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墙角的木桌碎成了几半,鹿晗落魄的从木屑上滚下来,地板上的碎末扎得他手心生疼,但他仍旧高傲的仰起脸,墨发散下来看不清表情。
那样的孤高而不可一世,他身上的一切他的骨血他的灵魂,都在浓浓的讽刺着金钟仁——
就算你将我打倒又怎样,我仍旧是王。
金钟仁紧握着双拳,臂膀上青筋贲张。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他昔日里最好的兄弟,竟然是这个良堇未来的君王。
“呸。”鹿晗吐掉嘴里的血沫,不在意地撩开眼前的黑发,直勾勾的盯着金钟仁,简直要把他身上盯出一个洞。良久,鹿晗笑了,旋即将双手伸到半空中,拼命却极为缓慢的鼓掌。
“好,打得好。”
扶着墙壁站起来,鹿晗不在乎的掸落自己雪白内衫上的木渣,猝不及防的冲上去挥手冲着金钟仁就是一拳。
“乓!”金钟仁没来得及防备硬生生的挨了一拳,后背狠狠的撞在石墙上。
“打得好啊,金钟仁。”
鹿晗眯起眼睛凝视着倒在地上没有反应的金钟仁,笑得邪气而不屑。
金钟仁简直急红了眼,面对如今的鹿晗,面对那个再也不是鹿晗的鹿晗,他简直忍无可忍。
瞪圆凌厉的鹰眸,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地府的鬼魅。
“鹿晗,想打架是吗。”
“那好,爷我今天陪你打个痛快。”
鹿晗好笑的看着金钟仁,搭在左肩的右手小拇指微微翘起,极尽鄙夷之态。
金钟仁不紧不慢的站起来,从口袋中缓缓掏出一个物件,带着愠怒狠狠扔到了鹿晗的脸上。
鹿晗面色不好的取下脸上的那块布,玩味的目光在触及物件的那一刹那停滞,就连故意慵懒扬起的嘴角也在一瞬间被冰冻。
——烧焦的淡蓝色手帕,带着茉莉淡淡的清芬。
“我告诉你鹿晗,既然要打,那就干脆打个痛快。”
“顺便我也替张艺兴,把你欠他的那一份全部都打回来。”
琉玉国。
轻灵的琴声悠扬的穿透王宫的每一个角落,引得来往的侍人纷纷在翠竹轩林口停留,在匆忙中也抽出这样一点时间来放宽心境,却又在休息的片刻不禁疑问,能奏出这样出神入化的筝曲的究竟是怎样一位仙人。
张艺兴淡然的坐在翠竹轩中央的一小块轮廓恰好的花岗石上,着着一身素色的长袍席石而坐,腿上放着用蚕丝制作的上好的古琴,悦耳的旋律顺着瓷白指尖的拨弄流淌而出,令人心醉。
他这把琴是吴世勋上个月特地派人打造的。说是怕他整日在这王宫里无聊,又听说他古琴谈得极好,便用这宫里最好的工匠选用西域进贡的蚕丝为张艺兴制了一把琴。说不感动是假的,离开良堇近一年,吴世勋真的为他做了太多太多。
只是,每每抚上这细润的琴弦,就不禁回想起曾经那一段在良堇的日子,曾经那一段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日子——
曾经那一段有他的日子。
琴弦上的手指顿了顿,微风把张艺兴长长了的黑发吹到他削瘦白皙的手背上。
他……现在过得好吗?
本是悠扬的琴声逐渐染上一股悲凉之情,就连那双拨动琴弦的双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他……还会在烟火节的时候去放河灯吗?
他……还会好好照顾院子里那几棵他最爱的白玉兰吗?
他……还会想念他的琴声,还会想念他们曾经最温暖的相拥吗?
他……
还会记得那个从来没有放下他的张艺兴吗。
想到这里,他几乎听见了自己眼泪滴落的声音。
那么凄凉,那么不甘。
琴声戛然而止,张艺兴还来不及拭去眼角残留的湿意,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留兰的香味,清凉的吻印上眉心。
“为什么哭。”
张艺兴抬起眸来看着世勋。少年英挺的眉头紧紧锁住,手掌心疼的蹭上他的眼角。
“没什么。”张艺兴有些尴尬的眨眨眼,垂下眼帘,“只是被琴声感染,想到了一些往事。”
吴世勋紧紧的抱着张艺兴,力度之大像是要把他融进他的骨血。
张艺兴却有些抗拒的微微挣脱开世勋的怀抱,抱起古琴踱步到一边。
虽然是同样的拥抱,但是不一样。
……和鹿晗的拥抱,不一样。
心脏某个位置被掀开一个小角,露出里面脆弱的内里。张艺兴背过身,眼泪差一点又要流出来。
“艺兴,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吴世勋怔愣着看着自己空空的臂弯,眼角浮上一丝哀伤,冰凉的让时间都凝固住。
“世勋……”
“艺兴,”吴世勋打断了张艺兴的话,努力扯开嘴角,“是不是……想家了?”
张艺兴一愣,吴世勋接下来的话让他蓄攒已久的泪水在顷刻间决堤。
“是不是……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