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战火仍是燃着,三天两头的交火颇有些乱世的味道。张起灵放下听筒,抿了口最劣质的烧刀子,淡淡的看着布防图,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地图一角。
天色已不早,繁华的夜市将黑暗驱逐大半。 但张起灵很清楚,泡沫终会在茫茫大海中消失。
屋内氤氲着檀香的余味，或也带着些火药的味道，总之是张起灵甚是喜好的味道。他勾起帘子，床上的人儿正恬然安睡，还未卸妆，平日里那双凤眼，隐隐透出一丝傲气一丝温柔。
月光毫不吝啬的洒进来，将整个画面晕染上玉般的光泽。花前月下风流夜，才子佳人的美谈历来为人所称道，原本倒也是极为应景的。可惜纵使文武俱佳如张起灵，美艳倾城如解语花，偏偏皆是男儿身，于是这感情也就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你要睡了么？”解语花平静地睁开眼，像是阴谋得逞，一勾唇角。
“今晚我不睡。”
“司令已经好几晚不曾合眼了，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解语花对上那云淡风轻的眸子，便也了然，“既然如此，便也罢了。”
穿戴好后，张起灵命人替解语花打水卸了妆，部署起第二日的作战计划。而解语花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张起灵通常不会主动跟解语花讲话，此时屋子内便静的吓人。
“司令，吴家公子找您，见么？”
“不见，这么晚了，就说我睡了……算了，请他进来。”
按实力来分，吴家眼下在九路军阀中曰是第五，而吴家就他一个独子，此时来访，实在奇怪。虽说当下局势张家与吴家算不上对手，可两家最多也只能算得上表面和平，平日里的明争暗斗多了去了，送上门来的筹码，说实话，倒还真压不准。

_________伦家素一日一章直到存稿君便当分界线_____________

今天不在家。。。明天发两章好么。。。唔,就这么定了[跪

2
解语花从灯上下来，胸口有些发闷，吴邪的影子在门上打下柔和的弧度，解语花觉察到自己手心的汉，像是自我安慰，冲张起灵一笑。
有什么东西要开始了呢，一次盛大的演出，巨大的舞台，搭建起浩渺无边的夜空。
就这样到了天明。
这次主要和东面的陈家打，陈家虽说排名第四，但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陈司令陈皮阿四，虽说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十足，依旧控制着军权。身体好是一方面，另外，谁让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女婿偏偏又是吴邪的三叔，吴三省。此时若是退下来，不就是等于把陈家的江山拱手让人么！女婿和儿子总归不一样。

交火仍在继续，虽然殃及不到城里，但还是人心惶惶。
张起灵一早就出门了，解语花闲着无事，便四处晃晃。张家宅子里随处可见的西府海棠开的正好，想到这，他低头一笑。
忽然想到吴邪在张家，想着找他叙叙，昨日不方便，此时恰是时候。
“顾妈，吴公子现在何处？”
“哦！方才恰去寻过他，屋里没人，想必是出门了。”
“小李，吴公子什么时候出的门？”
“诶？不曾看到啊。”
……
只剩下张起灵的房间了…果然是另有所图呢。
解语花一把推开门，屋内阴霾被照亮，他无不戏谑地瞧着毫无经验的吴邪，似笑非笑。
吴邪正在书柜中翻找些什么，听到声音猛地一颤，文件撒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
“小、小花？”吴邪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把东西放回去。”
……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这儿的大少奶奶？”
解语花吃吃一笑，到也可以这么说吧，只是，也就这么几个人知道。你说，让我父亲知道我在这儿，会不会一枪崩了我？”
“小花你在说什么啊！”
“吴邪，你怕不怕我把你来此的目的告诉张起灵？”
“不怕，你是我朋友。”
“可你不是我朋友。”解语花脸上依旧挂着笑，声音软软的，说不出的柔媚。
“砰＿＿”突然的一声枪响，天地失色。

4
红诗园以海棠著称。
其中最美的当为西府海棠。
正如某个人的名儿，莫名的在另一个人的心中，覆了一整个世界。
其实整个园子都让张起灵派兵守起来了，毕竟子弹不长眼，再好的身手也抵不过枪林弹雨。难得的空子，怕是有不少人来钻。
但张起灵相信，即使是再大的空子，有黑眼镜在就不是问题。
所以当吴三省带着他手下的人冲入园子时，张起灵几乎没有防备。
张起灵始终护着解语花，而解语花终究不是那些意义上的温软如玉的戏子，也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是没有佩枪。然而，这不是问题，黑瞎子出门从来不缺装备，趁敌人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甩给解语花了一把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解语花会使枪，这连张起灵都不知道的事实，他知道。当然，或许张起灵知道，只是不想说，张起灵不想让自己有一丁点的理由去怀疑解语花的身份。
“瞎子，你先带花儿走。”张起灵的声音永远是那样淡淡的，倒不像是激战，但他的关心，该明白的人总会明白。花儿走了，瞎子走了，那么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哑巴（司令），小心点。”黑眼镜和解语花都不会拒绝，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弄得生离死别婆婆妈妈，就不是他们这些人会干的事儿。他们相信年纪轻轻就坐上总司令位子的哑巴张，不会连这点战斗力都没有！
张起灵点点头，一枪一个慢慢解决着。除非没子弹，不然问题不大。而装备问题，瞎子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张起灵活着，吴三省在混乱中离开了。张家卫兵只剩下了一人，大约是叫王萌的，而吴家，留在现场的，都是死人。
红诗园，只怕此时是红尸园了啊。
沾了血的海棠，倒是显得更加妖艳。
黑眼镜和解语花遭到了埋伏。
于是……黑眼镜发现，解语花的身手一点都不差！
本来完美的英雄救美计划，毁于一旦。
“天天在哑巴身侧，所以连身手都这么好了吗！”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我再说下去，会被射成马蜂窝！花儿爷，我错了还不行嘛……”
也不知过了多久，解语花幽幽道：“我们……没在一起过。”
瞎子应了一声，偷偷勾起邪邪一笑。那么，美人儿就是我黑爷的了~~

5
此时的张宅中，吴邪正各种问候张起灵的祖宗。
解语花和黑眼镜回到宅子中时，张起灵已经回来了。
解语花自是担心，先是去问了顾妈，又问了几个巡逻的卫兵，这才知道张起灵没受什么伤，也就清洗了一下小伤口，此时正前往地牢问候吴邪。
“看来，哑巴对这吴家公子兴趣不小啊！”
解语花瞪了他一眼，道：“陪我过去。”
当年解语花选择以戏子这个身份出现在张起灵面前时就料到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戏子在大多数人眼中也不过微贱，比那烟花风尘中之人也好不到哪去。可那时，张起灵的爱好也只有听戏，赏花的爱好还是认识了他之后养成的……咳。
都说戏子无情，解语花是承认这一点的，从小的生死磨练早让他忘了什么是感情。虽说此时的他对于张起灵也是极为欢喜的，但若是家族有需要，要他杀了张起灵……也，不是不可能。
张起灵到地牢时，就看那几个派去守着吴邪的士兵面色不对，心里也就猜了个大概。见到吴邪时，吴邪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听到脚步声，也懒得抬头看。
张起灵心里微微一颤，但依旧面不改色。若不是看在他是吴家公子的份上，必是要为兄弟报仇的。为将者，这一点必须做到。
他从背后拔出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刀光一闪，可能是闪到了吴邪的眼，他微微动了动。但依旧是未抬头。接着，寂静中传来金属摩擦皮肉的声音。
“……又来了。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司令张起灵就是不舍得我死！要是我真死了，看你们怎么向他交代！小样的，真当老子是吃素的么！”
“闭嘴。”
那样波澜不惊的声音。像是最深最深的湖底突然有过一条小鱼，明明是打破平静的晃动，却是最和谐的旋律。吴邪一下子就听了出来。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对……对不起。”
张起灵没说什么，慢慢靠近他。
那样熟悉的气场，那样熟悉的味道。
若是前世曾经相遇相恋，今生的重逢会不会更容易些？
地牢中常年不见天日，尽是些腐烂发霉的味道。灯光有些昏暗，或许是太久无人去掉换了。角落里的干草垛子，也已经称不上干了，瘪瘪的缩成一团。吴邪浑身脏兮兮的，抱着膝，这时反倒勇敢了起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张起灵靠近，面色坚定，竟是全没了害怕的念头。
“张嘴。”
“诶？”
张起灵一把捏住吴邪的下巴，张开手。鲜血直直的灌入吴邪口中，喉间滚烫滚烫的，说实话，感觉并不好。莫非这张司令的血里有毒，那他怎么不死？莫非就如戏中说的那样，常在毒物身边，所以有了什么神奇的抗毒的体质？这可真真是个笑话了！说到底，这张起灵也绝是个普通人！
可是就算是有毒又怎样呢？死了也不比现在的状况要差！何况，真要下毒还需要用自己的血？
“司令！”吴邪回过神来，发现张起灵的面色有些苍白。
“我的血，会让你好受些。还有，别让别人知道。”
吴邪呆呆的点点头：“就算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诶呀！司令这是作甚？赶快找个西洋医生给看看，别真出点什么事？”
“我出了事？你难道不应该拍手叫好么？我刚和你三叔打了一场。”
“我三叔怎样了？你还活着难道……？”
张起灵没说话。吴邪仿佛顿悟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站起来，一把推开了张起灵，但因为从小便是公子哥儿，双腿还麻着，竟是一时没站稳，倒下去，头恰好磕在了墙上，血就淌了下来。或是吴邪天生就长得一副柔和的样子，就是如此也显不出狰狞，倒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他没事。”张起灵淡淡道。“果然，在这个世上，也只有瞎子和花儿……”
“司令！对不起。”
张起灵出去时，那几个卫兵一脸期待。张起灵知道他们的心思：“现在还不是时候，大齐的家人我会照顾。相信我。动吴家，还早。”
暮色四合。解语花一人坐在海棠亭中，望着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大概是会下雨吧。四周弥漫着花香，他闭上眼来，细细品着，竟是闻出了一丝血腥味。张起灵的话他是听得真真的，按道理是不会如此恐慌的才对。但那两人是有情的，从一开始他便预想到了这一点。
黑眼镜在某个角落静静的望着解语花，陪着他一直到了天明。
而张起灵，偶然瞥见了一直站着的黑眼镜，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解语花。

6
果然，陈与吴两败俱伤，张趁此机会拿下了身为盟友的陈。这个世界，别说是盟友，就算是亲人，上一秒还在一起欢声笑语，下一秒就能够对你长刀相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绝不带一丝怜悯。
各路军阀哗然。本以为陈与张停战，而转而围了吴与张结了盟友，是因为张看到了什么利益，才有此举。正替吴感叹命途多舛，谁知张来了这么一出。先前陈与张交战，就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被吴那么一拖，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虽说拿下吴远比陈方便，但明显的，陈是块肥肉，而张起灵不会为了方便而将就着咽下吴。
虽说晚了一个月，但竹清楼的宴会依旧如期举行。既然赴宴，张起灵就不能再囚着吴邪了。而此时，吴邪的伤也差不多好了，换上西装与张起灵同行。当然，吴邪走在张起灵身后，一来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尊敬，二来实际上他比张起灵高了一点点，就是面子上张起灵也不会让吴邪走他边上……咳。
大家都知道，名号叫解语花的，唱戏好唱歌也不赖。但由于被张大司令相中，被关入笼中成了一人的金丝雀。于是这次宴会就有人拿重金去请他，据说这解语花一开始还挺高兴的，一听说是军阀立马改口不干了。别人以为他怕，也就罢了。也只有吴邪知道，他是怕有人认出他来。而一旦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优雅的音乐，各路淑女绅士踏着拍子跳着舞。战事已息，好像一切也就如此的平静了下来。如此繁华高雅的晚上，隐隐及地的各色晚礼服，交相辉映。高脚杯里酒红的陈年葡萄酒，划过玻璃杯淌出华丽的弧度，在灯光下剔透了起来。觥筹交错，灯火迷离，像极了一场纸醉金迷的，闹剧。
吴邪见了吴三省，只道张家宅子里颇是古色古香，也就呆的久了些。但吴三省心里明白，这孩子此次受了不少苦。但也不能明说，前段日子的不愉快，哪里能和日后的相安无事相提并论？打掉了牙，那也得往肚里咽。
张起灵是九位……八位当家的中最年轻的，能认识几位司令副官还有一些名流淑女已是不错，至于各位公子就认不全了。第九门为解家，或许是与解语花同姓的缘故，也就特意留心了一下，听说这解家小少爷解雨臣，身手不错，又有着一张好皮相，做事也颇有一套，手段辛辣老练，为人四处逢源，做事滴水不漏，传的就跟神人一样。据说是很多名流心中的最佳女婿。甚至于很久之前张起灵也想过把自己的妹妹张海杏许给他，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
很多事只是不愿意说破而已，心中，总是有点数的。
今天，解家小九爷并未出现。
“三叔，我好像有点喜欢张起灵。”
“别说傻话。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
“哪有！三叔你听我说，我觉得张起灵并不像表面看过去那样绝情。好像每个人都高估他了！他好像挺不开心的，好像都没有人爱他，其实他也是普通人，他不是只会杀人的魔头，更不是你们口中的……军事机器。”
“这孩子，你三叔我差点就被他杀了，你也差点死在他手里，怎么还替他说好话？好啦，去找秀秀云彩玩吧，你们也是许久未见面了。”
“嗯好！对了三叔，小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也就三个月前吧。怎么了？”
“哦~没什么。”
那头，解连环遇见了吴三省，寒暄了一阵，吴三省告诉解连环：“贵公子的下落，或许得问张起灵了。”
解连环也不是莽撞之辈，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儿子，有绝对的信心。想是有了什么计划，反倒怕父亲因为爱子心切坏事，而演的这出突然消失的戏码。
对于解连环的反应，吴三省也只能翻个白眼就此作罢。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更让吴三省头痛的是，吴邪竟然主动提出，想潜入张宅。什么潜入啊，吴邪又不是解雨臣，对自己侄子他能不清楚么，刚才那句“喜欢张起灵”，只怕不是说说而已了。

9
吴邪终究是没去张家，这紧要关头，可不能胡闹。吴邪虽说比起解家小九爷城府不够深，但好歹也是敲定了的吴家接班人，也不差。
最近日本人那趟浑水他可是干预了不少。当然，是瞒着吴三省的。这关系到日本人的事情，吴三省是断然不会同意的，可是吴邪做不到袖手旁观。早在民国元年，吴家便有一批死士，专门训练着对付那些个东洋鬼子，只是后来吴一穷也就是吴邪他爸和吴邪他二叔吴二白把吴家的事扔给了吴三省，这批死士就被吴三省交给了吴邪。
一直以来，吴邪就派人潜伏到日本人身边，随时把握日本方面的动态。他总有预感，总能派上用处的。这么混乱的世界，很多事情也只能靠自己。太过庞大的构架，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无法应付的，可就像钓鱼，若是一早就上了饵甩下了水，收收网总是要轻松许多。
应该说，不仅仅是吴家，几乎每一路军阀总会有那么些不为人知的做法，这便往往能在关键时刻逆转形势。
信号弹不合时宜的出现，吴邪收拾张起灵的死所带来的烦躁，正装。
“小三爷，关于上次和您提过的桃李私塾……”
“跟我进来。”
来人说的很乱，从中吴邪能捕捉到一些信息，日本人在研制细菌弹。地点就是桃李私塾。可是桃李私塾吴邪是认识的，那是他小时候念书的地方，现在早已破败不堪，实在不可能。
“嗯。我明白了，你赶快回去。”
“是。”
吴邪到了解语花挂牌的戏院，和胖子接了头，将大概的事说了说。吴家和解家关系不错，自然也有合作，吴邪收集情报，具体的实施与方案的制定则由解语花完成。
开始了，吴邪有点紧张，这一次如果失败就极有可能暴露自己在日本人身边的兄弟。
思绪又回到原点。张起灵，才见面啊，怎么就死了呢。
百年轮回，那化蝶的情人在三生石刻下誓言，打翻了孟婆递来的忘情水。鲜红的同心结，烛火淌下的泪，最是不堪最是意乱情迷的陶醉，纷飞的柳絮点缀出如花的诗卷。
戴着黑瞎子人皮面具的张起灵，一个人坐在海棠亭，静的好像雕塑。他抬眼看星星，同样的孤单。他想起解语花那晚坐在海棠亭中，也是这样看着天空；他想起瞎子，那晚看着海棠亭中的解语花。
如果，我没有自私得视若无睹，或许此时的情况会有不同么？
他很想朝自己太阳穴开上一枪，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他死了，那么多弟兄又要怎么办呢？
他叫司机把他送到黑瞎子所在的医院，在医院外隐蔽住站了很久。、
“司令，您还是悄悄的进去看一看吧。想必也无人会察觉，如何？”亲信拂黑有点心疼司令这个样子，提议道。
“不了。若是此处暴露了，我只怕要将整个医院搬回张府了！”
拂黑微微叹息，他也不舍得自己兄弟死，可黑眼镜不死，司令不会将他的军事才能发挥到极致！
拂黑摸了摸冰冷的抢，闭上眼。
天空一个惊雷，每个人心里都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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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11
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有了倦意，急急的叫辆黄包车往家里赶。这时候是黄包车最忙的时候，黄包车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往人多的地方走，能干点的，一天也能赚上不少。
张起灵压下帽檐，不争抢，静静地等待生意上门。他很少脱下军装，连穿便服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现在这个样子了。只穿一件见不了原色的白褂子，脖子上挂着块算不上干净的毛巾，布满各种伤口的双臂，向外渗着汗。
那些过去的记忆，就在此刻涌上来，一点点腐蚀着他的心。十六岁父亲去世，叔叔伯伯们就开始起内讧，都争着要做张家的掌门人。十六岁的张起灵如何有能力简简单单就让父亲手下的将领听命于他？对于那样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后来不知听谁说，张起灵的血是什么绝世神药，据说能让伤口加速愈合。讽刺的事情就发生了，叔叔伯伯们动不动就来取血，这种事情想也不能让外头的人知晓，他们索性就将他们母子二人软禁了起来。
这种生活的结束，是在母亲死后。
那些叔伯后院里的女人终日无所事事，以前也就靠着张起灵的父亲撑腰，日子不算难过，打打麻将耗着张家的财力。现在可就没这么舒服了，什么事儿不得计算着，对母子两人也就越来越差，动手打骂也是常有的事。每次张起灵都忍了，他总觉得会好起来的，因为母亲好像都是笑着的，因为母亲好像从来没有哭过。
可是母亲终于发现了张起灵身上的各种伤口。有被刀割开放血的，也有张起灵在对自己的严苛训练中留下的，更多的是被那些女人用扇子茶具总之是各种随手可拿起的东西打的。那一晚，母亲抚过张起灵脸上肿起的掌印，悄悄的离开了。那一晚，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脸上的掌印到第二天也没有消，他用手轻轻地碰碰还会痛。那一天，他跪在那些叔叔伯伯面前请他们放过自己的母亲，听下人们说，母亲杀了几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姨太太，所以要被罚。怎么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没有人理他，有的只是落井下石。
他那天杀了很多人，用父亲的黑金古刀杀的，总之他的刀比子弹快多了，总之他带着母亲离开了。
他无处可去，那时候是黑瞎子收留了他。黑瞎子父母前一年也被杀了，他很明白张起灵此时的感受。两人葬下张起灵的母亲后，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座乱葬岗。那时候黑瞎子突然笑了，他问张起灵：“哑巴，是不是很想杀人？”
“嗯。我想把他们扔到这里来。”
有些决定就是莫名其妙的一时兴起。杀也就杀吧，张起灵其实不是很想复仇，只是像黑瞎子说的那样，很想杀人。
两个从黄埔军校毕业的人，原想着能有一番大作为，却未曾想到都落到如今的地步。
张起灵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黑金古刀，道：“瞎子，对不起。”
瞎子笑，玩世不恭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怆，瞎子的父母死在军阀手里。而那军阀具体是哪家瞎子没说，只说是日本人也干预其中了。那时候张起灵就很恨日本人，很恨自己。
“哑巴，不如你来当这张家掌门人吧？我估摸着你父亲手下早恨透了那帮人，你一去，想也是顺理成章，不会费什么力。”
张起灵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留下两个人，张海杏张海客。”
“就不怕是养虎为患么？”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没事。”
乱葬岗总归有些阴森，但这两人却毫无惧色，他们做不了普通人，他们注定是修罗。
那一晚，张家处处淌满了鲜血，但一切却悄无声息的进行着。两人出刀快不犹豫，加上张起灵带路，一路下去，没出什么乱子。
“就剩张海客张海杏了，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说？张海客可17岁了，要不……瞒着他们？”
“瞎子，如果我杀了你父母，你希望我瞒着你还是告诉你？”
“当然是告诉我……嗬，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
他明明白白地看到那对兄妹眼中的恨意，不过他不在乎。
16岁登上司令一位的张起灵，带着与身俱来的王气，让张家成为睥睨天下的王者。
从那天起，他只有一个亲人，就是瞎子。
张起灵擦了擦汗，低下头问站在他跟前的人：“老板，去哪？”
街市上甚是嘈杂，街角的卖花女，咖啡厅端坐着的商人，开着车驰过的富家子，张起灵静静的瞥了一眼，微微颔首。
“富丽街23号。”
张起灵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富丽街的23号是一座鬼宅，自他出生起便无人居住了。
“好。”
他身上的麒麟纹身若隐若现，一如当年在乱葬岗，只是……很想杀人。

好像把后面的没修改的也发上来……可是好像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