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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推理】惊魂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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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飞机飞行了将近三个小时,于下午五点抵达T市。出了机场,我们决定立刻前往渔歌的住所。
“先打他的手机联系一下吧。”陈思达说。
“出来之前我就跟他打过一次电话,但是他的手机好像欠费停机了。”
“再打一次试试”
我从皮包里摸出手机,照罗敏给我的那个号码打过去,但系统仍然提醒我该手机已欠费停机。我冲陈思达摇了摇头。
“罗敏提供的这个号码是渔歌的吗?她不会搞错了吧?”陈思达皱着眉头说。
“不知道。”我说,“现在只能祈祷她提供的住址是对的。”
陈思达耸了下肩膀。“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我们在机场附近的一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招了辆的士。我把皮包里那张记录地址的字条拿出来,念给司机听。
这趟车坐了五十多分钟,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下车后,我们发现置身在城市边缘的贫民区——低矮破旧的老式楼房,脏乱、随处堆放垃圾的狭窄街道,昏黄幽暗的路灯——这里很明显是社会底层的聚聚所。
陈思达皱着眉头说:“千秋,你确定是这里吗?”
“反正我是没有搞错。”我对照着字条上写的地址说,“罗敏有没有搞错,我就不知道了。”
“他在那栋楼?”
“我看看……27号四栋二单元,就是这里。”我指着面前一幢黑黢黢的楼房说。
陈思达吐了口气,好像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来都来了,只能上去看看了。”
我们沿着黑暗的楼梯走上三楼,我说:“就是这里了,301。”
陈思达敲了敲门。
许久,无理财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询问:“谁?”
我们俩对视一眼,有点不在的该怎么样回答。陈思达问道:“请问是作家渔歌的家吗?”
几秒钟后,门打开了,我们看到一张三十岁左右,去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脸。这个男人穿着发皱的衬衣和松垮垮的裤子,一脸的倦容,打量着我们的双眼空洞无神,好像什么都没看见,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颓废。他的这种状态让我想起了之前的自己。我一瞬间判断出,这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是写《诡脸》这部小说的渔歌吗?”我问道。
“是我。你们是……”
我望了一眼陈思达,然后实话相告:“我是写《反光》的千秋。”
渔歌骤然瞪大了眼睛,他盯着哦我看了一阵,惊讶地说;“啊……真的是你,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在杂志上看过你的照片呢。”
我的收在胸前绕着圈。“我们……能进去谈吗?”
渔歌看了一眼陈思达。陈思达立刻说道:“我是千秋的朋友,跟她一起来拜访你的。”
渔歌意味深长地忘了我们几秒,好像猜到了我们的来意。“好的,请进吧。”
这个家——如果这能算是一个家的话——实在是太简陋了、太寒酸了。只有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屋子,然后就是厨房和厕所。单人床、破沙发、书桌和椅子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一齐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房间里连电视和电脑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一件稍微像样点儿的家具。但是屋内有很多书——桌子上、床上,甚至地上都堆满了书,还有很多手写的稿子。这个房子主人的喜好和职业,可谓是一目了然。我看到那本《诡脸》旧房子啊他的床头上。
我们静默了一会儿。渔歌似乎在等着我们说话——是我们来找他的。我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坐在他面前,竟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
最后还是渔歌先开了口:“千秋大作家,你到我这里来,是因为‘抄袭风波’的事吧?”
既然他直接说到了主题上,我也没必要绕圈子了。“是的。”
“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以上。“你想问我有没有抄袭你的作品?”
“不,我知道你没有抄我的。”我直言相告。
他那无精打采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些。“哦?你怎么能肯定?”
“你没有机会抄到我的作品。”我望着他,“就像我也没有机会抄到你的一样。”
我和他对视了十秒钟以上。
“没错,确实是这样。”
“但我们的作品还是雷同了。”
“是的。”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你觉得呢?”他反问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和你一起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他仰面苦笑,“恐怕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我纳闷地问。
渔歌双手一摊。“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作家。我一贫如洗,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有问题。我的手机已经欠费停机了;房租拖欠了三个月,房东天天催着我滚蛋;我今天吃的唯一一顿饭就是中午的一碗面,而明天吃什么,我还得动动脑筋才行。千秋大作家,我们这种人过的日子是你难以想象的。就像‘抄袭风波’对我的打击一样,你分本无法理解这是多么巨大和致命的打击。”
“不,我理解。”我说,“这件事对我同样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我相信。”他说,“但不同的是,你是早就成名的大作家,拥有固定的读者群。就算这件事对你形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但一段时间后,一还可以用下一本新书来挽回一切。但我就不痛了——作为一个首次出书的新人,就发生了这种情况,没有任何出版社还会愿意跟我合作。所以我说,这次的时间对我来说是致命的。不管我能不能找到那个‘答案’,我都没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你何必如此悲观呢?”我劝慰道,“只要我们能证实自己没有抄袭,就能扭转现在的不利局面。”
“没错,但我恐怕没有时间和金钱来支撑我坚持到那一天了,”他绝望地说,“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我的生活境况有多么艰苦。”
我和陈思达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IP属地:山东300楼2013-07-16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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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歌说到这里,好像有些收不住势了,任由悲哀的情绪向外流溢。“本来,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为了追逐心中的梦想,为了展现我的才华,我毅然辞职,开始专职写作。以前写的一些文章,都没能引起太多的关注,以至于我一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但我没有放弃,我深信总有一天,我会写出一部惊世之作……终于,我等到了,我寻找到了《诡脸》这个绝好的题材……”
    他本来絮叨地叙述着关于自己的往事,突然一下说到了重点上!我和陈思达都为之一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这个故事,是我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好的一个小说题材!我写出故事简介和一部分羊羔,将它们发给一家出版公司,编辑很快就联系了我,说非常欣赏这个故事的构思,打算出版此书,并承诺会大力宣传!我当时欣喜万分,认为出人头地的机会终于来了。
    “当时,我其实已是身无分文,但为了完成这本书,我向几个难兄难弟东拼西凑地借了一些钱,然后就天天窝在屋里,潜心写作。为的就是看到书出版后给我带来的名誉和收益……但是,出版之后不到一个星期,我就听到编辑告诉我,这本书陷入到抄袭风波之中……”
    说到这里,渔歌悲伤地望着我。“千秋大作家,你知道吗?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最不利的,首先,我的书是三本书中最后出版的,给人的感觉是抄袭的嫌疑最大;其次,我是一个新人,没有任何书迷和支持者。所以。你们的忠实读者在维护你们的同时,诋毁和污蔑我,认定我就是抄袭者。而且读者在知道我和你的书内容相似后,都会选择买你的书,因为你是大作家——最后,编辑气急败坏地告诉我,我的书销售量几乎为零,各家书店纷纷要求退货。”
    听完他的一席话,我哑口无言了。本来,我还以为形式对我最不利,现在才知道,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他。
    “还没完呢——书卖不出去,书商自然亏了本。他们以抄袭为由,拒绝支付我稿费。其实他们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抄袭!但我势单力薄,没有办法和他们对抗,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不但没能得到一分钱,还背负了一身骂名,更欠下一笔债务,不知道该如何偿还。所有不行的实行全都集中到了我一个人身上。”
    我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更为自己对他造成的间接伤害感到遗憾和不安,但问题是,他说了这么一大通,始终没能说到我最关心的问题上。陈思达显然也是这样觉得。他有些忍不住了,问道;:“渔歌,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怎样获得这个故事题材的?”
    渔歌注视了我们一刻:“是根据一个人的真实经历改编的。”
    我和陈思达迅速地彼此看了一眼。
    陈思达紧接着问道:“那个人是谁?”
    渔歌摇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
    “为什么?”我问。
    “那个告诉我这件事的人要我向他保证,绝对不能透露他的姓名和真实身份。”
    这……和费云涵提的要求一样!我有些焦急起来:“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特殊情况我们可以特殊处理,你没有必要再为他保密了……不,我的意思是,你就告诉我一个人,好吗?我不会说出去的。”
    渔歌盯着我的眼睛反问道;“那么千秋大作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题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回答道:“跟你一样,也是根据某个人的亲身经历改编的。”
    “也是那个人亲口告诉你的?”
    “没错。”我注意到他说的那个“也”字,这表明他所遇到的状况和我一样!
    “那你先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好吗?“
    他反将我一军,是我一时语塞了。我在新闻发布会上都没有说出费云涵的名字,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却把这个名字说出来?
    渔歌猜出了我的顾虑。“看来,那个人也要求你替他保密吧。“
    “是的。”我望着他说道,“老实说,我专程到你这儿来,就是想证实一件事——告诉我们这个题材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渔歌垂下头思索了一阵。“我觉得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陈思达此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呢?“
    渔歌说:“那个人对我说,这件事他只会告诉我一个人,而我……相信他。“
    “那个人也是这样对我说道。”我有些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是同一个人了。”
    渔歌注视着我。“看起来,你是真的想说出这个名字来对证。”
    “只有如此了。”我说,“本来我是打算为他保守秘密的,但现在的情形逼得我只能这样做。”
    “这样做的话,我们俩就都失信于人了。”渔歌提醒道。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而你,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我说,“假如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人可把我们害惨了。”
    渔歌再度犹豫了一阵,说道:“好吧,那你先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事到如今,我只能说出来了。就在我张开嘴,刚要吐出“费云涵”三个字的时候,陈思达忽然在旁边一下按住了我的肩膀,说道:“好了千秋,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别打扰人家休息。”
    我诧异地望着他,双手一摊,用眼神问道——什么意思?
    陈思达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互相之间很有默契。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我。我读懂了他眼神中传达出来的讯息——一会儿再说。
    陈思达拉着我的手臂站起来。“渔歌,谢谢你坦诚地告诉了我们这么多关于你创作这本书的过程。我们这一趟没有白来,现在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了——你和我的朋友前期都是清白的,你们谁都不是抄袭者。而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还会继续调查下去。”陈思达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渔歌。“如果你愿意的话,和我们保持联系,好吗?”
    渔歌茫然地接过名片,木讷地点了点头。很显然,他现在跟我一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再见。”陈思达牵着我走出房门。


    IP属地:山东301楼2013-07-16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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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21:5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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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难得你对心理学如此感兴趣。”陈思达坐到我对面的床上,“首先,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表现出惧怕或惊慌失措,那样的话等于是露了底,会让歹徒更加嚣张。”
      我点着头。
      “接下来,冷静地分析。你有没有注意到,最开始,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实际上,那个时候我就是在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好判断出这是一伙怎样的歹徒。”
      “你观察后的结论是什么?”
      “这伙人只是小混混罢了,不是那种真正危险的凶徒。通过那个瘦高个儿跟你搭讪时说的话就能看得出来——真正的抢匪不会有这么多废话,他们会直接把刀逼上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嗯。”我点头,认为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我心里就有数了。接下来,我故意表现得对他们毫无惧怕,更主动问他们要不要我的手机——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为什么?”
      “这是利用了人的逆反心理。一般被抢劫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东西——比如紧紧抱住皮包,或死死按住裤子口袋——这样反而是在提醒劫匪该从哪里下手。但我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反倒使他们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其中有诈,不敢轻举妄动。人的心理都是这样——如果某种情况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就会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我就是想要达到这种效果,让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明白了。”
      “在他们感到茫然的这一段时间,我开始夸夸其谈,故意将一些唬人的信息透露给他们。而我说这些话的另外一个目的,当然就是拖延时间,寻找对策。”
      “真是太妙了。”我赞叹道。
      “但是,这种虚张声势需要有足够好的演技和自信才行。要说得连自己都相信就是这么回事。当然,那些人可能只会半信半疑,但我已经对他们造成了一种杯弓蛇影的效应——终于,我观察到机会来了,前面走来了几个人,于是我假装看到熟人一样大声呼喊——那些之前受到心里韩式的小混混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被吓跑了。”
      我大笑起来。“高登,李崎?真有你的,这两个名字是你现起的?”
      “是我两个朋友的名字,借用一下。”
      我衷心地感叹道:“有个学心理学的朋友真是件幸运的事。”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心理学是最具使用价值的一门学科,它可以运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你现在相信了吧?”
      “是的。”
      陈思达正视着我。“千秋,其实心理学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你要充分考虑到对方的心理。被抢劫的人固然害怕,但你要想到,做贼心虚,歹徒可能比你更害怕。”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像你遭遇的这件事一样,你认为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另外两个作家大概也是。所以,我希望你能谅解他们的一些行为。”
      我听出来了,他指的是安玟大闹新闻发布会的事。陈思达叫我谅解她,也许是为了劝说我放下面子去找安玟,弄清事实。但我对安玟的怨恨不是短短时日就能消除的。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该说正题了。经那几个小混混一岔,我差点忘了起先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对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你认为提供故事题材给渔歌的不会是费云涵?”
      “同样是运用心理分析的方法——其实道理非常简单。”陈思达说,“首先,你想一想,加入费云涵有心要骗你——也就是说,他在拜访你之后,又找过渔歌,那他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渔歌,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只要瞎编一个名字就行了。所以你们就算相互对名字,也是白搭。”
      “但是,我们不一定仅仅对名字,还可以通过这个人的身高、长相等等来判断……”
      陈思达摆着说说:“别急,我还有第二个能证明绝对不是费云涵的证据。”
      我静下来听他说。
      “想想看,费云涵那种出手阔绰的超级富豪,假如他要拜托某位作家为他写作,他会不给那人一点好处吗?比如你,他就付了一百万。那么如果他找过渔歌,显然也会付一笔钱。但是你看看渔歌现在的处境——真的如他所说,已经落魄到一贫如洗、三餐不继了。别说一百万,我看他身上恐怕一百元都拿不出来——所以,你明白了吧?”
      我微微颔首。
      “再说了,你想想渔歌家附近的环境,还有他那破烂不堪的廉价出租房。费云涵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回到那种地方去吗?他要找,也只会找像你这样的著名作家。”
      陈思达的话完全说服了我,现在我已经能彻底排除这个可能性了。但同时,我又感到有些沮丧。“这么说,我们到T市来这一趟,不是没起到什么作用?”
      陈思达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千秋,我们这一趟收获很呀!”
      “比如说呢?”
      陈思达激动地坐到我旁边来。“我们确定了一件事——渔歌的小说也是根据某个人提供的素材写出来的,而且这个人肯定不是费云涵,而是另外一个和费云涵有着相同经历的人——这证明我之前的第三种猜测是正确的!”
      我思索片刻。“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思达瞄了我一眼。“我觉得,如果你能不计前嫌,去找安玟的话……”
      “陈思达,抱歉……虽然你是在为我的事情奔波,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不是脸面的问题,我现在对安玟的反感和厌恶情绪太严重了。我根本无法坐下来和她好好谈话。况且,她还可能不待见我呢……所以,请你理解我。我真的做不到。”
      “好的,我理解。千秋,我不会强迫你的。”
      “其实,我倒有个想法……”我说,“我们明天再去找渔歌一次,想办法套出那个提供题材给他的人的联系方式,然后我们……”
      陈思达摆手打断了我的话。“这个办法不妥。渔歌根本不会告诉你,因为那摆明了就是要陷他于不义。你想想看,如果他叫你提供费云涵的联系方式,你会告诉他吗?”
      我一下泄气了。“这么说来,我们没办法继续进展下去了。”
      “那倒也不至于。”陈思达深思着,“你让我想想……不过有一点事可以肯定的——我们继续留在T市没什么意义了。明天就乘班机回去吧。”
      “嗯。”我点了下头。
      “好了,累了一天,休息了吧。我先去洗澡你不介意吧?”陈思达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在我面前毫不顾忌地脱得只剩一条平角短裤,露出性感、匀称的身体。
      “你……咱们同住一室,你可要守规矩呀。”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陈思达听完这么说,竟然向我靠拢过来,一双火热的眼睛注视着我。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边,有种要压下来的趋势。我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却发现这样做其实是在迎合他,因为我最终会仰面躺在床上。
      “你……你要干什么?”我的心脏砰砰乱跳,眼光尽量不放在他那身泛着古铜色的,健壮、结实的肌肉上——这是我记忆中完美的身材吗?
      “如果我要不守规矩的话,十年前就不守了。”
      陈思达说完这句话,突然哈哈大笑,然后直起身来,转身进浴室去了,一边哼着一首小曲儿。
      我瞪着他的背影,双唇紧闭,面颊绯红。


      IP属地:山东303楼2013-07-1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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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回到我所在的城市后,陈思达又连续陪了我几天。他从心理医生的角度建议我,要多做一些令身心愉悦的事情,这样才能调整好心态,走出之前那件事的阴影和困扰。我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这几天我们玩了个痛快——游乐场、风景区、电影院和酒吧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而每顿饭,陈思达都安排得精巧而富有新意——我们吃遍了泰国菜、日本料理、巴西烤肉、麻辣火锅……尽享人生的乐趣、
        至于该怎样继续调查那件事,这几天陈思达只字未提。我不知道他是胸有成竹、早有打算,还是已经想不出下一步了——或者,他是希望我心情好起来后,同意去找安玟?总之,我也没提这件事——我长期浸溺在枯燥、单调的写作生活中,好不容易重逢到久违的快乐,只想紧紧把它抓住,不愿任何扫兴的事情将它赶走。
        事实是,经过几天的玩乐,我的心情好多了。我相信自己已经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有些时候我甚至在想——不一定非得再调查下去了,大家总会渐渐淡忘这件事的。只要我再写一本新书,就能转移大家对前一本书的关注(这本《反光》的下部,我准备暂时不写)。我还能再次获得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然而不幸的是,这显然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件事元元年没有结束。实际上,之前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序幕,各种恐怖莫名、匪夷所思的状况从现在开始才慢慢浮出水面。
        早上九点半,罗敏打来了电话。当时我和陈思达正在商量今天到哪里去游玩。结果这通电话将我无情地拉回到那件我不想再提起的事件中。
        “千秋,出事了,你知道吗?”手机听筒里传来罗敏焦急的声音。
        她上一次用这种语调说话的时候,是告诉我抄袭事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比我先发现这些糟糕的事情。这次我有点没好气地回答道:“怎么了?又发现谁的书和我一样?没关系,再来十个八个也是那回事。”
        “不是!你知道吗?那个叫渔歌的作家昨晚在家上吊自杀了!”
        我震惊得张大了嘴,逮住了。一旁的陈思达看出不对劲,走到我的面前来。
        “他……为什么会自杀?”我问罗敏。
        “不知道,网上那篇报道没说原因,只是猜测他可能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或生活现状所逼,走投无路,所以才会自杀。”
        我再次感到惊讶。“这么说,他没有留下遗书吗?”
        “是的。”
        陈思达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好像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
        我缓缓坐到沙发上,忘了手里握着电话,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呀,才短短几天时间,他怎么就自杀了……”
        这句细语被罗敏听到了,她顿时惊觉地问道:“千秋,你说什么?”
        我一愣,呆了几秒,只有告诉她实话:“几天前,我和一个朋友去T市找过渔歌……”
        “什么!”电话里大叫道,“你去找过他?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大吃一惊。“罗敏,你这么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他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呃,这……”她显然有些难以启齿,“不是我这么认为。而是,你和他的关系……有点微妙。任何人听到你这样说,都会……唉,你懂我意思吧。”
        我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
        “千秋,有谁知道你去找过渔歌?”
        我紧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应该没有人知道吧……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当然,现在你知道了。”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去找他做什么?”
        “我想问问他,他那篇小说的题材是怎么来的。”
        “他告诉你了吗?”
        “告诉了。”
        “是怎么来的?”
        “他说也是根据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改编的。”
        “啊!千秋没我就说过,一定是告诉你那个人,又……”
        “不,不是这样的。罗敏,你误会了。”我烦躁地按住额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那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就只了解这么多,其他的他也没告诉我……哦,他说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而且他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就这些。”
        “然后呢?你又对他说了些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
        “天哪!”我忍不住叫起来,“你还不如直接问——‘你到底是怎么把他逼死的’”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罗敏再次开口道:“千秋,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自己想想……你刚去找过他几天,他就自杀了,就是傻瓜也会认为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唉……”我长叹一声,眼睛朝上方翻了一下,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罗敏,你听好了。我只是去找他了解一些情况——关于那本书的情况。我对他非常客气、礼貌,没说任何过分的话,更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拜访他的整个过程只有不到半小时。我说的话和做的事都绝对不可能伤害到他——老天啊,我甚至还安慰了他!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他的死和我扯不上一点关系。我问心无愧。我不害怕接受任何人的质问——就这样,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信息,还有什么事吗?”
        罗敏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千秋,你跟我发脾气干什么?我只是关系你,不希望你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我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确实不好,改用缓和的语气对她说:“是的,我知道你是好意……抱歉,我只是有些激动。倒霉的事情怎么一件接一件?”
        “好了,千秋,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那谁也找不了你的麻烦。希望这件事对你没什么影响。我要继续工作了。”
        “你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
        “是的。”
        “哪一家?”
        “多芬图书公司。”
        我扬了一下眉毛。“不错呀,是家大公司。”
        “嗯。咱们随时保持联系,以后可以再次合作。”
        “好的,再见。”


        IP属地:山东304楼2013-07-1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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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你好,是陈思达先生吗?”手机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陈思达一愣,随即答道:“是的。”
          “我是S市公和安谐局刑侦科的王乐新。刚才是你打的报警电话,对吧?”
          “对。”
          “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和千秋小姐继续待在万泰酒店,十分钟之后我们在酒店的大堂见面,可以吗?”
          “……好的。”
          挂了电话,陈思达坐在床上发愣。我问道:“怎么了?是警啊察打来的吗?他说什么?”
          陈思达吸了口气,又吐出来:“现在的警啊察堪比中央情报局的调查员了。他们已经查出了我们现在正在S市的万泰酒店里。”
          “你说‘我们’?”我想确定他是不是语误。
          “没错,是我们——他们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我感到惊讶:“怎么可能?”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用手机打了报啊警电话,警啊察可以利用职权查出这个号码的所属,再加上我们之前用身份证在公和安谐联网的酒店登记过,所以他们很轻松就能查到了。”
          “那他们干吗还打电话过来确认?直接找上门来不就行了?”
          “我想他们是出于礼貌,毕竟我们又不是嫌疑犯;同时间接告诉我们——警啊察是神通广大的,我们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我紧蹙眉头。“警啊察找我们,是不是意味着……安玟真的出事了。”
          “多半是。”陈思达翻身下床,“穿衣服吧。警啊察十分钟后就到,约我们在大堂见面。”
          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很明显发生了十分紧急的状况,否则警啊察不会这么急地找我们了解情况——看来安玟是凶多吉少。此刻虽然已是深夜,但我全无睡意,迅速穿好衣服,再简单地补了下妆,就和陈思达一起乘电梯下楼。
          来到酒店大厅,我看到一个倚靠在总台前的中年男人正在抽烟。他看到我们后,向我们迎面走来,并从衣袋里掏出警啊察证,出示给我们看,同时说道:“两位好,我是王乐新。”
          “你好,王警官。”陈思达开门见山地说,“你找我们,是不是因为安玟那边出事了?”
          王警官不置可否。“麻烦两位跟我到局里去一趟吧,配合调查。”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向酒店门口走去,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和陈思达只能跟着他走。
          警车里还有一个警啊察,坐在驾驶员的位置。我们都上车后,王警官对他说了声:“开车吧。”
          警车将我们送到公和安谐局。进入刑啊事侦啊缉科的办公室,王警官拖过来两张椅子请我们坐下,他自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把皮转椅上,直视着我们。
          王警官身材高大、宽肩蜂腰,从见面到现在一直紧绷着脸,极具威慑力,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打交道的人。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任何人都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注视了我们一刻,问道:“你们现在知不知道安玟的情况?”
          我和陈思达对视一眼,几乎是一起回答:“不知道。”
          “你们说的‘不知道’,是指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还是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陈思达想了想。“第二种。”
          王警官盯着他。“但你刚才报了警,说她可能遭遇危险。”
          “没错。”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陈思达说:“是这样的。我们在酒店的时候,接到安玟打来的一个电话。她显得十分不安,而且非常恐慌。他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然后就不说话了,但是电话却没有挂机——我们感到不对劲,所以就打来电话报警。”
          王警官埋头思索着,似乎在判断陈思达这番话的真假。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她跟你们说了些什么?”陈思达望向我。王警官立刻明白了,他问道:“电话是打给你的吗,千秋小姐?”
          “是的。”
          “你和安玟关系好吗?”
          “一点儿都不好。”我如实告诉他。
          “那她为什么跟你打电话?”
          “我不知道。也许她想告诉我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我觉得这个警啊察的态度令人生厌,他问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审问嫌疑犯。我有些不悦地说道:“警官,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安玟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缄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接到你们的报警电话,就赶到了安玟的家中,发现她自杀了。”
          我的心脏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我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睁开,“她是不是……上吊自杀的?”
          “没错,你怎么知道?”王警官眯起眼睛问我。
          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的问题。虽然我早就料到结果了,担当这恐惧的猜想被证实的时候,我还是深感震惊和恐惧。
          “还是回到之前的问题吧,她在自杀前打电话给你,说了些什么?”这个警啊察不打算给我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
          我眉头紧锁,烦躁地说道:“警官,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不清楚你是否了解安玟和我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从今晚说起。”
          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千秋小姐,我既然能准确叫出你的名字——哦,是你的笔名。那我当然就知道你的职业和基本情况。你和安玟同为作家,而且最近因为出版物方面的事发生了一些纠纷,还有一个叫做渔歌的作者——他已经死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吧。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警啊察在办案之前不会什么都不了解的。所以你尽管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会听不懂。”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看出来了,这个警啊察不是平庸之辈。
          “可以告诉我了吗?安玟打电话给你说了些什么——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三遍了。”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实际上你知道,我完全可以到移动公司提取你们的通话记录,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亲口告诉我。”


          IP属地:山东308楼2013-07-16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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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小山坡的一棵大枣树下,三个女孩用细竹竿打着树上的枣子,有说有笑。几个人看起来都是十三四岁模样,看那还没发育的身子就能明白。成熟的红枣掉落一地,三个女孩用手捡起来,也不擦一下,就直接送到嘴里去吃。打累了,地上的落枣也够多了,三个女孩就坐在树下,随手捡着地上的枣子吃。一边吃,一边望着对方傻傻地笑,然后聊一些女儿家的事,看上去好不惬意。
            但过了一会儿,一个扎着麻花儿辫子的女孩便显出忧愁来,说道:“唉,我们三个这样玩耍的日子,以后怕是不多了。”
            接话的女孩儿生的浓眉大眼,看上去像个小子。她纳闷地问道:“巧妮儿,干吗这么说呢?”
            那个被唤作巧妮儿的女孩垂着头,讷讷道:“我娘叫我嫁人了……”
            “这是好事呀!”另外一个穿着件花棉袄的女孩儿拍起手来,“这可好了,巧妮儿也要当媳妇了,跟我一样喽!”
            巧妮儿瞪了她一眼:“别乐了双凤,你知道我要嫁的是谁?”
            双凤问道:“谁?”
            巧妮儿苦着张脸说:“牛庄的老杨头。”
            “哎呀,就是那个跟各家收米到城里去卖的老杨头?他该有六十岁了吧?”扎麻花儿辫的女孩儿惊讶地问道。
            “可不是吗,燕子(可能是那扎麻花辫女孩儿的小名)姐,我以前看到老杨头,都叫他爷爷。你说现在……”巧妮儿快哭出来了。
            双凤问:“你娘怎么让你嫁给他呀!”
            巧妮儿说:“我娘说老杨头虽然老了点儿,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还有,我娘说嫁给他以后就不愁没饭吃了。”
            燕子有些急了:“话是这么说,可你嫁过去是做小妾呀。”
            双凤接连点着头,附和道:“而且我常听柱子哥说,老杨头那个老婆可厉害了,长得人高马大不说,吵起架来五个女人都骂不过她。你嫁过去做二房,那还不得天天看她脸色?”
            巧妮儿捂着脸哭起来:“我知道!所以我才害怕呀!嫁给老杨头倒也罢了,想到他老婆,我就浑身哆嗦。”
            双凤说:“你把这些告诉你娘,就说你死也不嫁呗。”
            “我娘哪会不知道这些。但她哭着对我说,我们家五个女儿,爹妈实在是养不起了,只有嫁一个算一个。双凤姐、燕子姐,你们说,嫁人这种事,哪有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燕子问道:“这么说,这门亲事你娘已经定下了,改不了了?”
            巧妮儿苦涩地点着头:“我娘把老杨头送的聘礼和钱都收了,日子也订好了。”
            燕子气的说道:“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嘛!”
            双凤叹道:“莫管是嫁,还是卖,咱们女儿家的命,,总是不能自主的。”
            燕子咂了咂嘴,好像不赞同双凤的话,三个人中,她是最有反叛精神的。她拉着巧妮儿问道:“你娘定的日子是哪天?”
            “就是十二月,大雪(节气)那天。媒婆说她看了日子,那天最适合婚嫁。”
            燕子叫道:“哎呀,那不就是下月吗?”
            “是啊,可把我愁死了。”
            “你真的要嫁呀?”
            “要不还能怎么样?我有的选吗?”
            燕子咬着嘴唇不说话。双凤是过来人,她拉着巧妮儿的手说:“妮儿,我看你就别愁了,认命吧。咱们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她的语气变得酸涩起来。“你嫁给老杨头,兴许比我强呢。”
            巧妮儿和燕子都看着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会呢?”
            双凤长叹一声:“今儿要不是说起了这些事,我都不愿意告诉你们。我家的那个小弟弟,唉……”(*注:双凤是童养媳,“弟弟”是她对自己小丈夫的称呼)
            燕子问道:“他怎么了?”
            双凤忧伤地说:“我十二岁时就嫁到那边了,每天伺候我那个未满四岁的小丈夫。那时他不会说话,路也走不好,我以为是他年纪小……现在他五岁多了,还是不怎么会说话走路,就连吃饭、解手都不会。喂他吃饭倒不要紧,可每天晚上他都在床上放水拉稀,哭闹不休……我这才知道,出嫁时没人跟我说,我那个小丈夫其实是个傻子。我公婆别的都不指望,就盼他长到十多岁和我圆房,好传宗接代。可我想到一辈子就得这样守着一个傻子过活,心里就难受……”说到这里,双凤一阵心酸,抹起眼泪来。
            燕子吃惊地说:“啊……以前从没听人说过你丈夫是傻子呀。”
            双凤拭着泪说:“我公婆好面子,对外一概没说。就连我爹娘当初也被他们瞒了,现在知道也迟了。我娘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有如此了。”
            双凤的遭遇引得另外两个女孩又以她作为同情的对象。三个人互相拉着手,一起长吁短叹。


            IP属地:山东312楼2013-07-1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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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农历,小雪。
              燕子和巧妮儿早早就到了约好的地点――村里一所废弃的木房子。她们在这里翘首以盼,等待双凤的到来。
              巧妮儿瞒着家里人跑了出来,穿上了本来为出嫁那天准备的红棉袄。燕子没有嫁衣,穿了一件只有在节日才会穿的花衣服。两人都把头发梳理整齐,并挽了一个发髻,像两个新娘子。燕子的头上扎着新买的红头绳,看上去喜气洋洋。
              约好的是上午,但双凤中午过后才匆匆赶来。她也穿上了红袄子,打扮得像两年前出嫁时那般漂亮。在木房子聚拢后,巧妮儿埋怨道:“双凤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到呀?我和燕子姐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双凤说:“没办法呀,我弟弟上午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又哭又闹,死死抓着不要我离开。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还得等我公公婆婆他们都睡了,才敢穿着这一身跑出来。”
              “罢了,总之来了就行。”燕子指着屋子中间的一根横梁说,“等你的时候,我和巧妮儿把绳子都系好了。”
              双凤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屋中间的一根房梁上,已经并排系好了三根用于上吊的绳子,垂下之处是拴好的绳套,供脑袋伸进去。下面摆着三张木凳子。
              双凤看到这情形,不由得心生寒意,她咽着唾沫,眼神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燕子看出双凤有些迟疑,问道:“双凤,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双凤支吾道:“没……没有啊。”
              燕子望了她一阵,忽然将巧妮儿和双凤的手一起拉住,说道:“我们来定一个誓约吧,一会吊颈的时候,我们三个同时把踩在下面的椅子踢开,如果我们有人临时反悔没这样做的话……”
              “那就怎样?”巧妮儿问。
              燕子想了想:“那先死的人就投胎转世,等着她下辈子继续执行!总之,我们三姐妹要一起去花园。”
              “对,一定要一起去花园!”巧妮儿坚定地说。
              “嗯,一起去花园。”双凤跟着重复。
              三个女孩儿订好了誓约,走到房子中间,各人踩上一张木凳。她们双手抓住绳套,脑袋伸了进去。燕子和巧妮儿一脸的庄严和期待,双凤浑身颤抖。
              “咱们一起说那句话,然后就同时踢掉椅子。”燕子说。
              “嗯。”巧妮儿点头。这句话是她们早就想好了的。
              “咱们三姐妹,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三个人一起说道。双凤的声音很微弱。
              燕子和巧妮儿说完之后,毫不犹豫地踢倒木凳。她们俩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悬在空中。
              双凤不知道是怎样想的,她在说完那句话后,兴许还在犹豫之中,并没有立刻踢掉凳子。而此刻,她看到两个姐妹都已经成功地上吊了!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的脸由于窒息而变成了酱紫色,他们的眼睛在不断往外凸出,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口腔,越伸越长,看上去痛苦万分,那模样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双凤双腿打颤,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吓傻了。而最令她心悸胆寒的是,她看到燕子鼓出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这边,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一段时间后,燕子和巧妮儿彻底不动了,双凤再也受不了了,她尖叫着从木凳上跳下来,发疯似的狂奔出这间木屋……
              接下来,就像是经历了一段很长的时光。
              再次看到双凤时,她看上去已经有接近四十岁,那傻瓜丈夫也有二十五六的模样,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十多岁的男孩,长得像双凤,也像他父亲。双凤整日忧伤无神、面容憔悴。她常从睡梦中惊醒,嚎啕大哭,喊道:“燕子、妮儿,我对不起你们,你们放过我吧!”
              画面忽然又是一转,只见双凤在自家房梁上套着绳子,她将绳索套在头上,一脸释然,缓缓说道:“燕儿、妮儿,我来了。我来迟了二十多年,但我还是来了,你们就别催我了。”
              凳子一倒,双凤的腿悬在了空中。她穿着红袄子,大花裤和红布鞋,就跟二十多年年前出嫁时一模一样。


              IP属地:山东314楼2013-07-19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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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了几声后,对方接了电话。我仅听到她说了一声“喂”,就立刻判断出这就是费云涵的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现在都还对她的声音有印象。
                “你好,上官太太吗?”
                她愣着没有说话――我猜可能是因为她当初留的是一个假名字,现在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几秒后,她试探着问道:“你是……”
                “我是千秋。今年二月份的时候,您到我的工作室来找过我,您还记得吗?”
                沉默了几秒钟,好像她的思想在几千里以外遨游了一趟又回到了现实。“哦,是的,我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吗,千秋作家?”
                我没时间跟她慢慢叙旧了,直接问道:“上官太太,我想问一下,您丈夫――就是费云涵先生――他想在和您在一起吗?”
                我听到她“啊”地低呼了一声,显得非常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
                “抱歉,我没时间跟您慢慢解释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她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现在没跟我在一起,怎么了?”
                我紧张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他说想一个人出去走一会儿。到底怎么了?”
                我焦急地说:“您最好是马上找到他!我猜他……有可能会自杀!”
                “啊……”费云涵的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恐惧地叫道,“天哪,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真的……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急促地问道:“怎么,你也有这种感觉?”
                她的声音焦虑不安:“这一段时间,他都有些心神不宁、精神恍惚。今天早上,我明显地感觉到他更加不对劲了。他从起床就一言不发,像丢了魂似的……”
                听了她的话,我对自己的判断已经确信无疑了。我赶紧说道:“上官夫人,你马上找到费总!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自杀!”
                “我……我该怎么做?”她好像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可惜我也无法提出具体的建议,只有说道:“反正……你找到他后,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吧。”
                费云涵的夫人带着哭腔说:“这……这是办法吗?我总不可能永远守在他身边,一步都不离开吧?”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冒出一句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来,好像这句话直接来源于我的潜意识。“只要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两秒,费云涵的夫人讷讷道:“好吧,我知道了。”随后挂了电话。
                我一下倒在沙发上,心中想道――上天啊,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果这还是无法改变他的宿命,那也怪不得我了。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不知道费云涵到底怎么样了,也没勇气打电话跟费云涵或者他夫人求证,只能打开电脑,小心翼翼地点开新闻网站,浏览着最新的新闻,生怕看到“金融巨子费云涵昨晚于家中上吊自杀”这样的新闻。所幸的是,把所有的新闻标题过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这种报道,我稍稍松了口气。
                上午九点五十分,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费云涵的夫人打来的,我赶紧接听电话。
                “喂,上官夫人吗?费总怎么样了,还好吧?”
                她的一句话令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嗯,他没事了。谢谢你昨天的提醒,千秋作家。”
                我不知道她说的“没事了”是什么意思,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里静默了一阵才又传出声音,这声音中带着惊悸和恐惧。“是的……昨晚,我吓坏了……”
                “怎么了?”
                她从头向我述说:“昨天接了你的电话后,我立刻打电话给云涵,然后出门去找到了他。他的精神状态糟透了,这令我非常担心。但我问他,他又不肯跟我说。回到家后,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像你说的那样,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但是到了晚上,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我睡着之后,他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无奈之下,我找到了一颗安眠药,悄悄放在他的牛奶里……”
                聪明的女人。我在心中暗忖――也许这是这个举动救了自己的丈夫。我问道:“然后呢?费总是不是一觉睡到天亮了?”
                “不……”她惶恐地说:“喝了那杯放了安眠药的牛奶后,他睡着了,我本来以为没事了。可我没想到,半夜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就像被巨大的恐惧掐住了喉咙。
                “半夜的时候出什么事了?”我不禁也紧张起来。
                她的声带在颤抖:“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猛然醒了过来,就像是被谁叫醒了似的。他从床上做起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突然嚎啕大哭,嘴里喊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他喊什么?”我的喉头也有些发紧了。
                “他嘴里喊着两个人的名字,我没听清是谁,只听到他大哭着说对不起她们,自己失约了什么的……我当时吓蒙了,无法判断他是在说梦话还是怎么回事……”
                我在心中想象着这个画面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感到毛骨悚然。费云涵的夫人还在继续说着:“他哭喊了大概一两分钟后,又沉沉地睡去了。今早起来的时候,我问他昨晚怎么了,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费总现在怎么样?”我问道。
                “好多了,他的精神状况虽然还不是非常好,但整个人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
                “那就最好不过了。”
                “千秋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丈夫昨天想要自杀?他半夜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只能告诉她:“上官太太,这件事太过复杂诡异了,恐怕我难以解释清楚……”
                没等我说完,她就说道:“我可以马上到你那里来(个人觉得应该是“去”)。”
                “不必了。”我实在不愿再去回顾这起恐怖的事件。我对她说出了真心话,“上官太太,如果您相信我的话,就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去寻根究底,否则只会是徒增烦恼,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包括您――大概都已经是身心俱疲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为什么不抛开烦恼,和身边的爱人一起享受生命的乐趣呢?”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我无法判断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她听不进去我的话,还是固执己见地想去追寻答案。我叹了口气,说道:“上官太太,如果您实在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话,就去看我新出版的那本书吧,看完之后,您大概就能明白了。”
                我给了她一个提示,便挂了电话。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而费云涵是否能摆脱前世的困扰,他以后会不会再出什么事――这些我都不想去管了。这件事,希望起码对我而言,能彻底地画上一个句号。
                我现在要做的,正是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现在,我只想丢掉一切烦恼和束缚,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尽情享受人生。


                IP属地:山东317楼2013-07-19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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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21:4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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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本来是睡不惯这又硬又冷的地铺,但因为有个人在这里陪着自己,令他增添了一些胆量和勇气,睡得也就比以往要安稳了些。他本来是背对着南天而睡的,半夜的时候,翻了个身。黑暗中,徐文瞄了一眼床上的南天,见他睡得正沉,还发出轻微的鼾声,自己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忽然间,徐文发现,自己对南天的态度,由疑虑转变为新人,现在竟升级为依赖了――真是荒唐而可笑。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正要再次睡去,徐文无意间瞥了一眼床下――由于之前都是背过去睡的,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猛然看到床底下有什么东西。
                  当他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迅速冻僵了,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
                  天哪……这实在是太恐怖了。黑黢黢的床下,竟然有一双眼睛在瞪视着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恐惧令徐文感到一阵阵眩晕,他几乎被恐惧感压得出不了气,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更是僵硬得无法动弹。糟糕!又发生这种鬼压床的怪事了!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这种恐怖的煎熬持续了好几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徐文机会眼皮都无法眨一下,直愣愣地和床底下那双恐怖的眼睛对视着。这种折磨是以往的好几倍,简直是要他的命!此刻,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南天住进来后,我还是会遇到这种情况,而且更严重了!
                  就在徐文几近晕厥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解除了束缚,他深吸一口气,惊呼一声,然后迅速坐起来,冲床上的南天喊道:“南……南天!我的床下,有……”
                  话还没说完,他就逮住了,惊愕的程度比刚才更甚。
                  床上空空如也,根本就没人!
                  南天呢?他到哪里去了?
                  徐文的神经快要崩溃了,此刻他无法再去思考和判断。他只想立刻找到南天,并且马上离开这间恐怖的房间!
                  他挣扎着从地上怕怕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将房门打开,来到走廊上。他瞪大眼睛寻找到南天的房间,然后发疯似的跑过去。
                  砰砰砰――徐文猛烈地锤着南天的房门。几秒钟后,屋内的灯亮了,房门也随之打开。南天站在屋内,惊讶地看着徐文,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你什么时候回自己房间的?!”
                  南天一怔:“什么……回自己房间?我一直都待在这里呀。”
                  徐文像看天外来客一样盯着南天。“你说什么?你一直在自己房里,没到我房里去过?”
                  南天完全弄糊涂了。“是啊……不,我上午到你房间去找过你呀。”
                  “上午……那你后来,也就是今晚讲完故事后,你都没来找过我?”
                  “是啊。千秋讲完故事后,我们大家不是都各自回房休息了吗?”南天说。
                  徐文愣愣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我在做梦?或者是,南天没有说实话?
                  南天问道:“徐文先生,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文盯着南天的眼睛,不由自主就把实情说了出来:“你之前到我房间来找我,问我有没有改变主意,而我同意了,但是并不是互换房间,而是让你住在我那里。你睡床上,我睡床下。结果,半夜的时候,我看到床下有一双眼睛,在瞪着我……我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却发现你没在床上――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那么这一切……难道都是我的梦境?”
                  南天看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徐文,猛然意识到这件事绝不简单!在徐文的房间里,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极不寻常的事!他将徐文扶进自己房内,让他坐在床上,然后说:“徐文先生,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定定神。我现在到你的房间去看看!”
                  徐文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你要小心……床下,可能真的有人!”
                  “我会当心的。”南天冲出屋去。
                  在徐文的房间前,南天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他猛地将房门推开,然后迅速按下灯的开关。亮光令他增加了几分底气。他环视屋内,这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没有人在这里。
                  床下。徐文说他在床下看到了一双眼睛,那等于是说,床下躲着一个人。
                  南天小心翼翼地靠近床,床单铺在地上,枕头摆在上面。徐文之前真的睡在地铺上?而他说把床让给了我睡――真是荒唐。南天咽了下唾沫,他鼓起勇气,打算看一眼床底下。
                  尽管在心里认为,徐文多半是出现了幻觉,但南天此刻慢慢俯下身去看床底,仍然感到紧张不已。毕竟这里什么管事都可能发生……
                  没有,床底下没看到什么人或者是眼睛。南天松了口气。看来徐文真的是出现幻觉或者做噩梦了。
                  可是,南天转念一想――假如徐文没有说谎的话,那他之前叙述的事情也太蹊跷了。他居然说我来找了他,还和他一起睡在这间屋里――而且看起来,他对这点确信不疑,因为他真的睡在地上(所以才会看到床底下的东西)。
                  南天眉头紧蹙――这真的是幻觉或噩梦吗?会逼真到这种程度?恐怕……
                  在徐文的房间思忖了几分钟,南天觉得还是应该回自己房里去,再向徐文问个仔细。他关掉灯,离开这间屋子。


                  IP属地:山东320楼2013-07-19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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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意外的车祸
                      一条巨大的、在黑暗中蜿蜒前行的蛇。
                      我们行驶在它的脊背上——或者我们没动,是它载着我们向前爬行。
                      整个路途中,江小西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望着漆黑的车窗外,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来逼迫自己忘记心中的不快。
                      她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没有望向坐在旁边、开着车的妈妈了。
                      妈妈瞥一眼生着闷气的女儿,再次开口道:“小西,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小西没有反应,仍然一声不吭。
                      “好了,别再任性了。”妈妈说,“你喜欢表姨这里,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玩嘛。”
                      小西终于忍不住说:“别骗我了,我长到14岁,你才第一次带我来玩,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喜欢乡下。”
                      妈妈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眼晴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公路:“是啊,我的确不喜欢乡下——蚊子多、又没什么事可做,再加上吃的我也不习惯。但是小西,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为了你而带你来玩啊。”
                      “算了吧,”小西讥讽地说,“你都不愿意为了我而在这里多呆一晚上。表姨把新床单都铺好了,希望我们住一晚上再回去,你却宁肯开夜车也非得要赶回家!”
                      “那是因为你明天还要上钢琴课啊。”
                      “你可以打电话跟钢琴老师请假呀!”
                      妈妈无言以对了。
                      小西悻悻然地说:“本来,表姨说晚上准备在院里生一堆火,让表姐和表哥带着我烧烤的……就因为你执意要走——哼,你都没看见表哥表姐那失落的表情!”
                      “你想吃烧烤吗,小西?”妈妈一下轻松了,“这有什么难的,明天妈妈带你去吃巴西烤肉,好吗?”
                      “不去!”小西烦躁地说,“别想用这些来收买我!”
                      “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妈妈沉下脸来,望向女儿,“快跟妈妈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又没说错什么。”小西倔强地说,眼晴盯着前方黑幽幽的道路。
                      妈妈望一眼前方,又侧脸过来望着小西:“你现在怎么这么任性?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告诉你们吴老师了,让他撤销你的班长职务!”
                      “哼,你就只会用吴老师来威胁我。”小西嘲讽道,“还有什么新招吗?”
                      “小西!不要越说越过分了!”妈妈怒视女儿。
                      “本来就是啊!每次都是这样……”
                      话刚说到一半,小西突然看到路边闪出一个黑影!她倏地瞪大眼晴,惊叫道:“啊!小心!”
                      听到小西的惊叫,妈妈猛地望向前方,她也看到那人影了!立刻死命地踩住刹车。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汽车“砰”地一下撞向这个突然出现在夜路中的人。
                      “啊——!”随着剧烈的抖动,母女俩一齐失声尖叫。
                      好几秒钟,车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母女俩瞪着惊惧的双眼,急促地呼吸着。
                      “天哪,我们……撞到人了!”妈妈恐惧地捂住嘴。
                      “他……死了吗?”小西注视着那个仰卧在前方路面上的人,浑身颤抖。
                      “别猜了,快下车看看吧!”
                      母女俩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小心地朝前方靠拢。
                      借着车灯,她们终于看清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竟然是个男孩,看起来15、6岁左右,比小西大不了多少。他光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下身穿着一条又黄又旧,几乎都看不出来底色的短裤。他赤着脚,没有穿鞋。
                      “看呐,妈妈,他的额头在淌血!”小西叫道。
                      “是我们的车子将他撞飞后,令他头部着地造成的……天哪,太可怕了……”
                      “他还活着吗?”小西再次问道。
                      妈妈俯下身去,伸出手指在男孩的鼻子前试了试,大声喊道:“他还有气!快,小西,帮妈妈把他抬到车上,我们要赶紧送他去医院!”
                      母女俩手忙脚乱地将男孩抬上汽车后座,让他平躺下来。小西焦急地问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院啊?”
                      “不知道,我对这一带也不熟悉。”妈妈慌乱地说,“没办法,只有赶快开到城里的医院去了!”
                      “天哪,那起码还要一个多小时,他能坚持这么久吗?”
                      “听天由命吧——别说了,快坐过来,我要开车了!”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小西一路上都在祈祷,希望他还活着。
                      妈妈开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2点过了。
                      看到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们急匆匆地将男孩抬到手术室,小西和妈妈有种近乎虚脱的感觉,但她们无法放松,心仍然是悬着的。
                      “你们是这孩子的家属吗?”一个白大褂医生走到等候室来,问小西的妈妈。
                      “我……啊,我……”妈妈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大褂一语中的:“是开车撞到人了吧?”听起来,他好像已经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
                      妈妈垂下头默许。等候室里的其他人一齐望向这边,小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到这边来交钱。”他转过背,朝门外走去。
                      跟着白大褂医生去交完了钱,妈妈和小西就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口,忐忑不安地守候着。一秒钟在这时候有一小时那么长。
                      都怪我。小西默默流下眼泪。都是我在那里闹脾气,才害得妈妈开车分了心。否则的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妈妈似乎看穿了小西的心思,她按着小西的肩膀,安慰道:“别怪自己了,是妈妈的责任。一开始,我就不该选择开夜车的,特别是……这样一段不熟悉的路……”
                      说着说着,妈妈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妈妈,你会坐牢吗?”小西忧虑地问。
                      妈妈迷茫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如果这男孩被抢救活了,可能还好;如果他……死了的话,也许我就会……”
                      “妈妈!”小西紧紧抱着妈妈,痛哭道,“我不要……不要你去坐牢!”
                      “小西,妈妈也不想失去你……”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也许是因为太累太疲倦,也许是整个晚上都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撑不住了。母女俩哭着哭着,竟然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IP属地:山东323楼2013-07-19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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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会发生怪事的墓地
                        听到这句话,小西感到脊背发冷,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她才想起,白天开车去表姨家的时候,她一直在车上睡觉,根本没看过窗外。而晚上回来的时候,除了车灯照亮的前方那一小段公路,四周都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道路两旁。
                        妈妈张了下嘴,说:“对,我想起来了,确实那段路的周围全是一些坟墓——为什么会这样?”
                        大个子警察说:“那个地方在很早以前本来就是一大片坟地,是因为后来要修路,才硬在这些坟墓之间修出一条道路来,就是这条28号公路。”
                        难怪那条路七弯八拐的,原来是为了绕开那些坟墓。小西暗忖。
                        “28号公路两边都没有人家,那条路到了晚上十分阴森,很多车子晚上都不敢走这条路——你们的胆子还真够大的呀。”圆脸警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妈妈脸色发白,似乎有些后怕:“我……不知道这些。”
                        “那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你说是在28号公路撞到那孩子的,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据我们了解,那条路到了晚上根本就不会有人行走。我刚才说了,连车辆都很少。”
                        这倒是真的,小西回想起来,当时那条路上确实没看到过其它车辆,更别说行人了——那么,这个男孩子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呢……
                        “会不会是附近哪个村子里的小孩,晚上跑到这里来玩的?”妈妈猜侧道。
                        听到这话,两个警察一齐晃着脑袋,圆脸警察说:“你到那附近的村子去了解一下,就知道那里的小孩敢不敢晚上到28号公路那一带去玩了。那附近的人都说,道路两旁的墓地到了晚上会发生一些怪事……”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摆了下手:“算了,这跟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没关系。
                        小西听得神情专注,那警察突然打住,让她大感失望,却又不好追问下去,觉得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大个子警察朝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个警察一起站起来:“好了,这件事我们就先了解到这里。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设法联系到那孩子的家人。在这之前,他就先在医院里观察、修养几天。当然,费用……”
                        “放心,全由我出。”妈妈自觉地说。
                        警察点点头:“这两天你把他照顾好一点,等他的家人来了,也要好交代些。”
                        “好的,我知道。谢谢提醒。”妈妈惭愧地答道。
                        两个警察走后,妈妈对小西说:“我们去看看那男孩吧。”
                        小西点了点头。
                        妈妈到护士站问到了那男孩的病房,跟小西一起找了过去。
                        到了。
                        进病房之前,妈妈转过身,很严肃地说:“小西,我们对这男孩一点都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他一会儿见到我们后,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但你记住,是我们害人家变成这样的——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忍住,千万不要表现出不高兴或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吗?”
                        小西皱着眉头:“妈妈,你说得他好像会跳起来把我们俩揍一顿似的。”
                        “没这么夸张,但是……还是注意点吧。”妈妈说,有点不那么肯定。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看起来是才跟那男孩换了药。妈妈对她说:“我们是来照顾他的。”
                        护士点点头:“好的,你们进去吧。”走开了。
                        小西和妈妈谨慎地走了进去——男孩穿着病员服,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屋子里有点暗,窗帘是拉拢的。
                        男孩似乎还没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妈妈吐了口气,想用轻松一点的方式跟男孩打个招呼,这才想起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她牵看小西,绕到男孩的面前,微笑着轻声说道:“你好。”
                        男孩转过脸来望着他们,直到这个时候,小西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模样——挺挺的鼻梁,浓眉大眼,圆圆的脸庞透露出一股男孩子特有的英气——他还真是长得像模像样的,只是额头上缠着纱布。
                        可惜的是,这男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木讷地望着小西母女。
                        气氛有些尴尬,妈妈问:“你记得我们是谁吗?”
                        男孩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小西迅速地望了妈妈一眼,用眼神说:太好了,他不记得是我们撞了他。
                        妈妈瞪了小西一眼:傻瓜,他早晚会知道的。
                        妈妈蹲下身子,愧疚地说:“孩子,真对不起,是我们的车撞了你。我感到十分抱歉。不过医生说了,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记得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公路上吗?”
                        还是那种木讷的表情——妈妈和小西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西低声说:“妈妈,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休息一会儿。”
                        妈妈迟疑片刻,轻轻颌首,站了起来。
                        母女俩正要转身离开,男孩突然开口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带着一点听不出是哪里的外地口音。
                        小西和妈妈对视了一眼——感谢上帝,他终于说话了。她们还以为他的语言功能都在这次车祸中丧失了呢。
                        妈妈赶紧俯下身去说道:“没关系,孩子,我们会照顾你的,你会好起来的
                        男孩望着小西的妈妈,片刻之后,竟露出一丝微笑,并点了点头。小西和妈妈长长地舒了口气。


                      IP属地:山东325楼2013-07-19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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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令他恐惧的名字
                          这是在医院的第三天了。妈妈跟单位请了假,和小西一直守在男孩的病房里,她们只有晚上才回家去休息。
                          三天以来,男孩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他和小西母女俩的关系日渐融洽起来。
                          他的话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是个懂事、又能体谅别人的人。他知道是小西妈妈的车子撞到了他,并令他失忆,却一点都不怪他们。反而——说起来怪怪的——小西感觉,他反而觉得这样很好。
                          这男孩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有一点——他老是要求把窗帘关得严严的,就好像他见不得光一样。病房里总是暗无天日,这让小西觉得很不适应。
                          这天下午,男孩躺在床上睡觉。妈妈对小西说:“我今天要到公司去处理点事,顺便续假,你就在这里吧。”
                          小西小声抱怨道:“我们还要在医院里待多少天啊?”
                          妈妈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表示轻声的动作,然后挥了下手,示意小西到门口来说。
                          “应该快了,警察找到他的父母后,就能带他出院了。”妈妈站在走廊边上说。
                          小西担心地问:“他父母不会叫我们赔很多钱吧!”
                          妈妈叹了口气:“要是赔钱能解决,我就谢天谢地了——就怕人家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又不完全是我们的责任……”小西嘟囔道。
                          “好了,现在别说这些了。”妈妈看了下表,“我得到公司去了。”
                          妈妈离开后,小西回到病房,抓起一本故事杂志看起来。
                          不一会儿,男孩醒了,从床上下来,朝门口走去。
                          小西问:“你到哪里去啊?”
                          “我去撒尿。”他说。
                          真是的,就不能说得文雅点吗。小西红着脸,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男孩出去了,小西一个人在病房里,感觉闷得慌。其实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才有,这几天一直伴随着她。
                          大概就是因为窗帘一直关着的原因吧——这间从早到晚都黑黢黢的病房几乎都要令她透不过气来了。
                          小西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些,明媚的阳光立刻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小西沐浴在阳光下,顿时觉得身心舒畅。
                          就在这时,男孩推门进来了,他刚一接触到这刺眼的太阳光,立刻下意识地将手挡在眼前,高声叫道:“啊!把窗子(帘)关起来!我的……眼晴!”
                          小西吓得浑身一抖,赶紧把窗帘拉拢了。
                          好一阵之后,男孩才缓缓将手从眼前挪开——似乎回到阴暗的环境中,他才感觉到自在。
                          小西像做错什么事那样站在墙角,一声都不敢吭。
                          男孩走到她身边,带着几分歉意说:“我把你吓着了。”
                          小西本来不想跟这怪人多说什么,但忽然想到这是一个了解他的好机会,便故作随意地说:“没关系,是我不好。”
                          男孩坐回到他的病床上,悻悻然地说:“我一看到刺眼的光线,就觉得很不安,而且……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
                          小西问:“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以前住的地方看不到太阳光?”
                          “我……不知道。”他低着头,惆怅地说。
                          我应该多跟他说些话,说不定能唤醒他的某些记忆。对,就这么办。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小西问。
                          男孩望了小西一眼,摇了摇头。
                          小西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来提示你一下,也许我说到某些东西的时候,你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你想让我想什么?”他问道。
                          “首先是你的名字。”
                          “我记不得了。”
                          “我知道。但我想,你总不会对自己的姓都没有一点印象吧?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回忆。”
                          男孩有些诧异:“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会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现在就挨着一个一个地说,说不定当我说到某一个姓的时候,你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唔……好吧。”
                          “嗯……那就从最常见的开始说起吧——‘李’。”
                          男孩很努力地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印象。”
                          “那么——‘王’。”
                          男孩皱着眉头,晃动脑袋。
                          “赵。”
                          “不对。”
                          “张。”
                          摇头。
                          半个小时后,小西确信她已经把整个“百家姓”都念了出来,但男孩还是丝毫都没有想起什么来。
                          连想一个姓都这么费劲,看来我还是别指望能让他恢复记忆了,小西沮丧地想。
                          “好吧,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她疲惫地说。
                          男孩点点头,看得出来,他也很失望。
                          “唉……”小西重重地叹了口气,身体倒向椅背,想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男孩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小西愣了一下:“我没说什么啊。”
                          “你刚才说……‘哎’……”男孩忽然双手才包住头,眼晴紧闭,不断重复着这个字,”‘哎,哎……”
                          看着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小西惊诧地张大了嘴,呆在一旁不知所措。
                          突然,男孩大声地说出来一个名字:“艾明宇!”
                          小西先是一怔,随即跳了起来,激动地大叫道:“你想起来了,对吗?‘艾明宇’……这就是你的名字!”
                          男孩茫然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名字……只是刚才,我听到你说‘唉’的时候,这三个字就在我的头脑里闪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小西凝视着他说:“不会错的,这一定就是你的名字!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一点了!”
                          男孩也凝视着小西,“艾明宇……”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打了个激灵,接着脸色变得煞白,浑身猛抖起来。
                          “你怎么了?”小西惊诧地问道。
                          男孩蜷缩成一团,一脸惊恐万状的神情,他颤抖着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名字……让我很害怕!”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小西焦急地问。
                          “啊——!别再让我想了!求求你!别再让我回想了!”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在床上翻滚起来。
                          小西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她彻底吓呆了。
                          足足过了一分多种,男孩才渐渐平静下来。
                          之后,小西不敢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了。
                          接近五点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小西找了个借口,把妈妈拉到医院的花园里。
                          “你说,他的名字叫艾明宇?”妈妈疑惑地问。
                          “对,在我的提示下,他自己想起来的。”小西说,“但是,他害怕这个名字。”
                          “他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小西心有余悸地说,“你没有看到,当他第二次念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害怕得浑身发抖!”
                          妈妈思忖道:“也许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具有某种特殊意义,甚至是唤醒他记忆的关键……”
                          “那我们要叫他这个名字吗?”小西不确定地问。
                          “如果能够帮他恢复记忆的话,那我们就必须让他慢慢适应这个名字。不过,得慢慢来……”
                          小西晃了下脑袋,有点不懂妈妈的意思。
                          “让我试试吧。”妈妈说。
                          回到病房,妈妈从她买的一袋水果中拿出苹果和梨,她一只手拿一个,微笑着问男孩:“你喜欢哪个?”
                          “都行。”他也微笑着回答。好像已经忘了那些令他恐惧的事。
                          妈妈用水果刀削了一个梨,递给男孩。
                          “来,明宇,吃个梨吧。”
                          男孩伸手出来接。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望看小西的妈妈。
                          小西一下紧张了。
                          妈妈试探着说:“这么几天了,你总得有个名字让我叫啊——我叫你明宇,你不会介意吧?”
                          男孩的脸僵硬了起码有十秒钟。然后,他缓和下来说:“好的。”
                          他接过了梨,大口吃起来。
                          妈妈回过头望了一眼小西。
                          这个时候,小西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男孩喜欢我的妈妈,一定是这样。


                        IP属地:山东326楼2013-07-19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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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谜一样的男孩
                            谢天谢地,第五天下午,那两个警察终于来了。
                            小西早就受够了,她厌倦每天待在医院的病房里。她早就想约上自己的好友一起去游泳、逛街、吃东西——现在,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她就可以去做这些事了。想想看,宝贵的暑假已经只剩不到十天了!怎么能不珍惜呢?
                            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还是只有这两个警察——他们并没有带来男孩的父母或家人。
                            仍是那间办公室,白大褂医生到病房去了。现在这里面就只坐了小西、妈妈,还有那两个警察。
                            妈妈迫不及待地问:“警官,怎么样?你们找到那孩子的父母了吗?”
                            大个子警察取下帽子,放在办公桌上,皱着眉头说:“这件事情,真是怪了。”
                            小西和妈妈凝视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从平项乡到城里这一段路上,一共有4个村子。我们把那男孩的照片发到每个村子里去,并让当地的警察挨着询问——结果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或者见过他。”
                            小西和妈妈惊讶地张大了嘴。
                            圆脸警察补充道:“我们也在市里的电视台、报纸和网站上发了寻人启事,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跟我们联系。”
                            “怎么可能呢?”妈妈难以置信地说,“他总不会没有家和家人吧?”
                            这时,小西忽然想起那男孩最开始的装束——光着脚和上身、又脏又旧的短裤,又想起他说话带着那么一点外地口音——她脱口而出:“会不会是从外地离家出走的,或者是个流浪儿?”
                            “这个我们当然想过。但不管哪种情况,都不该完全没人见过他才对——但现在的状况,我们也有些搞不懂了——他就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大个子警察耸了下肩膀。
                            妈妈的反应令小西感到惊讶——她此刻涨红了脸,好像是有谁在说她儿子的坏话一样。“不,警官,他不会是流浪儿的。这一点,我敢肯定。”
                            “你凭什么肯定?”圆脸警察眯起眼晴问。
                            “因为……通过这几天跟他的接触,我发现他是一个懂事、可爱的孩子。呃……反正,他跟那些街头的流浪儿有本质的区别,我能感觉得到。”
                            虽然妈妈说的是事实,但不知为什么,小西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样,不置可否。
                            “算了,先暂时别管这个。我们还会继续帮他寻找家人的。”大个子警察说“目前的问题是,他现在该怎么办?”
                            “你们的意思呢?”妈妈问。
                            “我们认为有两种方案——第一,把他暂时送到儿童福利院去,当然,相应的一些费用要由你们来承担:第二,你们把他带到家里去居住,直到我们找到他的家人为止。”
                            哦,很显然,第二种是不可能的——小西抬起头,望着妈妈——这是毫无疑问的,对吧。
                            妈妈思考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说出了令小西惊愕不已的话:“好的,警官,我愿意把这孩子带到我们家去居住。而且,在找到他的父母之前,他的教育、医疗等问题全部由我负担。”
                            小西瞪大眼晴,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妈妈,你疯了吗?你自己都说过,我们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你要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我们家里?”
                            “小西!”妈妈呵斥道,“你不要忘了,是谁害得他失去记忆,并且和家人失去联络的?这都是我们的责任!”
                            “没错,可是警官也说了,可以把他送到儿童福利院去啊。干嘛非得要住我们家?”
                            “因为儿童福利院的条件没我们家好。”见小西还要说什么,妈妈伸出手制止道,“好了,小西,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小西张开的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好半晌,她才轻声说道,“妈妈,你真的确定吗?”几乎是在哀求了。
                            “是的,我确定了。”妈妈望向两个警察,“警官,你们没有意见吧?”
                            “当然,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圆脸警察说。
                            这时,小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警官,那男孩的记忆恢复了一点儿,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艾明宇’!”
                            “哦,是吗?这倒是个重要的线索。”大个子警察点头道,“这对找寻他的家人应该很有帮助。”
                            “好吧,那就这样。”两个警察站起来,“一会儿你们就可以去帮那男孩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带他回家了。”
                            回家?老天啊,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一想到要跟那男孩一起回家,她心中莫名地颤抖了一下——为什么,我会有种不安的感觉呢?


                          IP属地:山东327楼2013-07-19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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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夜泳
                             小西躺在床上,越想越害怕。她想去妈妈的房间,把她所想到的告诉妈妈。但是,一切都只是她无端的猜想而已,根本就毫无意义。
                              最后,她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默默念道——是我想太多了,根本就是在自己吓自己。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可能已经关了。妈妈和那小子大概都已经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我也该睡了,明天,把我那个死党约出来喝杯饮料,谈谈心,也许就好多了。
                              想着想着,小西沉沉地睡去了。
                              夜,在寂静中慢慢流逝。
                              不知什么时候,小西被一些细微的声音吵醒了。
                              迷迷蒙蒙中,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水声。
                              她逐渐清醒,判断也愈发准确。
                              最后,她清楚地感知到,那一阵一阵的水声是从屋外发出的。
                              外面怎么会有水的声音?她先有些迷茫,忽然问又想到了。
                              水池。
                              小西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从她的房间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水池的一点。
                              小西犹像了片刻,决定到门口去个究竟。
                              她壮着胆子,打开卧室和走廊的灯,走到客厅。来到门口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大门居然是开着的——这时,她心中已经猜到一大半了,只是想出去看个究竟,看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西轻轻推开门,摄手摄脚地走了出去,今天晚上有月光,基本上能看清外面的状况。
                              她停下了脚步。
                              虽然之前也有猜想,但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明宇整个人泡在花园的水池之中,赤裸着的上半身在月光下褶褶发光。他用手捧起一汪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又不时抓一条池里的小鱼,捧在手心里玩耍,看起来悠然自得、逍遥快活。
                              这一幕,在轻柔的月光下,简直就像是一幅画。
                              小西看呆了,她没有想到,平日这带有些许腥臭味的鱼池,竟能在夜色中,和这男孩组合成如此优美的一张画卷。
                              就在小西呆呆凝望的时候,水池中的明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看到了不远处的小西。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嗯……我睡不着,就想到这水池里来洗个澡。”明宇搓着头说。
                              小西撇了下嘴:“家里的淋浴你不洗,跑到这鱼池里来洗澡?告诉你吧,这水没你想的那么干净。”
                              明宇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没什么。”
                              “那也不能把这当游泳池呀。你玩得还挺开心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不定还以为这池里什么时候养了条大鱼呢。”小西取笑道。
                              明宇搓着鼻子嘿嘿地笑。
                              “快起来吧,在这冷水里待久了会感胃的。”小西说。
                              “哦,好。”明宇应道,扶着水池边缘从水中跳了出来。
                              他这一跳出来,小西差点儿晕了过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她赫然看到,明宇竟然一丝不挂,浑身湿漉漉、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啊!”小西赶紧背过身去,又羞又恼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啊!”
                              明宇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他茫然地挠着头说:“我告诉你我在洗澡啊,当然什么都没穿了。”
                              “别说了,快把衣服穿上吧!”
                              明宇穿好放在水池边的衣服裤子,走到小西面前:“好了。”
                              还好是在晚上,小西那张羞得像番茄一样的脸没被明宇看到。她低着头朝家里走去,明宇跟在后面。
                              回到家,小西关好门,低声对明宇说:“以后夜里不准再一个人出来了!还有……你这样敞着门多危险啊,要是有小偷进来怎么办?”
                              明宇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好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小西说。
                              刚要准备回卧室,小西突然望了一眼客厅的落地式窗户,窗帘是完全拉拢着的。
                              一瞬间,她意识到一个之前没有想到的问题。
                              小西转过背,问身后的明宇:“你之前出来的时候,没有开灯吗?”
                              明宇愣了一下:“没有。”
                              小西指着窗户那边说:“窗帘是完全拉拢了的,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你刚才是怎么从房间走到门口来的?”
                              明宇呆了半晌,说:“我看得到啊。”
                              小西张口结舌地问道:“你的眼晴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
                              明宇反问道:“是啊,你不能吗?”
                              “我当然不能了。”我是正常人。后面半句小西没说出来。
                              明宇“唔”了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嗯……等等。”小西决定试验一下,她迅速地走到前面,将自己的房门关拢,再关掉走廊的灯,屋里一下变成漆黑一片。
                              小西离明宇有好儿米远。她伸出几根指头,问道:“这是几?”
                              “三。”明宇不加思索地回答。
                              小西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头,惊诧不已:“天啊,你真的能看到!”
                              “这很奇怪吗?”明宇纳闷地问道。
                              小西重新打开走廊的灯,点头道:“是的,很奇怪。”
                              这时,妈妈穿着睡衣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小西和明宇站在客厅中,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小西本想把“夜行动物”的怪异行为告诉妈妈,突然想到刚才水池边那尴尬的一幕,赶紧编了个理由:“明宇想找卫生间,他忘了在哪个方向。”
                              “在这边啊,你怎么走到客厅去了。”妈妈指着另一边说。
                              “哦,好的。”明宇朝卫生间走去,好像他真的要上厕所。
                              这小子还满配合的,小西想。
                              “我回房间睡觉了。”小西朝房间走去。
                              妈妈点了下头,她等明宇从卫生间出来后,看着他走进书房,才将走廊的灯关掉。
                              这是没有必要的,他在黑暗中能看到东西。小西很想告诉妈妈。


                            IP属地:山东330楼2013-07-19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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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21:4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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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课堂上的混乱
                                “各位同学,跟大家介绍一位新转到我们班的同学。他的名字叫明宇,是我们班江小西的哥哥。大家鼓掌欢迎。”班主任吴老师站在讲台上跟大家介绍。
                                同学们纷纷鼓掌,有些在窃窃私语——
                                “还挺帅的。”
                                “看上去有点老实。”
                                “江小西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
                                吴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对站在他身边的新同学说:“明宇,跟大家问一下好吧。以后,你就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了。”
                                明宇站到讲台中间,有几分腼腆地说:“大家好,我叫明宇,希望同学们多关照。”
                                好老土的开场白。小西在心中窃笑——肯定是昨天晚上妈妈教他的。
                                再一次鼓掌后,吴老师对明宇说:“你就先暂时一个人坐第五排的那张桌子吧,以后再安排同桌。”
                                明宇点了下头,走到老师说的座位那儿坐下。
                                “好了,现在请大家拿出语文书,我们今天讲初二的第一课……”
                                上课的时候,小西不时偷瞄坐在她后面两排的明宇,发现他捧着书,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听课的态度也比任何人都要认真。看起来显然因为是第一次上学,而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也许吴老师是想试探一下新同学的水平,点名道:“明宇,你来朗读一下课文的第五段到第八段。”
                                明宇听到老师叫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吴老师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
                                明宇显得越发窘迫了,他不安地望向小西,好像是在向她求援。
                                小西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举手说,吴老师,我帮他读。
                                坐在明宇前面的一个女生将脸扭过来小声说:“老师叫你读课文呢,不管怎么样,你先站起来啊。”
                                明宇听她这么说,迟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吴老师以为他终于要开读了,冲他.点了点头:“开始吧。”
                                明宇茫然地问:“开始什么?”
                                有些同学笑了起来,吴老师也有些不耐烦了:“我都说了两遍了——把课文的第五段到第八段朗读出来。”
                                明宇摇着头说:“我不会读。”
                                同学们全都望向他,像看热闹一样乐呵呵地看着这个新来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吴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皱着眉头说:“什么叫不会读?你读得不好没关系,但总不能一句都不读啊。”
                                这回,明宇语出惊人:“我不认识这些字啊。”
                                全班同学“哄”地一声笑开来,大部分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明宇,有一部分望向了小西,似乎想从她这里寻找答案。小西身边还有同学说道:“江小西,你哥哥太绝了!”
                                小西羞愧难当,脸涨得通红,好像出丑的是自己一样,她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看着课堂一片混乱,吴老师也火了:“你不识字?初二的学生不认识汉字——你是从外国来的吗?我看……你是在故意捣乱吧?”
                                明宇一脸委屈:“我不认识,所以我才来学啊。”
                                班上同学笑得更厉害了,有调皮的还吹起了口哨——意思是说,这场戏太棒了。
                                明宇的这句话弄得吴老师一时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看起来老实,实际上却是个制造混乱的“老手”。现在,他已经怒不可遏了,气得用力一挥手:“算了,你坐下!”
                                紧接着,他几乎是喝道:“江小西,你来读!”
                                小西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吴老师气急败坏之下,居然迁怒到她这个班长头上了。他现在点名让自己来读,意思简直是明摆着的——江小西,看看你那个哥哥干的好事!你来替他赎罪!
                                没办法,小西只有在全班的嘲笑下——她现在深信不疑,嘲笑已经转移到她身上了——站了起来,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读完了课文。


                              IP属地:山东333楼2013-07-19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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