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现在路明非就躺在楚子航面前的这张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楚子航已经看着这张脸好久,就算再怎么看也没有办法从那张面孔中看出夏弥的影子。楚子航纵然奇怪,但是就算再怎么思索也想不到路明非变成夏弥的办法是什么。对于这种东西,就算深究与否,也已经没有意义,路明非的伤口也不可能愈合。
古德里安与施耐德刚刚离开,对于自由一日造成的轰动,也只得靠这俩人将其危害压制到最小。换句话说就是封锁消息。
古德里安是气炸了,他再怎么也没有料到多年来自由一日的安定就这样被这三人打破。其中一个,还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但是气归气,气到底也还是个心疼。看着昏迷不醒的路明非和他肩膀上层层的绷带,古德里安那个心疼啊。忍不住抬了抬眼镜,眼睛就和进了沙子一样,不断刺激着视网膜,像是要流出泪来。自从他们出任务的那天他看路明非的背影起,就觉得有种诡谲的预感,现在可真是应验了啊。
古德里安在走之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楚子航,他有千万的疑惑想要找楚子航解决。为什么会造成二次受伤?你们在任务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路明非回来的一周内为什么没有把受伤的事情告诉我?种种的疑团让古德里安来探病的整个过程中都是紧皱着眉头的。但是当看见楚子航的脸之后他觉得或许并不该问呢?
相对于总是喜欢把心情表现在脸上的古德里安来说,施耐德就比较淡定。毕竟路明非不是自己的学生,比起惋惜的心情,他更加感兴趣的是造成这桩悲剧的原因。只是看起来我的学生不是很愿意开口。于是施耐德就协同古德里安离开了,他知道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孩子了。虽然这样说比较别扭,但是楚子航的的确确已经有了可以和导师教授这样的成人抗衡的能力了,无论是从理智,聪明,严谨,强大,还是各方面来说,楚子航无疑都是最优秀的。所以施耐德宁愿选择相信他。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间呼吸的流动。
楚子航不是很肯定两位导师离开时没有叫上他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也正好自己现在没有很想离开的欲望,所以原因可以不用去理会。
虽然这样说很俗套,但是路明非所受的伤确实到了那种再晚一步就没有救的程度。楚子航回忆起刚刚把路明非背到这里来的时候,背上那块湿热的温度到现在还残留在体内。
二次受伤,同一处,被刀所伤,伤口很深,疼痛无法根治,但是救的活。
安静的听完这个诊断结果,楚子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觉得四周安静的异常,脑子里又不自觉的浮现那晚的场景。
楚子航是在什么时候就知道门外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夏弥了,他又是在什么时候知道那个人其实是路明非的?
抱紧夏弥身体的那一刻,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夏弥。下一秒,他知道这个人是路明非。
自欺欺人的感觉不是很好,楚子航这样觉得。明明知道这个人是路明非,他却可以异常平静的陪他走完这条路,坐在落地窗前看梧桐,听他关怀的语气,他的告白,然后将村雨刺进他的肩膀。自己真是一个残忍的人,楚子航笑笑。
“路明非。”楚子航看着那张忍受痛苦的脸,忽然很想用手抚平那紧皱的眉头。可是做到一半的动作却突然停止了,他现在的行为算什么?用怜悯来当幌子,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太合适了?
“碰——路明非你师姐来看你了,赶快从床上爬起来欢迎我!”
楚子航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俨然一个魔女正向楚子航和路明非走来。
“诺诺,对于刚刚才经历过生死的病人来说你的嗓音是不是略大了一点啊?”凯撒似笑非笑的倚靠在门边上双手抱胸,视线落在诺诺的背影上。
“有什么关系,生病的人就是应该重回活力难道不是吗?我这是在帮他啊。”诺诺辩解着走到路明非的病床前伸手就准备掀被子,但是一阵可怖的力度施压在了动作的手腕上,无法动弹。
“病人需要休息,你这样会吵到他的。”楚子航站在诺诺面前,左手握住了诺诺那只准备掀被子的右手。
“对于刚才诺诺的行为我感到很抱歉。”下一秒凯撒便站在了诺诺和楚子航之间拉回了诺诺的右手手腕。
空气中莫名的流淌着硝烟的气味。
“要打架的外边儿去,这里是单人病房,装不下三个人。”诺诺推开楚子航不屑的走到了路明非身边,挪了楚子航刚刚坐过的凳子一屁股便坐下了。因为这边正对着窗户视线比较好,还可以享受阳光,诺诺也就懒得再跑到背光的另一边影响视线了。
楚子航的视线一路跟随着诺诺,确定诺诺接下来的动作对路明非无害才又接着走到一边坐下。凯撒则走到另一边选择站立,也无非是因为楚子航走到了可以坐下的一方。
这三个人的站位刚好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三角形。诺诺淡定的看着这俩人的动作,早已在心里恶心了千万遍了。对于这种没来由的死对头,有点看不惯就是了。
诺诺打量着路明非的脸色,很不好。
虽然消息基本上已经被古德里安和施耐德两个老家伙封锁了,但是不了了之的自由一日还是让诺诺产生了疑惑。经由各种渠道,听到路明非受重伤的消息后便让凯撒过来菲尔德自然史博物馆接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刚好请了假来搞自然史的研究,所以呆在那个地方也只能通过电子设备来了解卡塞尔的最新情况。
不过说是搞自然史研究其实就是来泡天然氧吧罢了。
诺诺皱紧了眉头,路明非这个混小子,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真是师姐一天不在这家伙就不懂的照顾自己似的。她已经从凯撒的嘴里听说了路明非是为了救楚子航才把自己搞成这幅人模狗样的,原因,她也只是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初步的雏形。但是刚才见到楚子航的那一刻,这个理由所给出的条件也就充分了。
紧皱的眉头,苍白的嘴唇,脸上血色全无。诺诺其实并不敢真正掀开路明非的被子,他知道那底下的伤口看了也只会心塞,一定很痛的吧。诺诺苦笑着看路明非的脸。衰小孩最近霉神附体了,不用猜也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路明非过的有多么的窝囊。
何必呢路明非,攀上这样一朵高岭之花。恐怕比喜欢我还要来得幸苦吧。
“天色晚了,病人要休息了。”
不知不觉楚子航就已经站在了诺诺的身旁,冰冷的语气,诺诺听得出这来这是在下逐客令。诺诺在心里嘲笑了楚子航一番便起身走向门口。
“好好照顾我的可爱师弟,不然楚子航,下一次你连阻止我掀他被子的机会也没有。”
凯撒看了眼楚子航,金灿灿的头发格外耀眼,接着那两人美好的背影便消失在了门后。
楚子航坐在那张背光的凳子上看路明非,一定是在做噩梦,梦见我了吗,路明非。楚子航本想认真的思考诺诺那句话的本意,但是看见路明非的脸,脑中便一片空白。
心中只剩下不安在扩大。楚子航想尽快调整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但是越自觉便越办不到,一看见那张脸,楚子航就不再是那个楚子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