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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中篇小说——五年庚辰·春——奇葩旅程,半喜半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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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鉴于刚才在别吧被喷,我还是稍微地为这位白娘子辩护一下,我确实是她的后妈,但我没有让她智商欠缺的意思。
李佳佳14岁,她并不喜欢历史,我的表妹刚好也14(我比她大很多很多,所以我对她没有敌意,是很疼爱的那种大姐姐),也不喜欢历史,不读三国甚至连相关题材的电视剧电影她都没有兴趣。我和表妹聊天的时候,经常惊愕地发现,她对三国的认知,仅限于魏蜀吴,还有林俊杰的那首歌“曹操”,刘表孙坚袁绍袁术她一个都没有听过,当我问她司马的时候,她只认识司马光和司马迁,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司马昭她都印象模糊。她告诉我她的朋友们都不喜欢历史,我很尊重她的兴趣爱好,比如她的小提琴非常棒,英文也一直很好,喜欢读的是简奥斯汀。
我这样剖析自己的表妹,就是想说明,并不是每个穿越的孩子都明白历史上这些事,尤其东汉末年那一段乱世史诗。我们对那段时期着迷,但如果我们穿越,会不会穿到14世纪的法国,或是地理大开发之前的北美洲,这些我们并不熟悉,甚至一无所知的世界呢?不能够未卜先知是常态,而缺乏常识,是因为她活了14年,突然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且因为她的身份,始终处于“隔离圈养”的状态——这是我的错,并不是李佳佳的智商有问题。
关于她让人无法直视的性格,其实一个十四岁,倍受父母宠溺的前青春期少女,突然之间无依无靠,因为很大了还不会说话,做什么都做不好,没有人庇护,倍受人讥讽和责骂,这种遭遇会给小盆友的性格造成不小的影响,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很自卑,如果有人对她好,她会无条件地信赖,抵触与其他人的交流,甚至也反感她所信赖的人与其他人交流。
她喜欢胡思乱想,因为她总是孤独而空闲。但庆幸的是,孙伯符是一个好人,一缕阳光,他的出现让李佳佳有了乐观的态度。
艾玛,我厚脸皮地码了这么多字,其实就是想说,李佳佳真不是弱智,她真的很正常,里面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作爱心大姐姐状)


31楼2013-07-15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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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今天在《汉典》上查了“新妇”,这个词有新娘子、弟妻、儿媳,甚至泛指妇人的意思……


    IP属地:新加坡33楼2013-07-17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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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程公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兵和马,粮草也开始有驷马大车滚滚地运到营盘来。孙伯符就像冒着蒸汽的火车头,在练兵和会议之间不停地往返,雷峰塔这个中途站最终也取消了。有时候我们远远地望见对方,他就扬一扬下巴,勾嘴一笑,好像我们还是面对着面的高头和矮头,只不过胖妖更胖了,我们俩都在它的肚子里,却隔着整个营盘的距离。
      今天我又看到他,先对他笑了一下,以为他又会扬扬下巴,勾勾嘴角,不过他没有。哈哈!他咧开嘴笑出了声,迈着大步就过来了,我很久没离他这么近,被他搭着肩膀的温暖,暮春时节觉着有些热乎,他勾下脑袋瞧着我:“纨纨总郁郁寡欢,怨我忙碌?今日刘荆州送了马来,随我去丹徒城里一窥地俗?”
      呀,我真为他高兴,刘表送了马,那不就是支援他去接皇帝吗?
      孙伯符撑着我的咯吱窝,把我举到马背上,然后一跃坐到了我身后,他说我的愿望是美好的,不过送马到县府而非营盘,实为表明中立,荆州既不堵截江东军北上,打起来了也只作壁上观。
      我扥了扥他的衣袖:“荆州按兵不动的话,公瑾便能同你去许都了?”
      “战局瞬息万变,公瑾还需镇守巴丘。”说罢他垂眼瞥了我,嘴角泰然一勾:“纨纨担心孤军深入无人响应?大可不必,只要我孙讨逆到得许都城下,便能奉迎天子,匡扶汉室。”
      我眨眨眼睛,困惑地望着他轻扬的下巴,他可以横扫千军我毫不怀疑,只是有点讶异,他怎么突然开窍,居然连续蒙对我的心思?
      “云谁之思?西方美人。”他摇头晃脑地说了句天马行空的话,然后带着我和骑兵们一路到了丹徒县城,江东军在扬州北真的很受欢迎,我们才十个人而已,就有群众夹道围观了。倒是刘荆州让人大跌眼镜,派人千里迢迢到丹徒来,居然只送五匹马,这么呕心沥血地塑造自己吝啬的形象,什么心态?
      丹徒长引我们去内府观马,孙伯符一路和那风尘仆仆的荆州使交谈着。他说雅音的语调平和沉缓,手腕上有些细微的动作,用来表达感谢和关切,我很少看到他这么温良恭谦的样子,不过那位荆州使显然吃他这一套,原本是孙伯符的单口相声表演,后来发展成他只要不时提一两句问,荆州使就会给出还算详尽的回答,一捧一逗,俩人相谈甚欢。
      到了马厩我更失望了,那五匹马虽然挺高,但毛色花花杂杂的看来并不十分威风。嗯,孙伯符点点头很是欣然,他说,使君的厚意他无以为报。我想这就是所谓外交辞令,冠冕堂皇吧。
      丹徒长邀请我们去府里品茗,孙伯符同他们说了几句,缓了几步走在我旁边,嘴角一勾低下头悄悄问我:“纨纨以为荆州马匹不够英俊?”
      我抬眸睇了他一眼,随手指了那些花马儿:“五花马,千金裘,使君的礼当真厚重。”
      他便朗声笑了起来,引得县长和使节都回头来看,我都替他难为情,他倒满不在乎地顺了顺我的手肘:“新妇好笑语,公等勿见怪。”
      新妇?!那一刻,消防栓附体,我整根人敦实地插在地上,紧闭着双唇封锁体内的汹涌澎湃,通体殷红的色调,为这古朴的庭院平添了一分惹眼的亮丽,呆若木鸡的仪态,因为是“新妇”的关系显得那样娴静婉约,赢得了观赏者们由衷的赞誉。
      孙郎责无旁贷地替孙家新妇行使着自谦的义务,领着我入了厅堂,举手投足间的矜恤俨然是位良人佳婿,然后无比温柔地来了句:“阿奴莫颦眉,屋中自是娇娇惯惯,君子在外还需有礼有仪,阿奴不好恼火的。”
      趁着我无语凝咽,他已转过头去,对荆州使解释说新妇不识雅音,方才那句吴语是他在翻译。使节颔首表示了解,折服于这面面俱到的社交风范,连听懂了吴音的县长都未觉出丝毫不妥。
      狡猾的孙翻译官对我挑眉一笑,我默默地捅了他手肘,他真奸诈!不过带个不明身份的未婚女子出来见州使确实有失礼节,他愿这么搪塞便由他好了。我只好木木地坐在他旁边,认了这不识雅音的新妇身份,听到逗趣的话就只好端起茶咽一口,有时孙翻译也会体恤我的痛苦,轻声说一句:“阿奴只管咯咯,饮多了茶水仔细醉倒。”
      我一咯咯,荆州使肯定觉得是新妇听过译文,觉出了妙趣,县长可能在暗自惊叹居然有人笑点这样低。他们座谈了一下午,我便饮了整整一盅茶水,竟真有些醺醺然,唤妻妾作阿奴,在吴音里都只能算是坊间俚语,我却觉得挺动听。


      34楼2013-07-18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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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外面落起了雨,雷峰塔没有窗,我的榻前开着一方小小的帘,淅淅沥沥,打湿了油灯的光晕,我没有去合上它的意思,就坐在脚踝上,看着孙伯符轻轻垂下的侧脸,他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像粉扑那样,把沾上的蜜色都拍上了脸颊,他用手指捻着燧石,要再点上一盏灯,我很喜欢看他专心的样子。
        “好看么?”他也不抬眼,就勾着嘴角瞎问,我一转眸子瞥向窗外:“落雨了。”
        他点好了灯,枕着被烛火染黄的袖管向后一靠,扬着下巴悠悠诵道:“天落雨,初四五,将军击鼓泪弗流。”
        “是一首诗?”我随手掸了掸他肩上的雨,扥扥他的手肘让他别坐在窗下,他只回头望了一眼帘子,随我向里坐了坐,然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一阕歌,富春小儿歌,调子我记不得了,纨纨用越歌燕燕唱来正好。”
        竟真是,字数正刚好,唱来朗朗上口的,他垂着眉梢,说好听他很喜欢,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加了句程公也很喜欢我。我斜睨了他,程公都能做我爷爷了,他怎么老这样说?他看到我的表情,就哈哈笑着拍了拍我的背,说阿奴莫恼,程公复南下镇会稽,过几日启程,顺道将我捎回府去,会一路照顾我。
        “伯符,”我攥了他的衣袖,蹙起眉毛盯着他的眼睛:“你要去许都了?”
        “傻阿纨。”他仰面一笑,拎着我的衣带就把我放在了腿上,我扶着他的肩膀,和他面对着面,可以窥见他眸子里的星光,他挪了挪腿让我坐得舒服些,然后给了我一张嘲讽脸:“却忘了陈登?我需先讨广陵,再由庐江北上。”
        我哦了一声,细细地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当高头,可以勾着脑袋看矮头,嘿嘿,我摸了摸他的眼角,就像他老做的那样:“阿策不能把我也带上?”
        “江北天寒。。。”他又信口开河,说过天寒才发觉快入夏了,还耸肩抬眉,不以为意地改口道:“夏日却极燥热,女子受不住。”
        “不能把我带上?”我凑近了些,惺惺看着他的眼,他的眸子一闪,有了些微笑的意思:“不。”
        我低下头,吻了他,油布帷幔溅起的细雨濡湿了我们的脸,闻起来甜甜涩涩的,他的手指绕着我的手指,带着我,像乘着风一样地恣意行走,犀牛皮覆上吴彩绫,落下一棱一棱的浅浅印迹,我看到他嘴角噙着微笑,眼睛里却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我的膝盖被草席划破,我很愿意这样,虽然生涩得就像不曾被人教过,我很愿意。
        后来夜深,我却不熄灯,就用手臂支起的三角结构撑着脑袋,看他枕着双臂默默眨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就像天上的星星,他忽然抽出右手团上我的肩膀,掌心蜷起的弯弯弧度和我肩头的圆角刚刚好,最是匹配了,他说,纨纨唱首歌吧。我会弹很多曲子,会唱的歌儿只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还有他才教给我的天落雨,初四五。
        “讨喜。”他粲然笑着对我说,然后毫无征兆地也开口唱了一首。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37楼2013-07-19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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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佳真的是许贡的门客!
          其他二人会是谁呢?
          这场刺杀貌似是青衫计划的!
          难道,按照阴谋论,青山是GJ?


          IP属地:新加坡38楼2013-07-19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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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清早,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偷了一条医用麻布去刷牙漱口,然后回来侧卧在榻子上,风姿绰约地迎着孙伯符眼睛缝儿中间漏下的第一缕星光:“醒啦?”
            “漱口了?” 他晃着脖子揉了揉眼,我正讶异难道我平常口气那样明显么,他又哈哈一声,伸出食指拨了拨我的嘴唇:“军中不备镜,茶梗沾着门牙了。”
            “你真讨嫌。”我娇嗔着别过脸,凭感官迅速地摘了那茶梗,他干嘛做出老夫老妻不讲究的造型啊,我是特地早起去刷牙的好吗?然后他就骨碌坐了起来,从我肩后探出头来,扬眉瞬目地宣布今日得闲,用荆州五花马带我去打猎,还讨嫌不讨嫌?
            不讨嫌了!我侧过脸笑吟吟地看着他,嘴巴一撅,唧地亲了那张脸。初四五,将军鼓,他想陪我做的事情,我也都愿意陪他做。


            39楼2013-07-19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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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鹿鸣呦呦,碧翠的竹叶掩着山径,砂石翻滚着落下土坡。嗖嗖,几支削尖的竹条从我耳旁飞过,我左盼右顾地寻找来源,脑袋后面是琅琅的笑声:“围猎可还有趣?”
              嗯,我点了点头,一颗汗晶顺着半颦的眉心落上鼻尖,孙伯符横着手掌紧了紧缰绳,待两旁的骑兵超过我们行了几丈,才八分邪恶地笑着低声问我:“鞍马颠簸,疼却不说?”
              猥琐,我斜觑了他一眼,揪着他的衣袖谨慎道:“你莫由他们从背后扔竹子,一会子插到脑袋可要淌血。”
              他便愈发笑得仰面开怀,拿捏着速度赶上了前边四个骑兵,告诉他们莫要朝前扔竹子,便向两旁捕些小物,还有。。。
              “嘘!”我眼睛一亮,回过头用手指抵了他的嘴,然后扬着下巴向前面的灌木丛示意,参差的叶片后面有一只灰溜溜的耳朵在颤动,我轻轻慢慢地凑到孙伯符耳朵旁边小声说道:“鹿,它在听。”
              孙伯符对我眨了一只眼,悄无声息地撑开手臂,拈弓搭箭,我赶紧伏倒在花马背上,不想挡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竹林漏下的一颗光斑照着他的鼻梁,圆圆的闪着金晖,我突然想到一个不好的比喻,暗自皱了皱眉。
              他的拇指紧紧勾着弓弦,星子般的眼眸聚起一束寒光,嗖!吧嗒吧嗒,灰鹿夺路而逃。我愕然抬起了眉毛,羽箭离弦的前半秒,他居然仰起身子,毫无预兆地朝天空射了一箭。我正想抱怨,他一手拉了我起身,夹着马肚子就小跑下了土坡,那里有一条山涧,一只垂死挣扎的鸽子把岸边的泥沼扑腾得一片狼藉。
              “伯符。”我唇弓一抖,不由得轻唤了一句,他牵着嘴角小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背就翻身下了马去,迈步下行到水边,擒着鸽子的翅膀将它提了起来,他仰首望着我的眼睛,手指利落地一扥,扯下了鸽子踝上系的丝绢,然后扬起眉梢问我:“纨纨喜欢鹁鸽?”
              我的背脊僵冷,凝眉盯着他沾满泥浆的右手,被他扼在虎口下的鹁鸽努力地眨着眼,烟灰色的薄膜不时盖住它眼里微弱的生气,我讷讷地摇了摇头:“不,不喜欢。”
              他眼睑一垂勾了嘴角,五指一蜷,一声悲啼伴着脆响,鹁鸽歪下颈子,就像一滩烂泥软在他手里,青灰的羽翅在坚确泛白的指节下面显得黯淡。
              “不喜莫悲。”他扬手就把它扔进了山涧,回眸仍是一脸明朗的笑,他又攀上马鞍,若无其事地带着我去别处围猎,说我喜欢什么他就给我打什么,他握起我的手攥着缰绳,绕在指间的丝绢在和风中轻扬拂动。


              40楼2013-07-19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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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我希望可以永远在那片竹林子里打猎,不用回营盘,回雷峰塔,看着满地的碎片,听孙伯符压着嗓子骂我,然后越来越怕他。他又遣走了所有的护卫,说他该杀了我,他把自己攥了一天,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丝绢扔在我脸上,问我为什么虚伪。
                我低着眼睑,觉得他才虚伪,如果他要这样,何必要用一整天假装和我好,带我骑马狩猎,让我以为根本没事?他走过来,指着那条散落的手绢,问我是写给谁的。我挑起下巴回瞪着他,不是我。
                他紧紧握着拳头,深吸了口气,然后用拇指挑开那绢子冷冷说道:“梅竹绢帕我只给过你一人。”
                我不屑地瞥了一眼,登时睁大了眼睛,绢子上是明明正正的六字佐书,“策袭许 走庐江”。
                “伯符。”我这时才知道掉眼泪,死死揪着他的袖口,声声在求他:“你莫走庐江,莫走庐江。”
                他抽开袖子,俯身握起我的下巴,掌心的薄茧透出丝丝寒凉,他说我愚蠢,行事之后才知后悔,他早告诉过我,让我定下心意,切莫再染指战事勾结外人,今日他要杀我就像杀一只鹁鸽那样轻易,问我可知错。
                我晃着满脸的眼泪求他:“不是我,不是我,伯符。。。”
                他挑起丝绢一把蒙了我的嘴,说我虚伪可憎,再骗他一字他便要杀了我,然后他绑了我的手脚,把我扔在榻子上就旋踵离开了。我的嘴巴被丝绢堵着,竭尽气力地哼叫了很久,也没有人理我,我不怕他杀我,我只想求他,伯符莫走庐江,莫走庐江。


                41楼2013-07-19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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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夜晚把整个帐篷染得漆黑,枕头湿漉漉地黏着我的脸,草席子被我踢出了一个破洞,我知道外面没有人,但我不放弃,就像我知道这个世界错了,还是愿意跟着走下去,因为有孙伯符在,他带着我。
                  我拧着酸痛的胳膊,猛地挺了个身,我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却被草席绊住腿脚,身子一倾就栽了下去,脑门磕在地上闷痛闷痛的,我不怕痛,努力蹬着脚下的草席,忽然有人扶住了我的肩膀,我心头一松,嗯嗯了两声,我在说伯符,伯符。
                  “我带你走。”
                  我就这样被人扛上了肩膀,穿过营盘里漆黑的小道,又被撂上了马背,眼泪顺着睫毛逆流过额头,沿着山径一路颠簸,直到我看见几点依稀星火,一间破旧的棚屋倒立着,离我越来越近。
                  “我恨你!”我尖叫着,这是丝绢被拿出嘴巴以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听到的人只皱了一下眉,然后低着头继续给我解开手脚上的绳索,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个疯子一样踢打他,哑着嗓子骂他:“浣三我恨你!谁让你带我走的!我要回去!给我滚开!”
                  他把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地拦着我的路,就这样默默地随便我打,随便我骂。我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就像扎在自己身上一样痛,我的心沿着那道浅浅的豁口裂成两半,汩汩的酸涩淌了满地,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的人,但是我喜欢孙伯符,很喜欢。
                  浣三等了很久,然后卷着袖口替我擦了鼻涕,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和孙伯符好。
                  我看到墙上挂的猎弓,还有满满的箭筒,我说不是,我会跟你回山里去,我会嫁给你,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孙伯符,我要去营盘,只说一句话。
                  他轻轻皱了眉,就像三年戊寅,他在府里射箭的表情,他问我,是不是要告诉孙伯符他会去杀他,是不是希望他死,而不是孙伯符死。
                  我摇摇头,轻轻吹着他脸上的划痕,我说,浣三我要嫁给你,我一点都不喜欢孙伯符,你不用去杀他,等我从营盘回来,我们就回山里去。
                  浣三咬了咬嘴唇,样子很坚决,他说他的命是门主给的,如果门主不捡他回府,他就会饿死在街头,他一定要杀了孙伯符,我也不应该和孙伯符好,如果不是少主收留,我也一样会死在莽山里,他要我记住恩情,莫忘了许府血仇。
                  我刷地呆住了,眼睛像结了冰一样哭不出眼泪。他们要害孙伯符,从来都不是为了朝廷,也不是为了抢回妻子,他们要复仇,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我恨整个许府,我从来没有让他们救过我,死在莽山里也不用他们来管。我恨浣三,他就是个愚昧的莽夫,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不认识孙伯符,就想为一个已经死了三年多的人去杀他。
                  浣三用滚水泡了饼子,让我吃些再睡,我点点头喝了一口水,我说,我还没有真的嫁给你,不好同你睡一间屋的。他咧嘴一笑,害臊地摸了摸后颈子,让我莫担心,今夜他要回城里同少主他们一道,明朝才回来看我。
                  嗯,快些去吧,我会嫁给你,对你好。我看着他手里的铜锁,很坚定地这么告诉他,他好像很高兴,背上猎弓,挎上箭筒,挺了挺背脊就跨出了门槛。
                  “浣三。。。”我喊住了他,我想让他别锁门,他却转过身用一张我见过最灿烂的笑脸堵住了我的话,合上门以前,他说,若能活着回来,他会娶我。
                  木门外面窸窣叮当,好像要锁住我的整个世界。


                  42楼2013-07-19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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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浣三给我留了灯,我把它熄了,倒掉了铜盘里的灯油,然后攥着它去磨关紧的窗轴,屋子里黑漆漆的,我看不大清,直到那扇窗扉嘎地歪了下来,我才看到外面泛白的天际,我蹬着墙壁,把整个窗扉都拽了下来,跌在地上又爬起来,天快亮了,外面有我的整个世界,我会跳出去,找到他。
                    我走了很久很久,有时候觉得自己迷路了,但我知道营盘在丹徒城东边,我沿着马道,朝着日出的方向,就可以归屋了。后来马道也消失了,我在竹林子里行走,依旧奔着太阳的方向,汗水顺着头发一缕缕地滚下来,我不敢再去擦,我的指甲里塞了很多木刺,碰到汗里的盐分就会痛。
                    我的脚不停地迈步,就像两个旋转不歇的轮,一步一转,牵扯出长长的胶片,一帧一画在我的脑子里播映。星星般的眼睛,轻轻勾起的嘴,拈弓搭箭的英武,还有私语呢喃的温暖,他叉着腰大声地笑,或者抱着一包青菜在街上闲逛,他耸耸肩,朗声地唱一首歌,或者歪着嘴,说一个猥琐的笑话,还有我第一次看到他,横刀跃马,忍着笑意回眸瞥了我一眼。
                    我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抬眼,仿佛还能听到那天的马蹄声,清脆又响亮,那就是孙伯符给我的印象。
                    “阿纨!”
                    我的眼睛一亮,踮起脚尖挥开了袖子,我早就知道的,我能找到他,他也会找到我!隔着郁郁葱葱的竹子,我看到白驹雪亮的蹄子踏过泥土,孙伯符攥着缰绳骑在马背上,他望着我的眼睛,然后软下眉目笑了,大声地对我喊话:“胡闹!罚你一夜竟真恼了!”
                    我咯咯地笑着,早就知道了,他不是真的生气,圆圆的光斑照在他的脸颊上,还是那么明朗好看。
                    我撒开丫子朝他跑去,就像五年庚辰的上元节,他来庐陵接我,我一直都很愿意跟着他,永远都跟着他。我跑着跑着,忽然就哇地哭了,我看到树丛里探出来的弓柄,还有那尖尖的箭头,在日光下面闪着白光,我就拼命地喊:“跑!伯符快跑!”
                    一束羽翎穿破我嘶哑的声线,拂起的寒气掀翻了我的天和地,直直射向那颗晃动的金色靶心。竹林子里没有尖叫和啼哭,只有我自己重重的喘息声,白驹停在了远处,我要过去,把这世界扶起来。
                    “走!”我恨浣三,憎恶他的声音,我被他扯着手肘拽上了马背,我拼命地伸长脖子回头去看,白驹离我越来越远,但我看到它雪白的鬃毛染上了几缕猩红,我死死地掐着浣三的胳膊,我说我要回去,我要告诉孙伯符一句话。
                    他一把掰正了我的肩膀,你去了会死!他大吼着,把我死死夹在胳膊中间,我只能看着前面,那里还有两个人,骑着马在竹林里飞驰,到处都是纷乱的马蹄声,还有我听不懂的喝令声,吼叫声,我屏着气息在听,我想再听到那个清亮爽朗的声音,再听一声,我就会安心地走。
                    竹叶萧萧,好像在吟唱那首我没有来得及改唱词的歌谣。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43楼2013-07-19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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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竹叶飞快地向后退去,一束束羽翎逆着风向前飞行,我看着它们扎入前面两个人的背脊,像千斤的石弹一样,拖着他们的身子跌下马背,被浣三远远甩在了身后。他们死了?我挣着脑袋问浣三。
                      莫回头!莫回头!浣三大吼着,凶狠地扳回我的脑袋,然后沉沉地压着我,不给我丝毫回头的缝隙。我恨他!我尖叫着撕扭他的胳膊,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浣三根本不理会,依旧攥着缰绳,死死地压制着我,直到马儿蹚过一道浅滩,身后纷杂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他还是不许我回头。
                      我趁他稍微松手,一把夺过缰绳勒住了马,我死命地捶开他夹得紧紧的手臂,推开他的前胸,回过头扇了他一巴掌:“我要你死!”
                      浣三轰地跌下马去,胳膊还端在身前,就像他还紧紧搂着我一样,他的背上插满了羽箭,已经死了。我爬下了马背,趴在他旁边,轻轻吹着他脸上的血痂,是昨天晚上被我抠出来的。浣三是这里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许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却总是不停在骗他,他有没有看清我的真面目,知不知道我刚才还是在骗他,不是真的想要他死?
                      三十三
                      天落雨,初四五,将军击鼓泪弗流。初四就立夏了,将军却没有击鼓行军,他在会稽府参加一场葬礼,会有什么乐器为他送行?
                      我在庐江府,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我没有骗孙伯符,那条手绢是我的,但是我什么都没写,我想告诉青衫,我以后都不会再由他摆布了,我要去会稽府等将军回来,永远都跟着他。
                      “策袭许 走庐江”是他们给我的信,说的不是讨逆军的北上路线,而是要我离开军营,逃去庐江,这里有他们的人。后来我才想明白,青衫走之前,为什么要我把孙伯符留在身边——如果他要去许都,他们就会杀他。浣三真傻,和我一样傻,我们都是小门客,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我在庐江的五个月中,这里的太守起过兵,打过仗,后来他败给了孙伯符的弟弟,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孙权,不过我没有见到他,他们又把我带去了别处,我本来可以不走的,可以让孙权把我也杀了,但是我想活着,等一个人。
                      三十四
                      我等到檐楣起霜,他终于回来了,青色的衣袂挂着一丝疲惫,清平如水的眸子映着我的脸,他勾起我的鬓发,说我瘦了,他会带我走。
                      我躲开了他的手,我说,我不想去雒阳了。
                      他抿嘴浅笑,说不去雒阳,他带我去许都,那里才是国都。
                      我低着眼睑问他,在许都就会一直在你身边是吗?
                      他点了点头,说了冗长晦涩的一段话,我明白他的意思,孙伯符已经死了,我应该忘掉江东,去许都好好地活一辈子,他会照顾我,让我太平长乐。
                      我没有回答,只问他说,那天他选了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弈棋不好,走一步才知看一步?
                      他轻轻摇首,指尖拂过我的眉心,他说茕茕倩影,顾而生怜。
                      那天立冬,马车北行,我没有行装,就像我来时那样。我在州界看到了孙伯符曾经对我说过,却没有来得及带我来过的莽莽青丘,我让他们停了车,我说我想看饱江东的大好河山。我走在峭壁边缘,回头看了一眼青衫,他在我两步之后,薄薄的嘴唇漾着一丝笑意。
                      然后我就跳下去了,最后一眼,是滑过青衫嘴角的一颗泪。我知道,他从来不想害我,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去雒阳是骗我的,他的家在许都,我只是他的一颗旗子,不知是乌鸦,还是鹭鸶,我想做燕子,飞入堂前,找到我的将军,我的天和地。
                      燕燕于飞,御风临水。之子于归,惓惓不悔。将军执麾,莫北,莫北。


                      44楼2013-07-19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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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这,许贡三门客的另类故事,里面还有女人的穿针引线?!
                        策哥竟然也命犯桃花。。。
                        【好吧很有新意的一次穿越旅程,策哥的这种死法太——奇葩了。不过呢,细节和台词都处理得很精彩,喜欢。】
                        ====================================================================
                        长评交给绿绮姐了,槽点好多、考据点也很多
                        飘过


                        IP属地:湖北45楼2013-07-19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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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完了吗?所以青衫是?


                          IP属地:荷兰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13-07-20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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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到了结尾部分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写评论……我就评论最后一篇“身后事”吧。
                            开头挺可爱的,佳佳很自然地以为她还在三国,然后发现自己穿越回去了,没有严重受伤。
                            》》过后只是一场梦,怪不得我去的三国那样颠倒错乱,原来只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好吧她以为是一场梦……(不过这个设定很合理)
                            》》我也不愿意看到有人用他的名字,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很好奇那些“奇怪的事情”是什么。
                            》》她们就像看怪咔一样打量着我,让我自己再翻翻三国就也知道了。我抿了抿嘴,说我没看过三国演义。
                            佳佳啊……
                            》》他是有妻妾的我一直都知道,但我还是执着地不喜欢大桥,经常在网上黑她,后来我成了百度大桥吧里面最臭名昭著的黑,被所有人唾弃,于是我又辗转其他的三国人物吧坚持不懈地黑大桥,直到有一天,我来到了郭嘉吧。
                            哈哈这里笑死了……而且来到郭嘉吧之后继续黑大桥……
                            》》现在我已经是非常著名的嘉黑了,有的时候我会低端地黑他,说他不治行检=吃喝嫖赌,有的时候我会高端地黑他,说嘉神在手,宇宙我有!
                            佳佳是去什么吧黑什么人的吗?
                            》》其实,我也爱他。
                            嘿嘿,喜欢这最后一句!


                            IP属地:新加坡47楼2013-07-20 0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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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手机贴吧48楼2013-07-20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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