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枯草漫道上,一辆马车偊偊独行,赶者的老者扬鞭而歌,声音嘶哑,说不上多么动听,却别有一种沧桑情调。
一段未及唱完,啪的甩了个鞭花,马声长嘶,速度奔得更快了些。马车中传出来一个虚浮低沉的声音,“真奇怪,以前也听过这词,却没觉得这么好听。”
老车夫专注着前面道路,头也不回叹口气道:“二十年前火之国与雷之国、土之国三国联军,与草原诸部会战于风雷峡。战阵经年,这是波风皇帝年关时巡军所做,老儿当时在军中做个马夫头儿,波风皇帝这首词脍炙人口,传遍军营,没经过战争的人,怎么知道打起仗来死人那么可怕?又怎么能唱出这里面的痛苦?”
一个清越声音道:“你参加过风雷峡一战?听说波风皇帝用兵如神,被草原部落称为‘金色闪光’,可是火之国对这场战争评价却不怎么样,说是最后皇帝下令屠杀了十几万的战俘,非明君所为,可有此事?”
老车夫嘿了一声,道:“那些只会躲在锦绣堆中写书的废物,知道什么?当时大家打得都没力气了,缺医少药,战场上流行起瘟疫来,三国的统帅都全力查找,结果传染源就在降兵之中,说是有什么尸——尸蛊。关押隔离起来也没用,只有用火烧光了,才不会传染到我们。当时我们这些小卒都吓呆了,大家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去,谁也不愿意被瘟疫夺去性命,波风皇帝若不是立下决心,杀尽降兵,我们这些火之国的士兵,一个也回不了家了。”
马车内一阵沉默,随即传来一阵激烈咳嗽,老车夫继续道:“战后与草原缔结和约,日子太平了,其他国家却把下令杀俘的罪过推给咱们皇帝,挑唆着他们仇恨咱们火之国。也不想想当时十多万人的传染泛滥开来,草原还能活下几人?可怜哪,波风皇帝仁慈勇毅,爱民如子,却为大局背了黑锅,若不是这一战中迫不得己,损了福寿,又怎么会未满三十就猝然辞世?……”
他还要再说下去,却听青马一声长嘶,叫声中充满了恐惧之意,当下立定,任凭如何催促,也不肯靠前。
老车夫颇为为难,咋舌道;“我说两位哪,收了你们一百金铢,本该再靠近这山谷一点,可是你也知道,这山谷蹊跷得很,据说人进去就出不来,我这老马可是当年草原上千军万马闯过阵的,都只能走到这里,要不,我把钱退给两位一半?”
“不用了。”话音未落,车帘掀开,一人扶着车辕艰难的爬了下来。他年纪极轻,不过十六七岁,皮肤粗糙暗黄,一头灰发无精打采,眼睛也是浑浊的灰黑色,看上去患了重病,还是陈年宿疾。刚刚下地,就弯腰急剧喘息起来,脸色涨得通红。