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路难
秦二世元年十二月癸丑日正午,是一个极好的日子,鸿雁高飞,赤日当头。我们全家都赴于府邸外迎接爹爹的归来。今日是爹爹升官之日,全家之喜,故早早地在门外等候了。
爹爹姓殷,名渊,现升为朝中奉常,掌管宗庙礼仪,当属九卿之首。
殷姓可是大姓,爹爹常与我说,商朝之时,君王盘庚曾将国都从奄迁至中原大地的殷。而华夏子孙皆以“殷”为中央正统之意,故把商朝称之为“殷商”。后商灭,周公旦封商纣王的庶兄微子启于宋国,以管理故殷商之遗民。后来,微子启的子孙后代中凡不得封赏者,多以故国名为姓,称殷氏,殷姓便是从那时开始的,也算是十分古老的姓氏。
说起娘,倒也是个大户人家的闺女,祖辈乃楚国项氏,后楚灭,娘家被满门抄斩,负责抄斩的便是爹爹,爹爹见娘甚是可怜,便纳她为妻。多年来,二人情投意合,相敬如宾,也算是至亲夫妻了。
爹爹与娘生有二女,长女便是姐姐殷栀,年方十七,未曾出家,因为姐姐说,她乃殷家大小姐,以后定要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与他白首偕老。次女便是我了,我殷鸾虽年方十四,未经世事,但怎么说也是殷家二小姐,是名副其实的官宦千金。不过说起来,爹娘倒是喜欢姐姐多一些,因为姐姐性格深沉,又不喜多言,懂得分清是非善恶,又很是端庄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与她相比较自然是逊色了许多,只会天天看些医书,因此医术倒是挺会两下子。爹爹看我喜欢,也不好拒绝,只得随我去了。爹爹脾性极好,可娘就未必了,成天逼我学这学那。如今说出去,我也是样样精通,可谁知是我这个好胜心颇强的母亲一手造成的呢?
胡思乱想之间,爹爹的车驾早已向府邸驶来,迷迷糊糊之中,两三片雪滴落在脸上,把我硬生生地拉回现实来。仰望天空,是那纷纷扬扬的白雪,稀稀零零飘落下来。才是十二月的天气,初雪竟来的这样早。
“妹妹,快看!是爹爹回来了!”姐姐拍着我兴奋道。
只闻一辆马车风尘仆仆驶来,爹爹在两位宦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爹爹四十出头,却已是满鬓沧桑,我倒不曾觉得这是怪事,谁不知道如今是那阉人赵高掌握了天下,巴不得那些个大臣们一个个都被腰斩了呢!爹爹知道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在赵高面前也只得小心翼翼,谨慎行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夺了性命,用心过度,自然是苍老了许多。爹爹现在也是那些随先帝出生入死的老臣中为数不多的一位了,又做了奉常,真真是我们全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见爹爹有些踉跄,我连忙扶住她,笑道:“爹爹可算是回来了,叫女儿好等。”爹爹苦笑了几声,又咳嗽道:“天亮了,快进去说话吧!”
进了前院,十几个仆人乌压压跪了一地,都想爹爹道喜。爹爹心慈善良,给了些碎银子,掸了掸衣上的落雪,进了里屋。我们连忙跟了进去。
沏了茶,坐稳当了,娘忙着开口道:“老爷,那赵高可否给你升官了?”爹爹微微点了点头,稍有不耐烦道:“赵高还能骗我不成?他也不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见爹爹升官,也并不喜悦,便安慰道:“爹爹今日能从赵高手里活着出来,已实属万幸。女儿不求爹爹有极高的功名利禄,只求爹爹能自保其身,安享晚年,便足矣。”
爹爹笑着看着我道:“自从秦二世登基以来,你也安分守己了不少,我殷渊真是没白养这两个女儿!只是……”
“爹爹且说便是,女儿们悉听教诲。”姐姐见爹爹有难言之隐,便接过话音道。
爹爹露出难堪之色,有些支支吾吾道:“赵高今日早朝之时对我说,陛下如今子嗣甚少,又知我有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儿,让我选择其一,去充实陛下后宫为夫人,为其增添子嗣,绵延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