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禁地里重力失常,百里屠苏走在布满禁咒的暗红色的铁柱上,抬眼看见的是诸多形容怪异的妖物。似是察觉到生人气息,怪物们有不少浮空而起,在空中四处嗅闻窥看着。为了不被它们发现耽误时间,百里屠苏一路小心,利用铁柱上的岩石铁链等物遮蔽自身,不过行进了一段就累的气喘,只好暂时靠在一处内凹的石壁上休息。
刚站住不久,他背后一个石缝里忽然伸过来什么,肩膀上被人用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竟然一下浑身动弹不得。百里屠苏心中一沉,暗暗后悔自己大意,却听背后的人娇笑着说道:“哪里来的俊哥哥,留下来陪我可好?”
那人轻身一跃,来到百里屠苏面前来。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肩头的蛇还威胁一般的头往下冲着百里屠苏吐了吐信子。那是个衣着不似常人的女子,她不仅肩上有一条背生鳍的怪蛇,腿上也以纹身之法缠着一条,肩上蛇为朱,腿上蛇为青,同时双耳也一左一右挂着一青一红两条蛇。这一番打扮已经说明了她的身份,百里屠苏挑挑眉,万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遇见此人:“雨师妾?”
对方闻言却是一愣,像是没想到这个俊俏的小白脸居然认识自己。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你是人类?身上并非是铁柱观气息……你是何人?”百里屠苏不知她态度为何,不敢轻率将自己的来意告知,且此时仍身不能动,只能装作未闻,反问对方:“雨师妾国距中原甚远,你为何在此?”
了然他不愿说自己身份,陌生的雨师妾人淡淡一笑,不再追问,遥遥指着禁地深处道:“人生于世,自有诸般无奈。既然你不愿说,也不必问我。只是此时你来此地,想来只可能与玄帝有关。他在那处,你自去便是。”
身体的麻痹已然消退,事不宜迟,百里屠苏本想告辞,对方却又叫住了他。她从自己右耳上摘下了小红蛇,把细细的小蛇缠在她的手指上递给百里屠苏:“这个你拿着。它在你身边,此间的肥遗和蜃以及其他雨师妾人都会远远避开,只是要担心百眼魔君。他是蜈蚣成圣,平时就与我们十分不睦,若是遇见,你只管打就是了。”
“你不想救狼妖,却也不愿意走?”百里屠苏很难理解。一路行来诸多妖怪不是站在狼妖一方设法营救就是趁此乱局伺机逃生,这人怎么却像是完全无动于衷。
雨师妾摇了摇头道:“这里如何,出去又如何呢。茫茫人世,不过是个更大的囚笼罢了。”她见百里屠苏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忽然微微一笑:“你心中有牵挂,自然觉得不同。只是我并没有,甚至厌烦外间人,自然不愿出去。”
不想居然被猜到心中所想,百里屠苏有些局促,微红着脸问:“你怎么知道……?”雨师妾摸了摸自己肩上探头探脑的怪蛇让它安静一些,道:“你年纪还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世上没什么能瞒住的事情了。”她说罢似乎很是疲惫,并不愿再说话,出言催促百里屠苏快走。百里屠苏本也不欲耽搁,只好点点头,同她行礼告别,继续往深处走。
雨师妾给的小蛇一直蔫蔫的趴在他耳垂下的狼牙上,看上去几乎毫无威胁,可是沿路的妖怪像是探知到了极大的威胁,都远远地避了开去。
从安陆一路到铁柱观来,险象环生疲于奔命,百里屠苏早就有些脱力,此时能暂时休歇一阵,暗自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才刚刚舒出去,忽然听到一声怪叫,一个半身蜈蚣的壮年男子落在他面前不远处,舔了舔嘴唇道:“我说今天怎么那家伙竟然肯到处乱走,原来不过是放了自己的蛇在你身上。怎么,你是她新招的相好?你不怕她?”
百里屠苏打量他一番:“百眼魔君?”男子点点头,朗声笑道:“哈哈哈,又来了个送死的。你明明是人类,为何来此趟这个浑水?蓬冯给了你什么好处?”
“蓬冯?”百里屠苏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反问。百眼魔君倒是愣了一愣:“怎么?你不是她找来的?……也对,她早就说不再出去的。那她怎么会把自己的蛇给你?”这才明白他说的是那位陌生的雨师妾人,百里屠苏老实答道:“我并不知。”
男子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他片刻,冷笑道:“我大概知道了。她果然又犯傻。随便遇上什么陌生人都爱帮一把。还好你没动什么歪心思,不然她怎么还会有命在。”百里屠苏有些猜到那位好心雨师妾人的经历了:“她曾经轻信他人,所以被关进此处?”百眼魔君摇摇头,神色沉重:“这倒不是。不过也差不远。她想跟人过一辈子,却也不想想自己的那副样子。从她恢复原形,那男人就吓得屁滚尿流,叫了铁柱观的臭道士来收她。我让她赶紧远走避祸,她却宁愿信那混蛋也不信我……”
他转头看着百里屠苏,扬起嘴角来邪笑道:“所以本座就干脆杀了那个混蛋和那个臭道士。他们说我不通人性,把我关在这里,但在我看来,他们才是真不通人性。……你说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