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话】谎话
小光在闹玲声中极不情愿地揉着眼睛。
佐为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坐太久了。
“睡得好好啊。”小光伸着胳膊。
“那呆会你一定要多赢几局。”佐为忙用笑脸掩饰慌乱。
“对了，我昨晚做了个很好玩的梦呢。”
“咦？什么梦啊？”看着小光一脸开心，佐为佯装好奇。
“我帮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拍照，他总是动来动去……”
“恩恩。”
“好不容易帮他拍好了。他说要感谢我，就用拐杖一指。”
“然后呢？”
“那么大一碗拉面哦，放了好多鱼卷，超好吃，好喜欢哦！”
“做梦都能梦到，小光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拉面。”
“呵呵呵……对了，你昨晚在干吗，又在对着棋盘默想棋谱？”
这是佐为一直以来对小光说的谎，省得他总问自己晚上不睡觉干吗。
小光问这话的时候，避开佐为，低头揪掉衣服上的线头。
佐为本来是最怕小光问这个的。可现在不怕了。
原来只是小光在说梦话啊，不然准是发烧说胡话了。
害自己莫名其妙胡思乱想了一整晚上，哼！得报复一下。
“没默想棋谱，想着想着睡着了。我梦到虾仁馅的饺子，这么大一个！”
佐为有意把饺子比划得很大，好像要在大小上比过小光梦到的拉面。
“原来你晚上也睡觉啊！”
“是……是啊！怎么地？”
“哈哈哈！”
“你……”
佐为穿帮的尴尬很快就湮没在笑声里。
一同湮没的，还有他们各自的谎话。

【第49话】挣扎
小光昨晚并没有睡着。
他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是完全清醒的。
棋桌对面的家伙，拿着折扇这戳一下那点一下，还不停地说该走这里要走那里。
小光瞪着眼睛仔细去看，竖着耳朵努力去听，却丝豪不能领会，他分神了。
看着为自己复盘的佐为，一睑认真的可爱模样，小光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突然……
突然收紧了一下！
复盘一结束，小光就躲开佐为的目光逃到床上。
他已经无法再面对佐为了。
自从生活中多了佐为这个大累赘，他们俩就形影不离。
这么多日日夜夜，嘻笑吵闹，小光对佐为的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小光不喜欢佐为的目光转向别人，不喜欢佐为怂恿自己去找明明，更不喜欢佐为骄傲地回忆虎次郎。
起初小光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捉弄佐为让他很开心。似乎佐为的夸奖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只要能让佐为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
小光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原来，他喜欢他。
可是，佐为除了下棋什么也不知道。
我要不要告诉他?
突然感觉到佐为好像正朝自己走过来，小光慌忙叫住他。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小光在心里默默揪了一千朵花的花瓣。百般挣扎依旧不知所措。
那就别管三七二十一地说出来吧，正视自己的心意。
不知道这心意有没有成功传达。

【第50话】当真
那晚失眠的不只是佐为，还有小光。
他说出那两个字后，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比没说的时候更挣扎。
佐为他听到了吗？
佐为会有什么反应？
佐为会怎么看我?
今后我们要如何相处?
佐为该不是没把这当告白吧？或者佐为压根就没听见？
对，佐为准是没听见！
一定是没听见！太好了！不然我就逊毕了！
一夜装睡不敢翻身不敢动，再加上胡思乱想，小光也够辛苦的。
闹铃响了，又装刚睡醒的样子说出编了一晚上的那个梦，再偷偷观察佐为的反应。
原来佐为这家伙睡着了没听到啊。真是太好了。这下放心了。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小光不用害怕自己的一句话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小光哪里知道，佐为也出于同样的原因撒了谎。
两个说谎的人，却都荒唐到豪不自知地相信了对方的谎言。
而更荒唐的是他们都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把自己的谎话当真了。
此后，日子又平静欢快地继续了。
其实他们心里有一个弱小的声音一直在提醒，这只是自己情愿当真。

【第51话】情敌
小光终于在佐为的教导下进入了院生一组。
这一路院生们的实力真是不简单。
这些日子，佐为都是站在小光身后看他和别人对局。
这本来也没什么的。
可是，佐为总是用一副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小光的对手。
就好像在说：小光啊，不可轻敌呀，他比你厉害哦。
这让小光很是不自在。
唉，真讨厌。小光气鼓鼓地想。让我打败他给你看！
于是乎，小光拼尽全力，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打败了。
但小光一丝也不敢放松，前面的对手多着呢。
还有院生一组的人，还有棋业考试的人，还有新初段，还有各段的棋手，还有塔矢亮……
小光紧了紧拳头咬了咬牙：情敌们放马过来吧！

【第52话】买书
难得休息，小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睡特睡。
相反的，他和佐为坐上了地铁。
“我们要去哪里啊？啊？啊？小光？小光？”
“恩……去书店啦。”
“哇，是不是要买棋谱？啊？是不是？是不是嘛？”
“不是！”
小光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把头转向一边。
佐为手里的火柴熄灭了，满眼的围棋书籍都不见了。
终于进了书店，真大呀，各类图书应有尽有。
佐为欢脱地在每个书架间来来回回，上翻下看。
小光走到棋类图书的架子旁边，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完全没有要翻看的意思。
佐为急了，拖着小光的衣服后襟，使劲往地上坐。
小光还是不为所动地向科普读物走去。
佐为只有原地跳脚，拍打两袖大哭的份了。
最后，小光用辛苦存下的零用钱买了一本图册。
似乎他一早就打算买它才存的钱。
可怜的佐为，出了店门还一步三回头呢。
小光无奈，却不愿多说。他拉着佐为调头就走。
“小光……人家想要啊……”
“恩恩，我知道啦……”
“小光……小光……”
“历代本因坊的棋谱，用得着买吗？”
“诶？”
“这不，坊门最强的秀策本人都在我这呢吗？”
佐为无语了。小光也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看秀策的棋谱，佐为指不定会回忆起什么来吧……

【第53话】图册
佐为闷闷不乐地跟小光一起回到家，心里还在想着店里的棋书。
小光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把新买的图册拿出来摊在床上。
“佐为，过来看啊。”
“……”
“佐为，这个真的很好看的说。”
“……”
“佐为，你还在生气呀？我的钱只有那么一点，刚攒够买图册的说。”
“……”
“佐为，我错了还不行吗？拜托你过来看一下嘛。我保证你看了这个就不生气了。”
“……”
“佐为，只要你过来看一下，我保证再存了钱给你买棋谱。”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保证。你就过来看一下嘛。”
“恩。”
佐为别别扭扭地从棋桌那边走到床跟前。
小光兴奋地指着彩页让佐为看。
“怎么样？超赞的吧？”
“恩！果然啊！原来小光买了这个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啊？”
“看你那时候的眼神就知道哦。”
“小光你真是太好了！”
两人面前的画册上是一张大大的绚丽的星空图，璀璨的流星划出耀眼的弧线。
原来小光辛苦存了一个多月的零用钱，是为了买星空的图册啊。
谁说流星转瞬即逝无处寻觅？看着星空的照片就会想起与你一起观看的那场流星雨。
小光看着开心的佐为，自己也露出微笑。佐为，这样你就能时常想起我了吧。

【第54话】彗星
小光高高兴兴地翻着图册给佐为看。华丽的星空辅满两个人的视线。
就像他们之前曾一起看过的流星雨，那样的真实又浪漫。
小光翻到下一页，图册上印的是一颗拖着长长光尾的美丽星星。
小光给佐为念着书上的讲解，那是哈雷彗星。
“这上面说，哈雷彗星76年回归地球一次。”
“哦？”
“恩。不过可惜，让次回归是1985年，我还没出生呢。”
“那真是可惜了。”
“好想看啊。”
“我也想看。”
“好，那我就努力活到2061年，到时我75岁，应该就可以看到了。”
“恩恩。”
“那说好了哦。到时你可一定要陪我一起看。”
“一言为定。”
“话说我那时肯定变成老头子了。”
“那是正常的呀。”
“可是……”
“恩？”
小光没往下说。
真的到了那时，自己就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而佐为却美丽依旧。
再往后，自己总有一死，就不得不与佐为分开了啊。
还好有这个一起看彗星的约定，不然哪还有勇气一直活到老呢。
“小光？”
“恩？”
“你可要好好保养头发，别变成秃头啦。”
“你！你敢不敢把帽子摘了？！我看你这千年老鬼是不是秃头！”

【第55话】事与愿讳
小光追着佐为满屋子跑。
佐为用两手把帽子捂得严严实实。
佐为是魂魄，跑起来很轻盈。
小光跑着跑着终于累到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
“跑不赢我吧？”
“败给你啦。”
“对了，小光。你说的那个什么哈雷彗星，真的是76年回来一次？”
“是啊。”
“那你帮我查一查，天保六年那个星星是不是回来过？”
“好啊。等一下哈。”
小光翻开社会课课本，查天皇年号起止时间表。天保、天保、天保……
天保起于1830年，止于1843年。那么天保六年就是1835年。
小光又翻开图册去查哈雷彗星回归年表。
有了，公元1835年11月16日，正是天保六年。
“找到啦！在这！天保六年哈雷彗星有回来过！”
小光兴奋地向佐为报告结果，却发现佐为并没有因此而高兴。
“佐为？怎么啦？”
“哦，没什么。”
“小光，你说这书上写的准不准啊？”
“当然是准确的啊。”
“那就好，那到时候我一定一定陪你看这颗星星。”
“必须啊！你答应了我的。”
“恩，一言为定！”
“恩！”
小光这一晚睡得很舒服，他还梦到了和佐为一起看美丽的星星。
可佐为却是又一晚没睡成，他看着窗外的夜空，思绪飘到了一百多年前。

【第57话】不知道
如果说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那么，他们的分离也是一样。
佐为和虎次郎不可避免地分开了。
二十八年的时间太短了。他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好多事没做。
二十八年却也太长了。经年累月积攒下的感情，已然深到无法割舍。
如果虎次郎泉下有知，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哪一种更痛苦？
用一生的时间一步一步走向必然的分离？还是半路上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
佐为看着窗外的夜空，想看看天上的星星。
可今晚的月亮太大，他看不清。
虎次郎，你不知道吧，那颗星星还会再回来呢。
如果你没有那么早……
不过没关系的。这回我要好好守着，一定要再看到它。
替你，再看到他。
哈雷彗星是所有人类肉眼可见的彗星中，唯一可能一生得见两次的。
可是，佐为也算三世为人吧，却只看过那一次。
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

【第58话】理发
“头发又长了啊，该理了。”
小光一边落子，一边捋了一下金色的刘海。
“小光要理发？”
“是啊。”
“在哪理呢？”
“当然是理发馆啦。”
“理发馆是什么地方？”
“……”
果然只有去了才知道吧。
小光带佐为一起去了他常去的那家理发馆。
佐为当然是又把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上上下下翻看个遍。
小光坐在椅子上，披着围布，从面前的镜子里无奈地看着佐为。
佐为终于安静下来了。他站到小光旁边，看理发师的剪刀咔嚓咔嚓。
再去看镜子里映出来的影像。
“咦？”
佐为发奇地盯住镜子。
“咦咦咦？”
佐为的眼睛越睁越大。
“小光你快看啊！这镜子里有好多好多个我们啊！好多好多啊！”
佐为高兴极了。
“小光你看见了没，一层套一层的，我们是无限的耶！”
“……”
为毛理发馆的镜子总是相对放啊？

【第59话】烫发
“原来小光的刘海是这样染黄的啊！”
“难道你是用紫罗兰花瓣染的吗？！”
“我的可不用染哦。是纯天然的紫色哦~”
“……”
“小光，这会又在做什么？”
“烫发啦。”
“烫发？烫发！看起来很热的样子啊！”
佐为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头发，横遭小光白眼。
“不然你以为我的刘海怎么会有这样的弧度！”
佐为不明觉厉。
“听好，烫发是为了做造型。”
“造型？”
“就是高温定型，让该弯的地方弯，该直的地方直。”
“这样啊。”佐为揽过自己的头发绕在手上。
“该弯的弯，该直的直……那我的头发不用烫就很完美啦！”
“……”

【第60话】童年
“佐为，你小的时候都玩些什么呀？”
“下围棋呀。”
“……就没别的吗?比如很小的时候玩些什么呀？”
“还是下围棋呀。”
“……你的爸爸妈妈就不给你讲点故事什么的？”
“讲啊。”
“这就对了嘛。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下围棋的故事啊。”
……

【第61话】城堡
“小光，带我来爷爷的阁楼做什么？”
“给你看一些东西。”
“东西？”
“恩！你看了就知道啦。”
小光在阁楼里东翻西找，终于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大纸箱。
他拂去灰尘，迫不及待地打开它。
“佐为你看！这些就是我小时候玩的东西。”
“哦？这么多啊，看起来蛮有趣的样子。”
佐为盯着那些花花绿绿，好奇地张大眼睛。
也许就因为是旧东西，才会这么吸引人吧。
有人说旧物都是有感情的，因为里面融进了主人的生活经历。
所以，看着旧物，就会更了解它主人的过去。
小光随手拿起几块彩色积木，在阁楼的木地板上搭起一个尖顶的小房子。
佐为认真地看着，不时建议小光要这样不要那样。如果可以触碰到，他准会自己动手的。
佐为陪虎次郎从小玩到大，可小光遇到他时都已经十二岁了。
现在，小光用这样的方式，就是要让佐为了解小时候的自己。
小房子已经变成半米多高的大城堡了。
佐为心里的城堡，什么时候才能让小光住进去？

【第62话】童话
“小光小光，这是什么啊？”
佐为指着箱子一角码得整齐的一摞书。
“那个啊，是童话故事啦。”
“童话故事？”
“你一定没看过吧。我翻给你看就是。”
小光说着抽出一本，翻开来给佐为看。
那本书的封面印着一位美丽的长发少女，她的下半身是一条鱼尾巴。
书里有五颜六色的插图。字很大，日文汉字都标上了平假名。
随着故事的展开，人鱼公主的的画面呈现在两人面前。
小人鱼爱上了人类的王子。小人鱼救了王子，可王子却误认为是另一位公主。
小人鱼用声音从女巫那里换来了人类的双腿，她终于可以留在王子身边。
可是，王子却要和那位公主结婚了。
小人鱼的姐姐们用长发从女巫那里换来了一把有魔力的刀。
可小人鱼不忍心伤害心爱的王子，她最终化为了海上的泡沫。
书的最后几页，留有已经发黄的泪水印。
年幼的小光，当时一定很伤心。
即使现在重温，小光也还是很难过。
抬眼看看佐为，他却在看别处。
“佐为？”
“哦，啊，很好看的故事啊。”
“佐为……”
“我不想知道结局，所以就没看后面那几页啦。”
佐为慌忙站起身，两袖拍打，像是在弹尘土。
小光也就把书收拾起来，两人一起离开了阁楼。
本想让佐为了解自己的童年。
却被一本童话书搅得这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