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急促的脚步声在大厅中响起,便衣的黑猫和警员们走进妃芙莉安酒店的大厅。吧台前的接待服务生立刻起身微笑:“几位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警/察。”黑猫简短的自我介绍着向他出示了证件,然后拿出一张化装过的白鸽的照片。“请问你们这里昨天有没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这……”服务生接过照片面露难色,但看了看之后又好像恍然想起了什么。“这位先生的话……我记得!他昨天是住在我们酒店的,不过,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房间也退掉了。”
“有人同行吗?”黑猫问道。
“有另外三位先生……”服务生努力的回想,“其中两位穿着黑西服,另一位是银发……”
“你记得那个银发人的样子吗?”黑猫身后的白猫走上前,“身高,特征之类?”
“好像跟警官你差不多高吧?”服务生想了想,望着白猫说。“特征……这个……”
“比如……”白猫呼了口气,沉下声音。“他是不是只有一只耳朵?”
“啊?这我可没注意……”服务生吓了一跳,“不过这样一想的话,他左边的鬓角的确留下一绺长发给遮住了……”
……那就没错了。黑猫心里又一紧问道,“那个房间,你们已经收拾过了吗?”
“嗯,上午就收拾好了。”服务生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的迹象留下来?”白猫问她,“比如有东西被可以移动过,或者什么东西不见了之类的?”
“这……倒是没听说。不过,房间里留下了这几件衣服。”服务生又低头看了看照片,“好像就是这位先生穿的那套。”
“你们应该有挂为失物吧。”黑猫道,“请配合一下,把那些衣服拿出来。”
“这恐怕不行啊……”服务生为难,“我们有规定的,在没有联系上失主之前……”
“联系不上了。他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黑猫又从衣袋中拿出证明。“这是搜查证,现在可以了吗?”
服务员抬眼看了看,只好走向工作间。
衣服被交到手上的时候被叠得很整齐。白猫打开衣服,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领口上的微型麦克和袖口中的发信器和窃听器。
“警长。”白猫把这些设备放到吧台上。“看来我们窃听到的没错。白鸽在一只耳的监视下根本没法转移这些东西。”
“……”黑猫沉沉的叹了口气。
“现在,真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
果然下雨了。白鸽坐在落地窗前,脸庞一片苍白的靠在落地窗上。水珠在眼前一丝丝的滑落,将已经凌乱的金发化成极为凄败的形状。现在他瘫身侧倚在红木地板上,身上披着的白色珊瑚毯微微的滑下来,露出雪白的肩和脊背。衬衫和饰着羽毛的夹克散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白鸽的瞳孔里是一片涣散迷蒙的水雾。
鹰不知道去了哪里。白鸽吃力的转动身体撑着窗玻璃从地上起身,然后紧紧咬着下唇披上衬衫。手指好像软得连扣上纽扣的力气也没有,白鸽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这个工作,然后他慢慢穿上夹克,推开房间的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白鸽垂下眼眸,他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连思考的精力都没有。他甚至花了很大精神才想起这里是哪,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还有,昨天发生的一切。
身体靠着冰凉的落地窗软软的滑落下来,白鸽很费力的呼吸着,脑中开始混沌而迟缓的运转。
是的,是了。
对我来说……一切……
好冷。
白鸽双睫低垂,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几乎透明。他慢慢伸出手去,拉起旁边的毯子重新披在身上,然后一点点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寒冷一点点浸透了他,白鸽回过头去,玻璃上映出淡淡的倒影,那几乎接近透明的脸好像要在雨珠中间一碰即碎。
索性你们不要找到我。
索性你们不要发现……那些。
白鸽苦笑着伸出手去贴上剔透的玻璃,那瞬间从指尖至通过血脉传达到心脏的寒冷,让他几乎想要流下眼泪。
希望我做的一切,能够有那么一点的意义。
一点也可以。
……………………………………………………
“为什么那样说呢?”
“…………”黑猫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云猫,“什么那样?”
“说白鸽是罪犯啊。”云猫道,“总感觉不太舒服呢……。”
“谁知道哪个酒店当时还有没有他们留下来善后的人。说不定那个服务员就是。”黑猫头也不抬的转向另一边,“要是贸然亮身份不就全穿帮了。……发现异常了吗?”
“是的。我们发现了这个。”白猫将证物袋放在黑猫面前,“塞在白鸽的上衣口袋里。”
“…………”黑猫接过来看了一下,皱了皱眉。……那是一张商品的纸板标签,微微的有点弯成了拱状。旁边还落着一个精巧的金色小别针,有点被弯变了形。
“这东西,有调查过了吗?”黑猫边沉思边问道。
“有,我们调查过了妃芙莉安饭店。哪里的经理说,这应该是他们那里客房中配备的套装工艺酒杯上的标签,别针也是标签自带,用来固定在装饰丝结上的。”白猫翻过一页文件又接着说,“另外,那个别针上有血液反应。”
“…………”黑猫抬起头。“送鉴定课分析过了吗?”
“嗯。但是……”白猫答道,“结果显示,那应该是白鸽的血迹。”
“…………”黑猫的瞳孔沉淀下来。
“我只感觉有点蹊跷。”白猫皱皱眉,“可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黑猫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灰猫,今天你窃听的时候没听见一只耳说他们要去哪里吗?”
“没有。”灰猫无奈的摇摇头。“他们的确是说了,可是刚要说到地点,声音突然就降了下来,我没听清。”
“……原来这样。”黑猫举起证物袋,对着灯光。金色的小别针散发出闪烁的光芒,甚是刺眼。
“但是……白鸽却有可能会听到。”
黑猫用手指量了下那个别针的长度,然后又搁着证物袋将标签按照它拱形的方向弯起来做成圆柱,随后又慢慢放手让它缓缓恢复形状。突然的一瞬,他发现在形成的纸筒接口处,有两个小小的针刺过的孔。
然后他沉沉的一笑,放下证物袋。
“白猫。”他抬起头,这样说道。
“把所有英文开头字母是C的酒店全都调出来,一家都不能放过。今天晚上,全部排查。”
………………………………………………
脚步踏在深红色的地板上没有声音,白鸽就这样静静地走在走廊的昏暗之中。……被与世隔绝的困在这个地方,已经是第四天了。我究竟在做什么?白鸽这样问自己,我到底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突然的一瞬间,他感觉一切的经验和机智全消失了,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这个幽暗的巢穴里蜿蜒蛇行,不知所向。
——也许那信息他们根本就没注意……不,或许没注意要更好一点。
——现在的我,根本就不要把别人再扯进来了。
——只是……
白鸽的瞳底露出淡淡的悲伤。
只是,有点不甘心。
——如果我就此消失了,会不会有人记得我?
嫩绿色的眼睛像是沉进了潭底,抓住衣服的手指指节微微的发白。
仿佛,没有意识……。
对面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个人,白鸽颓然的抬头,缓缓侧身想要避开来人。没想对方却丝毫没有避让,狭窄的走廊里他居然就直接那样冲了上来将白鸽撞倒在地。刹那之间,来人手里拿着的托盘上的金红色果酒就全都泼到了白鸽的身上。
白鸽吃痛的抬起脸刚想说话,没想到看到对方的一瞬,他就怔住了。呼吸瞬间凝滞,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涌上了头顶。
“警……警长?!”
“小声一点。”黑猫压低声音,“我现在是服务生。”
“…………”白鸽看着他的白衬衫黑领结和黑色的西服背心,心里顿时也明白了几分。
“你……看破那信息了?”白鸽低声问道。
“嗯。我们把所有C开头的酒店都查了一遍,今天才到这里。”黑猫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里发出诡谲的光。“没来迟吧。”
“…………”白鸽低下头去点点头,又缓缓的摇头。
……也许……
……也许已经算是迟了。
“你没事就好。”黑猫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狡猾。还有什么情况发生吗?”
——果然。
——果然还是只会问这些。
“我……”白鸽叹了口气,吞吞吐吐的回答他,“我已经……已经获得他的信任了。”
“他的态度如何。”黑猫问道。
“他似乎没有……没有发现我的……”白鸽躲躲闪闪的不敢正视黑猫的眼睛,语气里都是虚软。“……我……”
“白鸽。”突然,黑猫冷声打断他。
“到底发生了发生什么意外?”
“…………”全身一颤,拳头不禁握紧。刹那间心如刀割,在拼命的压制着深深的沉淀下呼吸之后,白鸽却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他用最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句的回答。
“告诉我。”黑猫的语气也锋利起来。“快。”
“真的……”白鸽慌乱的偏过头,“我……”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旁边房间的门口响起。白鸽连忙抬头,只见一只耳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幽绿的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怎么了,”他笑道。“阿绯?”
“……”来不及思考。白鸽嗖的站起身一把将黑猫推进角落,随即就是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妈瞎了眼了!!怎么走的路?!你看看我的衣服成什么样子了?!”
“对不起对不起……”黑猫连忙弯下身子连连道歉,“我、我没注意……”
“对不起就完了?!”白鸽还不依不饶,“去给我把经理叫过来!!”
“先生,我……”黑猫一副可怜的嗓音颤声道,“我很抱歉……拜托您……”
“算了,别跟他计较。”一只耳上前去拍拍白鸽的肩,“别动那么大气。”
“这衣服是鹰大送给我的……”白鸽一副心痛的表情按着胸口的丝巾,叹气道,“他妈的,这该死的真是没长眼睛……”
“好了,没事。鹰大也不会在意的。”一只耳安慰着他,又对角落里的人道,“你先走吧,下次注意着点。要不然,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真是非常感谢,下次一定注意……”黑猫装着连忙深鞠了一躬,转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行了。”一只耳望了望那个背影,笑了笑。“走吧?鹰大还等着你呢。”
“…………”白鸽点点头,默默地抓紧了被濡湿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