也不小了。父王还没有为你看中一门亲事,我这个精通音律的女儿,可不是什么他国贵戚随随便便就可以结亲的,弄玉,你说,你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婿,父王为你做主。”秦穆公摸着弄玉的头,显是极为爱惜。

                      啊?弄玉差一点叫了出来,什么?她还没有二十岁,哪里可以嫁人成婚?违法婚姻,是没有继承权的!她连男朋友都没有,成什么婚?但秦穆公一脸慈爱的样子,她总不能瞠目结舌在那里,呆了半晌,突然急中生智,“女儿的夫婿,吹笙之术必要能与女儿唱和,否则,女儿必然不嫁。”她如果没有记错,好像不知道《史记》还是《东周列国志》里面是这样写的。那个弄玉要嫁一个“必得善笙人,能与我唱合者,方是我夫”的老公,然后才会挑到那个什么萧史做乘龙快婿。想到萧史,她又叹气,不知道那个大娃娃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地方睡觉?有没有饭吃?

                      “好,本王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好,为父就为弄玉挑选一个可与女儿唱和之人,只不过——弄玉吹笙之术纯属天生,要可与弄玉唱和,实在是很困难啊。”秦穆公点头而笑。


                      16楼2007-08-14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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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玉苦笑不得,唉——怎么会弄成这样?她一脸浅笑对着秦穆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整个脸都笑得僵了,还有一肚子苦水吐不出来。

                        如果历史上那个弄玉是她,那么先说要嫁一个吹笙之术可与弄玉唱和的人是谁?她可是不会吹笙的!

                        总而言之——天啊—


                        17楼2007-08-14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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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传递


                          在她背出“要嫁一个吹笙之术可与女儿唱和之人”这句千古流传的名言之后,秦穆公真的在秦国挑选最好的吹笙高手——但结果可想而知——弄玉没有一个看中的——她根本就不会吹笙,天知道那些拿着几根穿了孔的竹子人摇头晃脑地吹的是什么?更不用说知道他们吹得好不好?倒是癸婳可惜非常,连连说她不识人才。

                          可惜不是为癸婳选婿,否则,弄玉倒是看中了一大把。

                          唉——就一个字——惨!

                          春秋的宫廷生活实在无聊,没有歌可以听,没有电视可以看,连课都没有得上,无聊!无聊到极点!弄玉站在窗口看月亮。她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喜欢看月亮——因为到了晚上根本没什么好看的,除了月亮,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发光——不看月亮看什么?难道看蜡烛?问题是春秋时期连蜡烛都没有,好像点的是什么动物的油脂——烟熏火燎的,还是看月亮好一点。

                          她看着月亮,这已经是她第五十六次数到月球上的“风暴洋”,突然记起来,似乎——好像——弄玉和萧史第一次通消息,就是在这么一个月夜,弄玉到花园里去烧香,然后吹笙——然后萧史才和声——然后非常浪漫的认识。

                          好,让她看一看这个古代的萧史长的什么样!“癸婳!”她懒懒地唤道。

                          “公主有什么事?”癸婳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另一块麻布。

                          “我要到花园里赏月。”弄玉歪着头看月亮,“今天的月亮不错。”

                          癸婳小声地道,“昨天的月亮也是这样的,大前天的也是——”

                          “我是公主,我说今天的月亮漂亮就是今天的月亮漂亮!弄玉宣布,她悠悠看着癸婳,”你为什么就不可以浪漫一点,附和我一下?“

                          “因为——公主不喜欢人说假话。”癸婳小小声回答。

                          “呵呵,”弄玉拉起她的手,“来,我们来玩啊。你拿笙出来。”她指挥,“在花园里搭一个香台,给我一个香炉,还有三炷香。”

                          “是,”癸婳一一照办,一边疑惑,“公主,你要干什么?拜月亮吗?”

                          “不是,我看见书上是这样写的,弄玉要摆个香台烧香,然后才会遇到萧史。”弄玉拉着她下花园去,“你不用弄得太夸张,随便一个台好了,玩玩而已。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什么事也没有。”

                          癸婳莫名其妙,但是公主说要拜月,她怎能不帮忙?

                          “好了,就这样好了,”弄玉一跳跳上香台坐着,偎着那个香炉,闲闲地看天,“好多星星哦——癸婳,吹笙!”

                          癸婳依言吹笙。

                          满天星斗,一轮冷月,夜色很美,却有一股子凄绝的味道。花园里树木萧萧,夜里黑影重重,陡然间有一种寂寞一种冷清袭上心头,她并不是不害怕自己孤身一人留在这陌生的地方,只是,她会尽量让自己很忙,然后忘记这件事。但如今星月寂寥,笙声凄幽,身边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在这个非常非常陌生的地方——她想念妈妈,想念家里的床、家里的味道,想念学校,想念朋友,甚至——想念娇娇。没有人可以理解呢!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寂寞,因为,她的想法,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共鸣——她不能和谁讨论萧史的歌,没有人可以和她议论什么样坦白,才是做人的道理,不能和人争吵作为一个女子的权利,甚至没有人可以理解她下个月考试的紧迫心情——没有人可以理解,因为,她们都不曾经历过。

                          十几年养成的思想和文明的味道,在这里格格不人。


                          18楼2007-08-14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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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和谁说呢?癸婳只知道她很勇敢、很宽容、很聪明,但是癸婳不知道,她并不是很勇敢很宽容,只是——事已至此,不勇敢不宽容,那又能如何呢?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也许,只是,她不习惯哭。这就是坚强吗?

                            寂寞——其实一直在骨子里,只是她选择逃避;如果她真的坚强,那么,为什么,坐在这个离天近一点点的香台上,她会流泪?同一个天空,今天夜里,妈妈应该在看电视,她还以为她的女儿好端端在名和念书——怎么能不难过呢?

                            脸上有冷冰冰的液体流过,她低下头来,那水掉在香台上。

                            眼泪吗?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

                            “公主——”癸婳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癸婳惹公主生气了吗?”

                            弄玉摇头,这就是癸婳为什么永远不能了解她,癸婳只知道,她是不是做错了事,她永远也无法想到,是不是公主也会做错事?她不能摆脱一个“奴仆”的阴影,而弄玉是只能宽容但不能接受这种自卑的。“不关你的事。”她轻轻地叹气,突然低声唱了起来,

                            时间若是重叠空间可对半我也算站到了彼岸所有的人我在这里天一样是蓝朋友敌人过得很纷繁被需要的感觉是一种温暖她们以为我孤单其实我并不孤单我需要一种——距离感——我会流泪当笑得灿烂——

                            ……

                            她突然非常非常了解,萧史唱这首歌的心情。

                            静了一会儿,突然,远远有人吹萧,吹着一首很好听的曲调。

                            弄玉陡然抬起头来,那个曲调!萧史的歌!《我在这里》,和她刚才唱的是一样的!

                            他还在这里!他没有走!她突然差一点再一次落下泪来,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是这么好。他还在,他没有离开她,他还没有走!

                            她挥手要癸婳停下来不要吹笙,静静地听。

                            那萧声没有停,依旧像那天他抱着电吉他眉开眼笑地唱歌给她听的那天一样动情,微微带一点他孩子气的拖腔,悲悲的曲调,吹得柔软而甚至有一点点“娇嫩”的错觉。

                            唉——弄玉呆呆地听了一会儿,看了癸婳的笙一眼,如果她会吹笙多好,就像书上说的,可以“琴瑟合鸣”,或者“萧笙合奏”也不错啊——可惜——她突然意兴阑珊,挥挥袖子,“癸絪,我们回去了。”

                            “公主——不听了?”癸婳怯生生地问。

                            “不听了,”弄玉从桌子上跳下来,“我们睡觉。”

                            “睡觉?”癸婳不能适应公主变化得如此快的心情,呆呆地重复一遍。

                            “我是公主,公主叫你睡觉,你敢不睡?”弄玉脸色一沉,“睡觉!”她指着癸婳的房间,“睡觉,立刻!”

                            “睡觉——睡觉——”癸婳和身边的婢女们急急忙忙收拾东西,急急忙忙服侍弄玉睡下,急急忙忙回去睡觉。

                            良久——

                            悄无声息——

                            弄王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穿上衣服,对着窗户东张西望。

                            只见有人在窗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19楼2007-08-14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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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古人

                              过了一天,当然弄玉就对秦穆公加油添醋,绘声绘色形容她昨夜如何“遇仙”,如何一见钟情,萧史如何英俊潇洒,如何才华绝世,如何是标准的女婿材料——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非君不嫁啦!

                              “父王,萧君托梦与臣女自言身在太华山,昨日萧君形貌,女儿历历在目——”弄玉一边说。一边眉目作楚楚可怜状,含蓄矜持,却要对秦穆公“眉目传情”,表现她的意思。

                              “弄玉既说得如此之好人才,本王岂有不成全之理?秦穆公对着门外一挥手,”孟明,即刻上太华山访之。“

                              “是!”外头一位将军应声而去。

                              弄玉暗中舒一口气,她已经把萧史赞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如果要她再说下去,只怕连什么“身高八尺一寸,面如敷粉,目若秋波”之类的恶心巴拉的话都说出来,到时候只怕是她先怄死,秦穆公只怕要为她举丧,不能为她选婿了。幸好!幸好!

                              “多谢父王成全,臣女告退。”弄玉目的既成,心情大好,对着秦穆公微微一笑,眉眼无限娇柔。

                              秦穆公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摇头,为一梦中男子痴迷至此,并非好事啊!如真有此人,他也要好好探一下虚实,看看是不是弄玉的佳婿;若并无此人,他也会为弄玉安排一位佳婿。他只此一女,自幼宠爱有加,她的婚事,做父亲的分外关心啊!

                              弄玉却不知道在秦穆公心中她已成为为“梦中情人”发癫的花痴,一路浅笑回宫。

                              一回到宫中,只看见婢女们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私下里议论纷纷。

                              出了什么事?弄玉微微眯起了眼,“癸婳,出了什么事?”她做了几天公主,自然而然有了几分威严,这沉着脸一问,众婢女登时鸦雀无声。

                              “回事公主,她们——她们在打扫公主寝宫的时候,在——在公主的床上发现了——发现了——”癸婳说得吞吞吐吐。

                              “发现了什么?”弄玉心知必然发现的不是好东西,皱起眉问。

                              “回禀公主,发现了——发现了——”癸婳的脸色也很难看,发现了半天,发现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发现了什么?”弄玉每当这种时候;总是很有耐心地问。

                              “发现了——个——鸡蛋——”癸婳终于非常非常小声地回答。

                              鸡蛋?弄玉的脑筋乍停三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鸡蛋?”

                              “是啊,一个鸡蛋,新鲜的鸡蛋。”癸婳连连磕头,“婢子不敢欺瞒公主,的的确确是一个鸡蛋,公主可以亲自验看。”

                              “哦——”弄玉终于反应过来,是昨天晚上萧史的那只“尽职尽责”的老母鸡在她床上做的好事!她和萧史闲扯扯了许久,扯到快天亮,她也没有回床上去睡,哪里知道还有这种事?又何况,她又不是养鸡专业户,在家里只知道鸡会制造鸡腿鸡翅,在麦当劳肯德基里面还贵得要死,根本忘记鸡还会下蛋——不是鸡还有分产蛋鸡和产肉鸡吗?为什么萧史那一只还会下蛋?为什么不事先通知她一声说存在下蛋的危险,好让她事先检查一下?现在叫她怎么解释?为什么她床上会有一只鸡蛋?

                              “嘿嘿,你们卜——你们不会以为——那只鸡蛋——是我下的吧——”弄玉看着她们诡异的表情,心里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干笑地退后几步,问。

                              没有回答——这些知识落后的秦国婢女只是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弄玉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还没有找萧史,她就要被当作妖怪处死吗?冷静!冷静!她开始说教,“咳咳,你们弄错了,这个——人是不可能下蛋的。鸡这种东西,起源自红原鸡属于乌纲,雉科。学名叫作Gallusdomestica.关于下蛋,那是因为这个母鸡啊——它的脑下垂体分泌一种物质,叫做催卵激素,能使卵巢产生蛋黄,然后呢,当蛋黄成熟之后就离开卵巢,进人输卵管,在输卵管的膨大部分可以分泌大量蛋白质,包在蛋黄外面,之后由输卵管的膨大部分压入狭部;在这里形成卵壳,最后生出鸡蛋。我们人是不可能下蛋的,知不知道?”她费尽心机把她所知道的关于“鸡”的知识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了自觉得学富五车,原来她是这样博学多才,但看着那一个个秦国婢女“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呆头呆脑”,“目瞪口呆”的样子,也知道她的演讲无人欣赏。

                              呜呼——天下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光有绝世之才,无人赏识——她可以了解为什么屈原会去跳河,因为她现在也有同样的冲动。怎么办?为什么她床上会有一个鸡蛋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咳咳,你们听见了吗?”她眼见“教化”无用,不得不“装神弄鬼”,摆出一睑“只有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手平放胸前,一手负在背后,做《西游记》里观音大土的样子,“本公主念了如此长的一段——嗯——这个咒语,嗯,驱鬼避邪,来人啊!”

                              “在。”癸婳眼神怪怪的,应了一声。


                              22楼2007-08-14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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