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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文集】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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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身后轻轻地歌唱】
车道口,三向路,没完没了的红绿灯。
  黄、红、黄、绿、黄……
  珂檬单脚蹬地,斜跨在那辆老破26自行车上,拢了拢左肩的书包带。还是拂晓,天边隐隐透出晕染的日光,深幕云朵像被随意泼洒上紫黄色,一层一层叠纸般渗透。
  晨星渐没。
  斑马线过去是一条40度的斜坡路,珂檬停了踏板笔直朝下冲,风很凉,吹起她眉角的卷翘发梢。半山腰那一幢幢斜坡式屋顶的别墅随着周遭风景的一路后退,在视野里愈发地清晰起来。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天没睡过懒觉了。5点半起床,6点出门,然后穿越大半个城镇送早报,7点半再飞车党似的朝学校赶。虽然每月不过三百来块,但足以作为大部分日常补贴,况且,想到小佳潼,就觉得再怎样辛苦都值得。
  七想八想的珂檬回过神,像往常一样滑翔着降速,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后车胎陡然往下一沉,被吓得慌乱了方向的龙头几秒后重新扶正,她下意识地捏紧车刹,跳下车来。
  大抵是昨日气打太满,亦或是寿终正寝,车轮爆了胎。
  好死不死的,偏偏在这种时候。
  盯住后车架上只送出五份的早报堆,珂檬踢一脚报废的自行车,一时没了主意。就是送到附近的修车摊,至少也需要半小时,即使来得及送完所有报纸,但铁定会错过今天的英文早读课。她简直想咆哮了。环顾四周,这一片“爱丁堡花园别墅群”又没有她认识的朋友……呃,不对,等等——
  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名字顿时鲜明地跳进了她的脑海。
  苏沛辰。
  也纯粹是凑巧,登记班级调查表时留意过这个戴黑边眼镜的田鸡男生,成绩优异却木讷少言。珂檬记得看到家庭地址一栏时同桌阮问夏还凑过脑袋说,“我的天,爱丁堡花园的市价是每平方9800元哎,我爸都没舍得买起,苏沛辰真是深藏不露!”


66楼2013-06-06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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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怎么看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走路上学,除却制服也都是穿叫不出牌子的平常货。珂檬不太喜欢张扬过头的男生,当然,像苏沛辰这样仅仅在发成绩榜时让人记起的男生更不讨喜。不过不管怎样,此时此刻,他于她,已经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站在雕花镔铁院门前仔细研究了新式按钮的门铃半晌,珂檬决定采用最古老的喊门方式。她仰起头走到二层露台的正下方,“咳咳”几声。
      随后中气十足的粗嗓门,在这个薄雾刚刚散去的静谧晨曦刹时惊起槐树上的飞鸟扑翅盘旋,甚至还能听见看门狗充满敌意的吠叫。珂檬通通不理,只顾扯开嗓子杀猪似的喊:“苏沛辰,一年十班的苏沛辰——快点给我出来——”
      彼时苏沛辰正躺在被窝里做梦,刚梦见自己骑在一头长着双翼的猪身上轻盈地飞翔,不知从哪飞来一个巨无霸喇叭,哇啦哇啦地嚷他的名字:苏沛辰,苏沛辰!飞猪当场被震晕,然后潇洒地垂直朝湖面坠落。苏沛辰猛然一惊,差点没翻下床。
      却还是醒了。
      而且传进耳膜的叫喊怎么听也不像是场幻觉。
      他睡眼惺松地拉开落地窗,把头探出阳台。晨曦的天光,只隐约瞧见下面有个小人儿像欢庆春节一样奋力朝他挥着手,“苏沛辰,快下来!”
      虽然懵懂不知,男生还是在枕边摸出眼镜戴上,吸着拖鞋下了楼。
      看见小主人,看门狗显然吠得更加起劲。苏沛辰唤它,“来宝,乖。”伸手熟捻地去挠它的脖颈,来宝的吠叫渐渐停歇,喉咙发出一连串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珂檬在门外终于听见锁把开启的声响。
      苏沛辰拉开一条门缝,女生已经迫不及待地用力协助推开。她眨着精灵般灵动的瞳仁,朝面前尚穿着睡衣的救世主露出无比期待的笑容——
      “喂,苏沛辰,拜托借一下你的单车吧!”
      第一线阳光略过天际,晶莹万分地倾泻下来。
      视界盛满了明媚花朵。
      自然卷翘的短发,白色制服衬衫及黑色长裤,手上抱着装报纸的绿色邮袋,身旁一辆破烂脚踏车。同班了将近一年,苏沛辰仿佛第一次认识单珂檬。


    67楼2013-06-06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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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7 01:3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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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女生三言两语讲完事情经过,男生搬出他几乎崭新的捷安特。珂檬接过车钥匙,边感激道谢边随口问,“咦?还是刚买的?”苏沛辰就挠了头,略带羞涩地说,“买了两年了,没骑过。”
        珂檬已经迅速在后架放好报纸邮袋,跨坐了上去,“啊?为什么?”
        也是随意的问话,刚踩了一圈,却在对方“不会骑”的对答里差点一个趔趄摔下来。苏沛辰的唇角很自然地上扬,又不得不在女生回过头的无语目光里收敛了表情。
        “这破车先放你家好了。那,拜拜啦,学校见,到时还你钥匙。”珂檬扬了扬手上亮晶晶的一串金属条。
        看着女生渐飞渐远,苏沛辰像个勤恳的搬运工,搬回那辆破车才关上院门。
        终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爆胎危机。而借车事件的结果除了改观苏沛辰的呆瓜形象外,也爱屋及乌地影响了阮问夏的“田鸡价值观”。
        “啧啧,四只眼睛的人果然很善良呀!”得知苏沛辰竟然还好心地帮珂檬修好了单车再送还到她手里,问夏简直膜拜得要流口水,“这年头,雷锋可比熊猫珍稀多啦!”
        对于女生满腔澎湃的赞叹,珂檬相当明智地视若无睹。她还不了解问夏么?整一个神经大条花痴女,七中的帅哥都跑去读文科了,碰到个略有挖掘价值的田鸡哥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而自从临窗的一四组和二三组对调,苏沛辰坐在珂檬的斜后方后,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两个女生硬生生搅成一潭浑水。
        比如被逼迫讲“有一个鸡蛋去茶馆喝茶,结果它变成了茶叶蛋”之类的冷笑话啦,义务帮忙买冰淇淋的跑腿啦,在问夏和珂檬因为意见相左而大打出手时极力劝和啦等等。虽然比平时累上好几倍,但开心也是呈正比增长。
        抬头,左前排卷翘短发的女生正咬着笔杆,皱眉思考。
        是因为有她在吧?
        苏沛辰重新低下头。
        要怎么说呢?悸动往往就是某一个微小的瞬间。就好像珂檬初次拍开自己家门口的那一线微笑,让他觉得,三清山上最耀眼的晨光也不过如此。
        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
        体育课,刚跑完八百米回到教室的珂檬大口灌水,问夏“咦”一声,看见她身后睡着了的苏沛辰,调皮地眨眼,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摘掉男生鼻梁上的黑边眼镜。


      68楼2013-06-0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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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从窗外琳琅照入,映射出满室的点点浮光。
          课桌上,少年的发梢沐浴在金黄里,孩子气的手臂交叠地枕在下颔,干净得可以看见绒毛的脸颊流露出安静恬然的神情。
          珂檬一时呆怔。原来……原来苏沛辰这么好看的?
          问夏压低嗓门凑过去,“诶,我跟你讲哦,苏沛辰以后一定会是个好老公!”
          她故意筛抖着肩膀,表示自己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问夏不服气地扬扬拳头,“跟你铁才告诉你这些!以后求我我都不说了,哼!”
          “但结婚什么的,对我们来说还很遥远吧?”珂檬掰着手指头数,“明年17,后年18……大学还有四年呢,你不觉得未来还很漫长吗?”
          “再长,16岁也只有一次啊!”
          信誓旦旦的口吻之后,问夏的声音陡然沉闷下去,“我想在长大之前,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呢。”
          和谁呢?
          你觉得,那个四眼田鸡怎样?
          苏沛辰啊,他就是歌里唱的那种,“说不出来哪里好,但就是谁也代替不了。”
          珂檬洗好茄子边切边出神,不留心无名指一疼,被刀锋划开的伤口流出殷红血液。她含在嘴里,听见小佳潼哦呀哦呀在婴儿床里玩玩具的声音,鼻子突然一酸。
          爸爸妈妈为了生计南下广州打工,已经半年了。上学时弟弟小佳潼托给邻居大婶照顾,放学时再抱回来,喂牛奶,洗澡,换尿布,哄他入睡。
          习惯了独自生活。习惯了将那些浅薄而又敏感的小心事压在箱底。
          习惯了不去想所谓的喜欢不喜欢。
          照例在放学的路上一人一支雪糕。珂檬吃的凶猛,嘴角残留了绿豆屑,苏沛辰一边说“什么时候能有吃相啊”一边自然抬了手,帮她擦掉。男生的指尖划过她的唇瓣,微温的触觉让彼此停顿了动作。
          可以看见对方朗若皓星的瞳仁里流溢着海水一般的柔软。
          直到蹦蹦跳跳跑到前面的问夏转回头嚷嚷:“喂喂!你们快点好不好?”珂檬才回过神,惯常一样踢他一脚,“走啦!还愣着做什么?”
          男生于是抓抓头,不紧不慢地跟上。
          微妙的情愫,谁也不主动说破。三人格局,天平般此削彼长。


        69楼2013-06-0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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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过去影像里的小细节被悉数放大,在记忆的长河里打琢成闪耀夺目的红宝石,难以磨灭。
            单珂檬,你就是苏沛辰的西施啊,为什么要我成为辜负的那个人……为什么?
            问夏醒来的时候是黄昏。她睁眼看见爸妈,唇瓣艰难地翕动,要说什么,喜极而泣的母亲已经牢牢握紧了她的手,“夏夏你终于醒了!你一连昏迷了三天,我和你爸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她疑惑地抽出手,想去摸自己的脸,又被父亲轻轻拦下。似乎担心她不能接受,他小心翼翼用了最婉转的字眼:“夏夏,医生说你的脸皮外擦伤,怕感染所以包扎起来,现在不要碰,不然拆绷带会留疤痕的,乖啊。”
            显然听懂,女生果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又吃力地问,“她……呢?”
            爸妈对望一眼,知道她问珂檬,如实回答:“没抢救过来,死了。”
            死了?
            问夏呆呆的,机械重复这两个字,浑身剧烈颤抖。
            怎么会?
            总是对她大喊大叫精力充沛的那家伙,怎么会……就这样死掉?她还没有看见她和苏沛辰在一起,还没有来得及接受她的祝福……
            长久的寂静后,问夏撇过头,缓缓闭上眼。晶莹的眼泪自眼角串珠般静静滑落。
            丢失的仅仅是旧时光吗?
            春夏开着白色小碎花的香樟落满了叶子,珂檬和问夏的空位在几个月后的调位中也被人重新坐上。苏沛辰摘下眼镜戴起博士伦,露出原本帅逸的一张脸。偶尔有低年级的小妹妹跑来教室勇气可嘉地递情书,女生千篇一律的百褶裙摆上,是青春稚气的脸庞,鲜明生动。
            可是再没有一个会谎称腿有风湿硬是在订做制服时强要了长裤的女生。
            独一无二的单珂檬,即便是替身,也再不会有。
            夜车的灯影影绰绰,街景逃匿般被抛到身后,苏沛辰迎着风,想,他十六岁所有不堪重负的甜蜜与忧伤,是不是早就在那一晚,彻底地遗失。
            此去经年。
            如今苏沛辰已经是师范高校的学生会理事。女友是同班同学,也念学前教育,温柔漂亮。两个人经常成为校园里“金童玉女”的玩笑话柄,沛辰听了,只是淡笑。


          74楼2013-06-06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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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难安】
            一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荷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得你那头细软柔腻的头发,就像女孩子的一样漂亮。你总是说,这是荷若留给你的唯一的礼物。因为荷若也曾有这样美丽的头发。你总是这么一遍又一遍的说,声音中有哭的味道。
              念着荷若名字的你,在我的背上,就这样,渐渐的,渐渐的睡着了。你小小的胳膊,总是这么的凉,环在我的颈项上。因为睡着了,你的小脑袋靠在我瘦弱的小肩膀上。漂亮的头发,一丝一丝黏在我的皮肤上。
              荷木,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哦,没有告诉你,当时的你虽然那么瘦小,但是却实在好重啊。所以,一向以善良美丽勤劳大方的著称于世的我,也不免多次想将你摔到地上,摔死得了,还省心。
              我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我太勤劳善良美丽大方了;另一方面我担心万一摔不死你,再摔傻了你,怎么办?
              你是正常小孩的时候,已经就是令我十分烦躁的小跟屁虫了;万一你真被我摔得不正常了,我到处背着一个傻瓜我多没面子啊我。
              所以,就这样,只比你大两岁的我,经过权衡再三,非常好脾气的背着你,走过了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日子。
              荷木,你经常喜欢说的两个字是什么。你还记得不?你喜欢说“如果”。如果如果怎么样,那么那么怎么样。
              你说过的有——“如果我拿了林豆豆那块好看的橘子瓣橡皮,我就成了小偷了,是不是?”“如果我少吃一个桃子的话,荷若就可以多吃一个桃子是不是?”“如果我的头发都掉光了,变成小和尚了,你就不会这么疼我了,是不是?”……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76楼2013-06-06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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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殷红,靛青,纠结的模样。
                荷木十五岁时,考入了我所在的高中。那天,我请他到柚子路去吃了田螺。很辣很辣的感觉,荷木吃的满头冒汗。
                也是那天,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绚烂的颜色,殷红与靛青纠结着。也是那天,我第一次遇见了陆茗川。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暂时就称呼他为陌生的男子吧。
                在柚子路那条长长的街道上,这个陌生的执画笔的年轻男子,画下了火一样的夕阳,和对比鲜明的青紫浓云。就像人性一样,可明亮如天使,亦可黑暗如魔鬼。
                我本来想停住步子的,却被荷木一把拽走了。
                因为柚子街上哪顿香辣田螺,荷木粉嫩的脸上开始冒青春痘。荷木很伤心的瞪着我,说,喂喂,小短腿,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好看啊?
                荷木真的很好看,就像当时的荷若一样的好看。我喜欢他清泉一样的眼神,总是可以看见底。
                荷木说,我总是祸害他,从小就祸害他。小时候,说他是胆小鬼,为了给他增添男子汉气概,就在他嘴巴上贴两片树叶,做胡须。因为嫌弃不够立体感,又将树叶换成了毛毛虫。结果,害得他的嘴巴肿成了肥肠。现在,又用辣椒给他捣鼓出青春痘,毁他的容。
                关于他嘴巴成了肥肠,他还这样假象过,他说,蓝旗,幸亏你不是想利用增添胸毛给我增添男子汉气概,否则,这一胸部的毛毛虫,我绝对变成气球了!
                其实,荷木,从小到大,我都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舍得呢?
               


              80楼2013-06-06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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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去年,荷木对我说,请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暑假之后,我便进入了高考的复习阶段。那时的荷木辍学了,据说是因为他的父亲病重,他不得不去广州打工。
                  总之,他从我的世界里消失的有些诡异和突然,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声招呼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这么消失了。因为高考在即,面对着他家人惶惑的眼神,我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谈根问底。
                  高考结束后,陆茗川找到我。送给我一幅画,鲜艳的红色玫瑰和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忧伤、快乐和期待。
                  他淡淡地笑,说,去年,荷木离开去广州打工时,对我说,请我一定要让你幸福。然后,他将一条金色的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说,这是荷木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他在广州很好。有些想念你,希望你快乐!
                  陆茗川走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你一定给不了我幸福?哪怕一点?
                  陆茗川说,或者,换一个地点,换一个时间,我们再次相遇,我会打算给你幸福的,只是,蓝旗,不是现在。
                  我哭了。因为,他始终不肯给我想要的。
                  然后,我又笑了。因为他说过,换一个时间和地点,他会打算的。而未来不是有很多的时间和地点在前方等待着我们么?


                83楼2013-06-06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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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7 01:3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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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我知道她有病,但我决定治好她的病,然后让她当我的女朋友。日子是这样无聊,我们总得找点事干。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陪她聊天,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这个女子对自己的来去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解释起这片湖和龙门的关系来却是头头是道,甚至列举出很多确凿的证据。这让我都开始怀疑,也许这丫头没病。我靠,难不成是我病了?
                  我开始帮她打饭吃。寝室的兄弟几天都不曾见到我的影子。便开始怀疑我有艳遇。这种事情难免不被人发现手脚。于是趁我打饭的空隙,跟踪了我并发现了我的藏污纳垢。我感到冤枉,因为我并没有做过什么。甚至这几天陪她坐在那,连手都没有牵过。于是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感到震惊,觉得既然我已经是大学生就应该拥有不错的智商加上很高的分辨能力,笑我白痴。我已经经常被人当做白痴了,很多东西,习惯就好了。但消息一旦走漏,所谓一传十十传百,而且越传越悬乎。
                  这就直接导致湖边的人多了起来,我可以明白大家的心情,来看一个笑话。大家的生活都很无聊。
                  但那湖里的鱼这几天的活动的确活跃了很多,经常有尺把长的鱼儿从水面跃起到一尺多高。
                  看吧。我说的是真的吧。那个姑娘颤抖地握着我的手说。这是她第一次握住我的手,冰凉的感觉,很柔软。
                  对,也许是真的。我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环抱在我的怀里。
                  那鱼跳那么高,也许最近天气变暖了吧。我想。
                  如果有鱼儿跳过去变成了龙,那你想想,人跳过去会变成什么?她挣脱我怀抱说。
                  呵呵,这个问题问住我了。我笑了笑,鱼吧,也许人会变成鱼。
                  那样也好啊,自由地在水里游来游去。她的眼波迷离起来,如果是那样,我们一起跳过去好不好?一起变成鱼。
                  嗯?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好。我说。我吻住她的额头说。她抱紧了我。
                  会变成什么呢?鱼儿如果自由,那么它们为什么要去跳龙门?变成龙以后真的很快乐吗?挥挥翅膀,便是咫尺天涯。那天晚上,我做完爱之后后,我靠在床头,忍不住地想起这所有的问题来。问题,快乐,鱼儿,我们。
                  湖边的人越来越多,人山人海的很讨厌。真的有鱼会化龙啊?他们放肆地笑,她在我的怀里,我们就那样依靠着,不管别人。
                  我们依旧垂钓,依旧没有钓到一条鱼。
                  突然有一天,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湖边。那里边的几个人抓住她就要把她带走。
                  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我气急败坏。
                  一个中年人出示了证件,我们是城西精神病院的,这个人已经逃出来两个星期了。
                  什么?我愣住了。她真是神经病。
                  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她努力地挣扎,使劲地把手伸向我。我看到了她那渴望被相信和理解的眼神。
                  我握住她的手,听话,乖,去好好治病,我会带你出来的。她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的身体软了下去,他们给她了一支镇定剂。她的手慢慢地滑落,直到指尖的温度也开始消失。
                  车开走了。
                  我靠,果然是神经病啊!那些人大叫起来,然后讪讪地离开。乐趣就这样消失了。
                  我蹲下身子,青春仿佛开始散场。我爱上她了。晚上我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起她的身体、她的香、她的一切。也许我从来就是这样卑贱而无能为力。
                  窗外一道闪电乍现,划破长空,像野兽的獠牙。我带上我的烟,走了出去。小时候我害怕闪电,因为听说这电很容易把人打死,而且死的样子很凄惨。
                  我又来到了湖边,路灯已经灭了,只留下黑黑的湖面,很恐怖。我坐在我和她坐过的那个地方开始抽烟。伸出手,抚摩那片草地,希望能捕捉到她残留下的东西。明天,明天我就去看她。闪电并没有停止,天空忽然雪亮,忽然又暗无颜色。空气越来越闷,湖里扑通扑通地叫唤。鱼儿开始不安分起来。雨就要来了吧,这一定是一场非常大的雨。于是我站起身子准备离开这。淋雨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况且我现在已然很难受了。
                  这个时候,一道闪电再次来袭,耀若天华,空间顿时一片白来,很诡异。有一条鱼儿,突然奋力地从湖面跳起来,那一刻,它的身姿是那么优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
                  它跳过那堤了。就是那一跃而已。就在它快要再次落进湖水的时候,乌云四合,风雨大作,天空突然洒下一片火来,将那鱼儿的尾巴烧了一个精光。鱼儿挣扎一下,身形忽地一长,化成一条金色鳞甲的龙在水面盘旋一下,便飞入天空,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情形让我突然昏了过去,没有一点征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昨天晚上的一切宛若一场梦,可那真的是梦吗?我手边的烟头已经熄灭,没错,那是真的。
                  我想去告诉大家,但是昨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场,说不定大家也会以为我是神经病,把我抓起来干掉。她说的是真的,她是洞晓一切的人。可她在哪呢?我飞快地跑起来,叫了一辆的士赶往西城的那个所谓的精神病院。
                  的士司机是一个秃头,对我冒失的作风看起来颇有微词。我顾不上和他计较顾不上看路边的景色,我只想见她要她。


                  90楼2013-06-07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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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那所医院像一座监狱,四面扎起铁丝的网来。门口居然还有岗哨。我丢给司机两张钞票让他在这里等我。走进去我才发现这所医院绝非浪得虚名,因为里边的人全部都很怪异。有一个人蹲在路边声称自己是垃圾筒。他后面的一位兄弟踢了他一脚,愤怒地说他是自己家的马桶,并强迫他跟自己回家。这让我很奇怪,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在他的眼中是什么呢?我走过去想问问他的时候,一个老兄拦住了我,满脸的口水,说要给我解释费马大定理的十三种证法。这真是疯狂的举动,我的衣服都被他拽得变形了。我飞快地逃,希望能快点找到她,我的她。我问了住院部的护士,那妞嚼着口香糖,翻着白眼,在一堆废纸里边刨了半天,才懒懒地丢出一句话。
                    顺着这句话里面的线索我向医院的深处走去,在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旁边,她就站在那里,拈起一朵来,放在鼻子的下面,清丽圣洁的样子。我痴痴地看,仿佛着迷了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
                    她很漂亮吧?医生用手支着下巴问。
                    我被吓了一跳,这厮出现得太突兀了,她得了什么病。我问。
                    重度的妄想症,你是她的朋友吧,好好照顾她。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我又看向她,感到很惆怅。我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她的后面。她感觉到我来了,转过身,见到我惊喜的样子。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一下子把她揽在怀里。
                    对不起。我说。她趴在我的肩头不知所以。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真该死,不应该让他们带你走。我继续说。
                    你在说什么?她奇怪地问,挣脱我,我见到你,感到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和你到底有过什么。我的头好痛啊,好痛,她突然抱着头,大叫起来。
                    我浑身开始冰凉,拿开她的双手,你是说,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拼命地摇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好,你跟我来。我拉起她的手,开始奔跑,眼前的景色倒退起来,那些想要阻拦我们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我拼命地爬上的士。
                    开车,开车,我喘着气,去我们来时的地方。
                    一路上她惊恐地看着我,瑟瑟地发抖,她已经忘记了?可是我不能忘记,那刻骨铭心的快乐。
                    打开车门,我拉起她的手来到湖边,那个鱼儿化龙的湖边。
                    你怎么能忘记?我说,你想起这个地方来,快想起来,那一段时间,我们就一直坐在湖边,相互依偎着。快乐,悲伤,焦虑,还有等待,你就这么一下子统统都忘记了吗?你告诉我鱼儿跳过那条堤岸便会化龙乘云而去,我见到了,我真的见到了。可是你呢?你却告诉我你已经不记得了吗?我说了很多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这么多的话了。她迷茫的眼睛中现出一丝光亮来,我好像,好像有一点印象了。
                    是吗?我高兴地叫起来,你就是应该有印象才对。
                    他们在那。远处有人开始叫起来。他们果然还是追来了。
                    她疑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抓走你的,说完,我拉起她的手,走到堤岸的上面,我们到湖的另一面去。
                    湖的另一面是什么?她跟在我的后面轻轻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站在堤岸上向对岸望去,的确,我来这个学校很久了,从未注意到湖的对岸究竟是什么?
                    堤岸变得越来越窄,只能容下一只脚的样子。那一面的人已经到达了湖边,对着我们大叫起来。我们必须快点。我说。她变得有些恐慌,脚步错乱,一不小心,跌在了湖中。幸好湖水很浅,打湿了她长长的头发。我也跟着她跳了下去。抱住她想把她弄到堤上。
                    我记得你了。她说。
                    太好了。我抱紧她。
                    你不会认为我是神经病吧?她问。
                    不会。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一切,记得你的一切,还有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也抱紧了我,旋即又放开来,那些人追来了。她看向一边。是的,有人登上了大堤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对,我们的每一句话。
                    如果有鱼儿跳过去变成了龙,那你想想,人跳过去会变成什么?
                    鱼吧,也许人会变成鱼。


                    91楼2013-06-07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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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我开始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我们一起跳过去,我说,既然鱼能变成龙。我们也可以变成别的东西。
                      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可是怎样都比现在好,我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我坚定地说。
                      嗯,我们跳吧。
                      我们手挽着手,站在堤的这一边,那堤有半个多人高,直到我的胸口。我们一起,我说,再也不分开。
                      然后我们一起跳了起来。一根水草突然绊住我的脚,我胡乱地蹬,而她的身体已经高高地跃起。她回首看了看我,我们的手又一次分离。
                      扑通。我听见落水的声音。我伸手扯开脚下的草,跃上堤岸,那一边,哪有她的影子?只有一尾金色的小鱼在淡澈的水中摇曳。
                      是你吗?我问。鱼儿摇了摇尾巴。你等我。我说。
                      我又跑到堤的另一边,使劲地跃起。扑通,我也就这样落在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我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变化。
                      浑蛋。我大骂着,又冲了回去,再跃,结果依然。我这样反复几次,我没有变成鱼。
                      不——我捶打着湖水,只有那一尾金色的小鱼在我的身边游来游去,不离不弃。
                      这就是你和这条鱼的故事?对面扎着一条马尾、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的姑娘说。
                      是的。我说,我将那鱼鞠在手中,养到这个鱼缸里边,希望天天能和她在一起。
                      这真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姑娘站起来叹息着说。
                      你相信我了,对吗?我兴奋起来,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是的,我相信你,好了该吃药了。她端起一杯水,递给我几粒黄色的药片。
                      我吃了下去。乖巧地看着那个姑娘。
                      下次再来听你讲故事哦。她笑眯眯地退出房间,外面那个穿白大褂的人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他的妄想症更加严重了,今天给我讲了一个很怪异的故事。姑娘说。
                      哦?说来听听……
                      声音开始远去,他们的谈话我每天都听得见,我知道我没有妄想症。我的病只是他们虚构出来的妄想病。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故事。我伸出手指,在鱼缸的水面轻点一下,水波荡漾开来。鱼儿的眼睛贴在玻璃上,静静地看着我。我低下头,如它看我一般看它,我喜欢这样。
                      于是我们就这样,地老天荒。


                      92楼2013-06-07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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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妖】
                        吕振辉是个好人,路上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都会蹲下来念经帮蚂蚁超度亡魂。
                        他所在的公司最近不太景气,准备裁员,他们组里有一个裁员的名额,弄得组里人人自危,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位“幸运儿”。吕振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终于有一天,他走到组长面前,当着全组的人,大声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组长!你把那个裁员的名额给我吧!
                        组长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叹道:痴儿啊,痴儿!你是我们组唯一一个明白了舍生取义精神的人,善哉,善哉!
                        于是吕振辉卷铺盖走人了。
                        组长对手下人说:哼,一定是早已找好了下一家公司了!想跳槽还要我们承他的情!手下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吕振辉把原来的房东也辞退了,因为没了原来那份薪水不错的工作,他已经无力承担高额的房租了。在朋友那里蹭住了一段时间,他费了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虽然新工作的薪水不高。
                        新的工作单位离朋友家很远,再加上不想麻烦朋友,吕振辉就去重新租了一套房子。
                        新租的房子很小,很旧,房子里的设施也很陈旧,洗衣机是手动的(坏了,只能把衣服放在里面用手洗),马桶是健身马桶(不能自动冲水,只能用脸盆到厨房接一盆水,然后倒进去冲,遇哪天排泄物比较顽强,还要来回冲好几次,遂美其名曰健身),冰箱虽能制冷,但声音很大振动得很厉害,以至于吕振辉经常在冰箱压缩机开始工作的时候摸摸口袋里的手机看看是否有电话进来了。
                        新房东曾不好意思地对吕振辉说,如果稍微抬高一下房租,他就可以把房间里的电器和设备更新一下。吕振辉说挺好的,不用换,还说尤其喜欢这个冰箱——因为它是唯一一台能够发挥正常功能的电器。
                        其实吕振辉是舍不得加房租。
                        朋友们来看他的时候也经常会被冰箱的噪声和振动吓着,劝他加点房租让房东买个新冰箱,吕振辉总是摇摇头,说这冰箱挺好的。
                        新公司的老总对他很刻薄,经常叫他做这个做那个,还时时找各种借口扣他的工资。吕振辉忍耐着。
                        忽然有一天,老板把吕振辉叫进办公室,对他说,小伙子不错,今天给你加薪!
                        吕振辉感到很奇怪,不是奇怪加薪,而是奇怪老板在夏天居然还穿着羽绒服。
                        今后的日子中,吕振辉的薪水一直在往上加,职位也越来越高,成为公司里仅次于老板的人。吕振辉的好人性格也有所改变,不是说变得不好,而是变得不再那么“滥好人”,他变得勇敢了,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变得开朗了,跟谁的关系都很好,这种好关系是真正的好关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被人利用。
                        吕振辉对这一切变化,感觉很高兴,很兴奋。
                        他去找了房东,要求把家里的旧电器都换成新的,多加房租就多加房租。
                        房东很奇怪,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那个旧冰箱吗?
                        吕振辉笑了:那时候没钱,不敢奢望什么。
                        当晚,吕振辉做了一个梦。
                        一个白衣女子,很漂亮,站在他面前,满眼泪水。
                        吕振辉:你是谁?
                        白衣女子:我是沈小雪。
                        吕振辉:我不认识你啊。
                        白衣女子:我就是你家的旧冰箱。我一直都渴望人世间的爱情。于是三十年前,我开始修炼,修炼了二十年,终于修炼成精。接下来的十年中,我一直在寻找着,寻找有哪个人会不嫌弃我。但是,所有的人都嫌我破,嫌我旧,嫌我吵,都说要把我换掉。
                        吕振辉沉默着。
                        白衣女子继续说: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只有你不嫌弃我,还说喜欢我,我很高兴,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了生命中最值得等待的人……于是我尽一切可能去帮你,不让别人欺负你……我每天托梦给你老板,在梦里冻他,对他说要对你好……看着你一天天地好起来,我很开心……没想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今天居然要把我换掉!太令我失望了!
                        吕振辉还是沉默。
                        白衣女子:好了,我现在去托梦给你们老板,让他炒你鱿鱼……我们从此恩断义绝!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一阵风吹来,白衣女子逐渐变成朵朵雪花,消失了……风把雪花带到吕振辉脸上,凉凉的。梦醒了……吕振辉满头是汗,抹了抹,觉得很凉,似乎是雪水……看着自己的房间……果然那台旧冰箱已经不见了。
                        吕振辉很难过,想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再拥有……更难过的是,他想到自己还要赔房东一台旧冰箱。


                        93楼2013-06-07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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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燠热重新回到沙丘的上空,何树明翻身坐了起来,疑惑地看着肖丹拉长的马脸,不明白她把肖虎晟的球鞋偷来到底想干什么?
                          “去洗手,甭想把干净的馒头糟蹋了。”
                          何树明夺回饭盒,心想,真该把她那份也吃了。
                          “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肖丹闪身溜进沙坑,何树明回头望去,只见她拼命往球鞋里装沙子。
                          “肖蛋!肖蛋!你XX的把鞋还我!”
                          肖虎晟半瘸半跑地从食堂冲出来,头发好像泡过机油似的,比先前更亮堂了。
                          肖丹加快装沙子的速度,何树明下意识地站起来,挡住了肖虎晟的去路,这时,肖丹也走了过来,扬扬得意地提着球鞋,何树明瞥了一眼,奇怪那鞋子一点看不出已经做了手脚。
                          “歪达子,要鞋可以,你得先跟何树明道歉!”
                          “我干吗要向他道歉?”
                          肖虎晟把光脚丫子搭在另一只球鞋上,白了何树明一眼。
                          “你刚才当众取笑他,骂他是乡下人,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我要你道歉!马上!”
                          “切,我又没骂你,你紧张个屁?”
                          “班上就我们俩是农村户口,骂他就等于骂我,你少啰唆!”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怎么样?”
                          “他招你惹你了?”
                          肖虎晟充满敌意地盯着何树明的眼睛,然后,假装轻蔑地瞄过肖丹的脸。
                          “把鞋给他,让他吃饭去。”
                          何树明面无表情地对肖丹说,伸手去夺鞋。
                          “现在不把这小氓流给整踏实了,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肖丹东躲西闪,就是不肯把鞋子给他。
                          “谁是流氓?谁是流氓?肖大蛋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我说了吗?说了吗?我说的是氓流,不是流氓……”
                          何树明皱皱眉,觉得他们两个很无聊。
                          这时,肖虎晟的油头蹿出了火苗,他顾不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黄沙,一脚踩了进去,肖丹这下乐了,拎起鞋子就跑,鞋里的沙连续不断地漏回坑里,肖虎晟单脚追赶又时不时地要被热沙烫,样子比篱笆圈里的猪还难看。
                          何树明摇摇头,退出了眼前这场因他而起但又似乎和他没多大关系的闹剧,独自一人爬上沙坑边上的铁梯。


                          95楼2013-06-07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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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铁梯上面是领操台。面积不大,也就跟老式公房的阳台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露天的,而且没有围栏,所幸不是很高,否则,领操这原本挺光荣的差事,就变得跟007的工作一样危险了。
                            肖丹和肖虎晟还在吵,不过,这会儿已经夹杂着疯笑的声音。
                            何树明觉得肖虎晟对自己的敌意多半和肖丹有关,这从他动不动就假装藐视她的眼神里就能揣摩出一二来。在旁人眼中,肖丹跟何树明的确形影不离得有些不正常,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打小就撇得一清二楚的。
                            何树明是村里第一个考进市一中的少年。
                            肖丹是第二个,那也只是总分上极微小的一点点差异。
                            何树明是全省第一,她是全省第二,光这点,就足以证明他们是极其光明磊落、也密不可分的哥们儿。
                            同样是无意间闯入了大城市的乡下孩子。
                            同样过着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生活。
                            因此,形影不离就成为了他们保护自己不被外界侵辱的最佳手段。
                            这和情窦初开的青春期是丝毫没有关系的。
                            其实,除了肖虎晟,班上所有的人都对他们俩怀有本能的排斥,起因并非缘于他们来自农村,而是因为他们考出了所有市重点中学的学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分,这使得他们从入校的第一天起就成为了市一中的骄傲,老师们眼中的极品,所有的学生不得不因为他们,而被班主任快马加鞭地唠叨整整三个年头。
                            事实上,何树明对此毫无感觉,无怪乎肖丹怀疑他的骨头是榆木做成的。
                            何树明是个天性孤独的少年。
                            以至于,演变成一种血脉相连的气质。
                            但是,他本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点,也从不引以为傲,就是这样的置之不理,更适得其反地引起了男生的警戒和女生的好奇。
                            他们依旧摆出瞧不起人的姿态,男生、女生,同班的,不同班的,都一样。
                            但是,当真撞上了,怕也惹不出什么事端来。
                            正像肖丹所说的,何树明从不招惹任何人,因此,除了肖虎晟,也没有人真的想把他怎么样。
                            这会儿,饭盒的温度真的低了许多,一棵茂盛的白玉兰树遮住了领操台上的阳光。
                            何树明琢磨着肖丹到底打算和肖虎晟纠缠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她就乐癫癫地爬了上来,把生锈的铁梯踩得铛铛响。
                            “可整着他了,过瘾,真过瘾!”
                            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馒头啃。
                            “你没看见那歪达子穿上沙球鞋嗷嗷乱叫的蠢样,笑得我肚皮都要破了,哈哈哈……”
                            “他是故意让着你的。”


                            96楼2013-06-07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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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7 01:2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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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肖丹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和餐桌上一样怪异了,于是,傻笑着把话题扯开。
                              “咱俩下棋吧!”
                              “你书法写完了?”
                              “哎哟,幸好你提醒我,可是……我的本子找不见了,不晓得丢哪里去来!”
                              “在我这儿,前天你忘了带走了。”
                              何树明从抽屉里拿出两人的书法本子,然后,把毛笔和墨找了出来。
                              肖丹不再随便说话了。
                              何树明不理解她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忧郁了起来,仿佛正独个儿揣测着有关堂妹音音的事,就像是在回忆一个从未谋面的孪生姊妹。
                              如果她的脾气不是那么火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也有着几分动人之处。
                              何树明的脑海里隐约浮现起这样的话。
                              恐怕,这就是肖虎晟莫名其妙喜欢上她的原因。
                              一想到小花园的那一幕,他又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你叽里咕噜干吗呢?”
                              “没什么。”
                              何树明晃晃脑袋瓜。
                              “突然想到肖虎晟,觉得那小子太逗了。”
                              “早晚要剥他的皮!如果他再招惹咱俩的话。”
                              肖丹的笔锋咬牙切齿般铿锵有力起来,夸张的架势让何树明又有了嘴角歪斜的冲动。
                              这时,他忽然发现肖丹没有好好地写书法,而是在宣纸上画了一只体形极其怪异的独角兽。
                              “别浪费本子,快点写完快点回去,都几点钟了?”
                              “伤脑筋。”
                              她竖起本子端详。
                              “最近没事就老画这个,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有病就去看医生。”
                              肖丹瞪他一眼,把独角兽硬塞到何树明的眼皮底下。
                              “你知道动画片里的独角兽为什么都那么凶神恶煞的吗?”
                              “就是因为他只有一只角。”
                              “所以,才会被其他怪物排斥,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才不得不养成孤僻易怒的粗暴脾气,其实,独角兽的内心是很善良很善良的。”
                              何树明笑了:“你那是在说你自己吧!”
                              “你又何尝不是这样?”
                              肖丹不假思索地回应。
                              何树明感到后脑勺仿佛被她利索地拍了一记,顿时没了话。
                              转弯处。纱窗。银色提琴手。
                              “啊,对不起,没弄疼你吧?”
                              “没有,没关系。”
                              她轻柔地摆摆手,微风吹起棉布纱裙的下摆,露出一双害羞的小腿。
                              他们站在马路的转弯处。
                              前面就是市一中的大门。
                              她要去哪儿呢?
                              他焦灼地猜想。
                              没有书包,没有课本,除了飘逸的白纱裙,什么也没有。
                              可是,她在对我微笑,就像贴着粉色小灯笼水果时一样。
                              可爱,真是可爱……
                              他撞到了她,在校门口的转弯处。
                              一个非常恰当的假设。
                              何树明重新抬腿往前走,离开十字路口、被绿荫遮蔽的、让他对广告牌女孩产生第56次相遇场景之幻象的转弯处。


                              99楼2013-06-07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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