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婵娟华练清，幽间人径闻悲啼。
斑斓影下面容旧，举盏邀杯无人应。
【第一回|咫尺遥距·似是铭】
酒似是踟蹰了会儿，待蓝染将酒盏倒竖才方肯滴落少许。不远处人声嘈杂，篝火齐燃间战士散发着末尾的狂欢喜庆。可他一丈内似是刻意隔离，月华倾泻若皇宫纱缦一样缥缈氤氲。
蓝染四下张望开去，却没见到那抹清癯身影。
那人总是不在——这种热闹场合他不露面倒是的确。蓝染阖眸兀然起身，嘴角牵起似若无笑意不知惊羡了多少在暗处瞻仰他的女眷——只不过是疑惑哪位佳丽值得军中不败神话如此笑罢。
蓝染孑然一身走于小径，邻旁树丛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间盈盈飞浮的荧火如同陨落繁星。月亮被参天古木分裂成了几块，掩掩映映地依晰勾勒出篱笆尽头的轮廓来。
蓝染刚想迈出步子，却又止住了；树林间莺声婉转，也似乎随着他的动作所停歇；月光凝滞仿佛一切都静止下来。
浦原回首，即使月色朦胧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伫立的存在。目光相接却相顾无言，浦原啪地一声收起折扇扇骨叠音如本人不带拖沓。这一声响亮清脆浦原身后江畔一阵水声搅动，胆小鱼儿惊慌着四下窜逃如同他们以往的情谊一样泯灭在茫茫黑暗里。
「夜安呢蓝染大人。」
感受到对方靠近浦原适时拉开距离，大人一词叫得调侃戏谑似十月莫名寒霜。浦原望向对岸隐约的敌军船只刻意瞥开了视线，指节按在折扇扇骨轻打衣袂。
「决定好了么？」
蓝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逼问意味。温文笑容始终不蔓延入眼，像极了深渊魔兽那层无害皮囊。浦原看着远处并未急着回答，关节一扣折扇撑开扇面又是一突兀脆响。
浦原答非所问的声音在江风中略显飘渺，平静却带着千钧重力：「您是要失地还是要天下？」
话音未落一声啼血鸟叫破空悲鸣，湮灭了他上扬尾音。
蓝染并未回答，气氛陷入阒寂。浦原侧过脸等待他的回答，月华如霜融入他的瞳眸成为深蓝一点，勾勒出无可挑剔的轮廓。寒风乍起吹扬起了衣摆，噬骨寒意随着夜渐深而越发肆虐。
浦原扇子一收转过了身，迈出离去步伐前却瞥过视线：「夜已深蓝染大人回帐吧。」
典型的不欢而散的说辞。
蓝染伸出手扳过浦原肩膀，凝视对方面孔似是下定决心般一字一句道——
「一切。」
他的声线在咫尺距离里越发清晰。
浦原戏谑挑眉等待他的下一句。
蓝染顿了顿，继续补充。
「包·括·你。」
是因为江风愈来愈猛烈，你的话语才会如此缥缈虚幻？
还是因为言辞过于梦幻，在我耳里才会变成如此轻狂张扬的泡影？
似是山盟海誓——我儿戏一样地永远铭记。
【-tbc-】

帘帘雨浩森谁堤，寸寸剜支离谁心。
载载浴血蓦回首，茕茕王者苍天悯。
【第二回|耳畔呓语·无人信】
赪色渲染的乱世间风雨撼动的朝廷竟有蓝染这位大将还真是造化。加上浦原军师的推波助澜竟创下了一日收五城失地的奇迹，如今蓝染军队毫无悬念地收复半壁江山，只与最后失地一江之隔简直是胜券在握的把戏。
可问题不在这儿，在的是失地后不用急行半日便是奈良帝都，在的是蓝染浦原的分歧导致军队在江岸数日的踟蹰。
朝廷不敢发言询问也无需发言询问。
这一分歧必定倾覆天下。
夜深深繁星不见了踪影，孤冷清月独自倨傲悬立。它的光芒交织成无色纱缦与江水相应，却怪夜风揉皱江镜使月影碎裂成无数银色光粼。
浦原敛下眼睑似是斟酌词句，嘴角微扬轻笑被夜风吹散竟像一声叹息：「听说过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但是我是蓝染惣右介。」
「就是因为你是蓝染惣右介，所以我会倾尽全力将天下划分为鱼。」
浦原右手一挥张开折扇，啪地一声响随着浦原身影湮灭入黑暗里。蓝染瞥过一眼并未搭话，如此隐晦却意味深长的对话让他知道浦原所指的悲剧。
但他决·不·允·许。
肆虐夜风吹扬起沙石，其中一颗石子刺入月影沉入水底。裂成千万银光漾起涟漪后悄悄融成一抹猩红的颜色，顺着澜波缓缓蔓延开来。
次日日出。
暗褐天东地平线上几道光芒刺入浓重黑暗，如倾斜了五彩染料燃遍天际。朝霞红彤仿佛天空撕开的血口，细看却又是斑斓颜色。浦原翘首望向东方狭眸微眯，折扇轻拍心口似是踟蹰不如说是决绝。衣袂嫳屑飞扬揉出褶皱，他轻敛眼眸看向有条不紊的军队不由叹息。
昨夜家眷连夜送回，多数战士在加固地道最后工程。行舟大喇喇摆在岸上唯恐敌军看不到，一场血战开始的架势明眼人一看就知。
看来蓝染昨夜只是等自己回答罢了，结果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肩上忽然一重暖意袭来，浦原侧脸正好对上蓝染视线。
「小心着凉。」他笑语。
经蓝染一提醒浦原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单薄青衫，朝晨凉风灌入衣袂不禁往棉衣缩了缩。蓝染似是料定浦原反应，笑容在嘴角漾开向对岸望去。
「胜券在握。」浦原轻道，烟波浩森看不清原本的江岸恍若黑色诅咒，「后日必晴空万里，火战计策定可实施。只不过……」
「只不过收复失地后朝廷定会来撤取兵权，而军中朝廷之人又是防不胜防。」蓝染抢白，声线平稳却有些着遮不住的笑意，「然而浦原则是其一。」
窜入身体的暖流戛然而止，浦原一滞收起折扇侧过脸。对方仍是一副浅笑面孔看不出其他，不知是何时浦原竟看不透了这张脸。
「那么现在除掉我还来得及。」
同等默认。
蓝染对上浦原视线，狭长眼眸里迷雾交叠始终看不到原本。他伸出手轻捻对方下颚，凑前在他耳畔轻语——
「我怎舍得。」
轻柔声线恍若梦中呓语。
浦原轻笑一声推开他，似乎是朝阳醺红如瓷面孔：「蓝染，你知不知道你说谎话的样子很可爱。」
不是我不信。
是我不敢信。
因为这时年少轻狂，所以回首叹息时才会更加痛彻肝肠。因为这时记忆过于明媚，所以结束时刻入骨髓的痛意才会更加剧烈了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