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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意绮】一盏红尘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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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生又道:“意琦行,你答应过的,你要一直陪着我。现在呢,”他这么说着,上来搂住了意琦行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带了些哭音道,“现在,你也要丢下我吗?”<?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意琦行沉默许久,他本是托着绮罗生手,此时放开了,又将绮罗生从自个儿肩上拎起来,黑暗中凭着气息,与绮罗生成了面对面的方位,“绮罗生,你可曾想过,这世上的事都自然有它的道理在。生老病死均是天命,不可强求了。”
“这是书上说的,不是你心里想的。”黑夜里总是充满太多未知之物,将绮罗生心里那些说不分明的情绪都挤压了出来,他只有一声声地催促、甚至是催逼着意琦行,要他说些什么来把那些不安和恐惧驱散开,“我要听你心里想的。”
意琦行顿了一顿,淡淡道:“也没什么。”他此时早已适应了黑沉夜色,依稀辨出绮罗生的模样来,拍拍他肩膀,“天命如何,若这是天命,我自当抗之。”
绮罗生呼吸一窒,急道:“你是说你不会死了?!”
意琦行略笑了笑,道:“我还欠了你一生一世呢,自然不会听天由命。”他将被子拉高了将两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又补上一句,“放心。”
绮罗生得了这句话,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妙语纶音一般,一时之间眼眶都发烫了。他匆匆掩饰过了,又把被子缠紧些,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地应上意琦行一句,靠着他闭上眼睛。

第二日绮罗生照常去药铺煎药。等着药煎好的时间里,他比之平日又多了几分忧心。
今早检查账目的时候,他发现这半月以来他们的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虽然靠着之前攒下的路费还能撑上一阵,可是再以后呢?意琦行的病看起来不是立刻能好的,如果是绮罗生自己出去找活儿做,又有谁愿意雇佣他呢?
绮罗生愁肠满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了想,只好从平日的菜钱里省了,可是意琦行作为一个病人,饮食上不能将就啊,这条路不行。想来想去,直至那药煎好了,他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忧心忡忡的绮罗生心不在焉地捧着对他来说稍重了些的药罐往家里走,走着走着,没想出办法,倒是想起差不多到了结算房租的日子。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绮罗生愤愤地想着。
他这般三心二意地走着,没察觉那药壶已经端得偏离了水平位置,渐渐向着某个方向偏离了。绮罗生下意识地踢飞了一颗小石子,眼睛也追着那石子飘出去,忽然察觉手上一烫,“嗳哟”一声惊呼出来,险些将那药壶给扔飞了出去!


IP属地:上海107楼2013-10-23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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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及时想起不能扔,忙忍住了将药壶放在路旁一处石台上,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眼里早就满是泪花,却死死咬着自己嘴唇不肯哭出来。他模糊着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本来白白嫩嫩的皮肤现在烫红烫红的,绮罗生看看四周,幸而有一口供来往人取水的井。他忍着痛跑了过去,费力地将桶砸进了水里,好不容易才提了小半桶水上来,浇在手上。<?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沁凉的水倒是很快缓解了那种热辣辣的疼痛,可是不一会儿,冷冷的风也吹得他打起了寒战。绮罗生咬咬牙,决定回家以后再好好处理伤口,现在先这么应急一下好了。他把手抽了回来,趁着手上暂时不怎么疼了,又飞快地跑回去捧起了药壶,着急地往家里赶去。
    待他赶到家时,却见意琦行正立在院子里。他病了这么多日清减不少,身形都不似从前那般挺拔,可是更有些清俊风骨在里面。他这么看着,却只想到病人怎么还出来吹风啊!忙喊了句:“意琦行!你快给我躺着去!”
    意琦行闻言,转身过来,绮罗生这才发现他穿着的是那身出门旅行时用的劲装,不禁讶然:“这,这是要做什么啊?”
    意琦行道:“我今日结了房钱,我们准备准备,上路去吧。”
    “诶?!”绮罗生一下子愣住了。意琦行决定等会儿再细细解释,将他手中的药罐子取了过来,倒是赞了一句:“越来越能干了。”
    “那当然!”绮罗生得意极了,伸手一挥,却龇牙咧嘴地哎唷起来。
    “怎么回事?”意琦行伸手将他的手托起来,这才看见那双小手上红了一片,显然是给烫的。他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有些责备道,“怎么不早说?”
    绮罗生抿了抿嘴,咿咿呀呀道:“我,我刚才想说来着,但还没机会嘛……”
    意琦行感觉噎了一口,他取了治烫伤的药膏来,小心翼翼地给绮罗生细细涂上。涂上了药,他却没放开手,直直盯着绮罗生的手看。绮罗生唤了句:“意哥哥?”
    他嗯了一声,蹲下身来和绮罗生平视,似是思索了很久,最终像是下了一个决心,对着绮罗生慢声道:“绮罗生,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好吗?”
    绮罗生道:“什么地方啊?我们不回家了?”
    意琦行又是沉默,最终有些艰难道:“我们先去那里,离这儿不是很远,应该……能很快就到了。”
    他这般说着,声音中却是有些不确定的意味。
    绮罗生并未发觉,他只一心想着要去哪里居然比起回家还重要这事,便问:“那,那里叫什么名字啊?”
    “叫唤渊薮。”意琦行解释,“是我……一个熟人常住之处,我们暂且先去他那儿,待过一阵再回乡可好?”
    绮罗生“嗯”了一声:“好,但是意哥哥,你一定要一直跟我在一块啊,不能到了新的地方就不要我了。”
    “自然。”
    “还有还有,那天说的话你要算数啊。天命什么的,也要懂得反抗的!”
    “明白。”
    意琦行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问话和要求,心中的阴云却不曾散去丝毫。天命,他的天命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出生到现在的这一段生活,却让他此刻怀揣了一个愿望。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着绮罗生走下去,哪怕有了他力所不及的地方,他也要试试。
    叫唤渊薮,这个在他心里本以为只会在未来某一天,作为比试之所前往的所在,没想到却要用这种近似于托付的方式去拜谒。
    TBC
    百度毁我格式,我俩不共戴天


    IP属地:上海108楼2013-10-23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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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很有气度,不过距离他自己所想的一代宗师的气度倒还差得远,最多算个高手的气度。这位高手便很有兴致地搅动了周边的雪,成了转着圈儿的雪浪,寒雪映苍峰,倒是很有些风神俊秀的味道。烈颜不破自娱自乐地玩了这么一阵,终于有些腻味,他想玩点刺激的。<?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于是他屏息凝神,山间一时寂静下去,雪尘少了搅动,都慢悠悠地跌落下去,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烈颜不破却在此时,状似不经意般地,冲着远处高耸的雪峰划了一道。
      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却比那日与意琦行对战时的那招更为凶残。烈颜不破曾说这一招融合了他之武学,所言非虚,他这一招之下,整个山岳为之一震。
      这一震,可不是什么小事。冬日积雪重重叠压,有些地方的雪团早已不堪重负,只要一点碰触就能掉下来。如今收了他这道气劲一震,那浩浩汤汤的雪浪,便排山倒海而来了。烈颜不破表示,就是这个效果。他顶着滚滚雪浪激起的猛烈冰风,纵上一处高地细看,觉得真是激荡人心美不胜收。
      那泼天盖地的雪浪一路奔腾,畅行无阻,烈颜不破也看得很是得劲。就在这时候,他却发现有些不对。
      这雪瀑倾泻而下到了半山腰处,似是遇见了什么阻碍,虽仍在向前奔涌,可是却有大部分的给阻滞在了一处,积压得越来越多,渐渐堆成了一道雪墙。烈颜不破心中一惊,这显然是有习武之人在此与雪抗衡!他于武道一途十分自负,面对这万顷雪瀑也不敢大意,更遑论如此直接地与其拉锯,这人究竟是谁?
      好奇心起,他立时循着那雪浪流动的方向而去,想要探个清楚,顺便看看那人要不要自己相助。
      然而就在他即将赶到雪墙所在之地时,忽然硬生生止住了步子。烈颜不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来。眼见得就这么迟疑的一点时间,一道铺天盖地的无匹剑气,从雪墙后喷薄而出,顿时击溃了其后汹涌流下的雪浪,暂时开辟出一方安全的空间来。
      烈颜不破被那道剑气击得倒退几步,心中却对此赞叹不已,他凝神细看那出招者的模样,希望能与之好好结交一番,却在定睛的一刹那,惊得倒抽口冷气。
      ——那抱着个孩子勉力支撑的白衣少年,可不是意琦行?
      他被眼前所见震到了,正想着“他奶奶的这小子太厉害了不收他当徒弟帮我教书简直是亏大了啊这次既然来了一定不放他走”,就见意琦行摇晃一下,眼看着就要倒下去。烈颜不破愣了一下,心想是不是该去救场,没想到意琦行又自己撑了起来,反手又是一剑欲挡住接踵而至的雪浪。这一剑比起之前却弱了不少,雪浪不过阻滞片刻,便再度向着他们俩的方向扑了上去。
      造孽哟。
      烈颜不破这么想着,却一点都没有反省自己的意思,他麻溜儿地蹿了下来,好歹赶在意琦行第三次拔剑之前把雪浪挡了回去。然后提了意琦行一把,三个人一起到了安全地带。
      意琦行此时面色发白,眼见面前的就是烈颜不破,眼中却一下子亮起了神采。烈颜不破被他吓了一跳,心想这孩子咋回事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就听他说:“帮我照顾好绮罗生。”
      啥?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是绮罗生,意琦行就一头栽下去,晕彻底了。
      “等等你给我醒过来!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还要去镇子上吃饭!”I


      IP属地:上海115楼2013-10-31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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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琦行与绮罗生这一路走来也是万分辛苦。且不说意琦行的病,就是这隆冬时节的寒冷症候,对于意绮两人来说也是够呛。意琦行原不是事事都往坏处想的性子,可是这一年来,经历了家中变故、故乡不再的人间惨事,再兼与绮罗生的这一番辗转重逢,纵使他心志如何坚定,毕竟也只是个少年。先前未找到绮罗生时,总存了一番信念,如今却给这病症渐渐消磨下去。<?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他这病虽算是重症,但也并非没有治愈的道理,只是因了这一年对生离死别的见证,他便总免不了往坏处想去。每每又想到尚未回乡的遗憾,又担忧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绮罗生该如何,思虑过甚之下,这病自然越发的难好了。
        总算他还支撑着带绮罗生到了叫唤渊薮,可是偏偏这时候,又碰上了桩意外。这般日夜跋涉,绮罗生已经支撑不住,在一同爬山时摔了一下,麻溜儿地滚下了山。意琦行急忙去抓他,也从雪坡上翻了下来。他一时顾不得其他,顺势滑下去,抢在绮罗生之前,好歹止住了他继续向下滚的势子。但是被撞的那一下正好在他心口处,意琦行忍不住呛了一口,咳嗽了几下,只觉得喉咙中有些腥甜气息。
        “绮罗生!”他顾不得那么许多,忙把绮罗生抱在怀里检视,却见他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不知道是哪里碰坏了没有。意琦行心下一惊,连忙“绮罗生绮罗生”地一叠声喊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但意琦行却觉得像隔了一世那么长。小白团子慢慢睁开了眼睛,意琦行惊喜交加,忙呼了声,“绮罗生!”
        “意琦行……”绮罗生冲他笑了一笑,悠悠地又闭上眼睛。他伸了手抱住意琦行,低声道,“我有点晕。”
        “没事吧?”意琦行忧心忡忡地探视他的状况。
        “破了块皮,没事的,我们歇一下好么。”绮罗生脑袋里还晕晕乎乎的,他抱着意琦行不想睁开眼睛,耳朵里有一阵阵的轰鸣。意琦行担心他再出什么意外,忙放轻了力道将绮罗生好好抱着,柔声道:“好,我们且休息一下。”
        绮罗生应了一声,靠在他身上似乎是闭目养神,渐渐睡去。
        意琦行抱着绮罗生,看看这大雪纷飞的渊薮,心中一时有些茫然无措起来。天地之大,此时他俩却难找到一处容身之所,前尘种种,此时在这种危险的境地当中,忽然都淡了出去。他现在一无所有,唯一能勉强把握的,只有自己的性命,以及怀中绮罗生的安危。
        意琦行甩甩脑袋想要撇开这般念头。他环顾四周,眼见雪势不减,反而兴冲冲地有着越来越大的样子,狠狠心,摇了摇绮罗生,唤道:“绮罗生,我们继续走吧?”
        他这么唤了几次,都不见绮罗生应答,意琦行一下子脸都白了,忙将绮罗生从肩上抬起来,见他似乎是晕厥过去。意琦行心中不觉一窒,他忙撑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山上急赶,要寻得烈颜不破去。
        他心中越是焦急,就越是烦乱,雪中难行,他几次险些跌倒在地上。这般深一脚浅一脚地,好歹赶到了较高的地方,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去,便是叫唤渊薮了。
        “烈颜不破!”意琦行心中纷乱,也没想那么许多,张口便喊了几声。那声音哑得厉害,没能穿出去多远,可意琦行也顾不得了,他急着又向前赶,只想着快些,再快些。
        绮罗生,坚持住。他默默地给绮罗生鼓了把劲,只觉得此时怀里抱着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兄弟,倒像是抱着他的一个世界一般。
        他箭步冲上有一道山岗,却没提防踩空了一脚,好在意琦行反应灵敏及时护住了绮罗生。可等他站起来时,脚上似乎给狠狠地扭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使不上力气。意琦行白着脸倒抽口气,他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喘息,却觉得开始无理由地愤怒。
        愤怒什么呢,他也不甚分明,可是这样的愤怒,他隐约觉得,是自己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至少,我得护着绮罗生。
        他攥紧了拳头,抱着绮罗生继续向前攀。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来自雪原的鸣响。
        I


        IP属地:上海116楼2013-10-31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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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烈颜不破不能吃到姜汁鸡条了,他不得不悲剧地照顾了两个伤患好多天。所以一开始他怨气很重地煮了两锅粥,一锅白粥一锅火腿土豆粥,白粥给俩孩子吃。后来他嫌这样太麻烦而且本来自己也不太对得起意琦行,便三人一碗水端平地都喝火腿粥了。<?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跟着意琦行一起来的那个小家伙,大约就是他所说的绮罗生。这孩子当时摔了撞到脑袋,幸而尚不太严重。烈颜不破原本不明白这人叫自己照顾这小孩干嘛,直到绮罗生抽抽搭搭地说意琦行是如何艰辛地带着他寻找到渊薮,为了抵路费又只好当掉了几件冬衣,最后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却不知怎地忽然来了一场大雪崩。原本意琦行就生了病这一路走来辛酸得好比苏武牧羊,又摊上这么一桩灾祸伤得更重了,真是何等的凄惨,要是意琦行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要陪着意琦行一起去。
          烈颜不破被他吵得头疼,最终明白了究竟,敢情是意琦行这小子大约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不远万里找自己来把小崽子托付给他。这什么德行?!
          他虽然非常不满,但是毕竟是自己手贱的那一招害得这小子病上加伤,不帮着人家照顾几天真的不够意思。况且真的探手看了看,他才发现意琦行得的竟是肺疾,惊得他怨声载道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给自己当助教的青年才俊,可是这个青年才俊却危在旦夕啥的,这种辛酸烈颜不破深深地体会到了。他纠结许久,最终决定当一回好人,将意琦行治好,其余的事,等他好了再说。
          烈颜不破虽不是神医,但是交游广阔认得几个神医,很快就请了人来帮着治疗。人家拧着眉头帮意琦行诊脉,颇为不高兴地训了他一通说有你这样对待徒弟的么,积劳成疾寒邪犯肺气血两亏一堆堆的术语往他头上砸去,烈颜不破还愣着,绮罗生却已经泪汪汪地扑上去一把揪住大夫的衣服,说大夫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意琦行吧!
          大夫很仁义地开方子,踢了烈颜不破去抓药,煎药的任务却被绮罗生抢了去。他看着这孩子蹲在小风炉前面拿着蒲扇扇啊扇,然后不过一会儿便不出所料地呛了几口。这般反复几次之后,爱护徒弟,或者说是徒弟兄弟的心终于战胜了他作为一个懒人的觉悟:“来来来,小祖宗你快歇着去,我来我来!”
          绮罗生不肯,红着眼睛和他抢起蒲扇来,烈颜不破自然不好意思和一个小孩子闹,只得好声好气地劝他:“你看,你家那口子躺在那里没人照顾,我又赶不上你照顾得精细,他要是想喝水想嗑瓜子了谁给他帮忙?这种轻松的活计交给我来,你还是去照拂照拂那小子吧。”
          “可是……可是……”绮罗生说着说着,眼睛里渐渐变得亮晶晶的了,烈颜不破惊慌失措,他直觉自己应该没有说什么话让这小祖宗悲伤起来啊?!却听绮罗生道,“他要是真能跟我说要嗑瓜子,那倒好了,可是他直到现在也没能醒过来……他要是醒不过来,我——”他说到这里噎住,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烈颜不破只好默默地放手不和他抢蒲扇了,但是从绮罗生这话里他琢磨出点不寻常来。又看看意琦行,莫不是……他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觉得自己大约是没睡醒,但旋即又觉得这样的事要是真的,在他眼里倒也说不上如何惊世骇俗。那么,应该是没猜错了?
          “放心,他这病也算不得什么不治之症,既然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会帮着你把这小子治好。”不过这治好以后嘛,嘿嘿,这笔账可以慢慢地算。不愁这小子不给他当徒弟!
          绮罗生虽然忧心,但终于抱着蒲扇点了个头,烈颜不破趁火打劫,哦不,是趁热打铁道:“你看,你家那口子此时多么虚弱多么可怜多么需要你去照顾他安慰他,所以,你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要是他睡着你不能给他嗑瓜子,也可以在一边守着。”
          “守着干什么?”
          “这样他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啊,他一定会感激得泪如泉涌的。”
          “哦。”
          绮罗生终于肯远离了对他来说十分危险的火炉,转而看护意琦行,烈颜不破欣慰非常。他拿起破蒲扇继续帮着煎药,心想意琦行还是早点醒来的好,又觉得自己这个红娘真是非常敬业。
          I


          IP属地:上海117楼2013-10-31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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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般照拂终究起了效果,这一夜晚些时候,意琦行醒来了。<?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绮罗生躺在他旁边睡得正香,事实上他已经守了意琦行好几天,直到这一夜才终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又被烈颜不破团进了被窝。意琦行看看周遭陈设,一时有些不明白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醒了。”
            转头所见,烈颜不破坐在小桌前,已经嗑了满地的瓜子。意琦行见他神采如故,眼睛下面却有着浓浓的黑圈,稍一欠身道:“劳你受累了。”
            “闲话不必说。”烈颜不破不凉不烫地换了毛豆开始剥,“你的来意我大致清楚,不过你大约要失望了。”
            意琦行面沉如水,缓缓道:“绮罗生天资聪颖,假以时日,于武道一途必能有所成就。你曾言要寻个能将你武学发扬光大之人,现下绮罗生正是个好人选。”
            烈颜不破却道:“他不是,你是。”
            意琦行沉默一阵,道:“抱歉。”他深吸口气,顺溜地讲了下去,“我身去之后,绮罗生还要劳你照顾了。”
            “呸呸呸!”烈颜不破一口毛豆立时喷了出来,指着意琦行气急败坏道,“怎么乱说呢这孩子!有你这样自己咒自己的啊?!”
            “绮罗生还请你多加照顾了。”意琦行不理他,又这样说了一次。
            烈颜不破要扶额了,他严肃道:“我觉得你想多了。不过一场小病,,这般颓然模样,不是我那是认识的意琦行。”
            意琦行蹙眉:“此话何意?”
            “我认识的意琦行,是尘外一剑,不落凡俗。纵是如何磨难,也刮不了他一身傲骨,更不会是这般听天由命的模样。”
            意琦行一时默然。
            烈颜不破又道:“不过身有微恙,大夫都不曾说什么,你便消沉至此。你那时说的,追求的武道巅峰的一剑,而今又在何处?”
            意琦行听他这般言语,心中难免一震。他细细想了一遍烈颜不破的话,忽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眉目一肃,回道:“尚未寻到。”他看了烈颜不破一眼,不待他开口,接着说了下去,“但离寻到也不远了。”
            “好小子!”烈颜不破听他话意,比之方才倒是添了不少气概,“既然如此,那我那一招,你又可悟得通透?”I


            IP属地:上海118楼2013-10-31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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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琦行也不知发生何事,惊讶之下骤然清醒过来,眼前夜凉风露好,他心中却激荡不已。他心想莫非是自己破解了烈颜不破那一招,不由得取出剑来想要试试,可是接连数次,都演化不出方才意识境之中破解剑招的模样了。他一时不免有些恼恨,埋怨自己没能一次领悟了这一招的破解之法,这么一来算是做了白工。可是继而一想,既是自己想出了解法,总有一日必能将这意识之剑化为实体,到那时,还愁这一招破不了么?<?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他略略宽了心,也不再纠结于此,只专心想起当初破解那一招的思路去了。
              这一路行来,意琦行虽勤勉,却再也没能想出任何办法。他与绮罗生爬雪山之时,烈颜不破那一招虽说造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但是回想起来,却也给了意琦行一个机缘。与那大雪相抗的过程,就好似与烈颜不破那一招对战一般,他身处滚滚雪浪之时一时无法细想,心中倒是留下了一点儿印象,在昏睡期间梦中影影绰绰,意琦行却忽而领悟了那一招。
              就如烈颜不破所说,他那一招融合七种兵刃,外家工夫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少有敌手了。但天下刚猛之道,却也有得办法能治。意琦行那一剑,是在他心境澄明、空无挂碍之时发出,可谓空明之至,便是天下之至柔之道。而剑指所出的那一剑,却是家传的意念之剑,两种剑术相互加持,凭烈颜不破那一招,当然是抵挡不得了。
              此时意琦行盘坐于此,烈颜不破以为他是想不出破解之法一味拖延,实际上意琦行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
              ——他在等自己的心何时静下去。
              他等了那么久,此时此刻终于到了这空明之境。一旁的烈颜不破等得不耐烦,脑袋已经一点一点地就要睡去,却见意琦行忽然睁了眼睛,剑随意动,一道明晃晃的剑光,就这么凶猛地泼地而出。
              烈颜不破初时一愣,看他终于肯搭理人了差点儿没忍住爆一句粗话,质问这小子为何戏耍自己那么久。可再看那一剑,却是不由自主被那磅礴剑意吸引过去,在细看这一招之后不由得喜上眉梢,登时忘了他等待这么许久的气苦,口中嗷嗷叫嚷起来:“哎呦哎呦!真成功了!真成功了!”
              “那是自然。”意琦行心中也是欢喜,面上却忍住了没动声色,仍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欠抽打模样。烈颜不破本来一腔热血,看他这少年老成的样子,心中置气,一伸手把他捞过来使劲儿揉他脑袋,一边揉一边喊道:“小子你不错啊!入门考试合格了!往后你就给我在这山上好好地种菜教书娶媳妇儿!”
              意琦行被这样猝不及防地一弄,登时血气上涌,他正要挥开烈颜不破的爪子好好教训他,听得那句“娶媳妇”稍稍愣了一下,再回神时烈颜不破已放了手,叫嚷着“走吧走吧这么半天困死了”,高兴地要回房去睡觉。


              IP属地:上海125楼2013-11-06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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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等。”意琦行冷冷掷了一句过去。<?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烈颜不破当他是要报自己弄乱了他头发的仇,纠结一下转了来,犹豫着问:“何事?你还不困?”
                意琦行皱着眉看他,道:“你曾言,若能解出你这一招,你的一身武学,便算是学尽了,那如今我已解开这一招,为何……”声音里倒是添了些难得的疑惑。
                烈颜不破难得严肃起来,道:“我所言不虚,只是你虽知道了破解之法, 学通学透这其中的奥妙,却不是一时一刻便能做到的。”他哼了一声,颇有些自得地说,“想我何许人也,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把我的武学学尽,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意琦行冲他一拱手,道:“这门工夫……”他沉吟一下,还是说出口来,“确实绝代。”
                “嘿嘿,你这小子却也不差。”烈颜不破道,“你方才那一招,虽说看起来是我七式合招,其中确有你意念之剑的加持,刚柔并济,倒是远胜我原本的招式了。”他这么说着,想了一想,又道,“诶,这么着,我想建的那个门派叫做武道七修,你既然是通悟七修武学,不如我给你这七修第一人另取个名头来如何?”他说是询问,其实根本不甚关系意琦行如何想的,想也没怎么想,当即脱口道,“有了,就‘武始通修’吧,这名字又大气,又显身份,将来那些徒子徒孙,肯定很追捧你啊。”
                “无聊。”意琦行哼了一声,面色不豫,转身丢了烈颜不破回去与绮罗生同睡了。

                等到初春回暖的时候,意绮两人的身子也将养得差不多了。烈颜不破初时每日炖了汤给他们,总不忘酸意琦行那么两句,说他大户人家出身的不会做饭就是个公子哥儿。每到这时绮罗生总会嚷嚷,哼唧两下之后愤怒地喝汤。而意琦行则是凉悠悠地看他一眼,并不说什么。
                直到有一日绮罗生说了句想吃意琦行做的菜了,烈颜不破原拟看意琦行笑话,还心想着绮罗生这熊孩子不分好歹,那大少爷做的菜能吃么。意琦行才不在意他的挑衅,安抚了绮罗生几下,进了厨房。烈颜不破等了半晌,期待中的惊呼声炸锅声以及打翻东西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倒是渐渐的,一阵阵香气悠悠地飘出了厨房的门,一勾一勾的,就像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胃。然后,烈颜不破发现,他很不争气地,饿了。
                这不科学!
                但是事实是意琦行不仅会做饭,还做得很好,做出了创新,做出了格调,做出了技术和艺术。虽然比不上传说中的黄帮主,但是好吃得让烈颜不破嘤嘤嘤了。
                最后他把盘子刮了个干净,连火腿渣和菜汁也从绮罗生那里抢了过来就饭吃了。绮罗生很愤怒,但意琦行凉凉地看了烈颜不破一眼,轻声对绮罗生道:“绮罗生,还饿么?”


                IP属地:上海126楼2013-11-06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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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琦行就这般一边想着一边犹豫着,每每想到要不要与绮罗生分别的时候,他便想着,算了,时间还长,他以后再慢慢想吧。他就这样一直拖泥带水地,终于这一日,到达了汴州城。<?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朝天骄和玄冥在两个月前终于成了亲,现在正是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时候。不过每次一想到意琦行一行人失了音信,他俩也就侬不起来了,商量着这几日里就收拾收拾一同找意琦行他们去,等把人找回来了,了却了心事,再继续甜甜蜜蜜。
                  不料意琦行居然回来了,还带着绮罗生和一个长得十分粗犷的青年,他们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庆幸起这孩子没出什么事来。
                  意琦行这个闷葫芦自然不会说他们这一路上遇见的艰难险阻。绮罗生见了朝天骄,当即就抓着她蹭啊蹭地磨了许久,然后添油加醋地把这一路上的见闻说了一遍。这其中情节曲折故事动人,再加上绮罗生能言善道,很快把朝天骄说得眼圈都红了,摩挲这绮罗生的头顶不住地对他们两个说你们受苦了,这次回来可要好好补补。
                  意琦行倒是摇了摇头,看绮罗生以夸张的叙述方式将这一段经历说完了,他才向朝天骄和玄冥两人道:“事情大致如绮罗生所述。那位不破兄于我二人有恩,我已答应了他,上渊薮锤炼,日后助他开宗立派,将七修武学发扬光大。故此,家中一切事务,恐怕都要劳烦堂姐你们了。”
                  朝天骄一怔,未曾想还有这样一层原由。玄冥看意琦行神色,知他已然下了决心,便开口道:“帮你整顿家业,这也并不是难事,只是这意家的家业终归是你的,现下这般……”
                  “我早想好了。”意琦行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取出一张文书来,摊开了给朝天骄他们看,又道,“立此据为凭,我便将父亲的产业,交托你们照顾了。”
                  玄冥接了一看,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将意琦行名下的所有商行染坊交托给他们,也签了意琦行的名字上去。看来是动真格的了。
                  “阿行……”朝天骄看看他,劝道,“你不必如此。纵是他帮了你们的忙,救了你们,你也不至于将自己一生都用来践行这么个事儿吧。扬名立派,少则十年多则——总之你这,就算是做买卖也太不划算了!”
                  玄冥也道:“且不说划算不划算的事,你若是这么做,你往后的人生,只怕都要不一样了。”
                  意琦行闭目道:“我都想过。”
                  “那你还这样打算?”
                  “嗯。”意琦行道,“既答应了他,我便会践行到底。侠之一道,本就该如此。况且他之武学,我心中也算是钦佩,若能钻研清楚,纵是一生相陪,应该也……不会后悔。”
                  玄冥一怔,他没想到竟会是这般纠结的状况,但眼见意琦行坚决,从他这边下手说通恐怕是不成的了。他便软了口气,只想着有机会时同烈颜不破商议商议,看能不能改成别的什么条件,另许些钱财或者别的珍宝送他:“你既然这样决定,那我们也不反对,不过那位先生若是不留你,也就罢了这事吧。”
                  “我心自有定见。”意琦行直视着玄冥,坚决道。
                  朝天骄还想说些什么,玄冥轻轻扯了她衣袖一下,她嘴唇动了几动,终于还是没再说别的,就此按下这事了。
                  意琦行其实想的很简单。他只觉得既然答应了烈颜不破要帮忙,自然要竭尽全力去做,这是作为一个侠者应有的道义和坚持。至于这件事可能让他一生蹉跎之类的事儿,他虽也曾想过,但又觉得,自己所追求的就是那无可名状的顶峰一剑。那么,或许钻研武学一生,然后将这武学传授给有机缘的人,这或许,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只是……
                  他心里浮现出绮罗生的脸来,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虽说有一个办法是,让绮罗生同自己一般,一同上得渊薮去,待他识字念书差不多时便可以教授他武艺。这孩子天资聪颖,想来只要勤学苦练,必定能成大器。只是这单单是意琦行自己的愿望,绮罗生的一生想要如何度过,那该是让绮罗生自己去选择的。
                  他心下叹息,想着自己终归是要去渊薮的,绮罗生若是愿意一同前往,那自然再好没有。如若绮罗生不去、又实在不愿分离……他狠狠心,那么违约一次,如何呢?


                  IP属地:上海128楼2013-11-06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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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罗生?”<?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绮罗生愣了一下,一抬头便见意琦行略弯了腰看着他,面上照常是没什么表情,但眼里透露出一点疑惑的色彩来,应该是奇怪他怎么就到了这里。绮罗生盯着他看了一阵,这张脸是他平素看惯了的,那时候瞧在眼里只觉得端正严肃,此时此刻看着,却不禁动摇心境,瞧出些绵绵密密的感觉来。他一把捧住意琦行的脸拉着他弯下腰,也说不出为啥,想也没想就一口吧唧亲在了他眉心位置。
                    “绮罗生?!”意琦行受惊不轻。这种亲密行径,从前绮罗生小时候倒是常事,可自从相逢以来,两人都已是长开了,自然明白不能再如此。现下被绮罗生这样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他只觉得血气上涌,一时之间有些呆了,渐渐的脸上已经淡淡地晕开了一片。再看绮罗生那边,居然脸红得更加厉害,已经像只煮熟的小虾米一般,双手捧脸,显然是不好意思极了。
                    “……绮罗生,咳咳,你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意琦行咳了几下尴尬揭过了这事不提,倒是奇怪这孩子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还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上去甚是落寞的样子。
                    绮罗生看他不再计较,心中暗自庆幸了下。他整理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看意琦行手里拿着枝打了骨朵儿的桃花,随手抢过来三下两下把花苞什么的剔了。意琦行一怔,似乎想阻止他,看最终忍住了,表情微妙地看着他拿桃花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画一边解说道:“意琦行,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也就是说,你现在必须要去叫唤渊薮那地方,帮那个大叔教书是吧?”
                    他不顾意琦行那边略有些错愕的表情,满不在乎似的迅速揭过了这事,接着说下去:“也没什么,真没什么的。你一定要去吗?”
                    “是。”
                    “……嗯,那就去吧。”绮罗生又道,“我不跟你去哟。”
                    “好——等等。”意琦行最初听他那么说不假思索地就点头应下了,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急忙补上一句,“你不去?”
                    “嗯,是啊,我不去。”绮罗生道,“我只是想了想,觉得要是跟着你去,那种地方又高又冷,连点儿牡丹花都不能种我肯定不好过下去。而且,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一趟家,然后把家乡那里弄出点儿新的模样来呢?”他说这话的时候拖了点儿尾音,倒是显得纯粹很疑惑的模样。但意琦行在一旁看着他低头只顾画画不肯看他一眼的架势,倒觉得,这孩子大约是有些心事,或者说,是有点伤心……吧?
                    意琦行动了动嘴唇,想要接一句话上去,绮罗生却没能给他机会,他此时说话就像在一根丝线上滑动的水珠子一样,很快就滑过去:“那个,你去了以后要好好学习,学得快点,帮他做完了事儿早点儿来找我,这样咱们就能早点团聚了。另外就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跟大姐和姐夫好好学做饭学洗衣学字画学武艺,然后你再回来,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呢?”意琦行也蹲了下来,一只手扶在他拿着桃花枝的手上,声音很轻。绮罗生还从中听出来了一种藏得很深的温柔,“我说过,无论怎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一辈子。这一次也是。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会回来找你;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可以告诉我,让我知道怎么改;如果你不想等太久,我就打赢了那家伙违了那个约就是,再也不到别的地方去了。”
                    绮罗生一下子僵住了,意琦行扶着他的手,感觉到他一寸寸地抖了起来,然后——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一头撞进自个儿怀里来,抓着他的衣襟稀里哗啦地哭出了声。意琦行有些忙乱,他镇定了一点,把绮罗生抱紧了些,伸手理着他的长发,劝道:“绮罗生,绮罗生,别哭啊……”
                    “我、我才没哭呢!”绮罗生抽抽噎噎地控制着自己,好久之后才稳定下来,他抓着意琦行的衣服,继续道,“那啥,不要小看我,你好好学习去,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会让你刮目相看!”
                    “好。”
                    绮罗生这时才想起自己手里似乎还拿着那根桃花枝子,一直忍了没问出来的另一个问题此时脱口而出:“你,你采这桃花干啥啊?”
                    意琦行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本来想着你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想要送你的,没想到……”他看看绮罗生手里光秃秃的桃花枝,挑了下眉毛。
                    绮罗生哼了一声,急道:“我怎么知道!下次我可不要桃花,要牡丹啊!”
                    “知道了。”意琦行听他这么抱怨着,心里倒是忽然升起一个计划来。


                    IP属地:上海130楼2013-11-06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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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情况如何?”
                      一留衣想了想,道:“还好。”
                      但是这个还好仍接不了那个剑宿一剑。绮罗生又想了想,觉得自己需要越发勤勉才行。开玩笑,为了刀道离家出走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闯出点傲人的成绩怎么回去见人,再说请家长这种事,太丢脸了好么?!
                      ——再者,他还没能见到意琦行呢。
                      他想到这儿,又看了看一留衣,本想着问意琦行的情况,却看他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怎么,这架势……是想起谁了?”
                      “是啊,想起你看似轻松,其实为了通过那位剑宿的考核,大约是愁得发落齿摇,心神惊惧,难以入眠。不然——”他有意无意地指了下一留衣那顶越发神奇的帽子,“何必打扮成这般模样?”
                      一留衣瞪了他一阵,最终哼了声:“我这月冠下面可是有大秘密,怎么能轻易示人。你现下说得轻松,等到剑宿考核的时候,纵是你求我,当心我也不帮着你。”
                      “是是是,小弟错了,一留衣大哥胸襟开阔,料想不会把绮罗生这点小小的玩笑放在心上。”绮罗生半真半假给他赔了个不是,“到时候还请大哥援手,助绮罗生渡过难关啊。”
                      “好吧好吧……谁让我那么乐于助人呢。”一留衣敲敲他,摆着点架子道,“这考核呢,只需你将这刀谱看熟了,每日勤于修炼,若是有疑难之处咱们也可以帮帮你,以你的资质通过考核必不是难事。再者呢,剑宿的抽查是不定时不定点的,时刻凝神,锻炼你作为武者的敏锐,这可是很重要的。”
                      绮罗生暗自记下,正思量着往后可要时刻注意,绝不能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时候,不提防一留衣一句:“再有,你想你家那口子不?”
                      “想。”他心不在焉一下子脱口而出,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暗怒道,“一留衣!”
                      “行了,想了就想了呗,想了就去看看啊!”一留衣挤眉弄眼地捅了捅他,“有啥过不去的——”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句被他机警地咽了回去。
                      绮罗生收了折扇捏在手里,沉吟了许久,这才道:“可……他此时,是在何处?”来渊薮数日了,都不曾见到意琦行,绮罗生推想过他是不是外出或是闭关,但每每想要向一留衣询问时,又觉得憋着口气不想先低头承认了,便一直闭口不言。
                      一留衣看他埋了头,很是叹惋地摸了摸他脑袋,道:“我说你都来渊薮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弄清地理方位啊。”莫非是路痴?竟然连每日必然路过的剑宿的屋子都不知道是哪,“来来,往左拐走出二十步,再向右拐,窗格子是黑色的那间,他现在肯定在里面。”
                      绮罗生点了头,认真谢过了他,这才格外严谨地按着一留衣所说,一步一步地朝着他指点的地点去找意琦行。他只顾着脚下,终于右拐之后,才抬头查看哪间屋子的窗格是黑色的。嗯,旁边那间。他这般想着,大约是快要见到意琦行了,心中一时有些激动,又莫名地有些紧张。略带了些笑意,他整了整衣裳终于没犹豫了,径自走过去。那扇门没关,他边敲门边向内中道:“意琦行,我来渊薮找——”
                      “你了”两个字在他看清楚里面的人是谁以后被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那个剑宿捧着本书,坐在案前细看。似乎是因为刚沐浴过,他并未像平日那般严谨地打扮,仅仅着了件家常的素色深衣,散了长发。此刻绮罗生这般突兀地闯进来,两人相觑,俱是一愣。
                      绮罗生不见意琦行,倒是见着了那个让他颇为不爽的剑宿,先是一怔,再是一怒,最后又是一冷。怔的是没想到见到的人会是他,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般,怎么说,衣衫不整的模样。怒的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个剑宿居然敢这样不成体统地呆在意琦行的屋子里,还显得很有主人模样地看书休息。冷的是意琦行居然默许了这人这般行径,叫他寒从心生。
                      绮罗生虽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思,面上却是做得滴水不漏,不凉不烫地冲剑宿道了声:“抱歉,不知剑宿在此,是我叨扰了。”
                      “……无事。”意琦行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绮罗生方才分明是要说来找自己了,怎么见了自己却又是这般冷淡的模样,还说不知他在此,这是怎么回事?
                      绮罗生气得几乎要跳脚。叫你无事叫你摆主人的架子叫你把这里当你自己屋子……他心里隆隆奔腾过千军万马,最终还是尽量笑得云淡风轻地道:“剑宿平日常来此地?”
                      意琦行觉得绮罗生这问话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了,但他只蹙了下眉,还是认真道:“除却修行剑道之时,坐卧读书,均在此地。”他看绮罗生的眼睛像是一下子变得火精火亮的,有些讶然,问道,“有何不妥么?”
                      我去你还有何不妥?!太不妥了好么?!这屋子是意琦行的又不是你的你凭啥呢?!
                      等等,均在此地……
                      绮罗生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笑得如同三月里倒春寒的风一般,温温柔柔道:“并无,是绮罗生唐突了。”他说罢就转了身决定去找一留衣算账,意琦行却出了声:
                      “等等。”
                      绮罗生仍保持了一副春风拂面的表情,谦和道:“不知剑宿有何指教?”
                      意琦行放了书下来,信步走至绮罗生身边,道:“你上山已有段时日,七修刀谱看得如何了?”
                      这是要考试的架势?绮罗生心中暗自揣摩,表面上倒是滴水不漏的做派:“只粗粗读了一回。”
                      意琦行琢磨下他这话的意思,“嗯”了一声:“让我一试。”
                      绮罗生虽有些担心,但好在有了一留衣的提醒。再者在这个看起来是意琦行的相好的人面前,他可不想输了阵势,少年人多少都有些狂气,绮罗生也不例外。他并未多想,有些跃跃欲试道:“那绮罗生在此,冒犯了。”
                      他话音未落,手中刀已经猝不及防攻向意琦行。绮罗生初学刀法时玄冥教了他不少东西,他从前的刀法与旁人不同,所练内功也是以轻捷取胜,只求越快越好,故而奇诡莫测,让旁人眼花缭乱。意琦行这边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自然看得出绮罗生这刀中的虚虚实实,也不在意那些虚势,横了拂尘向左轻轻一撩,三千银丝卷住了绮罗生那柄刀带向一边。绮罗生顺势换了刀势朝他削去,这一回用的却是七修中的刀法。意琦行“唔”了一声,心中自有盘算,手上只收了拂尘一点。这一下出手迅疾,绮罗生尚未反应,那拂尘已点在他颊侧。
                      “你天资聪颖,然则勤勉不足,若要再有进境,还得加倍砥砺自己才是。”他收了手,看绮罗生站定。那少年似乎仍有些不甘,看他的眼神却也多了些赞许的意味。意琦行却仍是不喜。绮罗生从前,不是这样看着我的。他这么想着。
                      绮罗生作了一揖:“绮罗生受教了。”他看意琦行似乎准备回屋去,想起方才对战时他略微有异,忙道,“剑宿!”
                      “何事?”
                      “……方才切磋之时,剑宿那是何意?”
                      意琦行本想他大约是要说些旁的,听了他这般发问,一怔之下,又有些自嘲起来。他转身看定了绮罗生,认真道:“粗粗浏览一回七修武典,便能将那一式与你从前的武学相融,你进境很快。”
                      “剑宿谬赞了。”绮罗生道,“此回承剑宿指点,绮罗生受益良多,还要多谢剑宿才是。”
                      意琦行应了声,不再说什么。绮罗生看他这般,自行了礼,挑不出什么错处地又说了些场面话,先行走了。
                      一留衣在后山找到绮罗生的时候,他站在个小土包上迎风而立忧伤地望天。渊薮不比平原,这时节山下桃花已经开了满坑满谷漫山遍野,渊薮上还只有几株小草寒颤颤地抱守着去年秋天留住的翠色,更别说什么花了。绮罗生站这里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况且他还没吃晚饭——一留衣发现他不吃晚饭的时候哼了好几声——这样下去自然是不成的。
                      他也不明白,这好好的,去看一趟意琦行,怎么还对绮罗生起反效果了?他俩照理说也没有再吵一架的可能啊,这要是再吵一架,那不得拆了那几间屋子?
                      “所以说啊你俩到底是怎么了?”一留衣一边腹诽为啥我就得当心灵导师心灵鸡汤免费红娘引导人生呢?他俩吵架关我什么事……嗯,两个都是兄弟,兄弟能当饭吃么?!
                      绮罗生又傲立了许久,终于仰着头看着天空道:“他不要我了。”
                      “他不要你我要你啊,来来来小绮罗,跟哥哥回去,有热腾腾的汤面,乖啊。”一留衣尝试去抚慰他那颗不知怎么就受伤了的心灵,然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柔和善一些。说完了这句他才觉得不太对,毕竟意琦行前几日还夜夜独立个整宿,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快,“你这是误会了吧,意琦行那么疼你,他怎么会不要你。哎,我觉得你可以下来了,这不是庸人自扰么?”
                      绮罗生有话说不出,又觉得不解气,没办法,憋出一个哼字。他哼完了继续仰望星空,不管一留衣怎么说来说去,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从前我不同你来渊薮,是想着自己还不够好,还不够强大。
                      我以为经过这么些年,我已经不一样了,我能让你看到我也能很厉害很懂事很有担当。但是那个剑宿让我明白我还是太天真了,这世间果然是有着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距离的,那就像是一道沟,横在你我之间,还不能够通。
                      要怎样才能变得更好呢,只有那样的人,或许才够资格陪你一起登上武道巅峰吧……
                      “我去闭关。”绮罗生这么丢下一句,二话不说就施展轻身功夫离开了。
                      一留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怔些许,刚想起冲他喊一声:“闭什么关啊你快等等!小绮罗啊别想不开啊!”
                      “他要闭关?”意琦行听到这个消息时,执笔的手一顿,差点在纸上沁出个墨点儿来。
                      一留衣忙不迭地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催逼着他赶紧去道个歉把绮罗生抓出来,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要担心死了。
                      意琦行斟酌少顷,道:“他可是生我的气?”
                      “嗐哟你也知道啊!”一留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叫小绮罗成了那样?!”
                      意琦行攒了眉,不解其意:“原本他今日来找我时,本是十分欣喜的模样,不想进屋之后见到我,一下子就……疏远了。本来还叫我意琦行,可见了我之后,却只肯叫我剑宿,像是从不曾相识的样子。这……”他也难得地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向一留衣道,“一留衣,你说这是为何?”
                      一留衣听得这话露出一脸“哇你玩我”的表情,继而一皱眉头,琢磨了下,道:“这这这……这是咋回事?”他看意琦行也是一脸的困惑,忽然像是悟到了什么。
                      等等,莫非绮罗生是当真不知道剑宿就是指意琦行?!
                      若是这般……他一番推理,眼睛都要越瞪越大,心里的惊惧之情溢于言表。天啊,照这架势,莫不是绮罗生最初就把意琦行当成了剑宿,然后以为剑宿是个和意琦行关系很好的人。自己那会指点绮罗生去意琦行的屋子,结果他看见“剑宿”呆在意琦行的屋子里,以为意琦行和“剑宿”有些什么,于是怒了?
                      实在是太精彩。
                      一留衣保证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比这更惊悚更悬疑更科幻更没有逻辑的段子,他默默地看了意琦行眼,决定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万一被灭口了就完了。
                      TBC
                      嗯……不要和我谈逻辑,我逻辑可捉急了


                      IP属地:上海145楼2013-12-04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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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梅林已是尽头,再前行一段便是集市,意琦行收了那些思绪,一展轻身功夫,转眼便到了灯火通明之处。虽说是寒冬腊月天气寒苦,可这夜市却也是极热闹。他腹诽了下烈颜不破为何每回总要选在冬天,还总是在这种热闹得有些嘈杂的地方。红尘灯火,他自上渊薮以来渐渐便不去触及,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臭脾气,对于这般人来人往的人情世故总有些不习惯。烈颜不破倒是喜欢得很,每回和他约见总选在这般地方。说得好听是做年度教学质量报告,其实就是他喝点小酒意琦行喝茶,然后听他唠嗑他家软糖又和他如何闹脾气了之类的废话。
                        烈颜不破自从意琦行来了渊薮当他助教就闲散了不少,把意琦行一个丢在渊薮学习之后下山颠颠儿地招生去了。一留衣倒是闻名而来的。至于七修中修习奇门兵器的律弹铗,则是律大伯托付给他们的。当初意琦行和绮罗生没能与律大伯一行人汇合,原来是出了些意外。
                        意琦行阴差阳错上错了船,但无巧无不巧,律大伯他们原本要搭乘的那艘船那日没能来。又等了一日之后,有人带了消息来,说夏水襄陵,江水暴涨,没人敢再过来了。他们无奈之下只得找寻别的路,这一来二去双方就错过了。
                        再后来意琦行与绮罗生历尽艰险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休养了一阵子打点清楚了家里的事儿,意琦行便随着烈颜不破来到叫唤渊薮学习。律弹铗因着也想习武,再者律大伯担心意琦行,他便自告奋勇地担负起了“照顾意公子”的责任,兴冲冲地来了渊薮。
                        不过正经说起来,烈颜不破确实没教过学生,他下山招生一去不回,隔上几年来上一封传书给意琦行,约他在什么地方见个面交流下教学心得,就继续当甩手掌柜游走大江南北。
                        意琦行照着那信上写的到达一家酒楼时,看见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烈颜不破的新造型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哎唷来了,还是那么准时准点啊,一时一刻都不差,啧啧。”他随手招呼意琦行两下,看他入座了,颇有些殷勤地递过一个瓶子去。
                        “我平生酒不轻饮。”意琦行再度拒绝了他。
                        烈颜不破挑起一边眉毛嫌弃地看着他:“你这人真是没有生活情趣,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这八样缺其一,这日子过得就不得劲,懂不?”
                        “丝竹乱耳,玩物丧志,酸诗败笔,草木无心,皆不值得。”意琦行一点也不客气地驳了回去,又道,“昔刘伶嗜酒,放浪形骸,更不可取。你所言之物,唯书之一途由足道哉。”
                        烈颜不破被他哽了一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嘿”了两声,暗道你现在说得容易我可是知道你那小媳妇上渊薮了,看他那公子哥儿的打扮这些还能缺得了么,到时候看他不玩死你。我就坐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那天好了。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当着意琦行的面说出来,于是他想了想,道:“听说近来,七修刀道传人找到了?”
                        意琦行眄了他一眼,这般明知故问……他便也模棱两可地答了句:“算是。”
                        “这传人既然是你选定的,那自然是没问题……”烈颜不破绝对不会说他有那么一点点着急,“就不知这新晋七修的少侠,是何方人士?”
                        “少年英雄,自不必问其出处。”
                        小子你狠。烈颜不破再来一句:“看来你对他还算满意?”
                        “天资聪颖,稳重不足,尚可。”
                        呵,你矜持,你有本事继续矜持!
                        烈颜不破换了个方向:“这样我就放心了。说来你啊,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娶媳妇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好。你看你这条件,要皮相有皮相要家产有家产的,正好我也认识几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女侠,要不要给介绍介绍?”
                        “好意心领,我只追求武道巅峰一剑,就不劳你奔波了。”意琦行平平淡淡略过去,也不凉不烫地刺了他一下,“倒是你,若是能早些成亲,想必此时便能见着一二位伶俐孩子了。”
                        烈颜不破表示这熊孩子怎么一年比一年犀利了?!
                        他索性开门见山:“好了我都知道了,他上山以后没理你闭关了一年,你还真不在乎啊?”
                        意琦行本倒了杯茶在手,没提防他一下子直接地问了出来,难得地顿了顿,才道:“既是他之选择,无论如何,坦然受之。”
                        “我说你这不是自虐?”烈颜不破道,“这种事能这么处理的?”
                        意琦行被他搅得也有些烦,索性换了个话题:“许久不见,不知你进境如何?”
                        烈颜不破“啊”了一下,表示有点没转过弯来,道:“啥?”
                        意琦行起身离席道:“可要比试一番?”
                        烈颜不破被他这么一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慨在心头。你说我教你恋爱课程都已经是免费的了,你还想干啥,青春期应该早过去了不是么咋还这么躁动呢。于是他叹了口气,道:“行啊,你想怎么比,划出道儿来就是了。”
                        意琦行点个头,又道:“比斗之法,还是你来定的好。”
                        烈颜不破便道:“也行,那便这么着,咱们就在楼下比试,若是有一方叫旁人看出动武,那便输了。”
                        “好。”
                        这么定了规矩,两人便鱼贯下了楼。烈颜不破挑挑拣拣,选了个最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意琦行本等着,看他如何比划,却听他鼻端抽了抽,忽然叫道:“哎唷,好香的烧饼!”
                        烧饼?!
                        他尚且腹诽,那厢烈颜不破还真从个小摊上捡了两个烧饼来,冲那摊主道:“小哥你这饼做得实在是好,不知几文钱一只?”一面就这么着将那两个烧饼朝着意琦行的方向撞了过来。
                        意琦行看他这一手,心中自有定见,不动声色运了些力道,堪堪接住那饼——却不防沾了一手的油。
                        烈颜不破很是得意,他正要再拿几只烧饼来,不提防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位金灿灿亮闪闪的……道长。
                        道长说:“此饼难得,为武斗之事浪费,可惜了。”
                        一时之间一阵寂静,然后意琦行道:“你输了。”
                        “我不服啊!”烈颜不破怎么可能甘心,“来来来,咱们再来比过!”
                        “诶,这位兄台,要我说,如此良夜,为一时意气坏了兴致,可不是好事。”好了,这下烧饼摊子的主人也参合进来了,是一位气度不凡银闪闪但是围了围裙的——道长。
                        意琦行和烈颜不破都不约而同的觉得,似乎摊上事儿了?
                        “这是……?”意琦行不由得发问。
                        那位银闪闪的道长倒是个直爽的性子,笑了笑道:“哎哎,其实呢,就是我和倦收天打赌,结果我输了。”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摊手无奈道,“输的人就在这大冷天的出门来摆摊,卖不出一百个烧饼不能回去。你们刚才拿的是我做的第一百零一和一百零二个,本来我是留了四只烧饼给我俩当宵夜的,不过现在嘛……”他点到即止,似笑非笑地看着烈颜不破。
                        原来是抢了人家的宵夜。烈颜不破不禁汗颜,不过这两人看起来来历不凡,居然有着这么一段,嗯,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啊不对,稀奇古怪……的爱好,果然人不可貌相么?他虽这般腹诽着,但也觉得如此趣事放过可惜了,便也笑道:“哎呀,原来如此,难怪方才这位道长说此饼难得不可浪费,可惜我大约没那个手艺在再做几个出来……不如这样,咱们相逢即是有缘,两位赏光,一同吃个饭如何?”
                        “这位兄台说得极是,可惜今夜我们尚有要事……”银闪闪道长含蓄地表达了他们准备走人的事实。
                        “原来如此。道长若是有难处,不妨直言,说不定也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烈颜不破看他拒绝,倒是更来劲了,一副不结交不罢休的模样。意琦行冷眼看着,倒是想起来当初那个小酒馆里烈颜不破那番难缠举动来。
                        那名为倦收天的道长本是在一旁看着,此时却开了口,毫不留情地堵塞了烈颜不破的后路:“此乃我两人私事,望你勿再插手。”
                        烈颜不破碰了个钉子,怏怏地有些扫兴。意琦行道:“唐突之处还请见谅,这顿宵夜,若是有缘再见,由我做东,还这烧饼之情。”
                        “哈,那我便记下了。”银闪闪道长收拾好了饼摊,又道,“在下道真门下原无乡,敢问兄台名号?”
                        意琦行便也认真答了:“武道七修,意琦行。”
                        两边又说了些话,就此别过。意琦行本拟也和烈颜不破道别,回转渊薮去。却被烈颜不破给抓了回来。他有些不耐:“又怎么了?”
                        烈颜不破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小心道:“我跟你说,那俩道长关系不一般呐。”
                        “同修之谊,自是深厚。”意琦行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又是这般八卦,他下意识有些烦躁,这句回得有些急。
                        烈颜不破看看他,挤眉弄眼道:“回那么着急干啥,我又没说你和那谁谁。”他本来还有话想说,但是看意琦行的眼神最终还是乖乖地咽了下去,继续说八卦,“我跟你说,刚才啊我们转身走了以后,我觉得有些蹊跷不是,就回头看了看。嗳哟,这一看可不得了,你看他们俩那个对视,那个原无乡冲那个倦收天笑得哟,眼睛里深情得都能掐出水来。”
                        “或许不过是灯火太过通明罢了。”意琦行下意识吐槽了一句,又觉得不太对,忙补上,“你这般言论,若让两位道长听去,想来就不是一顿宵夜能够解决的了。”
                        熊孩子你怎么就不懂呢你?!长这么大没看过言情小说么?!
                        烈颜不破翻了个白眼,又扯着意琦行往后看那两人,边看边解说道:“你看那个原无乡,收摊的时候都是他来端油锅不让那个倦收天端,这是担心他被滚油烫了手;你看倦收天帮他挽袖子,这是夫夫搭配干活不累;你看他俩收好摊子只用这么点儿时间,这是配合默挈心心相印;你看他俩向城外走去了是吧,刚才我说你俩有啥要事啊我们可以帮忙,倦收天就不愿意了,你这么聪明,开动脑筋想一想,知道这是为啥么?人家其实今天估计是玩情趣来约会的,不想我们过去插一脚,所以就说这种场面话了——诶诶诶,你别走啊!我还没讲到紧要处呢!”
                        再讲下去你是不是要连春宫,甚至血腥而暴力的春宫都要加上了?!
                        意琦行气得不轻,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个什么。其实大剑宿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心思完全被“秀恩爱分得快”的愤怒,和“绮罗生至今还不待见我”的忧伤给占据了。
                        “行了,绮罗生不理你,这事儿我听说了。”烈颜不破还在絮絮叨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躁动,你可以缓和一下试试。肯定是你在武道上严格要求绮罗生,搞得这孩子不高兴了。”
                        “——当真如此?”意琦行还是没绷得住。
                        “……我猜的。”
                        意琦行闭上眼睛。他与绮罗生,多说是过,说多是错,都不知该如何表述。半晌,他才道:“ 我们分别已是十载有余,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我并不知晓。”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或许这一直以来,我都叫他失望了。”
                        “徒劳歌此曲,举世谁为传。”烈颜不破难得不那么嬉皮笑脸,“你眼界太高,不是任何人都能并肩而行。”
                        意琦行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悠悠叹了声:“这么久以来,或许我还不曾了解过绮罗生。”
                        白首相知犹按剑,犹按剑,少年同心青白眼。
                        “你不懂他,他又何尝懂你呢?”烈颜不破看看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少年人,恋爱问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这块木头还是自己努力吧。


                        IP属地:上海153楼2013-12-18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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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罗生在渊薮上和一留衣一同包饺子准备当晚饭吃,冷不丁鼻头一痒,阿嚏阿嚏连连几个喷嚏。
                          “怎么回事,感染风寒了?”一留衣想到昨夜他出关时因不曾提防被结结实实地冻了一阵,一直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感冒。虽然及时灌了他姜汤,浇了热水,又抱着烘炉暖洋洋地好好睡了一夜,但是鉴于前几日已经病倒了好几位同修的前例,他还是将绮罗生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没事没事,大约只是鼻子痒痒。”绮罗生拍拍手上的面粉,道,“都包好了,还有什么要做的?”
                          一留衣琢磨一阵,似乎厨房里没什么事儿了,但是又想起之前落了本戟谱在意琦行屋里,他想也没想冲绮罗生道:“这没什么事了,你要是有空帮我去剑宿屋里拿本书,书架上左边第二本!”
                          绮罗生没料想被塞了这么个差事,他一时之间只觉得牙痒痒,但看一留衣似乎毫无察觉的样子,最终还是抱着“或许他只是无心的,既然都是同修又是兄弟那就算了”的态度,磨磨蹭蹭地出了厨房。
                          他左右盘算一阵,自己的刀法注定是剑宿教了,与其总这样不清不楚地噎着自己难受,倒不如坦荡点儿,等见到意琦行了问个清楚。这么一想他稍稍平了点气,拿折扇敲敲自己的脑袋,绮罗生最终壮士断腕一般毅然决然地朝着意琦行的房间去了。
                          他敲了敲门,意琦行出门去了并不在屋里。犹豫一阵,他还是走了进去,直奔书架想拿了书就走。
                          此时天色已暗,虽不至于黑灯瞎火,但也不太容易看清事物。他凭着摸索拿到了那第二本书,利索地抽了出来,却一不小心,似乎是碰掉了个什么东西。
                          “叮当”一声,声音清脆,像是什么金属器物,还滚了几圈。绮罗生“唉”了一声,最后还是点亮了火折子,俯身去捡那件事物。东西入手冰凉,摸着竟是个镯子的模样,似乎还有花纹在上面。绮罗生蹙眉,将那镯子拿近了,凑在眼前细视。
                          缠枝莲纹,和他那个一模一样,虽是年代久远的老东西,却看得出是常被人把玩,磨得格外光滑。他心里咯噔一下,忙去看镯子内侧刻名字的地方——
                          “意琦行”三个字入眼,绮罗生无语了。
                          他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TBC


                          IP属地:上海154楼2013-12-18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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