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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中篇小说——五年庚辰·春——奇葩旅程,半喜半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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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程公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兵和马,粮草也开始有驷马大车滚滚地运到营盘来。孙伯符就像冒着蒸汽的火车头,在练兵和会议之间不停地往返,雷峰塔这个中途站最终也取消了。有时候我们远远地望见对方,他就扬一扬下巴,勾嘴一笑,好像我们还是面对着面的高头和矮头,只不过胖妖更胖了,我们俩都在它的肚子里,却隔着整个营盘的距离。
今天我又看到他,先对他笑了一下,以为他又会扬扬下巴,勾勾嘴角,不过他没有。哈哈!他咧开嘴笑出了声,迈着大步就过来了,我很久没离他这么近,被他搭着肩膀的温暖,暮春时节觉着有些热乎,他勾下脑袋瞧着我:“纨纨总郁郁寡欢,怨我忙碌?今日刘荆州送了马来,随我去丹徒城里一窥地俗?”
呀,我真为他高兴,刘表送了马,那不就是支援他去接皇帝吗?
孙伯符撑着我的咯吱窝,把我举到马背上,然后一跃坐到了我身后,他说我的愿望是美好的,不过送马到县府而非营盘,实为表明中立,荆州既不堵截江东军北上,打起来了也只作壁上观。
我扥了扥他的衣袖:“荆州按兵不动的话,公瑾便能同你去许都了?”
“战局瞬息万变,公瑾还需镇守巴丘。”说罢他垂眼瞥了我,嘴角泰然一勾:“纨纨担心孤军深入无人响应?大可不必,只要我孙讨逆到得许都城下,便能奉迎天子,匡扶汉室。”
我眨眨眼睛,困惑地望着他轻扬的下巴,他可以横扫千军我毫不怀疑,只是有点讶异,他怎么突然开窍,居然连续蒙对我的心思?
“云谁之思?西方美人。”他摇头晃脑地说了句天马行空的话,然后带着我和骑兵们一路到了丹徒县城,江东军在扬州北真的很受欢迎,我们才十个人而已,就有群众夹道围观了。倒是刘荆州让人大跌眼镜,派人千里迢迢到丹徒来,居然只送五匹马,这么呕心沥血地塑造自己吝啬的形象,什么心态?
丹徒长引我们去内府观马,孙伯符一路和那风尘仆仆的荆州使交谈着。他说雅音的语调平和沉缓,手腕上有些细微的动作,用来表达感谢和关切,我很少看到他这么温良恭谦的样子,不过那位荆州使显然吃他这一套,原本是孙伯符的单口相声表演,后来发展成他只要不时提一两句问,荆州使就会给出还算详尽的回答,一捧一逗,俩人相谈甚欢。
到了马厩我更失望了,那五匹马虽然挺高,但毛色花花杂杂的看来并不十分威风。嗯,孙伯符点点头很是欣然,他说,使君的厚意他无以为报。我想这就是所谓外交辞令,冠冕堂皇吧。
丹徒长邀请我们去府里品茗,孙伯符同他们说了几句,缓了几步走在我旁边,嘴角一勾低下头悄悄问我:“纨纨以为荆州马匹不够英俊?”
我抬眸睇了他一眼,随手指了那些花马儿:“五花马,千金裘,使君的礼当真厚重。”
他便朗声笑了起来,引得县长和使节都回头来看,我都替他难为情,他倒满不在乎地顺了顺我的手肘:“新妇好笑语,公等勿见怪。”
新妇?!那一刻,消防栓附体,我整根人敦实地插在地上,紧闭着双唇封锁体内的汹涌澎湃,通体殷红的色调,为这古朴的庭院平添了一分惹眼的亮丽,呆若木鸡的仪态,因为是“新妇”的关系显得那样娴静婉约,赢得了观赏者们由衷的赞誉。
孙郎责无旁贷地替孙家新妇行使着自谦的义务,领着我入了厅堂,举手投足间的矜恤俨然是位良人佳婿,然后无比温柔地来了句:“阿奴莫颦眉,屋中自是娇娇惯惯,君子在外还需有礼有仪,阿奴不好恼火的。”
趁着我无语凝咽,他已转过头去,对荆州使解释说新妇不识雅音,方才那句吴语是他在翻译。使节颔首表示了解,折服于这面面俱到的社交风范,连听懂了吴音的县长都未觉出丝毫不妥。
狡猾的孙翻译官对我挑眉一笑,我默默地捅了他手肘,他真奸诈!不过带个不明身份的未婚女子出来见州使确实有失礼节,他愿这么搪塞便由他好了。我只好木木地坐在他旁边,认了这不识雅音的新妇身份,听到逗趣的话就只好端起茶咽一口,有时孙翻译也会体恤我的痛苦,轻声说一句:“阿奴只管咯咯,饮多了茶水仔细醉倒。”
我一咯咯,荆州使肯定觉得是新妇听过译文,觉出了妙趣,县长可能在暗自惊叹居然有人笑点这样低。他们座谈了一下午,我便饮了整整一盅茶水,竟真有些醺醺然,唤妻妾作阿奴,在吴音里都只能算是坊间俚语,我却觉得挺动听。


34楼2013-07-18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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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外面落起了雨,雷峰塔没有窗,我的榻前开着一方小小的帘,淅淅沥沥,打湿了油灯的光晕,我没有去合上它的意思,就坐在脚踝上,看着孙伯符轻轻垂下的侧脸,他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像粉扑那样,把沾上的蜜色都拍上了脸颊,他用手指捻着燧石,要再点上一盏灯,我很喜欢看他专心的样子。
    “好看么?”他也不抬眼,就勾着嘴角瞎问,我一转眸子瞥向窗外:“落雨了。”
    他点好了灯,枕着被烛火染黄的袖管向后一靠,扬着下巴悠悠诵道:“天落雨,初四五,将军击鼓泪弗流。”
    “是一首诗?”我随手掸了掸他肩上的雨,扥扥他的手肘让他别坐在窗下,他只回头望了一眼帘子,随我向里坐了坐,然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一阕歌,富春小儿歌,调子我记不得了,纨纨用越歌燕燕唱来正好。”
    竟真是,字数正刚好,唱来朗朗上口的,他垂着眉梢,说好听他很喜欢,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加了句程公也很喜欢我。我斜睨了他,程公都能做我爷爷了,他怎么老这样说?他看到我的表情,就哈哈笑着拍了拍我的背,说阿奴莫恼,程公复南下镇会稽,过几日启程,顺道将我捎回府去,会一路照顾我。
    “伯符,”我攥了他的衣袖,蹙起眉毛盯着他的眼睛:“你要去许都了?”
    “傻阿纨。”他仰面一笑,拎着我的衣带就把我放在了腿上,我扶着他的肩膀,和他面对着面,可以窥见他眸子里的星光,他挪了挪腿让我坐得舒服些,然后给了我一张嘲讽脸:“却忘了陈登?我需先讨广陵,再由庐江北上。”
    我哦了一声,细细地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当高头,可以勾着脑袋看矮头,嘿嘿,我摸了摸他的眼角,就像他老做的那样:“阿策不能把我也带上?”
    “江北天寒。。。”他又信口开河,说过天寒才发觉快入夏了,还耸肩抬眉,不以为意地改口道:“夏日却极燥热,女子受不住。”
    “不能把我带上?”我凑近了些,惺惺看着他的眼,他的眸子一闪,有了些微笑的意思:“不。”
    我低下头,吻了他,油布帷幔溅起的细雨濡湿了我们的脸,闻起来甜甜涩涩的,他的手指绕着我的手指,带着我,像乘着风一样地恣意行走,犀牛皮覆上吴彩绫,落下一棱一棱的浅浅印迹,我看到他嘴角噙着微笑,眼睛里却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我的膝盖被草席划破,我很愿意这样,虽然生涩得就像不曾被人教过,我很愿意。
    后来夜深,我却不熄灯,就用手臂支起的三角结构撑着脑袋,看他枕着双臂默默眨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就像天上的星星,他忽然抽出右手团上我的肩膀,掌心蜷起的弯弯弧度和我肩头的圆角刚刚好,最是匹配了,他说,纨纨唱首歌吧。我会弹很多曲子,会唱的歌儿只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还有他才教给我的天落雨,初四五。
    “讨喜。”他粲然笑着对我说,然后毫无征兆地也开口唱了一首。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37楼2013-07-19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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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清早,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偷了一条医用麻布去刷牙漱口,然后回来侧卧在榻子上,风姿绰约地迎着孙伯符眼睛缝儿中间漏下的第一缕星光:“醒啦?”
      “漱口了?” 他晃着脖子揉了揉眼,我正讶异难道我平常口气那样明显么,他又哈哈一声,伸出食指拨了拨我的嘴唇:“军中不备镜,茶梗沾着门牙了。”
      “你真讨嫌。”我娇嗔着别过脸,凭感官迅速地摘了那茶梗,他干嘛做出老夫老妻不讲究的造型啊,我是特地早起去刷牙的好吗?然后他就骨碌坐了起来,从我肩后探出头来,扬眉瞬目地宣布今日得闲,用荆州五花马带我去打猎,还讨嫌不讨嫌?
      不讨嫌了!我侧过脸笑吟吟地看着他,嘴巴一撅,唧地亲了那张脸。初四五,将军鼓,他想陪我做的事情,我也都愿意陪他做。


      39楼2013-07-19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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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鹿鸣呦呦,碧翠的竹叶掩着山径,砂石翻滚着落下土坡。嗖嗖,几支削尖的竹条从我耳旁飞过,我左盼右顾地寻找来源,脑袋后面是琅琅的笑声:“围猎可还有趣?”
        嗯,我点了点头,一颗汗晶顺着半颦的眉心落上鼻尖,孙伯符横着手掌紧了紧缰绳,待两旁的骑兵超过我们行了几丈,才八分邪恶地笑着低声问我:“鞍马颠簸,疼却不说?”
        猥琐,我斜觑了他一眼,揪着他的衣袖谨慎道:“你莫由他们从背后扔竹子,一会子插到脑袋可要淌血。”
        他便愈发笑得仰面开怀,拿捏着速度赶上了前边四个骑兵,告诉他们莫要朝前扔竹子,便向两旁捕些小物,还有。。。
        “嘘!”我眼睛一亮,回过头用手指抵了他的嘴,然后扬着下巴向前面的灌木丛示意,参差的叶片后面有一只灰溜溜的耳朵在颤动,我轻轻慢慢地凑到孙伯符耳朵旁边小声说道:“鹿,它在听。”
        孙伯符对我眨了一只眼,悄无声息地撑开手臂,拈弓搭箭,我赶紧伏倒在花马背上,不想挡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竹林漏下的一颗光斑照着他的鼻梁,圆圆的闪着金晖,我突然想到一个不好的比喻,暗自皱了皱眉。
        他的拇指紧紧勾着弓弦,星子般的眼眸聚起一束寒光,嗖!吧嗒吧嗒,灰鹿夺路而逃。我愕然抬起了眉毛,羽箭离弦的前半秒,他居然仰起身子,毫无预兆地朝天空射了一箭。我正想抱怨,他一手拉了我起身,夹着马肚子就小跑下了土坡,那里有一条山涧,一只垂死挣扎的鸽子把岸边的泥沼扑腾得一片狼藉。
        “伯符。”我唇弓一抖,不由得轻唤了一句,他牵着嘴角小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背就翻身下了马去,迈步下行到水边,擒着鸽子的翅膀将它提了起来,他仰首望着我的眼睛,手指利落地一扥,扯下了鸽子踝上系的丝绢,然后扬起眉梢问我:“纨纨喜欢鹁鸽?”
        我的背脊僵冷,凝眉盯着他沾满泥浆的右手,被他扼在虎口下的鹁鸽努力地眨着眼,烟灰色的薄膜不时盖住它眼里微弱的生气,我讷讷地摇了摇头:“不,不喜欢。”
        他眼睑一垂勾了嘴角,五指一蜷,一声悲啼伴着脆响,鹁鸽歪下颈子,就像一滩烂泥软在他手里,青灰的羽翅在坚确泛白的指节下面显得黯淡。
        “不喜莫悲。”他扬手就把它扔进了山涧,回眸仍是一脸明朗的笑,他又攀上马鞍,若无其事地带着我去别处围猎,说我喜欢什么他就给我打什么,他握起我的手攥着缰绳,绕在指间的丝绢在和风中轻扬拂动。


        40楼2013-07-19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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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我希望可以永远在那片竹林子里打猎,不用回营盘,回雷峰塔,看着满地的碎片,听孙伯符压着嗓子骂我,然后越来越怕他。他又遣走了所有的护卫,说他该杀了我,他把自己攥了一天,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丝绢扔在我脸上,问我为什么虚伪。
          我低着眼睑,觉得他才虚伪,如果他要这样,何必要用一整天假装和我好,带我骑马狩猎,让我以为根本没事?他走过来,指着那条散落的手绢,问我是写给谁的。我挑起下巴回瞪着他,不是我。
          他紧紧握着拳头,深吸了口气,然后用拇指挑开那绢子冷冷说道:“梅竹绢帕我只给过你一人。”
          我不屑地瞥了一眼,登时睁大了眼睛,绢子上是明明正正的六字佐书,“策袭许 走庐江”。
          “伯符。”我这时才知道掉眼泪,死死揪着他的袖口,声声在求他:“你莫走庐江,莫走庐江。”
          他抽开袖子,俯身握起我的下巴,掌心的薄茧透出丝丝寒凉,他说我愚蠢,行事之后才知后悔,他早告诉过我,让我定下心意,切莫再染指战事勾结外人,今日他要杀我就像杀一只鹁鸽那样轻易,问我可知错。
          我晃着满脸的眼泪求他:“不是我,不是我,伯符。。。”
          他挑起丝绢一把蒙了我的嘴,说我虚伪可憎,再骗他一字他便要杀了我,然后他绑了我的手脚,把我扔在榻子上就旋踵离开了。我的嘴巴被丝绢堵着,竭尽气力地哼叫了很久,也没有人理我,我不怕他杀我,我只想求他,伯符莫走庐江,莫走庐江。


          41楼2013-07-19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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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夜晚把整个帐篷染得漆黑,枕头湿漉漉地黏着我的脸,草席子被我踢出了一个破洞,我知道外面没有人,但我不放弃,就像我知道这个世界错了,还是愿意跟着走下去,因为有孙伯符在,他带着我。
            我拧着酸痛的胳膊,猛地挺了个身,我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却被草席绊住腿脚,身子一倾就栽了下去,脑门磕在地上闷痛闷痛的,我不怕痛,努力蹬着脚下的草席,忽然有人扶住了我的肩膀,我心头一松,嗯嗯了两声,我在说伯符,伯符。
            “我带你走。”
            我就这样被人扛上了肩膀,穿过营盘里漆黑的小道,又被撂上了马背,眼泪顺着睫毛逆流过额头,沿着山径一路颠簸,直到我看见几点依稀星火,一间破旧的棚屋倒立着,离我越来越近。
            “我恨你!”我尖叫着,这是丝绢被拿出嘴巴以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听到的人只皱了一下眉,然后低着头继续给我解开手脚上的绳索,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个疯子一样踢打他,哑着嗓子骂他:“浣三我恨你!谁让你带我走的!我要回去!给我滚开!”
            他把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地拦着我的路,就这样默默地随便我打,随便我骂。我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就像扎在自己身上一样痛,我的心沿着那道浅浅的豁口裂成两半,汩汩的酸涩淌了满地,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的人,但是我喜欢孙伯符,很喜欢。
            浣三等了很久,然后卷着袖口替我擦了鼻涕,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和孙伯符好。
            我看到墙上挂的猎弓,还有满满的箭筒,我说不是,我会跟你回山里去,我会嫁给你,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孙伯符,我要去营盘,只说一句话。
            他轻轻皱了眉,就像三年戊寅,他在府里射箭的表情,他问我,是不是要告诉孙伯符他会去杀他,是不是希望他死,而不是孙伯符死。
            我摇摇头,轻轻吹着他脸上的划痕,我说,浣三我要嫁给你,我一点都不喜欢孙伯符,你不用去杀他,等我从营盘回来,我们就回山里去。
            浣三咬了咬嘴唇,样子很坚决,他说他的命是门主给的,如果门主不捡他回府,他就会饿死在街头,他一定要杀了孙伯符,我也不应该和孙伯符好,如果不是少主收留,我也一样会死在莽山里,他要我记住恩情,莫忘了许府血仇。
            我刷地呆住了,眼睛像结了冰一样哭不出眼泪。他们要害孙伯符,从来都不是为了朝廷,也不是为了抢回妻子,他们要复仇,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我恨整个许府,我从来没有让他们救过我,死在莽山里也不用他们来管。我恨浣三,他就是个愚昧的莽夫,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不认识孙伯符,就想为一个已经死了三年多的人去杀他。
            浣三用滚水泡了饼子,让我吃些再睡,我点点头喝了一口水,我说,我还没有真的嫁给你,不好同你睡一间屋的。他咧嘴一笑,害臊地摸了摸后颈子,让我莫担心,今夜他要回城里同少主他们一道,明朝才回来看我。
            嗯,快些去吧,我会嫁给你,对你好。我看着他手里的铜锁,很坚定地这么告诉他,他好像很高兴,背上猎弓,挎上箭筒,挺了挺背脊就跨出了门槛。
            “浣三。。。”我喊住了他,我想让他别锁门,他却转过身用一张我见过最灿烂的笑脸堵住了我的话,合上门以前,他说,若能活着回来,他会娶我。
            木门外面窸窣叮当,好像要锁住我的整个世界。


            42楼2013-07-19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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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浣三给我留了灯,我把它熄了,倒掉了铜盘里的灯油,然后攥着它去磨关紧的窗轴,屋子里黑漆漆的,我看不大清,直到那扇窗扉嘎地歪了下来,我才看到外面泛白的天际,我蹬着墙壁,把整个窗扉都拽了下来,跌在地上又爬起来,天快亮了,外面有我的整个世界,我会跳出去,找到他。
              我走了很久很久,有时候觉得自己迷路了,但我知道营盘在丹徒城东边,我沿着马道,朝着日出的方向,就可以归屋了。后来马道也消失了,我在竹林子里行走,依旧奔着太阳的方向,汗水顺着头发一缕缕地滚下来,我不敢再去擦,我的指甲里塞了很多木刺,碰到汗里的盐分就会痛。
              我的脚不停地迈步,就像两个旋转不歇的轮,一步一转,牵扯出长长的胶片,一帧一画在我的脑子里播映。星星般的眼睛,轻轻勾起的嘴,拈弓搭箭的英武,还有私语呢喃的温暖,他叉着腰大声地笑,或者抱着一包青菜在街上闲逛,他耸耸肩,朗声地唱一首歌,或者歪着嘴,说一个猥琐的笑话,还有我第一次看到他,横刀跃马,忍着笑意回眸瞥了我一眼。
              我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抬眼,仿佛还能听到那天的马蹄声,清脆又响亮,那就是孙伯符给我的印象。
              “阿纨!”
              我的眼睛一亮,踮起脚尖挥开了袖子,我早就知道的,我能找到他,他也会找到我!隔着郁郁葱葱的竹子,我看到白驹雪亮的蹄子踏过泥土,孙伯符攥着缰绳骑在马背上,他望着我的眼睛,然后软下眉目笑了,大声地对我喊话:“胡闹!罚你一夜竟真恼了!”
              我咯咯地笑着,早就知道了,他不是真的生气,圆圆的光斑照在他的脸颊上,还是那么明朗好看。
              我撒开丫子朝他跑去,就像五年庚辰的上元节,他来庐陵接我,我一直都很愿意跟着他,永远都跟着他。我跑着跑着,忽然就哇地哭了,我看到树丛里探出来的弓柄,还有那尖尖的箭头,在日光下面闪着白光,我就拼命地喊:“跑!伯符快跑!”
              一束羽翎穿破我嘶哑的声线,拂起的寒气掀翻了我的天和地,直直射向那颗晃动的金色靶心。竹林子里没有尖叫和啼哭,只有我自己重重的喘息声,白驹停在了远处,我要过去,把这世界扶起来。
              “走!”我恨浣三,憎恶他的声音,我被他扯着手肘拽上了马背,我拼命地伸长脖子回头去看,白驹离我越来越远,但我看到它雪白的鬃毛染上了几缕猩红,我死死地掐着浣三的胳膊,我说我要回去,我要告诉孙伯符一句话。
              他一把掰正了我的肩膀,你去了会死!他大吼着,把我死死夹在胳膊中间,我只能看着前面,那里还有两个人,骑着马在竹林里飞驰,到处都是纷乱的马蹄声,还有我听不懂的喝令声,吼叫声,我屏着气息在听,我想再听到那个清亮爽朗的声音,再听一声,我就会安心地走。
              竹叶萧萧,好像在吟唱那首我没有来得及改唱词的歌谣。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43楼2013-07-19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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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竹叶飞快地向后退去,一束束羽翎逆着风向前飞行,我看着它们扎入前面两个人的背脊,像千斤的石弹一样,拖着他们的身子跌下马背,被浣三远远甩在了身后。他们死了?我挣着脑袋问浣三。
                莫回头!莫回头!浣三大吼着,凶狠地扳回我的脑袋,然后沉沉地压着我,不给我丝毫回头的缝隙。我恨他!我尖叫着撕扭他的胳膊,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浣三根本不理会,依旧攥着缰绳,死死地压制着我,直到马儿蹚过一道浅滩,身后纷杂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他还是不许我回头。
                我趁他稍微松手,一把夺过缰绳勒住了马,我死命地捶开他夹得紧紧的手臂,推开他的前胸,回过头扇了他一巴掌:“我要你死!”
                浣三轰地跌下马去,胳膊还端在身前,就像他还紧紧搂着我一样,他的背上插满了羽箭,已经死了。我爬下了马背,趴在他旁边,轻轻吹着他脸上的血痂,是昨天晚上被我抠出来的。浣三是这里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许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却总是不停在骗他,他有没有看清我的真面目,知不知道我刚才还是在骗他,不是真的想要他死?
                三十三
                天落雨,初四五,将军击鼓泪弗流。初四就立夏了,将军却没有击鼓行军,他在会稽府参加一场葬礼,会有什么乐器为他送行?
                我在庐江府,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我没有骗孙伯符,那条手绢是我的,但是我什么都没写,我想告诉青衫,我以后都不会再由他摆布了,我要去会稽府等将军回来,永远都跟着他。
                “策袭许 走庐江”是他们给我的信,说的不是讨逆军的北上路线,而是要我离开军营,逃去庐江,这里有他们的人。后来我才想明白,青衫走之前,为什么要我把孙伯符留在身边——如果他要去许都,他们就会杀他。浣三真傻,和我一样傻,我们都是小门客,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我在庐江的五个月中,这里的太守起过兵,打过仗,后来他败给了孙伯符的弟弟,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孙权,不过我没有见到他,他们又把我带去了别处,我本来可以不走的,可以让孙权把我也杀了,但是我想活着,等一个人。
                三十四
                我等到檐楣起霜,他终于回来了,青色的衣袂挂着一丝疲惫,清平如水的眸子映着我的脸,他勾起我的鬓发,说我瘦了,他会带我走。
                我躲开了他的手,我说,我不想去雒阳了。
                他抿嘴浅笑,说不去雒阳,他带我去许都,那里才是国都。
                我低着眼睑问他,在许都就会一直在你身边是吗?
                他点了点头,说了冗长晦涩的一段话,我明白他的意思,孙伯符已经死了,我应该忘掉江东,去许都好好地活一辈子,他会照顾我,让我太平长乐。
                我没有回答,只问他说,那天他选了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弈棋不好,走一步才知看一步?
                他轻轻摇首,指尖拂过我的眉心,他说茕茕倩影,顾而生怜。
                那天立冬,马车北行,我没有行装,就像我来时那样。我在州界看到了孙伯符曾经对我说过,却没有来得及带我来过的莽莽青丘,我让他们停了车,我说我想看饱江东的大好河山。我走在峭壁边缘,回头看了一眼青衫,他在我两步之后,薄薄的嘴唇漾着一丝笑意。
                然后我就跳下去了,最后一眼,是滑过青衫嘴角的一颗泪。我知道,他从来不想害我,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去雒阳是骗我的,他的家在许都,我只是他的一颗旗子,不知是乌鸦,还是鹭鸶,我想做燕子,飞入堂前,找到我的将军,我的天和地。
                燕燕于飞,御风临水。之子于归,惓惓不悔。将军执麾,莫北,莫北。


                44楼2013-07-19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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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一层楼,整理下时间线条,以供大伙儿脑补我不好意思写出来的奇葩情节
                  梳理一下官渡之战等等与本文同时进行,但纨纨不知道的事:
                  ——建安三年,孙策遣其正议校尉张纮(紘叔,江东大人物,阿策死前他一直在许都朝廷)献方物,曹操欲抚纳之,表策为讨逆将军,封吴侯;以弟女配策弟匡,又为子彰取孙贲女;礼辟策弟权、翊;以张纮为侍御史。袁术以周瑜为居巢长,以临淮鲁肃为东城长。瑜、肃知术终无所成,皆弃官渡江从孙策。策以瑜为建威中郎将。然后孙策平定丹杨,在江东小成气候。【这时候纨纨在山里那个府,谁也没见过。】
                  ——建安三年腊月,曹操攻吕布,吕布在下邳城兵败被杀。【不久之后,纨纨第一次到了庐陵城,在华府别院见到青衫,被他选定为接近孙策的线人。】
                  ——建安四年夏,刘备阻拦袁术北投袁绍后,占据徐州下邳,拒不回许都为曹操所用,他也是得到汉献帝衣带诏的人物之一。不久之后,河北袁绍陈兵十万,欲南下犯许都;曹操扼守黄河南岸各要隘,主力在官渡,筑垒固守,以拒袁绍正面进攻。【这时候纨纨在庐陵城外青衫的府里学习,青衫基本是消失的状态。】
                  ——建安四年腊月,在江东,孙策至沙羡破黄祖,资治通鉴记载,“策与战,大破之,斩晞(刘表派来的援兵韩晞)。祖脱身走,获其妻子及船六千艘,士卒杀溺死者数万人”,然后孙策继续向豫章一路高歌猛进。
                  与此同时,在扬州以北,刘备在徐州,想与袁绍联手攻曹操,曹操为避免两线作战,在第二年(建安五年)的二月转攻刘备,此时他可能已经在筹划调兵南向,攻打徐州(徐州靠南面,比官渡离江东的距离近多了)。【这时候青衫带着些疲惫,到庐陵陪了纨纨十天,他匆匆忙忙把任务和技能交给了纨纨,并告诉过她,月末庐陵城外可能有战争,会清野。】
                  ——建安五年正月,在江东,豫章太守华歆不战而降,孙策将豫章一分为二,堂兄弟各为太守。接着孙策又领兵去平定其他不服势力,资治通鉴记载,“广陵太守陈登治射阳,孙策西击黄祖,登诱严白虎馀党,图为后害,策还击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
                  而在江北,建安五年正月就是衣带诏事发之时,“董承谋泄;壬子,曹操杀承及王服、种辑,皆夷三族。”,曹操从官渡回许都杀人去了,接着在二月份,他带兵去打刘备了。
                  【在本文当中,青衫先到庐陵,他与当时已经不是豫章太守的华歆谈起过“辟司空府参军事”这件事,后来史书中记载过,华歆在孙策死后,被曹操征回许都,做了议郎,参司空军事,再往后,他被文帝曹丕封为司徒,位列三公。
                  而在上元节那天,孙策绕道来庐陵接纨纨,想把她带在身边,因为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流落在外,他也曾提到衣带诏谋泄,为此他还在行军途中回过一趟会稽府——他也许也是知情者,张紘叔叔可能就是阿策和许都之间的纽带。】
                  ——建安五年的春天,在江东,史书中应该还是那句“策还击登,军到丹徒,须待运粮”,【而在文中,我把“等粮”这件事扩大了,他不光在等粮,还筹划好了先攻广陵,然后接着就北上袭许的整个计划,程普黄盖韩当都到丹徒领到了各自的使命,周瑜负责盯着刘荆州。】
                  而在江北,曹操把刘备打得投靠了袁绍长子袁谭之后,继续与袁绍在官渡艰难相持。
                  后来孙策就被许贡门客刺杀了,在他攻广陵欲北上之前。
                  ——建安五年初冬(十月),在江东,孙权收复了庐江,此前的庐江太守李术在孙策死后,收留各种“亡逆”(是这个词吗?),然后给刚刚上台的孙权回了封信,说“有德见归,无德见叛,不应复还。”
                  而在江北的官渡战场,许攸反叛,献计偷袭乌巢,于是袁绍大败,曹操终于打赢了这场艰难但意义重大的著名战役,奠定了他在江北的老大地位。
                  【在文中,这时候青衫终于回江东了,很疲惫,他想把纨纨接回他的家,在许都,他也许很同情纨纨,也后悔过为什么要让这个什么都还不明白的小孩去为战争服务,他答应会弥补,让她在自己府里太平长乐。可是纨纨的整个世界都在五年庚辰的春天倾覆了,她只想找到一个答案,证明自己最后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然后她会永远跟着阿策。】


                  55楼2013-07-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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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中的刘表也挺奇葩的,当然他的外交姿态(送五匹花毛马儿到官府,而且不配鞍子)完全是作者yy出来的。lz自己的理解是,刘表很乐意在荆州固本自守,他只想保持各个势力的力量平衡,不至于有哪一个特别强大,整个局势呈现多极化,就像春秋时,或者拿破仑时代之前的欧洲一样,人不犯他,他也许就坐山观个虎斗,或者挑拨挑拨离间之类的。
                    孙策离他非常近,也打过他的部下,他一方面不那么想阻止孙策北上,好遏制一下北面的袁绍和曹操,另一方面,他又这样送马,隐晦地向曹操表示孙策确实是要袭许都了。孙策袭许或许没有刻意隐瞒,但有势力如此重视,在他行动之前把他杀了(阴谋论哈,也有可能就是许贡门客复仇),这情报应该是非常确切的——但绝对不是纨纨提供的,至于是谁,我只能说我怀疑是刘表,他就想让他们乱斗,然后他自己养兵蓄粮。


                    56楼2013-07-20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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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用的《越人歌》,被细心的朋友提出来过,说当时唱歌的人可能是生活在江浙地区的“扬越”,并不是岭南两广那一带的越人。我觉得很有道理,就又去度娘了一下——各种资源有限,我选择信赖度娘。。。
                      http://baike.baidu.com/view/52568.htm
                      据刘向《说苑·善说》记载:春秋时代,楚王母弟鄂君子皙在河中游玩,钟鼓齐鸣。摇船者是位越人,趁乐声刚停,便抱双桨用越语唱了一支歌。鄂君子皙听不懂,叫人翻译成楚语。就是上面的歌谣。歌中唱出了越人对子皙的那种深沉真挚的爱恋之情,歌词 声义双关,委婉动听。是我国最早的译诗,也是古代楚越文化交融的结晶和见证。它对楚辞创作有着直接的影响作用。 (选自《先秦诗文精华》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版)
                      越语版本是这样:“滥兮抃草滥予,昌枑泽予昌州州,饣甚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逾渗,惿随河湖”——这是语言学家给出的汉语音译
                      翻译成楚语就变成这样:
                      “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使用的语言是古代越族的通用语,这是从民族学和语言学研究得出的结论。越族作为一个古代南方土著民族,或散或聚,战国以前,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
                      楚,是春秋战国时期南方第一大国,越,是先秦时期中国南方一个庞大的族系。楚,一般认为是江汉民族,但其实它不是江汉土著,真正的江汉土著是扬越(粤)人,即榜枻越人的族属。西周春秋之世,江汉之间的鄂国世为扬越人所居,他们是先于楚人生活于古江汉地区的土著。
                      【佳佳是广州人,粤人原来就是扬越呀,可能他们后来迁徙到广东广西去了,呵呵。】
                      从语言上,汉语主要是由华夏族语而来。楚人与华夏的语言有别。汉语为单音节,楚语系多音节,语词多双音,如蟋蟀、蚊子、怂恿、扭泥等等,本是楚语,亦已变成汉语词汇。楚语有发语词“羌”等,有结语词“兮”、“些”等。但总的来讲,楚语和华夏语族操的汉语还属同一语言系统,而且楚国贵族阶层基本上都通晓华夏族通行的汉语。
                      而越人的语言则是一种独立的语言系统,不光与汉语不同,和楚语也有很大差异。越人的语言被中原华夏族称为“鴃舌鸟语”。汉语为一字一音的孤立语,越语则为一字数音的胶着语。越人不仅与华夏人不能通话,就是与近邻楚人也很难通话,是独立的一个语音系统。
                      【那么佳佳骗阿策说,普通话是越语,所以他听不懂,还是能够骗住他的。】
                      楚国吞并越国后,通楚、越双语的人在两个民族中逐渐增多,但楚国上层贵族还是流行中原华夏语音,而越族一般平民,比如横楫逐波的舟子,有些也还只操自己的语言——越语。
                      1991年,郑张尚芳先生从泰语再次破译了《越人歌》的汉字记音。泰语是泰国的国语,和壮语同属侗台语族台语支。与台语支的其它语言都不同,泰语有使用了七百多年的拼音文字——泰文, “泰文在泰语和其它台语支的语言中有着最古老的经过验证的形式”。因此他以书面泰文为基础,比照记音汉字的上古读音,逐字推敲有关的泰语原意。他在构拟记音汉字的上古音时,使用了自已创制的一套上古音系统。在破译时,和韦庆稳一样把记音汉字分断成五句,但断句的位置和韦庆稳的全然不同。下面是他报告的《越人歌》的新汉译。原文为英文,经孙琳和石峰译成中文后,转载于1997年出版的《语言研究论丛》第七辑 第57-65页:
                      夜啊,欢乐会晤的夜晚!
                      我多么害羞啊,我又很能摇船。
                      慢悠悠地摇船横渡啊,满怀喜欢!
                      污秽的我啊,尊敬的王子殿下竟然相识了。
                      藏在心底的,是我始终不谕的思恋。
                      【度娘说,好多语言学家认为越语和现在的壮族侗语有“亲缘关系”,那么阿策因为纨纨是岭南两广一带的人,所以认为她可能会唱越人歌,就还能够通顺吧。】
                      好吧,上面大部分都是我从度娘里面摘录下来的,供大伙儿赏玩一下。当时想借用越人歌,其实是想说,这首歌是船夫唱给王子表达爱慕的,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差距悬殊,其实和纨纨与阿策差不多。王子接受了船夫,就像阿策喜欢纨纨一样。
                      【嗯,虽然一边是同性恋,一边是异性恋。】
                      阿策给纨纨牵着马儿,把越人歌唱给纨纨听,他可能根本就不在乎身份地位的差距,他就是随心所欲,喜欢的话,他就会对人家好,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59楼2013-07-20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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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三:
                        浣三也许是里面最可怜的人,他从小就是门客,只知习武复仇,被他的门主少主洗脑支配,几乎没有自己的想法。他唯一的个人理想,就是复仇之后活着回来,然后娶妻生子,一辈子在大山里,得到乱世里难求的简单幸福。
                        纨纨,就是他全部的幸福,任凭她打和骂,他不肯还手甚至阻止,唯一在乎的就是她是不是真的和孙伯符好,是不是宁愿他去死,不愿孙伯符死。他临走前得到了纨纨的许诺,她会嫁给他,喜欢的是他不是孙伯符,迈出门槛前的笑容,可能是他一生最最灿烂的表情。
                        他在丹徒城看到纨纨与孙伯符同乘一骑,当时的震惊和愤怒我们不得而知,他射杀小童是泄愤还是计划本身,我们也可以去猜测。青衫要求纨纨离开军营的信是在几天后才到的,当时浣三执行的任务,可能只是造成骚乱,甚至只是勘察城内更适合刺杀,还是军营附近更适合,他的弓箭也许只是防身用的。
                        在竹林里放箭行刺后,他把纨纨护在身前,扛着满身的羽箭,还在吼她,要她莫回头,莫回头。浣三的单纯和痴情惹人生怜,我希望他死之前没有听到纨纨失去理智的咒骂,我希望他闭上眼睛之前,知道自己紧紧搂着的人,是他未来的妻子,会和他回到莽山里,给他最简单最寻常的幸福。


                        62楼2013-07-23 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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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了修,从十九章开始大改动,顺道黑一黑我们渣权。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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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者无非两种,一种幸运,一种不幸,我是后者,来到了这个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世界,失去了先知的光环,虽然我本身历史也,很一般吧。但现在我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虽然也没有肥美到引起了谁的宰割欲。我把话说得这么辨证而不失戏剧性,其实是想说,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话,那天就不去马厩了,应该让孙伯符带我去更有趣的地方玩,他后来变得特别忙,老是带兵出去,隔三差五才回来一次,神出鬼没的。
                          今天下午的时候,孙伯符像神迹降临一般突然闯进了我的帐篷,我猝不及防地放下二郎腿,故作镇定地问他,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阿纨!你定猜不到!”他眉飞色舞地说了一条不需要求证的真理,然后把双手插入我的腋窝,举着我转了一圈兴奋地说道:“今日严白虎死于我手!哈哈!”
                          “当真?很惊险吗?”我落地之后难掩喜悦,就忘了计较这莫名其妙的托举,青年男女之间怎么会采取这种姿势,莫非他眼里我是个发育不全的小娃儿?
                          他哦了一声,手背一抹脸颊,轻描淡写地说道:“山野盗贼不足为惧,三五下便剿了他。”
                          我咦了一声,质疑他道:“那你这么高兴?”
                          他耸了耸肩,表示他愿意高兴就高兴,见我撇嘴不屑,才又反诘道:“平定江东树敌不少,纨纨却只知严白虎,剿了他来知会你一声有何不妥?”
                          果真把我看得无知幼小。我怂怂地驼了背,他就轻轻拍打着驼峰,扬眉瞬目地说道:“既枭贼首,匡琦营围少去滋扰,便无后顾之忧,吾弟可一展身手。”
                          “打死白虎,以后就不用总出去了?”我眼睛一亮,他点过头,我便跳起来拍了他的肩膀,翘着兰花指附了个风雅:“打虎英雄,汝弟孙仲谋是也?”
                          “正是——”他拖长尾音顺着我的腔调,一点正经模样都没有,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弟弟,孙家二郎弓马娴熟,亦喜狩猎,纨纨有所不知,二郎乃打虎真英雄,待他凯旋而归,便会引荐与我。
                          我啧了一声,侧身靠上了凭几。三国水浒我都没读过,里面的故事我可都知道的,二郎打虎这个说法一点都不美,他又不矮,也不丑,我不愿把他同武大郎联系起来,而且潘金莲水性杨花,根本不像我的性格。。。嗯?不对,我又不是他的。。。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呆着,红霞爬了满脸。
                          “纨纨?”他戳了戳我的手肘,忽然俯下身子,从靴腿那里摸出来一个圆圆的图章一样的东西给了我:“不说仲谋了。喏,此物可还讨喜?”
                          “送我的?”我拿着这划痕累累的圆木墩子,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是什么,他本着唯心主义精神重新定义了“爱不释手”,扬着眉梢还故作谦逊:“偷暇所刻,算不得精妙。既然纨纨如此喜欢,我便不作修改,今日将它送出。”
                          “孙大郎!你说这是什么!”我凭着依稀的记忆和敏捷的思维,隐隐察觉到我和他之间难以逾越的认知鸿沟,果然,他清白无辜地看着我:“伊人倩影啊,纨纨竟将我看得如此荒唐,以为我将他人赠物转赠于你?”
                          他给的信息量颇大,我的第一重感想是凶兆被应验后的不可置信:“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
                          他诚然点头,手把手地带着我领略抽象艺术的精粹,这是胳膊那是腿,勾勒出我抱肩盘腿的仙姿,木墩顶部粗线条的一点一横,刻画了我顾盼生辉的双眸,底座留的两个凸起物,是我的娟娟玉足,还有很多微妙的细节,他想留给我自己去品玩鉴赏。
                          听完之后我沉默了数秒,循序渐进地问道:“你居然把我放在鞋里?”
                          哦这个问题,他说,战于野,小物难免丢失,靴口有绑腿束缚比较保险。我觉得挺合理的,于是就没有追究,继续问道:“方才说的转赠,会是何人之物?”
                          我的意思其实很明白,这样蹩脚的礼物,除了他还有谁能送的出手。他摊摊手说了些晦涩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江东军在扬州北部很受欢迎,民众会不时赠礼。我也不知这有什么好隐晦的,又怕他会说出更高端的句子让我听不懂,于是就没再问了,按照他的要求,把这“伊人倩影”摆在了枕头旁边。
                          这天晚上,孙大郎同我吃了晚饭,案头摇曳着橙色的烛光,然后他站在门帘下面,磨磨蹭蹭对我说了三遍安寝,才掀开帘子离开。我等他走远,才挑开一道细缝向外望去,那背影高高的,长长的腿迈着大步——才不是孙大郎呢,呵呵。


                          63楼2013-08-07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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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好意思,修改之后更换了一下链接,非常感谢朋友们的帮助和支持!鞠躬!附上新的链接: http://tieba.baidu.com/p/2516973273


                            69楼2013-08-08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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